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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将很多事情扼杀在摇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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祟元城是绥朝国都，清风观在祟元城郊外。
江玄离带着苏灵南，很快就到了绥鋆宫。
初夏，天气微热，一方池塘荷花露尖，清香袭人。
他脱下了白衣道袍，身着轻薄的雪白直襟长袍，胸口处绣着苍穹有力的紫竹枝。
轻挽袖口，边角是几片碧绿竹叶。
腰间垂落一枚雪白的羊脂龙玉牌。他梳起高高发髻，用琉璃冠簪固定。
他高大的背影被阳光拉成纤瘦阴影。
他站在碧瓦朱檐的宫墙之下，浓眉渐渐拢起，深邃黑瞳流露出别样情愫，久久不能回神。
朱红宫墙似一道火焰，在他幽深黑瞳燃起硝烟。
他纤长五指紧握，骨节处微微泛白。他眼角轻弯，眸色阴冷。
他慢慢闭上了眼帘，前世的记忆也同样交织在他脑海之中。
前世，就是这座贝阙珠宫压了他一辈子。
他咬紧干裂的唇瓣，枯瘦五指合拢，捏成了一个有力的拳头。
这一世，他一定要将很多‘事情’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一双白皙水嫩的娇手拂开马车珠帘，露出绛色舞袍，袖边用金丝银线精心绣着牡丹花。
一拢红衣，娇媚撩人。
“师父，该入宫了——”苏灵南清脆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她小声提醒着站在金碧辉煌宫墙底，略微失神的江玄离。
江玄离却始终怔在原地。狭长眼角轻弯，目光落在绛红色宫门的钉头磷磷。
晌午时刻，烈日灼心。
金黄色的阳光落在雕梁绣柱，汉白玉透出琉璃光色。
悬挂的几片珠帘在阳光照耀下，散发明亮光泽。
两双玉手拂开了马车上的帘子，苏灵南穿着当初那身绛色金丝红裙，慢慢从车厩走出。
脱下了那身朴素的道服，她三千青丝垂落，两条黝黑的辫子互挽，用一根碧玉簪固定。
碧玉簪旁，别了三朵新鲜白嫩的栀子花。
大红色的舞裙随风鼓动，轻薄红纱撩过雪肌玉肤，粉嫩的脸颊，两酡绛红。
她轻咬唇珠，伸出娇柔细嫩的指尖，轻轻扯动他的冰蓝绸袍，温柔细软道：“师父，你在想什么呢？”
“想的那么出神？”
他能感受那双娇柔指尖在冰丝袖袍间轻晃。
他渐渐回过神，未料眼角微湿。
他眨了眨眼，纤长羽睫颤动。
湿闷的微风吹过，鼻腔充斥着那抹淡淡的栀子香。
他定了定神，将阴鸷冷漠的目光收回眼底。
转身用温柔的眼神看向她，宽厚温暖的掌心轻揉她鬓发。
他扬起唇角，轻笑问道：“这里就是绥鋆宫了，阿南怕吗？”
苏灵南也往金碧辉煌的宫殿望去。
杏仁眼眶微微泛红，她紧紧咬住下唇，用力捏住红纱袖袍，小声回道：“不怕——”
黑浓羽睫阂动，她咬紧牙关，将泛红的泪光逼回去。
她转身，朝江玄离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璀璨笑容。
“宁王殿下到宫门了，怎不知会侍卫一声？”燕弓一身深蓝色朝服，腰间佩戴一把利刀，朝江玄离俯身跪下，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宁王殿下莫怪罪，”他转身，浓眉弯皱，瞪大眼睛，怒骂守在宫门外的小侍卫：“你们这群没眼力劲的！”
“行了。”江玄离眉峰一弯，深邃的瞳孔神气逼人，不怒自威道。
燕弓盯着那双犀利尖锐的眼睛，双肩不由抖动。
他连忙垂头，双手朝朱红宫墙指了指，小声应道：“宁王殿下请——”
“太后都将一切准备妥当了。”
江玄离停下脚步，余光扫过鞠躬尽瘁的燕弓，细细打量了一阵，似笑非笑道：“这消息宫里知道的也太快了——”
燕弓轻轻抬头，再次撞见那双阴冷犀利的眼眸，又急忙将脑袋缩了回去。
气氛洋溢着诡异的阴冷。
明明是初夏，风也是湿润的闷热，燕弓却总觉得背脊骨凉飕飕的。
苏灵南隐约觉得氛围不对。她从马车上跳下来，不紧不慢的走在江玄离身边，娇嗔道：“师父，好热呀，阿南想吃冰镇酸梅汤。”
藏弓趴在地上，斜眼小心观察江玄离的动静。
他一脸震惊的看着江玄离原本犀利尖锐的目光，在对上苏灵南的瞬间，变得温柔和煦。
他眉心微微拢起，有些不知所措。
“听到了吗？”江玄离斜视了藏弓几眼，孤傲道：“本王的徒儿想吃冰镇酸梅汤。”
“是，”藏弓猛地点头，阿谀奉承道：“微臣马上通知膳厨准备。”
待江玄离带了苏灵南离开，藏弓顿在原地，望着那身明艳动人的红衣，陷入了沉思。
......
