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南紧紧握住了拳头,咬住下唇,努力将情绪克制住。
“灵羽一开始,其实跟秦云素并没有关联,”江玄离低声道:“她伺候在你身边,秦云素只是想利用她,成为她的一颗棋子。”
“这一世,我派人盯紧了她,不让她跟秦云素接触。”他轻叹了一口气,“至少这辈子,她是忠于你的。”
好像每件事情,都得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让她不得不信。
魏南修长的指甲嵌入了掌心里,快要刺破了那层白皙肌肤。
前世沉重的记忆来势汹涌,与这辈子他对她的好,层层重叠,压得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她想起了,自己独守煜龙宫的清苦,也想起了,这辈子他拼死入虎穴护她。
魏南呼吸渐渐急促,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一双温暖的掌心,慢慢扶上了她的肩头,轻轻拍打着他的肩头。
压抑与救赎纠缠在脑海中,她难以稳定自己情绪,一下子变得暴躁起来,怒声吼道:“江玄离,你别碰我!”
江玄离双手悬起,听话的顿再空中,顺应道:“好,我不碰你。”
半刻钟后,魏南激动的情绪才微微平复,她捏紧了手腕,指甲嵌入了肉里。
她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声音微微颤抖,略带哽咽道:“江玄离,即便你说的是真的,即使你前世的确有那么多难言之隐。”
“我好像并没有原谅你的义务。”她身子微微颤栗,她强逼着自己冷静,眼中情绪复杂。
双腿忽然有点疲软,她勉强站稳了,动手将拴在古树上的马绳解开,她扶着马鞍,一跃骑上了马背。
她端正的坐在马背上,神情复杂冷漠。
她压低了声线,如鲠在喉,一字一句清楚道:“江玄离,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情。”
“这个世上,已经没有苏灵南了,”她咬紧了唇瓣,声音虽小,但吐字清晰。
“我叫魏南。”她半掀眼帘,努力使自己气息平稳,可语毕末尾处那微微的颤音,暴露了她接连起伏的心绪。
江玄离担忧的走近了。
这匹黑色骏马,如今瞧着还算是乖巧,可一旦受惊,很难控制。
能被带上战场的马匹,骨子里都是烈性的。
而魏南坐在了马背上,情绪起伏很大,很容易使马受惊。
江玄离用手轻轻抚摸着马头,用余光细细打量着魏南,小声哄道:“阿南,你先下马。”
魏南那双弯弯的柳叶眉紧拢,她用力咬住下唇,娇小玲珑的身子微微颤动。
她双手握紧了缰绳,对他怒声呵斥道:“江玄离,你给我滚开!”
江玄离坚定的挡在马前,认真的跟她说道:“你别以为,你躲到了扬州城,我就会放弃。”
“这一辈子,你在哪里,我就追到哪里。”他抬眸,目光炙热的看着她,“我是不会放弃你的。”
魏南冷冷的斜视了他几眼,踢了踢马背,那匹漂亮的骏马仰天长啸了一声,便利落的消失在眼前。
这一刻,除了难以平复的心情,还有藏在心底的那份欢喜。
魏南厌恶犹豫不决的自己,更厌恶这一瞬间,心底溢出的那丝雀跃。
......
灵羽是一直跟在魏南身边的。
自魏南回到了扬州城,她一直贴身伺候着。
魏南原是对灵羽坚信不疑的,除了一些要紧的私事,她几乎将她视为心腹。
重回魏家时,灵羽已经备好了温热的茶水,心思既贴心又缜密。
魏南一脸沉重,端坐在梨花凳上,冷冷的凝视着灵羽。
那双眉眼太过深沉,灵羽身子不由一颤。
“小姐,你尝一尝奴婢才温煮好的茶水。”声音柔软。
魏南别开了那杯温度刚刚好的茶水,目光阴冷。
半晌后,她垂下眼眸,沉重叹了一口气,心静如水道:“灵羽,你离开扬州城吧——”
灵羽甚是不解,眼睛一弯,委屈的快要哭出来,“小姐,奴婢......奴婢是做错了什么吗?”
这辈子的灵羽,因为被江玄离派人紧盯的缘故,并未跟秦云素有纠葛。
这一世,她对魏南是忠诚的。
所以,她并不能理解,魏南突如其来的就要赶她走。
魏南双唇微微干裂,她语气生冷道:“你今晚就走。”
灵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瞧着魏南这副生气的嘴脸,完全没有周旋的余地,只能收拾了东西,赶紧离开了扬州城。
......
