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善舞见他一路跑回来,头发都有些乱了,便抬手替他捋顺,笑道:“那明景说一百两,你就真给一百两?”官卖的形式跟现代的拍卖会差不多,明县令给出的底价是一百两,但若傅家真的开价一百两买下来,也太不给官府面子了。更何况,想买那铺子的也不止他们,多得是人愿意花更多的价钱买下来。明县令跟傅家宝可没有交情,怎么肯这般贱卖给傅家宝?
傅家宝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跟她商量道:“那娘子,要不咱们就给五百两成不?要是五百两能买到,那也是赚了。”
林善舞沉吟了一番,五百两对于她而言实在不是小数目,她的店铺经营了两个多月,到现在纯利润也才五十多两,这对于一间小店而言已经算是财源滚滚了,但是要拿出五百两吞下钱乐为那间铺子,还是很吃力。
傅家宝见林善舞犹豫,立刻道:“娘子,这铺子可不止咱家盯着呢,咱们要是稍稍慢一些,说不定就被别人抢了去。”他问道:“咱家现在存了多少钱?”
林善舞想了想,道:“差不多三百两。”傅家宝的月例是每个月五十两银,她也一样,后来傅家宝的月例一直是发到她这边的,夫妻俩每个月加起来能攒一百两,再加上过节长辈给的红包,还有她店铺的盈利,杂七杂八加起来就是这个数。要是时间再长点能攒更多。
听到只有三百两,傅家宝有些失望,他烦恼地用扇子敲了敲额头,道:“至少还差二百两呢!”自从被娘子限制用钱,又体会到赚钱的艰难后,傅家宝现在花钱比从前俭省多了。他想来想去,忽然眼睛一亮,道:“娘子,咱们把屋子里值钱的东西当了吧!先凑够钱再说。”
林善舞见他故技重施,无奈地一摇头,“你不怕被公公骂了?”
傅家宝毫无在乎道:“骂就骂,他又不是第一次骂我了。”
林善舞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跟公公借呢?”
“借?”傅家宝一愣,“他肯吗?”
林善舞反问,“他是你的生父,二百两银于他而言只是一笔小钱,为何不肯?”
傅家宝有些不自在道:“他还不让我去账房支钱呢!”
林善舞忍不住笑了一下,傅家宝是不是将导致他无法支钱的真正原因给忘了?她道:“公公只是一心盼着望子成龙,只是担心你被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耽误而已。而这次,你是有正当用途的,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愿意。”
见傅家宝低着头所有所思,林善舞继续道:“再者,你是公公的儿子,将来这家产他不给你能给谁?”
听了这话,方才还一直犹豫的傅家宝目光一亮,说道:“对啊娘子!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他兴奋地摩挲着手掌道:“老头子可不止我一个儿子,我要是不多花点钱,以后老头子全把钱给傅周怎么办?咱们夫妻俩岂不是要流落街头喝西北风?”
林善舞:……
就算无法继承家产,也不至于流落街头吧!
傅家宝却没发觉林善舞目光中的无奈,他猛地抬手按住林善舞的肩膀,目光热切道:“娘子你放心,我是咱们这个家唯一的男人,我是你丈夫,就算将来老头子不把家产给我,我也一定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对上傅家宝真挚的视线,林善舞面色柔和下来,目光中微微透出几分动容。真是难得,她居然还能听到傅家宝主动说出这样负责任的话,看来他是真的有些开窍了啊!
下一刻,傅家宝立刻道:“辛氏那不要脸的女人天天跟在老头子身边,老头子迟早会被她完全蛊惑,说不定将来他两腿一蹬两眼一闭,这个宅子就没有你我夫妻的位置了。所以趁老头子还活得好好的,我得多跟他要钱,咱们俩要多买铺面多置地,就算将来离开傅家大宅,咱俩也能过上好日子。”
林善舞:……
原以为傅家宝是想要奋发图强成为她值得依靠的男人,没想到绕了一圈,傅家宝还是想要啃老,看来方才是她想多了。
林善舞目光里的动容消失了,面色也有些复杂起来。
傅家宝却没有发现娘子的变化,他趁着娘子没反应,飞快抱了她一下,而后迅速在娘子去拿擀面杖之前跳起来往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回头喊道:“娘子你放心,那间铺子一定是咱家……”
碰的一声,他脊背狠狠撞到了院中大树上,疼得一阵龇牙咧嘴。
林善舞站在卧房门口,见到这一幕,不由无语地捂住了额头,心想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傻丈夫?