绕过宏伟大气的明德殿，再走几条花巷，是一座金碧辉煌的琼楼殿宇。
走上几层白玉阶。
抬头一看，四角朱红梨花柱间，有一块用鎏金烙刻的匾额。
煜龙宫。
苏灵南盯着那金光熠熠的三个字，柳叶眉微蹙，琥珀瞳眸散发异样的神色。
三三两两的宫婢热情迎上来，对江玄离接连磕头，声音清脆，“给宁王殿下请安——”
江玄离并未应声。
他们便将目光投向了他身后娇小可人的苏灵南。
“这位姑娘是——”宫女们凝视着小巧玲珑的苏灵南，又抬头看了江玄离几眼。
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胡乱称谓。
为首的一等宫女小步跃前，温声细语的询问道：“宁王殿下，这位姑娘不知该如何称呼，奴婢也好酌情安排住处......”
“不必了，”江玄离眉眼冷漠，语气不怒自威，“她跟本王住在煜龙宫。”
苏灵南来路不明，身子虽然娇小，但瞧着也不是小女娃。
和宁王殿下住在一起，委实触犯了礼仪制度。
宫女双手交替，放在腹部，姿态规规矩矩，她径直走到苏灵南身边，目光温柔大方，温声细语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苏灵南轻松抬头看她。
是谢云霞。
她明面上是煜龙宫一等掌事宫女，精明能干。
但她是秦云素的人。
苏灵南望江玄离的方向缩了缩，玉手轻拉绣有绿竹叶的长袍，露出怯生生的面容。
江玄离以为她怕生。
他表情渐渐不悦，用余光怒视着谢云霞，冷冷道：“退下——”
事实上，谢云霞已经提前被告知了‘苏灵南’这个人，她之所以追问抓着‘称谓’不放，完全是为了窥探宁王这边的态度。
谁知道，宁王这边竟然不表态？
她两条细眉弯皱，轻咬下唇，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最后，她面露异色，终是玉步向前一挪，难为情道：“宁王殿下，这位姑娘......奴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排......”
江玄离额间青筋微露，表情已然不悦到极致。
跟在身后的白疏连忙走出来，语气重了些，呵斥道：“王爷不喜欢话多的奴婢。”
“你暂且称苏姑娘，以‘乡君’伺候着——”
皇室、将军、镇国公、辅国公等位高权重的人，他们的女儿才能被册为‘乡君’。
这苏灵南虽然未得封号，但以‘乡君’来伺候，恐怕有些不合礼数。
谢云霞扬唇，正欲说上几句。
而当她对上那双阴冷微怒的神情时，心下不由一颤。
她连忙垂下眼帘，双肩微颤，不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南南正式对抗秦大白莲了。
黑的白的，咱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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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我也许久没见太后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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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楼玉宇，煜龙宫碧瓦朱甍。
雕栏玉砌的白玉柱错落有致。
苏灵南玉手纤纤，轻扶梨花绣窗，光滑指腹传来摩擦质感，微微泛痒。
走上几层白玉阶，推开朱红的扇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巍峨壮观的敦煌壁画。七位飞天玄女环抱凤尾琴，倩影翩跹。
玉步跨入。她目光落在五彩雀羽阳燧灯，眼帘微微掀动，眸色凉薄。
熟悉的煜龙宫，仿佛还残存着前世的悲恨交织。
无数次的深夜，她独守殿宇，只能与这盏名贵至极的五彩雀羽阳燧灯为伴。
古树参天，遮住了内殿的烈阳。枝繁叶茂的绿树簌簌作响，拂来一丝凉意。
绿叶罅隙，几缕阳光透入，映入她微微泛红的琥珀色瞳眸。
她深吸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睛，将悲恨交织的情绪收入眼底。
“宁王殿下，冰镇酸梅汤送来了——”谢云霞一袭雪白素衣，端着青白相间的花瓷玉碗，款款而入。
江玄离摊开掌心去端冰镇酸梅汤，用银勺搅拌了几下酸汁，放在苏灵南面前。
“冰镇酸梅汤有点凉，”他宽厚的掌心轻扶碗壁，丝丝冷意。
他再三叮嘱道：“只许少饮，不许贪食......”
