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柳调整了下姿势,好让女儿靠在自己怀里睡得更舒服一些,“没事,坐船辛苦,等下还要去见府上的长辈,要不要你也睡一下?”
辛灏摇了摇头,说:“我刚在船上已经小憩了一下。”
萧湘如挑开帘子,笑着说:“一别这么多年,上都竟又繁华了些。也不知道娘怎么样了,身子如何了。”
“娘这几年来信都报喜不报忧,身子如何进府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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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阳侯府。
一位被簇拥着的穿着华贵的老妇人眼睛巴巴地看着门房,像是要把厚厚的门给盯出一个洞来。
“母亲,管家已经派人去接了四弟了,您这么站着等也不是个事儿啊。要不儿子扶您去房里等?”汝阳侯搀着老夫人的手,语气温柔地问。
汝阳侯府的老封君第五氏眼睛还是黏在门上,头不回地说:“哎呀,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站一会就当做锻炼了。再说坐在那我这心里七上八下地也不舒坦。”
汝阳侯说:“母亲,码头离府上远,您这么站着得多辛苦啊。”
第五氏回头说:“我就站这么一小会儿,不碍事。”
世子辛沉秀气的脸沉思了一下,说:“那孙儿给您搬张椅子吧,奶奶坐着等。”
第五氏笑了,摸了摸辛沉的头,说:“沉哥儿有心了,还是沉哥儿疼奶奶。”
侯夫人适时回话道:“那妾这就叫人搬椅子来。”
侯夫人唤来人去给老太太搬张椅子,还叫人在拿几个软垫出来,别让老太太坐的不舒服。
人群中的另一位贵夫人走到她跟前,巧妙地用她能够清楚听清别人又听不着的声音说:“大嫂果然贤惠,老太太心里着急呢,毕竟那才是人家的亲儿子亲孙儿。你和世子这么赶趟子,知道的以为你这是关心老太太,不知道还以为大嫂你是讨好封侯了的弟媳呢。”
侯夫人面色不改,甚至嘴角上扬的角度都未变,淡淡地说:“做事讲究一个问心无愧,嘴巴长在别人身上,那么在意做什么。”
侯夫人眼睛轻轻往贵夫人的脸上一扫,“今儿是大喜日子,若是让母亲听见弟妹的话,可就不好了。”
正说着,椅子也搬过来了,侯夫人不再理会二夫人,笑着过去搀着第五氏入座。
二夫人恨恨地看着那两人婆媳和睦,从嘴里挤出一句:“就你会讨好巴结人!”
辛夷说只是小睡马车一停她便不用人叫醒了,因为在马车上睡了一会儿,人格外精神。
被爹抱下马车,辛夷抬头就看见眼前的朱红大门气势磅礴,大门上挂着嵌着金光灿灿的“汝阳侯府”四个大字的牌匾。
辛灏拉起辛夷的手,为她介绍道:“这就是阿爹长大的地方。”
辛柳扶着萧湘如下马车,说:“走吧,进去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来了,我的儿啊!”第五氏见人一走进来,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哽咽。
第五氏一动,身边的晚辈都动了起来。
“娘,”辛柳忙跑上前扶住第五氏的手,哽咽道:“不能侍奉在娘亲跟前,孩儿不孝。”
“瘦了,也黑了。”第五氏细细密密地把辛柳上下打量了一番,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家里的晚辈一一上前给辛柳他们问好
汝阳侯和二老爷上前拍了拍辛柳的肩,说:“边疆果然历练人,这么多年不见,老四你的身子骨健壮了不少嘛。”
“边疆环境如此。”辛柳说。
第五氏抹了抹眼泪,往辛柳身边一看,牵起萧湘如的手,说:“苦了我们阿如了。那年我送你们离京的那天,你脸上还有肉,现在回来脸上的二两肉都没了。那些鞑奴可真是可恶!”
萧湘如笑着说:“边城虽然不比京中,但吃的好睡得好,娘别看我脸上没肉了,其实都长身上了。”
“竟然回京了那就多补补,把脸上的肉也补回来。”第五氏眼睛往下移,“这就是我们灏哥儿和福妹吧。”
辛灏牵着辛夷上前,带着她行了个晚辈礼,“孙儿见过祖母。”
“诶,好好好,灏哥儿真乖。”第五氏笑着说,眼睛往辛夷脸上挪,眼睛就冒泪花了,“这是我的福妹呀。”
第五氏拉着辛夷,手颤颤巍巍地扶住她的肩,摸了摸她的小脸蛋,“福妹,我是祖母。第五氏抬眼看着萧湘如,说:“当初他们说你在战场上生下福妹,我这心都快停了。战场那是什么地方啊,我就怕,怕你们母女两有什么不测。现在亲眼瞧着福妹白白胖胖的,我这心也能放下了。”
“娘我的医术你还不信么。”
第五氏笑着白了辛柳一眼,“那也是阿如争气!”
