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宁宫的那位……
不就是陛下?
宋瓷脸色一白,立马跪在了地上,道:“将军怕是伤口太深,伤糊涂了,这等胡话,以后可千万莫要再说。”
“嗤,”卫黎嗤笑了一声,身子忍不住一扭,拉扯到了伤口,脸皮扭曲了一下,然后,才粗声粗气地道:“那老男人又贪色又残忍,你还是劝劝你那小姐妹,别有那等乱七八糟的想法了。”
第8章
卫黎的语气,神情,无一不在表示——
“你们眼瞎才巴巴地往那皇帝跟前赶?”
宋瓷低下头,她嘴唇干涩,叫她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唇:“将军,您在说些什么?奴婢不懂。”
见她这幅样子,卫黎觉得没劲,可他又心不平。
他眉眼间流露出一点戾气来,用一种堪称凶狠的眼神盯着宋瓷。
这凶狠不是他故意为之,只是他在遇到了自己无法左右的人的时候,会这样严肃地盯着对方。
因为多年来的结果告诉他,最后那个人都会服从他的想法。
何况——
卫黎想——
他是在为这丫头好。
老皇帝是个短命鬼,贴上去就是守活寡,等到新帝即位,若是不顺心,怕是还要将整个后宫都给重新洗礼一遍。
那些个不重要的嫔妃,怕是就交代在这里了。
只是这些,他都不方便告诉她。
——
宋瓷没料到卫黎会这般看着她,她心底一突,直直地看着卫黎,视线都没移开一分。
因为害怕,所以移不开眼,生怕自己挪开视线的那一瞬,这人会下什么狠辣的决定。
卫黎盯了半天,明显地感觉出来,眼前的宋瓷,分明害怕地很,但是就是不肯服软。
他有些无奈,拧着眉:“你和你的小姐妹好好地做个宫女不好吗?你莫不是也希望你的小姐妹上位,然后你好跟着分一杯羹……”
“将军,我从没有想过,要靠着别人得到什么。”宋瓷听不下去了,她想,反正卫黎现在杀不了她,她又不求什么荣华富贵,有什么好怕的,何况,这男人说话着实难听,“只是这般大的选择,若非没有经历过挣扎,我不信,所以,既然兰儿选择了自己的路,我绝不会阻拦她。”
“至于我自己,我从没想过分谁一杯羹,将军真是高看我了。”
说到最后,不免多了两分委屈和怒意,但宋瓷仍旧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卫黎倒吸一口气。
他有些头痛,这小丫头,到底在说什么?
“我知道将军看不上我们这种人,为了博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小心翼翼,步步谋算,”冷静了一下,宋瓷看着卫黎,继续道:“但是,每个人的命不同,将军,不是谁生下来都是翠绕珠围的。”
宋瓷说完了,便乖顺地低着头,再不发一言。
半晌,卫黎才轻轻地“啧”了一声。
他颇觉无趣,道:“罢了,个人有个人的命,大不了,我护着你们好了,也算是谢礼了。”
宋瓷没听懂那句护着,可她隐隐觉得,以后将会产生大变故。
而卫黎,会拉她一把。
宋瓷没有说话。
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准呢?她帮卫黎,也不过是被强迫,而又不敢拒绝,只想要平平安安地渡过这一劫,以后卫黎和她没半分牵扯再好。
旁的,就不多想了。
卫黎见她不说话,也不在意:“好了好了,起来吧,不是要去沐浴吗?”
宋瓷有些懵,抬起头,不明白卫黎为什么话题跳跃地如此之快。
卫黎趴在床上,嗤笑了一声:“快去,洗完了,就睡吧,你那值夜的理由,是假的吧,方才你那小姐妹,都让你早些休息了。”
宋瓷一怔,她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什么。
道歉吗?磕头跪地说将军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本将军不会把你怎么样,对了,回来的时候轻点,本将军睡了。”在宋瓷胡思乱想的时候,卫黎身子一转,被子往上拉了拉,不再说话了。
宋瓷:“……”
她看不透这个卫黎将军是什么心思。
从地上站起来,拿上自己的衣裳,宋瓷前去洗浴房。
而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卫黎方才缓缓地拉下了被子。
这被子是宋瓷睡过的,宋瓷不用什么香料,所以这被子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清新干净的香味。
卫黎捏着被子,思索方才宋瓷的话。
既然她的小姐妹想要搏的未来在那个老男人身上,那宋瓷呢?宋瓷想要什么?