魏子汲和朝廷的这场仗,打了快一年。
江玄离的心思,并未在这场战役。
他甚至都没有进攻,全在防守。
这场仗,魏子汲打得也渐渐没了兴趣。
偏八门的势力逐渐扩大,江玄离却始终无动于衷,只防不攻。
魏子汲在攻下了绥朝一半江山后,就收了手。
再打下去,将绥朝的国都攻克了,他就不得不立国为帝。
这还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他抱着一个用白玉瓶,里面装着姬沉霜的骨灰。
他认真的放在怀中捧着,温声细语的对那只白玉瓶道:“霜儿,要是成了皇帝,我就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了。”
“这样不好。”
他将那方白玉瓶暖在心口,目光平静的看向前方,“阿南跟我说了很多事情,她告诉我,人是有前世,有重生的。”
“原先我是不信的,”他唇角微微上扬,嘴边露出一抹浅笑,“现在,我信了。”
战事停歇后,魏南便出去游玩了。
魏子汲知道她是想放松心情,便同意了,找了华生跟在她身边。
后来,听江湖上的人提及过魏南。
总说魏家的这位小姐贪玩,四处游山玩水。
不过她去了淮南赏湖,就有人后脚跟去了淮南。
她去了淮西看大漠之境,就有人跟去了淮西。
两人碰没碰面不知道,但那个是铁了心的跟紧了魏家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狮虎追妻漫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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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美色侍君,我最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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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儿, 阿南去游山玩水了。”
那日, 我像往常一样,捧起放着霜儿的骨灰盒, 对着她说一些家常琐事。
我时常这样, 华生都说我得了心病, 还给我找了很多大夫。
“那天阿南从战场上回来,跟我说了很多事,”我轻轻捧起掌心中的霜儿,小声呢喃道:“她说她是重生来的,还跟我说了她和摄政王, 那段令她痛苦不已的前尘往事。”
阿南哭红了眼, 内心百般纠结的问我,她说:“哥哥,我该原谅他吗?”
“他做了错事, 可这些错事, 并不是他的本意, ”她很难过, 一双眼睛都红透了,眼底布满了猩红血丝,她颤动着双唇,喃喃道:“可那些令我痛苦的往事,也的确是他给我的。”
我想这件事情,有一部分愿意也在于我。
她的前世, 我来不及参与。
我若是顺利将她找到了,她也就不会被这些事情困扰。
阿南身怀异香,这是一抹特殊的香味,我一直派人寻找,却苦寻未果。
娘亲长得一双漂亮的琥珀异瞳,我得此遗传。
且阿南从小与我分离,那会子她的眼睛都还没张开,我是不知道,我的妹妹,也有一只琥珀瞳眸的。
父亲走之前,给了我一枚存有阿南体香的玉佩。
他临终时的遗言,就是要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妹妹。
可这世间有琥珀瞳眸的人虽少,但也算不上最为特别之处。
唯有她身上的异香,才是最具辨识之处。
这味异香,是我和阿南之间,唯一的系带。
前世的阿南,为了躲避追杀,将特殊的异香隐藏。
我和她之间,唯一的系带没了。
我费尽心思,花尽了无数人力物力,也难以找到她。
倒是听很多曾跟父亲有仇的江湖人士说:你的妹妹,身上味道太特殊,已经被仇家给杀死了。
苦寻未果,我不得不以为,阿南已经死了。
这么一说,我这个当哥哥的,也做得很不称责。
我若是早些寻到她,她也就不会有那些痛苦往事了。
前世与今生交织,令阿南总是彻夜难眠,我每夜都守在她跟前,轻轻哄着她,我说:“别怕,哥哥在这儿呢。”
阿南紧紧攥着我的袖口,伤心的告诉我,“哥哥,我原以为自己这一世,对他只有恨的——”
“可当他跟我解释了那么多,”阿南顿了顿,几欲抬唇,一次又一次被自己压在喉间。
最后,她艰难的缓缓道:“当他跟我讲一切都解释清楚后,我对他......竟没有那么恨了。”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自己内心深处......”她慢慢阖上了双眼,细声细语道:“我很不想承认。”
“我其实......还是放不下他的。”
她咬紧了唇,干裂的嘴皮微微有些渗血,她的眼睛红红的,两条柳叶眉深拢,看起来苦恼极了,“这一刻,我是恨自己的。”
“恨自己,总是被他三言两语挑拨,就再也狠不下心来。”
她握紧了我的袖口,眼皮微微红肿,她看起来很是拿不定主意,“无论他有没有想赐我鸩酒的意思,可那杯鸩酒,到底是他送到我嘴边的......”