辛柳投降,“是是是,您老说的都对。”
侯夫人笑着上前说:“大家在外面也站了这么久了,小叔一路辛苦,还是进屋再叙旧吧。”
“看我,竟都忘了。还是快些进屋说话吧。”
老太太发话,于是一伙人往屋里走去。
辛夷被迫离开了哥哥的身边,被第五氏牵在手里。
第五氏边走边给辛夷介绍,“福妹,这都是你的兄弟姐妹,以后我们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接触的时间就久了,你们有时间好好相处。”
辛夷顺着第五氏的手看去,就看见好些个身高参差不齐的小豆丁。
辛夷爹娘只生了她和她哥两个,骤然多出了这么多兄弟姐妹,眼睛都瞧花了。
果然是讲究多子多福的古代啊。
第五氏瞧着笑着说:“以后有的是机会好好认人。”
辛夷乖巧地点了点头,见那群孩子中个儿最高的一个小姐姐朝自己笑,嘴角不自觉跟着一起往上翘。
那小姐姐看见了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又捂嘴笑了起来。
第9章
进了正房,老太太的情绪才稳定了些,拉着辛夷指着房中的人一一介绍,“这是你大伯大伯母,这是你二伯二伯母。你三伯父外任一家子都跟着他去了苏州。”
辛夷抬起头看去,只见正房中有两对陌生的夫妻,看上去年长些的应该就是大伯父和大伯母,男的俊朗女的温婉清丽。另外一对较为年轻的,男的身高颀长长相俊美,手执一把折扇,立在那里自有一股风流,而旁边的妇人模样也十分俏丽。
看来侯府一家子颜值都不低啊。
辛夷乖巧地上前问安。
第五氏牵着辛夷的手,语气格外和蔼,“这是你的兄弟姐妹们。”
上一辈的汝阳侯子嗣不算多,但生的四个都是儿子,这么多年在后宅的耕耘,子息慢慢地丰厚起来。辛夷这么疏略一看,不包括她和哥哥在内,在场的男孩有三女孩有四。
看上去年纪最大的是侯府的世子辛沉,两侧分别站着一男一女,瞧着模样有几分相似。那女童便是在花厅里对着她笑的小姑娘。
辛夷眼睛眨了眨,就见那女童又笑了起来,她上前说:“我最大,今日瞧着五妹妹心里就高兴,福妹以后叫让我来照顾吧。”
第五氏补充道:“这是你大伯的长女,沅姐儿,你要叫大姐姐,以后你们姐妹两有的是时间好好亲香亲香。”
侯夫人笑着说:“母亲还别说,我还是第一次瞧见沅姐儿这么欢喜一个妹妹呢。这大概就是所说的眼缘吧,”
二夫人嘴巴一撇,说:“还真是的呢,福妹这一到府上啊,沅姐儿就喜欢上了。我们家的馨儿与沅姐儿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了这么久,也没有沅姐儿一句照顾的话,到底是和福妹的缘分大些呢。”
二夫人话是笑着说着,但进人耳朵里实在是阴阳怪气。
沅姐儿功力还没有母亲的深,被这么一说脸立马红了。因为二夫人是长辈,沅姐儿心里就算有千般委屈,也只能嘟着嘴忍着。
第五氏脸一沉,淡淡地瞥了一眼二夫人,“你是馨姐儿的母亲,沅姐儿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孩子,你让一个孩子替你照顾女儿,说出来也不怕笑话。”
二夫人脸一白,勉强笑道:“我这不是想着让沅姐儿他们几个好好相处嘛。馨儿自上回生病便一直躺在床上不动弹,她们姐妹年纪相仿,一起多说说话,说不定馨姐儿就能起身了嘛。”
第五氏不想在这个日子找这二媳妇儿的麻烦,闭了闭眼不说话。
侯夫人冷冷地看了一眼二弟妹,把受了委屈的女儿揽到身边,语气关切地开口道:“馨姐儿身子如何了,怎么躺了一月了还不见好?”
第五氏冷哼道:“说到底,馨姐儿生病也是她这个做娘的疏忽,怎么好端端地就落水,受了风寒。”第五氏还想再说什么,但看了看一脸无辜的小儿子一家,不想坏了今日的好心情,便把后面的数落给吞下肚只化作了一句,“别整日就知道吃酸捻醋,好好照顾我的孙女儿才是!”
二夫人脸一阵红一阵白,低头应了一声是。
侯夫人看着二夫人吃瘪,神色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嘴角的笑意真实了一些。
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辛夷惊呆了,这还是她自重生以来第一次见着活灵活现的宅斗啊。
第五氏以为福妹倦着了,“福妹可是累着了?你们的院子我早已叫人收拾好了,就是你们带来的行礼还未归置好,要不要在祖母这里睡一会儿?”
