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巧的橘子在她掌心中颠起一个弧度,她扳开了橘子皮,剥了两片在嘴里尝。
江南水乡进贡的橘子,果然甜如蜜糖。
灵羽见她开心了些,这才小声说道:“苏小姐,还不知道王爷受重伤了吧?”
苏灵南又剥了一片甜蜜蜜的橘瓣往嘴里送,漫不经心道:“知道呀。”
到底是师徒,按理说有几丝情分,可苏小姐却能如此轻描淡写,灵羽有些疑惑道:“那......那苏小姐,怎么不去看看王爷呢?”
“王爷对苏小姐多好呀,一有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就往偏殿送。”
她回头,瞟了几眼正殿的窗牖,“这段时间,王爷总是往偏殿瞧,就想看苏小姐多久回来呢。”
“苏小姐把东西放下,就去看看王爷吧。”灵羽声音清脆道:“王爷伤的可重了。”
或许对于灵羽这样的旁观者,会认为他在一直娇宠她,反而有种她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意思。
苏灵南挑了挑柳叶眉,放下了姬沉霜给她带的扬州城特产,转身懒洋洋的往芙蓉床榻上走去。
“我困了,灵羽你先退下吧——”她打了个哈欠,绕过了九扇屏,往芙蓉床上挪去。
半刻钟后,身受重伤的江玄离,却拖着一身伤,反而来到偏殿看她。
马车上劳顿,苏灵南顿时深感疲惫,在芙蓉床榻上迷迷糊糊小歇。
一个笨拙的玄黑身影躺在了她身侧。
她随性的翻了个身,正好压在那人受伤的右臂。
“嘶——”江玄离咬紧牙关,痛得倒抽了一口气。
苏灵南猛地惊醒,裹着被子避到床角,惊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你不来看我,我便来看你。”低沉嘶哑的声音中,可见微微不悦。
苏灵南玉手轻扶下巴,细细打量了他几眼。
她将他抛弃在了须乌山,做得如此深恶痛绝,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死皮赖脸贴上来?
她越发觉得看不透他了。
“师父,你受重伤,还是回殿好生养着吧。”她杏眼冷漠,低声道:“我笨手笨脚,伺候不好师父,还是让旁人来吧。”
“我没让你伺候我。”江玄离卧在芙蓉床上,纹丝不动,声音平稳。
他轻轻侧身,心平气和道:“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
苏灵南古怪的看了他几眼,余光落及他苍白虚弱的脸色,心中忽然间五味陈杂。
......
一个月后,魏子汲从扬州城赶回来。
那会儿,晨曦之光洒入,他径直走入了魏宅,便听得娇屋内,那剧烈的呕吐声。
“生病了?”魏子汲匆忙走入内,瞧见姬沉霜身着薄薄里衣,慵懒的卧在贵妃塌上,旁边伺候的丫鬟,剥下一层橘皮,放在她玲珑鼻尖轻嗅。
姬沉霜闻着浓郁的橘皮,这才舒服许多。
魏子汲瞧着她懒洋洋的样子,眉峰紧皱,温暖的掌心附上她玉额,“不烫。”
“找祟元城最好的大夫来。”他转身吩咐道。
丫鬟点了点头。姬沉霜白皙的指瓣夹住一片橘皮,放在鼻尖轻嗅,“太久没回祟元城了,有些吃不惯南方的食物罢了,魏爷不必太紧张。”
“不必去找大夫了,”姬沉霜轻声应道:“再过几天习惯了南方,自然而然就好了。”
魏子汲不紧不慢的坐在贵妃榻尾端,轻轻将她搂在怀里,朝着丫鬟吩咐道:“你先退下吧。”
“嗯。”丫鬟是个机灵的,带着屋内所有的侍从全部退到了朱门外。
“阿南在须乌山上如何?”魏子汲小声问道。
“她应该马上要得入职武官了。”姬沉霜微微耸肩,无奈道:“就是不知道会分配在哪位将军手下。”
魏子汲点了点头。
“哦,对了。”姬沉霜神色慵懒,软绵绵的靠在他怀里,轻言细语道:“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了,苏灵南就是你妹妹。”
“前些日子,她在魏宅住了三天,沐浴的时候,檀香散去,有一股独特的体香。”
她转身,目光落及他一双淡淡的琥珀瞳眸,轻声道:“一样的瞳眸,独特的体香,就是妹妹了。”
“可镇国公府哪里,又怎么解释呢?”魏子汲一向小心谨慎惯了,不敢冲动行事。
“镇国公这对父母,是摄政王安排的,我瞅着他们两人的面容,应当是生不出苏妹妹这样标致的女儿。”
“至于檀香嘛,”她洁白嫩臂勾着他脖子,眼神惺忪,却难掩辗转眉目间的风情,“我猜苏妹妹用檀香遮掩体香,是为了躲避一些东西,毕竟做你们家的女儿,危险的很。”
魏子汲右手扶稳了那支细腰,沉思了几秒,坚定道:“那就收拾一下东西,这几日我就带她回扬州城。”
“别慌。”她又将浓郁的橘皮放在鼻尖轻嗅,眼中微微流露疲倦之态,懒散道:“苏妹妹心中有事儿,怕是也不会跟你回扬州城。”
“什么事?”魏子汲疑惑问道。
姬沉霜下颌轻搭在他肩膀上,橘皮放在鼻尖,她嗅着浓郁的橘子味,才好受了些。
“不知道。”她星眸惺忪,懒懒散散道:“我估摸着跟她的师父,离不开关系。”
魏子汲面露焦虑之色,轻叹道:“那你说,怎么做才好?你们女子才懂女子的心思。”
姬沉霜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乖巧的卧在他怀里,“有时候,我在想,将苏妹妹带回扬州城,就算是对她好了吗?”