苏灵南不高兴的噘了撅嘴，挽起红袖，舀了一勺送入嘴里。
“太酸了，不喜欢。”她放下了玉手中的银勺，眉心紧皱，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谢云霞用余光扫过骄纵的苏灵南，心下不由一颤。
她很小就被送入宫，曾是见过出家前的宁王。
他是极其不喜欢小孩子，更不喜欢有人抗拒他。
就连当初他的亲皇侄女朝他撒娇，他的表情也是恹恹地不耐烦。
她心里嘀咕，苏灵南这是自己几斤几两掂量不清，最后惹怒了宁王都不自知。
不过这样也好。她唇角微扬，眼里浅笑。
“不是你想吃的吗？”江玄离眉峰微微拢起，他随意执起她含过的银勺，舀了一勺同样送入嘴里。
“是有点酸。”他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
谢云霞身子一顿。惊愕的目光落在两人共用过的银勺之上，一时半会儿没能回过神。
“去换一碗甜点的酸梅汤。”江玄离挥动衣袖，命令道。
谢云霞一脸诧异，屏气凝神道：“只是......奴婢疑惑......”
酸梅汤不是酸的，还能是甜的？
她从哪里找甜味的酸梅汤？
苏灵南单手撑头，饶有兴趣的凝视了谢云霞几眼，转眸继续对江玄离娇声道：“师父，我也不喜欢吃太甜的......”
江玄离点了点头，转身对谢云霞冷言道：“听到了吗？吩咐下去——”
谢云霞望着对苏灵南百般宠爱的宁王，眉头皱弯。
不酸不甜的酸梅汤，这不是在给她出难题吗？
碍于宁王的威严。
她只能收回了那碗被嫌弃的冰镇酸梅汤，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奴婢马上通知御膳房。”
谢云霞走后，白疏进来禀告：“王爷，有事需要你去处理。”
江玄离起身，轻揉苏灵南丝滑的秀发，叹气道：“你在这里等我。”
刚刚走到朱红扇门，他又转头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阿南，你乖一点，别到处惹事。”
苏灵南灵动的瞳眸转动，不以为然的扬了扬唇。
不一会儿，谢云霞端着重新做的冰镇酸梅汤回来了，见宁王已经不在，宫里就苏灵南一人。
她原本弯曲的腰肢顿时直立。
虽然眉眼间对苏灵南满是不屑，但碍于江玄离的娇宠，她还是含笑道：“这次放了点新鲜蜜糖，苏姑娘试试？”
“放哪儿就行了。”苏灵南看都没看酸梅汤一眼，更是吃都没吃一口。
谢云霞轻咬下唇，摆明了不是自己想吃，这是在刁难她。
她深吸了几口气，将不悦藏于浅淡的眉峰之间。
她仰头，努力使自己面带微笑，噤声站在一旁。
下一秒，玉简熟悉的面容出现了。
她身着水青色素衣，玉步款款而来。
她对苏灵南含笑道：“苏姑娘，宁王殿下还俗回宫，太后明日备了接风宴，邀苏姑娘一同参加。”
苏灵南星眸微弯，脸上露出了浅笑，语气确实意味深长道：“正巧，我也许久没见太后了呢。”
......
不过一会儿，苏灵南便觉得煜龙宫乏味无趣，偷偷离开了。
依旧是那身绛色金丝绣花裙，路过绿树丛荫时，即便光线黯淡，也是明艳动人。
她双手捧起一个玉盘，里面放着鱼料，她单手撑在凉亭栅栏之上，饶有兴趣的盯望池中五颜六色的鲤鱼。
玉手轻轻拨弄鱼食，刚刚落及池塘，五颜六色的鲤鱼便雀跃闹腾，打破了水面的平静。
水波泛起一阵涟漪，苏灵南再次抬眸环视了熟悉的绥鋆宫几眼。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雪白玉盘轻晃。
直到此刻，悲恨交织的时刻，她才觉得自己是真正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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