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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被直接地抛出来，宋瓷脸一红，避开了卫黎的目光，道：“你受了伤，你睡到床上去吧，而且若有旁人来了，也好躲。”
宋瓷把面摆好了，然后道：“呐，先吃。”
卫黎还想拒绝，可宋瓷的话也不错。
他现如今虽不说是残废，但是行动也不如之前敏锐，若是在地上铺一层被子，到时候还得收起来。
那这样就不好解释了。
“那你和我睡一起？”卫黎拧着眉，“你总不能睡地上，也不可以在御膳房过夜，御膳房最多值夜两个时辰，你别骗我。”
“我……”宋瓷失语，终是忍无可忍，羞怒地道：“和你睡在一起？卫将军，你若想折辱我，也不必这样说！你留我在身边，真的是方便照顾你吗？！”
没有料到宋瓷生气了，卫黎大睁着眼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哦，他邀请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睡在一起。
不是军营里的糙老爷们。
先入人家闺房已经很是无礼了，后来又这般说，将人给弄生气了。
卫黎吞了口口水，他又拉不下来脸道歉，便沉着嗓子道：“我睡里面，不会动，咱们用两床被子，也不会出去乱说，让我睡床上，姑娘家睡在地上，本将军做不到。”
见他神态不似作假，宋瓷脸上的怒意渐渐淡去，她心生古怪，这位卫黎将军，与旁的王侯公爵，似乎不大一样。
他对她，没有多大的蔑视感。
不然的话，身为主子，怎么可能愿意和一个下人待在一个床上？
且不是对她有那种心思，只是因着她是个姑娘……
宋瓷心内复杂，然后轻声道：“也行，只是我值夜回来会很晚，怕是会吵扰到将军。”
“你莫要触碰我，就没事，不然我可能会无意识地伤到你，”卫黎想到了自己是如何进来这间房的，又似笑非笑地道：“我虽是相信你不会伤害我，但是小丫头，我还是要劝一下你，千万不要在我睡着了碰我。”
卫黎心中觉得宋瓷乖巧地过分，应当不会心生不平，可他觉得，自己还是叮嘱一下的好。
免得这丫头昏了头。
虽然卫黎觉得，自己对她已经不错。
宋瓷失语，睫毛轻轻地眨了眨，随后道：“好。”
她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力，一切都看卫黎的。
“好，吃面了。”卫黎也没多想，他平日也很少被忤逆，所以不觉得有异，见面端出来许久了，便开口了。
“嗯。”宋瓷道：“您先吃吧。”
“你不吃？”卫黎不懂。
“将军是主子，我是下人，怎么可以和你同桌而食？”宋瓷道：“将军先吃吧。”
“不用，我说过了，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你救了我，算是我的恩人，”卫黎指了指座位：“坐下。”
宋瓷眼神复杂，她睫毛轻轻地眨了眨，然后缓缓地坐在了卫黎的面前，捧着面，没有动。
卫黎道：“吃吧。”
面还带了点温热，但是不如拿来的时候热，而且因着是给宫女吃的，做工也不算精细，味道将就也可以吃。
宋瓷小心地看着卫黎，这位将军，可不要发脾气说不吃。
卫黎却毫无感觉，他囫囵几口，就将面吞了进去，吃的很快，但是也不让人觉得粗俗，只是能看出来，恶狠了。
宋瓷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的面，竟是觉得这平平无奇的面，美味了几分……
吃到嘴里，味道和以往的没有区别，宋瓷才意识到，她是受了卫黎的影响，觉得这面好吃了。
这个卫将军，和别的贵族，好像有不小的区别。
宋瓷偷偷摸摸地打量了卫黎一眼，而卫黎恰好吃完，喝了一大口汤，就见到了偷偷打量他的卫黎。
卫黎眯起眼睛：“小丫头，你偷看我做什么？”
宋瓷一愣，耳朵尖儿都红了，她低着头吃面：“不过是随意瞧了一眼罢了，我才没有偷看你……”
卫黎道：“你是不是……觉得本将军……”
“什么？”宋瓷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大眼睛又黑又亮，因着心虚，所以死死地盯着卫黎。
卫黎失笑，不明白宋瓷为何这么紧张，他将自己未尽的话说了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本将军的面比你香？”