“她不像我,我是活在风尘之中的女子,自然能跟着魏爷四处游走。”
“但是她呢?”姬沉霜垂下半边眼帘,“她至少是被她师父养在明面上的。”
“她若是知道了,我们背后做的那些事情......”姬沉霜细致分析道:“我不确定,她能不能接受。”
魏子汲眉峰紧拢,轻咬下唇,无奈道:“可我不能让妹妹,一个人留在祟元城。”
“魏爷,我好久都没回祟元城了,”她声音细软道:“我们可以在这儿住个一年半载,观望一下苏妹妹那儿的情况。”
魏子汲眼神却越发焦虑,始终觉得不稳妥。
姬沉霜冷静的分析着形势,小声提醒道:“若是此番,让苏妹妹离开,摄政王会答应吗?”
“我听说,他可宠你妹妹了,怎么可能会轻易让我们带她回扬州城?”
魏子汲想来,确实是这个道理。
他沉重叹了一口气,声音嘶哑低沉道:“那先暂且这样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很明显了,魏哥哥是谁?南南出身又是什么?
猜出来,随机发10个红包。
猜不出来也没关系,应该身份就快得到解释了。
第43章 “‘平南王’的聘礼,我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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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坤宫内, 暗朱色琉璃香炉烟缕阵阵。
秦云素横卧于软榻之前, 身上披了一件薄被,一双白皙玉足半.裸, 闭目小歇。
玉简取来了剥好的橘子, 放在旁边的小桌案上, 轻声应道:“太后,苏灵南要在秦大将军手下做事了。”
秦云素单手撑头,听到这句话时,浅淡的远山眉渐渐拢起。
她微微张开了眼帘,瞳眸幽深。
玉简用银叉插了一瓣金黄橘肉, 送到秦云素嘴边, 轻声道:“据说,是苏灵南主动请缨要去秦大将军手下办事。”
“也不知道,她再打什么如意算盘。”玉简小声嘀咕道:“总归, 奴婢瞧着不是好事……”
秦云素双唇紧抿, 玉手推开了那瓣橘子, 低沉问道:“苏灵南怎么会突然想着, 要在父亲手下做事?”
“她自己说的,去自己父亲手下办事,不太好。”玉简眉眼临锁,语气平缓道:“为了避嫌。”
秦云素冷哼了一声,“避嫌?”
桃花眼眸轻弯,目光浑浊难辨, 她声音低沉嘶哑,“看来,这个苏灵南是留不得了。”
“太后,你看怎么办?”玉简扶耳,小声询问道。
秦云素从软榻上不紧不慢的起身,玉简连忙披了一件白玉大袖衫,替她穿好了足靴,等候着她的指示。
“皇帝醒来了吗?”她目光深邃,轻声问道。
“午休时间已过,快醒来了。”玉简有些困惑道:“太后问这个做什么?”
秦云素面色一沉,语气阴冷至极:“本宫这次,一定要让苏灵南,死无葬身之地!”
两片樱桃唇瓣微扬,温柔似水的瞳眸荡然无存,眼底溢出彻骨的冷漠。
她微微弓下身子,附耳在玉简身边呢喃了几句。
玉简脸色忽变,唇角不由颤.动,眼中透着一丝胆怯,“太后,这样安全吗?”
秦云素唇缝紧抿,眼神幽深。
冷风拂过那双桃花水眸,她拉紧了白玉大袖衫,压低了声线,阴冷道:“就按本宫说的去做——”
......