“若不是那杯鸩酒,我的孩子......也不会死于腹中。”她再次陷入了内心的挣扎,痛苦的难以自拔,“可他到底不是故意的......”
“他对我很好,可他也对我很坏。”
“哥哥,”她柔软的小手紧紧攥住我的袖子,将袖口处那朵霜花握在掌心中,她红着眼问道:“当初姬姐姐小产时,哥哥你也是会为孩子难过的吗?”
我的心思忽然间沉重起来。
我顿了顿,许久后才吐出了一个字,“会。”
随后,我压低了声线,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脑袋,温柔道:“可当时,我更心疼霜儿。”
阿南神色愈发黯淡,那双曾经熠熠发光的琥珀瞳眸,现下空洞无神。
她内心无比纠结,一遍又一遍反复问我,“哥哥,那我该原谅他吗?”
我凝视了阿南几眼,我很坚定的告诉她,“摄政王有对你好的地方,可若是留给你的,都是那些痛苦。”
“我当哥哥的,是绝对不会原谅的。”
阿南垂下眼眸,松开了我的袖子,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哥哥,我知道了。”阿南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双无神的眼瞳望向了朦胧月光。
明亮月光被一层云雾笼罩,朦朦胧胧。
可我想,她此时的内心,应该是沉淀下来了,也能好好睡觉了。
我捻了捻她的被子,将小时候没哄过她的事情,慢慢补了回来。
我将她露在外面的玉手,轻轻放在了温暖的被子里,我起身吹熄了那盏薄弱的灯光,我柔声哄道:“阿南乖,睡觉了。”
“若是想出去游玩,哥哥给你安排好。”
阿南乖巧的点了点头。
听父亲说,娘亲性子骄纵,惯是不好惹的。
阿南若是养在我身边,应该也会遗传娘亲的骄纵。
我宁愿她骄纵,不可一世,
可她却是懂事的让人心疼。
一股温暖的风吹入,我掀开了那扇窗牖,发现外面的桃花树盛开了。
我回头,看向了放在江家祠堂的那个骨灰盒,心底再次掀动了涟漪起伏。
霜儿,她喜欢春天,更喜欢赏桃花。
所以我在扬州城,将五颜六色的桃花,全部都种了一遍。
可我的霜儿,却再也看不见它们盛开的那一天了。
我沉重叹了一口气,走到了霜儿旁边,小声跟她聊着家常,“阿南最后还是决定出去游山玩水了。”
“说明阿南打算重新开始自己的日子了,”我将指尖,轻轻放在盒子上,“这是好事,你应该也是开心的吧?”
“阿南跟我说呀,人是有重生的,你也会有重生的。”我声音忽然有丝哽咽,“我原是不信这些的,总觉得是阿南在胡说八道。”
“可现在我信了,”我缓缓道:“我总得给自己留有美好的幻想。”
“我派人将平南王绞死了,送入了乱葬坟喂野狗,”我松了一口气,“那些害你的人,我终于一个一个,都处理干净了。”
我忽然得到了一丝解放。
我将霜儿捧在怀里,看着窗牖外那盛开的桃花。
五颜六色的花瓣接连开放,漂亮极了。
我心尖忽然难以控制的颤动,我抚摸着冰冷生硬的骨灰盒,情绪彻底爆发,“霜儿,你若是像阿南说的那样,能重生回来。”
“你早点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我眼睛一阵刺痛,几滴水珠在盒子上洇染开,我哽咽道:“我再过些,就三十岁了。”
“那天,华生在我发丝里翻出了一根白发,”我半垂眼帘,“我好像开始老了,华生却总安稳我,我还正当立壮。”
“自从你离开后,我好像老得特别快。”我用指腹细细摩擦着怀中的那个骨灰盒,“你在不回来,我就老得没法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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