宋瓷：“……”
深吸一口气，宋瓷已然从这寥寥几句之中，窥到了一点，眼前这位威名赫赫的卫黎卫将军的本质。
缺心眼。
卫黎毫无这样的自觉，他看着宋瓷没碰两口的面，微微蹙起眉头：“你怎么吃得这么少？吃不下？”
宋瓷摇摇头：“不是，只是我吃得慢了些而已。”
她小口小口地吃面，和卫黎自然不一样。
卫黎恍然大悟，又有些惊奇。
他家中几乎没有女眷，父亲谈起女人便说麻烦。
现如今看来，确实是麻烦的。
“啧。”卫黎又从食篮里拿出了小糕点，又吃了两块，觉得还是不太够。
可他也明白，宋瓷只是个宫女，不太可能弄到更多的吃的了。
“将军，你吃完了就去躺着歇息吧，你的伤太重了。”宋瓷见他收了筷，连忙起身。
她扶着卫黎上了床，神色温顺。
卫黎一直看着宋瓷的脸，心中漫上了一股特殊的感觉。
好像，如果有个麻烦的女人在，也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
回去就找两个丫鬟，卫黎想。
第7章
“喂，”卫黎轻轻地喊了一声宋瓷。
宋瓷到了桌前，微微弯腰，身形笼罩在油灯的光下，显露出一种特殊的韵味。
寂静安宁。
她微微侧过头，露出了半张脸，“怎么了？”
五官小巧清秀，带着江南女子的温润，和他以前所见所碰的女人，尽皆不同。
“多谢了。”卫黎憋了半天，想了想，好像除了表达谢意也没别的法子。
宋瓷一怔，然后扬起唇角：“将军客气了。”
她重新回过头，去收拾桌上的东西，卫黎嘴角也忍不住扬起来，两人未再开口，房间里陷入静默。
宋瓷从柜子里拿出衣裳，卫黎见她动作，眯起眼：“你马上就去值夜？”
宋瓷摇摇头，脸颊有些发热：“不是，我去沐浴，等会儿就回来。”
她这一身，又脏又破，赶紧换了的好。
“那你何时去值夜？”卫黎没有多想，他只是更关心值夜的事情。
宋瓷一怔，她的值夜是拿来搪塞卫黎的，明日白天她才是去御膳房当值。
宋瓷咬唇，随后轻声道：“方才我去御膳房拿饭菜，总管见我受了伤，便说我晚点过去也可以。”
“你受伤了？”卫黎一愣。
宋瓷沉默着动了动自己的手臂。
卫黎明白过来，咳了一声，道：“你去吧。”
宋瓷轻轻地点点头，拿好了衣裳准备出去。
而她还没动身，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阿瓷，你在吗？”
宋瓷一愣，她看向了床上的卫黎。
卫黎眨了眨眼睛，宋瓷连忙上前，将床帐给放下来，比了个“嘘”，再问外面的人：“谁？”
“是我，音兰，”外面的女子道：“我听你房间里有动静，所以过来瞧瞧，你怎地一天都不在啊？”
说完，那女子还敲了敲门，见宋瓷不给她开门有些奇怪。
音兰？
宋瓷整了整衣裳，然后将门打开，她不自在地道：“我在吃饭呢，兰儿，你怎么来了？”
音兰是宋瓷在宫里为数不多的朋友。
她们是同期进的宫，都是从打杂的宫女开始做起，现如今音兰已经是三品女官，再过几日就要被调去顺妃娘娘宫里伺候，再也不用待在没什么前路的御膳房了。
也算是好事一桩。
音兰脸儿圆圆，大大的杏仁眼明亮有神，她机灵活泼，很是招人喜欢，所以才有机会被调去顺妃娘娘的身边伺候，而她这段日子都不用去御膳房，只要静心收拾东西便好。
宋瓷本来是要打算好好地和音兰聊一聊，毕竟音兰以后去了顺妃宫里，估计就没什么机会见面了。
可因着卫黎，所以耽搁了。
宋瓷侧过身，音兰便跳了进来，她看着食篮，道：“你今日去哪里啦？我来找你找了许多遍了，结果一次都没见到。”
音兰声音瓮声瓮气的，一听便是感冒了，一时间宋瓷都没听出来。
她顺着音兰的视线望见了自己摆在桌上的食篮，心底松了一口气，幸好她收拾得早。
否则，两幅筷子，音兰势必要怀疑。
宋瓷垂下视线，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今日早上出门去逛了逛，但是迷了路，而且从浅坡上摔了一跤，一来二去的，入夜了才回来，不然我肯定是要去找你的。”
“你在哪里摔了？”音兰一惊，抓住了宋瓷，嘴里念道：“你胆子也太大了，独身一人在宫里晃悠，还摔到了！这万一被谁瞧见了，怕不是要治你一个御前失仪，大胆放肆的罪责！”
御前失仪，大胆放肆……
宋瓷失笑，道：“兰儿，你在说什么呢？我不过是随便逛了逛，也没有到那贵人圈，不会冲撞到贵人的。”
贵人圈，指的便是御花园一带，妃嫔和皇帝多是在那里游玩，像她们这样的宫女，要去那里也不容易。
