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觉得很是蹊跷,道:“我无需算命,你下去吧!”
瞎子嘴角微扬,道:“夫人不日有血光之灾,难道也不想了解一下吗?”
“胡说八道!”窦氏恼怒呵斥,“来人,将他给我带出去!”
洛梨开口道:“婆婆何不看他说些什么?若是没有道理再撵走也不迟啊?”
成王妃也笑道:“是啊,来都来了,他若是不说,我都觉得好奇。”
窦氏无奈,道:“也亏得你们信这些,不过是江湖术士胡言乱语。罢了,你既来了,便说一说吧。本夫人安安心心的呆在这沈家,哪里来的血光之灾?”
瞎子的脸上浮起一丝冷笑,蒙着黑布的眼定定的望着窦氏,一字一句道:“夫人可知道一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夫人当初做那件事,就真的不怕报应吗?”
窦氏愕然,骤然觉得浑身发冷,指着他问:“你是谁?”
“夫人或许不记得我,可是我却记得夫人呢。去年冬月,你手下的人霸占了我们村子,将村里的人都撵了出去。我一家不肯出去,因为那里有我们陈家世世代代的屋子,世代耕种的土地。你们给的那几两银子,够几时花?离开了家,离开了我们的故土,我们还能去哪里过活?”
众人一听都齐齐动容,震惊的看向窦氏。
窦氏怒道:“胡说八道!本夫人锦衣玉食,何必需要去霸占你们的村子?”
那瞎子冷笑了一声:“我原也不信的。都说沈家守护着大随,沈侯爷乃是大大的英雄,沈家两位公子亦是人中龙凤。我万万想不到沈家的人会做出这种事。可是我偏偏就听到替你办事的人说了,那人说这是窦夫人的私产,夫人想在这里建个别苑。这是当时那人亲口告诉我的,他对我说,倘若我不识趣,不过是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碾死我们一家罢了!”
窦氏脸色铁青,喝道:“一派胡言!将这瞎子给我打出去!”
成王妃微微笑了笑,对窦氏说:“夫人别着急,既然来了,是非曲直总要辨别一番才是。若是就这样撵了出去,传出去不知情的还真以为夫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对夫人的名声也是不好的。”
洛梨也道:“王妃说的不错,婆婆,是非曲直,辨清楚了才好啊,省的叫大家心里都存疑。”
窦氏惊讶的望着这几个人,这一个个的,倒像是来看戏的?这会儿来的这么齐整,难道都是来看这出戏的?
她这么一想,便觉得心惊肉跳,到底是谁导演了今儿的这出戏?她望向在场的人,洛梨?赵姨娘?洛涟漪?还是成王妃?
竟个个都觉得是幕后的那只黑手!
“娘!”外头又有人进来,正是沈曦和盛棠。盛棠听到丫鬟来报,说大家都在玉安阁的厅堂里聚聚一堂,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便叫了沈曦过来一起看看。
两个人走到门口时,便听到了瞎子的一番话,脸色都大变。
圈地占田,可是大忌,这事情若是传出去,沈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当沈曦看到成王妃和世子时,眼瞳愈加放大,这事情,倘若是真的,恐怕不想传出去都难吧?传到了成王妃和世子的耳朵里,跟传到陛下耳朵里有什么差别?
窦氏看沈曦着急的脸色,摆了摆手:“你且坐下,我没做过的,断然不会认。”
沈曦无奈,只得跟盛棠一起坐在旁边。
除了沈宽和老太太,基本上一家人都到齐了。
洛涟漪道:“这件事,总得让老太太也知晓。”她转头看向银铃:“你去将老太太请过来。”
窦氏的脸色很难看,但是她又没法阻止,不然是越抹越黑。银铃见窦氏没反对,真的就去将老太太请了过来。老太太瞧着一家人这么齐齐整整的,倒很是意外,便坐了下来也听听这瞎子到底说些什么。
沈曦看那瞎子,恼火道:“你无证无据,空口白舌想诬赖沈家主母,你知道下场是什么吗?”
瞎子仰天长笑,笑的却极为凄凉:“我怕死吗?倘若我怕死,今日便不会出现在这里!因为你家的一个别苑,我年过半百的老父母,刚嫁给我一年的年轻妻子,刚刚出生的孩子,全都葬身火海!就剩我一个孤魂野鬼,我不死,挨到现在,无非是为了这口气罢了!”
他这番话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原来不只是圈地,还死了这么多人!
瞎子掀开了袖子,他整条手臂上都布满了蜿蜒难看的疤痕,他哭道:“我的眼睛、我的双手,就是被大火烧伤的证据!这里还有我家的地契,福水镇陈家庄,你们大可以去查查,去年冬天之前这块地属于谁?而现在这块地又属于谁?”