卫黎想了想,没想出什么来,蒙着头,合了会儿眼,半梦半醒地睡了过去。
——
宋瓷洗好澡,换了衣裳,回到房间里,在外徘徊了两圈,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进去。
卫黎定然在里面等着她吧?
卫黎这个人的名号,早年宋瓷也听说过一点,卫家公子,年少就跟随其父出入疆场,勇猛不凡,五年前那一次回京,不少小姑娘家都巴巴地去看他。
她哥哥除了让她不要去招惹他,也没评价过卫黎,只是叫她离得远些好。
宋瓷从没想过,他们之间会有交集。
她对于卫黎并不了解,她素来独往惯了,也不爱听说书,所以卫黎现在给她的印象,也就先前相处的那么一点。
人不坏,相反,比起一些残暴狠毒的贵人,他甚至可以称得上仁善。
只是,她藏着这么个大活人,就像是藏着一根随时会出鞘的利剑。
被人发现,她就完了。
希望,他躲在这里,不要出任何事。
深吸一口气,她推开房门,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卫黎已经睡着了。
宋瓷:“……”
小心翼翼地合上门,走到床前,宋瓷打量着床上的卫黎。
卫黎五官正直又硬气,本该是让人心安的,但是不知是因为久经沙场,又或者其他,眉眼间偶尔流露出来的凶厉让人觉得害怕,无法接近。
而他睡着了,半张脸陷在了被子里,看起来……不仅仅不凶悍,甚至有几分乖巧……
宋瓷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
她轻轻一抖,犹豫了一下,从柜子里拿了床被子,在床脚下铺了铺,蜷缩着身子,睡了进去。
和卫黎不一样,她手脚健全,要收拾这被子也简单地很,所以她睡在地上,也没什么。
至于卫黎的要求……
宋瓷脸有些发热,一来,男女有别,二来,她不敢。
和卫黎睡在一起,尽管他嘴上说不要紧,可是心内想的,谁知道呢?
宋瓷闭上眼,被窝里暖了,困意袭来,她睡了过去。
“真的一点都不听话,”她气息平稳了之后,卫黎就睁开了眼睛,看着地上的宋瓷。
他睡眠浅,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都能醒,所以宋瓷回来的时候,卫黎已经醒了。
而不出他所料,这小宫女果然不敢上床来。
卫黎动了动,呼出了一口热气,嘴巴干得很。
后背的伤在水里泡着没大碍,到了软绵绵的床上,反倒是寻到了发作的地儿,火辣辣地疼,头还重得很,宛如眉心里钻了个大石,把整个脑子都给堵住了。
从怀里掏出了一瓶药,卫黎起了床,绕过了睡在床边的宋瓷,就着水,把药丸吞了下去。
他没去折腾宋瓷,小心地回了床上,盖好了被子。
小宫女今天肯定也被吓到了,既然睡着了,那就罢了。
明日盯着她上床。
卫黎头烧的晕乎乎地,在床上躺下了。
——
宋瓷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蜷缩着身子睡了一晚,半边手臂都被压的发麻。
日光从窗缝里透进来,亮的晃眼。
宋瓷一惊,糟了,睡过了!
她急急忙忙地从地上爬起来,没料到自己睡的这般沉,怕是已经过了准备早膳的时间了!
这是宋瓷的第一次迟到,往常院子里都会有统一的叫起,做下人的,哪能偷懒,可是这两天,宋瓷都不用去,所以负责的小太监发现宋瓷没起,也没特意过来叫她。
哪知道,就误了事儿。
宋瓷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她现如今赶去,还来不来得及。
她匆匆地洗漱,而这场景都被卫黎收入眼底。
躺在床上的卫黎饶有兴致地道:“你这当值的宫女,睡到午时,也没人来叫你,还真是让人意外。”
宋瓷这才想起,卫黎还在。
她有些气急败坏地转过身,看着卫黎:“午时了?将军既然醒了,难道就不能叫我一声吗?”
“叫了呀,还叫你起来给我弄早饭,可惜了,睡的跟头猪一样,什么动静都起不来。”卫黎笑了,然后“啧啧”两声,“你怕是要被罚了吧?”