“娘子你别担心,为夫不疼。明日为夫就让人把这树给砍了!怪就怪它长错了地方!”说罢傅家宝便扬长而去,那语气冷酷无比,仿佛是在说把这人杀了,怪就怪他生错了地方。
林善舞看了眼那棵无辜的树,心中却并不在意。因为到了明日,傅家宝就会把这事儿给忘了。
她回到屋子里,一眼就瞧见了放在桌子上的擀面杖。
其实她近来已经不那么抵触傅家宝的碰触了,方才忽然被傅家宝一抱,只是惊了一下,也没有想拿擀面杖打他的意思,不过,暂时还是不要提醒傅家宝了,以免这家伙得寸进尺。
满打满算,她和傅家宝相识也不过四个月,她并不想进展得那般快。
等什么时候,她能在睡梦中接纳傅家宝的靠近,他们才能算是成了真正的夫妻。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前世留下的阴影,林善舞半夜睡觉有人靠近会立刻惊醒。
第65章
傅家宝并不知道娘子心中诸多顾虑,他出了东院后,便立即往正院走,打算跟老头子多要点钱。
有明景在中间前线,明县令又似乎很赏识他,所以傅家宝觉得用五百两拿下那间铺子应当不成问题,不过买完铺子后得重新修缮,花田雇人又得发工钱……娘子若是还想要买个什么,总不好拿不出钱。
于是傅家宝左算右算,最终跟傅老爷开口要一千两银子。
对于首富傅家而言,一千两银子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花出去的。傅家宝这么说时,料想傅老爷不会答应,还打算跟老头子来个讨价还价,他估摸着老头子能给他个六百两就不错了,没想到傅老爷只是问了下用途后,就点头答应了。
拿到银子后,傅家宝还有些回不过神,不敢相信老头子这回竟然如此爽快。
傅老爷见状,说道:“怎么,嫌多?”
傅家宝立刻把银票揣怀里,随口道:“银子这东西,我只会嫌少,从来不会嫌多。”只是……他目光怀疑地看向傅老爷,“老头子,你这回怎的如此大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傅家宝近来规矩得很,白日里总是在家读书,鲜少出门,这次来要银子也是为了买下一间铺面,傅老爷正为此感到欣慰,就听到儿子怀疑他有阴谋。傅老爷当时一口气顺不下去,险些把手里茶盏丢出去砸儿子脚边。
但看着儿子那酷似亡妻的面容,傅老爷又心软了,他道:“你是我的儿子,我给你钱花能有什么阴谋?”
傅家宝嘀咕了一句,“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你是想要将我捧杀。”
捧杀?傅老爷愣了一下才想明白这词是什么意思,尽管他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再和儿子起冲突,但是他一想到自己要继续憋着,说不定会将自个儿身子憋坏,顿时再也无法忍耐,站起身就指着儿子骂了一句,“逆子,你给我滚!”
傅家宝见傅老爷那怒气冲天的模样,反而有些松口气,“对嘛,这才是老头子。”
这倒霉儿子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傅老爷气得不行,随手抓了桌上一本账册就要去打傅家宝。
周围伺候的下人见状,立刻围上去打算将“忤逆不孝”的大少爷抓起来。
不过今日的傅家宝已经不是昨日的傅家宝了。
于是下人们便看见,往日里被他们随随便便就能抓回来的少爷,现在变得无比灵活,跑得也比从前快了许多,只见他飞一般跳出大厅,转眼间就从两个下人中间穿过,有人要抓他,却反被他推倒在地,等他转入了抄手游廊中,见到几个下人因为跑得太急撞到一起还得意地哈哈大笑。
傅老爷追出来时,就见傅家宝将银票塞进怀里,然后一展折扇,哈哈大笑地走远了,那模样,简直嚣张得要上天了。
几个刚刚被傅家宝推了一把摔到地上的下人爬起来,愧疚地喊了声老爷。
傅老爷此刻却没有方才的怒容了,他摆摆手道:“下去吧!谁要是伤着了,就去库房领些药酒擦擦,你们这个月月钱按双倍领。”
那几个下人顿时满脸喜气,“谢老爷。”
傅老爷摆摆手,转身要回屋,就对上了辛氏看过来的目光。
辛氏还和平时一样,穿着素淡的靛青衣裙,乌黑的发挽成一个略有些松散的妇人髻,发髻上插了两根珍珠簪子,虽然已年近四十,但仍能看出年轻时的貌美。
见到辛氏,傅老爷道:“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辛氏晌午时便有些头疼,于是躺在屋里歇了一觉。闻言她摇头道:“没有,家宝来时我便醒了。”
傅老爷走回厅堂,辛氏便跟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坐下。
她道:“方才我看家宝躲闪,觉得有意思,不由多看了一会儿。”
傅老爷此刻面上含笑,没有半点方才的怒气,他道:“你也觉得家宝的身体比从前更康健了?”