“无稽之谈!你完全是诬陷!”窦氏几乎跳起来,“你明明是自家失火,为何要赖在我头上?我便是在那里修了别院,也是付了银子的!”
老太太震惊的问:“沈家在那里果然有别苑?”
赵姨娘回答:“那别院的确是沈家的,但是实际上是记在夫人名下的。”
老太太一脸不可置信,恨声道:“好啊,你做当家主母,贪心至此!手里握着沈家的财产还不甘心,居然还自己去建别苑?还如此败坏沈家的名声?简直是……”老人家气的一口气喘不过来,洛梨急忙过来给她端水拍背。
“真气死我了!”顺过气来,老太太吐出一句。
瞎子指着窦氏,嘶声叫道:“我自家失火?!我陈家在那里世世代代居住,会突然自家失火?会死了全家只剩我一个?夫人,人在做天在看,你究竟做了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敢不敢将当初去要地的人叫过来对质,我就不信,问不出实情!”
凌慕远这时插了一句,道:“占地欺民,杀人放火,这是重罪。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过去了,我的意思是,交给大理寺处置,应该早晚会有一个结果。”
窦氏震惊,瞪着他:“世子!你们两家可是亲家!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忘了,你很快就要迎娶我的侄女了!”
洛梨冷笑:“夫人,你真当成王府是亲家?你真在乎这个侄女吗?如果真是如此,为何你还想试图毒害我姑母、沈家的二房主母!”
这话落下众人又是一惊,齐齐看向洛涟漪。
老太太恼火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洛梨从怀中取出一盒胭脂,道:“这是这个月送到青华苑给我姑母的胭脂,我姑母近段时间时常头晕眼花,以及乏力到后来甚至起不来床。我诊断之后一时查不出原因,看着却像是中毒的迹象,后来我怀疑到日常用的胭脂水粉上,将胭脂水粉都拿到了仁生堂的药房去,让专业的药师进行辨认,最后查出来在胭脂里有微量的铅毒。这种毒本是胭脂中不该有的,日积月累便会致死。这里是仁生堂药师手写的证明。”
她将胭脂和证明递给老太太。
窦氏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洛梨啊洛梨,我真没想到,你居然开始算计起婆母来了?我倒要问问,你随手拿出一个胭脂便说是我下的毒?可笑不可笑无稽不无稽?你也晓得,我镇日里是不管这些细小杂事的!”
盛棠冷声道:“洛梨,我劝你说话之前动动脑子,像胭脂水粉这种细小的事情,婆婆根本不会理会,你便是再诬陷也不能诬陷到婆婆的头上吧?你到底是怎么做人家媳妇的?”
洛梨轻笑,看向赵姨娘:“物证我已经呈上,现在就看人证了。”
今早,赵姨娘并没有让人给她回复,应该是还没有下决心指证窦氏。毕竟一旦指证不成,她会反受其害。到了现在,已经见识到了那瞎子所言的侵地杀人之事,洛梨觉得赵姨娘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赵姨娘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了。
“胭脂是夫人让人加了铅毒,然后让我分给青华苑的。”
话音落下,众皆哗然。
沈曦和盛棠都震惊的望着窦氏,这居然是事实,这是他们怎么都想不到的。赵姨娘这些年一直辅佐窦氏,对她的事情该是最了解的,一旦她开口,恐怕很难是诬陷了。
赵姨娘道:“这件事我是不知道的,那日夫人给我胭脂之时,特意叮嘱了要将那盒牡丹画面的胭脂送到洛二夫人的手上。我当时觉得疑惑不明白是什么,特意去问了下人,只说这胭脂是另外定制的。今日听了少夫人所说,我才知道原来是下了毒的。实情,我着实是不知的。”
她必须将自己撇开,否则她自己都吃不完兜着走。
窦氏脸色煞白,气的双手颤抖,指着赵姨娘颤声道:“你……你好啊!养了这么多年的狗倒是咬起主人来了!”
赵姨娘冷笑:“狗?夫人可真会比喻,大约我这个贱妾在您的眼里,就一直都是一条狗吧。不过您做的那些事,恐怕连狗都不如吧。”
“你你……”窦氏气的一口气差点没晕过去,“反了,真是反了!”
沈胤眼底微冷,淡声道:“这胭脂事是一桩,还有一个人要见,夫人别忙着晕。”
成王妃大惊:“还有?难道还有事情不成?”
沈胤拱手道:“正是。”
凌慕远禁不住笑了:“我今日当真是长了见识,这一桩接着一桩,都用得上‘磬竹难书’四个字了!”
沈胤起身去了外头,不一会便拎着一个汉子的领子扔在地上,那汉子吓得浑身发抖,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不敢起身。
老太太今日受着太多刺激,忍不住颤声问:“这又是哪个?”
沈胤道:“这是市井一个姓张的无赖。祖母还记得慈恩寺拜佛那件事吗?”