辛夷摇了摇头,说:“我刚在马车上已经睡了一会儿,现在不困。”
第五氏的一片慈爱得不到施展,又开口说:“那福妹可饿着了,现在还未到晚膳的时辰,要不要吃些零食糕点。祖母小厨房的新来了个江南那边的厨子,做的糕点既精致又好看。”
一听到吃的,辛夷眼睛瞬间就亮堂了起来,脆生生地说:“要!”
第五氏连忙叫大丫鬟去给拿吃的,看着辛夷小嘴像只松鼠似的往嘴里塞吃的,对萧湘如说:“这孩子像你,吃东西都这么有福气。”
萧湘如母亲不靠谱,对萧湘如来说,第五氏更像是她的母亲,她在第五氏跟前也没那么多的顾虑,一听这话立马理所当然地说:“可不是么,福妹最像我了。”
“母亲瞧瞧,说她一句竟还高兴上了。”在萧湘如出征前,侯夫人与她的关系便很好,现在萧湘如回来了,两个妯娌间也没生出陌生,侯夫人笑着说:“要我说,福妹吃上面随四弟妹,长相却是更像四弟一些。不仅福妹,灏哥儿也像极了四弟。”
萧湘如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两个冰雪可爱的孩子,问:“嫂子,两个孩子都不像我么?”
侯夫人捂嘴笑着说:“母亲,你看看弟妹委屈上了。”
第五氏嗔了侯夫人一眼,对萧湘如说:“哪有孩子不像母亲的,别听你嫂子瞎说。”
严格上来说,辛灏和辛夷兄妹两长相都从父母身上继承了一部分,但不知为何看起来都更像父亲一些。
萧湘如抿了抿唇,看了看辛柳,说:“孩子像端州也好,端州好看,以后两个孩子的样貌我就不担心了。”
此话一出,满室皆静。
辛柳在两个兄长揶揄的眼神下镇定自若,还特别淡定地端着茶盏喝茶。
很奇怪吗,没见过夫妻恩爱的么?
辛夷机械地嚼着糕点,对这对无时无刻不在秀恩爱的父母已经免疫了。
第五氏立马笑着说:“就你嘴甜。灏哥儿和福妹无论像你们谁都好看。”
聊着聊着,就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侯夫人害怕辛夷吃了太多糕点不消化,想叫丫鬟带着辛夷出去消食。
“不用啦,大伯母。”辛灏说:“福妹的胃……胃口很好,不用再特意去消食了。”
侯夫人:“福妹才四岁,刚又不节制吃了那么多。等会儿若再用膳,这肠胃也不好受啊。”
辛灏仍然摇了摇头,“妹妹的肚子与常人的不同,等会……您就知道了。”
侯夫人还有些奇怪,等在饭桌上看着那小不点的一团吃饭的样子她终于明白灏哥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这手起刀落的吃法,根本就不像肚子有半点不舒坦的样子。果然是四弟妹亲生的,这吃饭的小模样如出一辙啊。
看着福妹拿大口大口吃饭的模样,原本并不怎么饿的第五氏也多用了一些。
“瞧瞧,我们福妹吃饭的样子都这么有福气。像你媳妇儿。”第五氏对辛柳说。
年纪大了,越来越喜欢喜气儿的孩子。更何况这孩子还是自己的亲孙女,第五氏看着辛夷的眼神就格外喜爱。
二夫人抿了一口酒,四弟妹一人吃饭粗鲁也就算了,生出来个丫头也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她食不下噎,没什么胃口。
因为是家里的宴席,二夫人不好不吃,只能优雅地时不时夹一些清淡的送入口中。
辛柳秀恩爱不分场合,时不时地给萧湘如夹菜。
二夫人坐在萧湘如的对面,想别过头不去看都难。二夫人往嘴里又灌了一杯酒,看向身边的丈夫,只见他从容地在丫鬟的服侍下用膳,别说给她布菜了,就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这饭更加吃不下去了。
手中的筷子越捏越紧——
“老二家的,怎么馨丫头还起不来身,若真有恙,拿上我的牌子去宫里求一个太医过来看看?”在二夫人捏筷子捏得手指发白时,第五氏开口问道。
二夫人回神,一听老太太说的是她家丫头立马回道:“劳烦母亲的挂心,但前些日子我娘见馨姐儿身子一直不好,便拿了她的牌子去宫里求了一个太医来。那太医说馨姐儿身子已无大碍,只是不知为何馨姐儿还是每日躺在床上……”
侯夫人小心觑了一眼老妇人的脸色,心说这二弟妹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这老妇人还在府里,越过汝阳侯府去求娘家给孩子看病,这不是公然打侯府的脸么。
第五氏的脸色也有些微妙,但她本就不是馨姐儿的亲祖母,终究不好说什么,只淡淡地说:“既然太医已经诊断无事,那就好。”
汝阳侯府的情况有些特殊,第五氏是侯府的老封君,但她却是老侯爷的继室。汝阳侯是老侯爷的原配嫡子,老二是老侯爷宠爱的一个妾室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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