傅家宝一个纨绔子弟,不需干活更懒得锻炼,平日里没跑多远就气喘吁吁,这也是傅老爷屡屡能把他抓回来的原因,但是这回,傅家宝在那好几个家丁的包围下,却从容不迫,还有功夫反击,冲出包围时也脸不红气不喘的,身子骨明显比以前健壮了许多。
辛氏却道:“我观家宝方才冲出去那股劲儿,不像是胡乱来的,反而颇有些章法。”
傅老爷闻言很是惊讶,随即微微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儿媳在教他?”
辛氏连忙道:“我只是有些怀疑罢了。毕竟家宝现在最听善舞的话,他们夫妻俩整日关在东院里,除了善舞,家宝能从哪里习武?更何况……”辛氏有些迟疑道:“我总觉得,善舞跟从前的林大姑娘,形似却神不似,且如今的善舞,对她娘家似乎半点不亲近。”辛氏从前是见过林大姑娘的,也无怪乎会说出这番话。
傅老爷笑道:“你如今说的这些话,两个多月前,家宝也说过。”见辛氏依旧面带犹豫,傅老爷安抚道:“我知你心里担忧家宝。可你想想,这世上哪里有父母认不得自己女儿?亲家他们对儿媳可曾有半点芥蒂?这世上有秘密的人太多了,也许现如今的儿媳,才是真正的她呢?”
听到“有秘密的人”那句话,辛氏微微一怔,随即恍然,笑道:“老爷说得对,是我想岔了。”又道:“家宝明日要去县衙买那铺子,老爷可要一同前去?”
傅老爷笑着摇头,道:“家宝如今生得比我都高了,有些事还是让他自个儿去办才好。我要是跟着去了,这小子指不定得埋怨我……”
*****
“幸好老头子没有跟着来,要不然他得一路念叨,咱俩都要给他烦死。”
马车轱辘轱辘往县衙走,傅家宝就隔着一张小几和林善舞面对面坐在车厢里,他一边说话一边嗑瓜子吃,见娘子只是微微点头,目光依旧停在手中那卷书上,好奇地问:“娘子你看得什么书?”
林善舞头也不抬道:“《女戒》。”
傅家宝:!!!
林善舞一侧头,见傅家宝满脸震惊,不由莞尔,问道:“你这么惊讶作甚?”
傅家宝一抹脸,把沾在嘴边的瓜子壳抹掉,呆呆道:“我没想到,娘子竟然会看这种书。”
林善舞道:“你们不都要求女子看这些书?我看这书里有几页写得还算有意思。要是有机会,我就学学。”
傅家宝仿佛看到天上掉馅饼了,他看着这平时动不动就打他的媳妇,心想自己最近是真的转运了?还是他终于得老天看重了,不仅有县令上赶着给他写推荐信,连一直凶巴巴的媳妇也要变得温柔可人了么?那他是不是可以对娘子这个……那个……
林善舞见傅家宝神游天外,嘴角还挂着傻笑,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将《女戒》递过去,“夫君可看过?”
傅家宝还真没看过《女戒》,从前也没兴趣看,但是眼下娘子递过来,他还真起了几分好奇心,就果断接了过来,结果刚刚翻看了两页,他的表情就从期待转为震惊,而后又变成了厌恶与惶恐。
哗的一声,那卷书直接被傅家宝从车窗扔了出去,下一刻,傅家宝就掏出帕子沾了些水,先把自己的双手仔仔细细擦干净,然后换条帕子,抓过娘子的手,把她双手也仔仔细细擦了一遍,仿佛两人的双手方才沾到了什么脏东西。
林善舞垂头看着他擦拭,问道:“怎么了?你觉得那本书脏?”
傅家宝连林善舞的指甲缝都不放过,正揪着帕子一小块尖尖往里头擦拭,闻言点头道:“当然脏,比那臭水沟里的粪便还脏!”
傅家宝面上露出嫌恶来,一边给她擦手一边劝道:“娘子,日后不许你看那种书,更不许你学!你要是敢学,我就……”
林善舞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就怎么?”
傅家宝以为她真的想学,有些着急了,说道:“我就……我就不疼你了!也不给你打了!”
林善舞:……
她没想到傅家宝会说出这种话来,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出来。
傅家宝眉头皱了起来,有些疑惑又有些奇怪,“娘子你笑甚?”
林善舞:“我笑你方才不是还挺期待我学的,怎的这就变了。莫非你们男人都是这样,说变就变?”
傅家宝哼了一声,“我原以为《女戒》里写的是教女子如何对丈夫温柔体贴,小意殷勤,谁知里头竟然教女子要对丈夫千依百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要是被外男摸了脚,就得把脚砍掉以示贞洁……”说着说着,他呸了一声,厌恶道:“敢情写书人是觉得别人的媳妇就没人疼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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