音兰撇了撇嘴，道：“任谁都说你小心谨慎，可是你这大意起来，还真是令人害怕，以后可千万不要如此，好端端地，你去闲逛做什么？”
音兰不是小李子，随意解释定然是无法搪塞过去的。
宋瓷眉头微蹙，她轻叹了一口气：“还不是因着如意的事情，幸亏如意是换的御书房当值宫女的班，不然的话，咱们整个御膳房都得吃一顿板子，阿宁那丫头是如意的姐妹，今日来问我，要不要去给如意收尸。”
如意的事情，基本上整个后宫都知道了。
太后有心拿这件事情威慑众人，故此如意被打的时候，不少宫女都被要求去观刑。
但是基本都是各宫女官，容易接近皇帝的，像是宋瓷这种的，反倒没受什么牵连。
“你可千万得打消那丫头的想法，如意被罚，太后没往下查，没祸害到其他人，若叫人知道她和阿宁关系匪浅，怕是连你都！”音兰连忙道。
“这事儿我心中清楚，阿宁我也提点过，应当不会冒冒失失地冲出去，至于如意，只怪她，自己贪心吧。”宋瓷的眼神透着两分薄凉。
自己去作死，她是连同情都给不出的。
音兰道：“那就好，难怪你乱了心神，会在外面摔了。”
宋瓷没料到音兰会这么说，她脸色古怪，咳了两声，道：“对了，我正准备要去沐浴，你要不要一起？”
宫女们洗浴都是在一处的，要不就只能用小盆接个水回房来，现如今宋瓷定然不会留在屋里面洗了。
音兰摇摇头：“不了，我先前洗了，你今日定然是受累了，今晚早些休息，明日又要去值班了，以后，咱们姐妹也不知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她有些伤感，御膳房虽然远离皇帝，她们只在里面打打杂，可也自由许多。
到了那后宫，才是真正的生死未知了。
“顺妃娘娘是四妃之一，宅心仁厚，素来宽和慈爱，你到了她的身边，是天大的福气，不要害怕，没准，你若是运气好，还能得到圣上的眷顾，若能……”宋瓷话未言尽，但是意思很明显。
音兰脸色一白，捂住了宋瓷的嘴：“我的好姐妹，这话你也敢说，方才我们不说了如意的事情吗！”
“如意是僭越，偷偷越过主子勾引陛下，所以才会被严惩。不然这后宫，不就乱了吗？”宋瓷抓紧了音兰的手：“可若是陛下自己看中了人呢？”
音兰眼睫毛轻轻地眨了眨，杏仁大眼有一层水雾，然后又被她抹去，她抱了抱宋瓷：“好姐妹，你今日的话我都记着了，咱们都要好好地，要么，好好地出宫，要么，做人上人。”
宋瓷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抱着她。
“好了，我也要走了，我忘记和你说了，顺妃娘娘已经差人过来催我，让我明日便过去，”音兰道：“阿瓷，以后，你可千万好好地。”
“好。”宋瓷心中有许多叮嘱的话要说，最后也只凝聚成了这一个字。
音兰离开了她的房间。
宋瓷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的天。
黑黝黝的，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孤寂空旷。
她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如何。
音兰看起来没有城府，可她看的清楚，音兰和如意一样，都是想要爬上去的。
只是她比如意聪明。
宋瓷只能言尽于此，她拦不住她，只好祝福她。
携手走完了那么难的三年，宋瓷不想看着自己的小姐妹死于贪心。
“哎。”
宋瓷心内叹了一口气，耳边也听得人叹了一口气。
她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房间里还藏着一个大活人。
她连忙将门掩上，拉开了床帐，只见卫黎趴在枕头上，两眼发亮，仔细地盯着她。
宋瓷被盯得心虚，她微微蹙眉：“将军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你们宫女……都喜欢那老家伙？”
卫黎一张嘴，就让宋瓷一愣。
老家伙？
宋瓷有些莫名：“将军在说什么？”
“睡在乾宁宫的那位，怕是过不了两年就得死的老家伙啊，”卫黎脸上扯出了一个古怪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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