老太太点头,她自然记得,她发病还是吃了洛梨的药救过来。
“怎会不记得?阿梨和阿元还落下山受了一场惊吓呢。”
“并不是什么落下山!”沈胤冷冷道:“其实是被人劫持下山,意图将阿梨送给这个无赖。只是那日正巧我也去了山上,救下了阿梨。当时亲耳听到劫持的两个人说的,要将阿梨送给姓张的无赖,到了无赖的手中,自然可以为所欲为!”
沈曦震惊极了,那日慈恩寺的事情他印象极深,他寻了阿梨许久,没想到当时沈胤也在山下,还救了洛梨?
沈胤想起这件事便怒从心中起,一脚踹在了无赖的背心,喝道:“到底是谁要你这么做的?到底意图何在!说!”
这无赖几乎要吓死,他平日也就敢偷鸡摸狗调戏良家妇女,哪里见过如此场面?一时间吓得魂都快飞了,老老实实的说:“其实我也不晓得是谁叫我做的,只知道一个丫鬟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说会有一个女孩子交到我的手里,我做什么都行,但是要假装是我救了这个女孩子,然后去沈家央求娶了她……”
听到后面,沈胤紧紧的攥着十指,恨不得一脚将这无赖踹进地底下去。
窦氏急过了,这下倒是冷静下来了,她想明白了,这一桩桩一件件应该都是坐在她对面的那个女孩弄出来的。
她想扳倒她?真的有那么容易吗?
“我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窦氏面无表情的一口否认。
洛梨握着双手,缓缓站起来,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笑容:“素来定罪,讲究的是人证物证俱全。这件事,除了人证,的确还差一个物证。”她问无赖:“你的物证为何还不拿出来?”
无赖哆哆嗦嗦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金锞子,无奈道:“这也是当时那丫鬟给的,丫鬟说事成之后,再给三个金锞子。”
沈胤拿过金锞子,送到了老太太跟前,道:“祖母,你看看这金锞子上面刻着什么。”
老太太神色凝重的接过金锞子,只见上头刻着一个玄武神兽,旁边印着字“寿安,玄武”。她蓦地一怔,颤声道:“这不是……这不是……”
“没错,祖母,这是当初你大寿时赏给各房的金锞子。”沈胤道,“给玉安阁的正是一副神兽图样和刻字的金锞子,其他三枚还有‘寿和,朱雀’,‘寿顺,白虎’,‘寿平,青龙’。这一副图样和字样,是我们沈家自己的工匠刻制的,独此一副,别无分号。这四个金锞子难道不是主母自己收着的吗?”沈胤嘲讽的看向窦氏。
窦氏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紧紧的咬着牙,却说不出什么来。
洛梨道:“我知道婆婆的心思,你若将我劫持打晕之后给了姓张的无赖,他便可以趁机乱来,等他假装救了我,经过了一夜再送我回沈家之时,即便我是清白的,也没人会信了。而你,会经不住无赖的请求,当时便将我许配给他。婆婆,为了不让我嫁给二表哥,你果然什么都做的出来啊?”
沈曦的脸已经是毫无血色,他震惊的看向母亲,他完没有想到,当初母亲为了不让他娶洛梨,竟然做出如此龌蹉的事情。他也更加没想到,在那个美好的记忆中,洛梨却隐忍着这样的不堪。
窦氏重重的垂下了头,此时此刻,她不敢再看众人的眼睛。这一刻,仿佛将她剥光了展示在众人面前,所有不可见人的阴.私全都爆了光,这种感觉真的比让她死更难受。
凌慕远呵呵一声笑了:“下毒、放火、杀人、劫持?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人证物证俱全,想要抵赖,还真是不容易啊?”
作者有话要说:go die!夫人准备go die!
第72章 失踪
厅中一时安静,毕竟罪证拿出来了,但是对方毕竟是当家的主母,到底该由谁来做主处置这个女人呢?倘若她不服处置,又当如何?
此时此刻,若是英武侯深宽在此,必然有这个立场处置事情,可惜他不在。众人的目光看向了老太太,这里唯一有这个权利处置窦氏的人只有她了。
老太太咬着牙冷声道:“你做下这些事,我第一个便不能再承认你这个媳妇!”
这话一出,沈曦先是惊了,立即跪到了老太太跟前流泪央求道:“祖母,母亲虽然做了错事,这些年都为沈家操劳,祖母看在这几十年的面上,也饶恕母亲一次吧!”
这屋里所有的人,也只有他真心为着自己的母亲,他若是不求情,恐怕不会有一个人替窦氏求情了。
盛棠见沈曦跪下,也跪在他身侧道:“祖母,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你不为别的着想,也为沈家的名声着想啊。这件事如何私了都是沈家里头的事情,若是闹到大理寺去,可就真的让沈家见笑于天下了。我相信,成王妃作为亲家,也不想连带着也面上蒙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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