宋瓷头发缠成了一团,她脸上急的出了薄汗,脸色发红,有些气急败坏地看了两眼卫黎,这人的幸灾乐祸真叫人生厌。
饶是她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哼”了一声。
卫黎吃了药,又美美地睡了一觉,现如今心情舒畅地很。
行军打仗,都是硬板床,这样软绵绵的床榻,还带着女儿家的香气,卫黎觉得新鲜,所以也多了两分良心。
他不再捉弄宋瓷,看着她着急的样子,懒洋洋道:“别怕,慢慢来吧,你今日不用去御膳房了,我已经叫人帮你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宋瓷一愣:“什么?”
卫黎怎么帮的她?
“我好歹也是个将军,”卫黎瞧着宋瓷的眼神,有些不满意,“你不该谢谢我的大恩吗?而且惊叹于我的神通广大,做出这么不可置信的表情做什么?”
“……”宋瓷深吸一口气,顺着他的心意:“宋瓷谢过将军,但是,宋瓷能冒昧地问一句,将军是如何通知地外人吗?”
“要不要,我把我留在宫里的人手也说给你听啊?”卫黎斜视着她,戳破了她那一点小心思:“这次帮了你没下次了,也别打听帮你的是谁。”
宋瓷:“……”她只是想知道,卫黎怎么出去的,联系到的别人而已。
第9章
午时才醒,且已经有人帮她请了假,也就是说,她今日又没事做了。
宋瓷洗漱好,换好衣裳,便要出门。
“你要去哪里?”卫黎有些不满意,这小宫女想溜到哪里去?
他连早饭都没吃,现如今饥肠辘辘的,就等着她醒。
结果小丫头醒来就是要跑?
“将军,不饿吗?”宋瓷眨巴眨巴眼睛,眼神亮晶晶地,“若我再不去,恐怕咱们只能吃晚膳了。”
“……”卫黎沉默,随后摆摆手:“去吧去吧。”
宋瓷微不可见地挑了挑唇,她听得清清楚楚,卫黎怕是早就饿了,肚子里面咕噜咕噜地叫。
都怪她睡到了这么晚。
宋瓷不知道卫黎是托谁给她请的假,她到了御膳房,还很是惴惴不安,生怕大总管要刁难她。
为了表示自己是个病体,她连口脂都没擦,只扑了一层□□在脸上,瞧起来也确实有点憔悴。
宋瓷小心翼翼地进了御膳房。
“宋瓷姑姑。”小李子见了她,对她行了个礼,随后问道:“今日您怎地又请假了?公公他可是很不高兴呢。”
宋瓷抿了抿唇,将食篮给了他,道:“我方才醒来,你去帮我装点吃食,公公呢?”
“喏,在那儿呢。”小李子接过食篮,然后扬了扬下巴,御膳房总管安公公半阖着眼,靠在偏房里面,皮肤惨白,阴森森的,叫人不敢接近。
安公公是御膳房大总管,年纪多少不知道,只知道是宫里的老人了。
平日里他也不苛责众人,可因着他身上可怖的气质,没人敢在他手下皮。
宋瓷知道他爱财,所以平日孝敬地好了,也不是很担心。
她走到了安公公的面前,屈膝行礼道:“公公,今日……”
她话还没说完,安公公就睁开了眼睛,褐色的眼珠子转了转,然后摆摆手:“已经有人过来通知过了,你也不用特意再来说一声。”
宋瓷有些意外安公公的好说话,放在平日,他必然是要追根究底,譬如怎么今日才来请假,怎么连续请假,风寒怎么染上的这些,都会问一遍。
现如今,就这样过了?
宋瓷低眉顺眼地站着,闻言轻声道:“谢过公公体谅。”
安公公打量着宋瓷,眼神晦暗不明,宋瓷心底发毛,不懂这又是怎么了,只得站在原地。
他没放话,她也不敢擅自离开。
“阿瓷,你……什么时候,和大总管有了交情?”等了许久,安公公方开了口。
大总管?
宋瓷一愣,什么大总管?
“今儿个来请假的,是陆公公身边的孩子,叫小福的那个,大总管为了个宫女特意来我的御膳房,我还是头一次见。”安公公盯着宋瓷,“你这,不是和他有了关系?”
陆公公?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后宫大总管陆公公?
宋瓷完全没想到,卫黎会让这个人帮她。
她从安公公的嘴里嗅到了一点不对的味道,立刻跪了下来,表明忠心:“公公,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从未见过陆公公,或许,或许这里头出了点差错也说不准……”
“那你是叫谁帮的你?”安公公追问。
宋瓷秉着呼吸,小心翼翼地道:“奴婢是在路上晕倒了,然后随便叫的路过的公公,并不知那就是小福,公公,请您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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