魏子汲从扬州城回来之后,苏灵南出宫的频率越来越多。
有时候,甚至还会在魏宅住一两天。
每次去饭魏宅,哪怕只是一起用顿简单的膳,她都有种回家的惬意。
她、魏子汲和姬沉霜三人,正在其乐融融的用晚膳。
紫纹玉珠鋆香鼎放了清淡好闻的香,魏宅虽大,屋子也很空旷,但她觉得有魏哥哥和姬姐姐两人在的地方,就是家了。
这么多年,安静的清风观,给她留下了恩怨交织。
诺大的煜龙宫,给她带来了绝望和痛苦。
唯有这方魏宅,给了她家的温馨。
“霜儿嘴馋,今日做了一道扬州城的酸杏梅酥糕。”魏子汲用银筷夹了一块糕点,放在苏灵南的玉盘之上,“阿南尝一尝。”
苏灵南夹起那块白生生的酸杏梅酥糕,咬在嘴里,又将全部吐了出来。
太酸了,她吃不习惯。
她目光微转,瞧见姬沉霜趴在桌子上,捧着白花花的酸杏梅酥糕,吃得不亦乐乎。
“看来不是我的味觉出了问题,阿南也觉着酸得难以入口,”魏子汲单手撑头,难得瞧见姬沉霜贪嘴的样子,轻言细语道:“霜儿最近就喜欢吃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觉得可爱之余,他愈发觉得她最近有些古怪。
听见魏子汲这么一说,姬沉霜不高兴的噘嘴,将那盘酸杏梅酥糕往自己方向揽了揽,“你们不喜欢吃,可全都是我的了——”
瞧,还有些小孩子脾气了。
魏子汲无奈的看着她,眼中却满是宠溺。
他给她舀了一碗松茸鸡汤,给她补点身子。
这时候,魏宅的侍从火急火燎闯入,跪着道:“魏爷,平南王来了——”
魏子汲眉峰深拢,陷入了长久的沉思,反问道:“从何处走来的?”
侍从低下了头,怯生生应道:“瞧着是东面的方向。”
那就是镇国公府了。
魏子汲纤长的指骨轻捏下巴,目光深邃。
平南王身份尊贵。魏宅和平南王府隔得近,却从来没有来往。
魏子汲懂得分寸,一向鲜少巴结尊贵的平南王,落人口舌。
以他的实力,也实在犯不着勾搭平南王。
只是这尊贵非凡的平南王,又是因何事要造访魏宅?
他一边沉思着,姬沉霜那边却慌了神。
含在玉嘴里的半边酸杏梅酥糕掉落,她指尖不由自主的颤动,眼神无比慌乱道:“魏爷,我忽然觉得不适,先回去歇息了。”
她刚刚走了一步,平南王紧跟着入内。
这下是避无可避。
她只能转身,以普通民妇的身份跪在地上,将头埋得很低。
魏子汲在朝中官职低,且她的身籍并未落入魏家祠堂中,算不得臣妇。
魏子汲能感受到姬沉霜全身都在颤抖。
“什么大风大浪,你跟着我没见过?”他温暖的掌心,轻轻附在她抖动的玉手上,小声在她耳边呢喃道:“别怕——”
姬沉霜缩紧了身子,努力往魏子汲身后靠了靠。
苏灵南用余光瞄了几眼,目光凝视着姬沉霜异常的反应。
她见过妩媚风情的姬沉霜,也见过凌驾于众多野虎之上,英姿飒爽的姬沉霜。
唯独没见过,如今瑟瑟发抖的姬沉霜。
苏灵南冷静转身,朝着平南王恭敬的行了礼。
魏子汲也弯腰鞠躬,行了一个礼数。
姬沉霜却始终不敢抬头,看平南王一眼。
平南王四十来岁,因过度劳累,高高发髻之间,轻易可见银丝。
黑发与银丝交织,一身深蓝色蟒纹花袍,那双戾气十足的蛇眼,和他犀利眼神重叠。
唇缝紧抿,透着不怒自威。
尖锐的目光落及跪在地上,未能起身行礼的姬沉霜。
平南王蟒袍加身,气势磅礴。
魏子汲虽然白衣素袖,但眉目间镇定自如,气场并不输平南王分毫。
“下官的夫人,只是普通民妇,未见过这等大场面,”魏子汲扬起一个不自然的笑脸,赔笑道:“还请王爷恕罪。”
“哦?”平南王目光再次落及跪在地上的那具婀娜身姿,浅笑道:“本王可听说,魏夫人可是驯虎的,怎么能说没见过大场面?”
“魏夫人,果真让本王充满了好奇。”
他紧紧握住姬沉霜冰冷的手,那双微微泛起涟漪的眼睛,温柔的凝视着她,似乎在宽慰道,让她别怕,有什么事,他能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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