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点头如捣蒜,抱着辛灏的胳膊一阵撒娇。
宫女把时恒的那一份端上来,因为时恒特意强调要大份,那金色的碗比时恒的脸都大。
时恒看了看身侧的辛夷的碗,两只碗放在一起跟母子碗一样。他看了看乖巧地张嘴开吃的辛夷,突然觉得这个没见过的妹妹有些可怜。
“不是想着这口吗?怎么不吃了?”太子见时恒迟迟不肯动手,问道。
一旁的侍女拿勺子在碗中舀了一勺,送到时恒的嘴边,“五殿下。”
时恒摇了摇头,看着辛夷。
太子以为时恒又犯毛病不肯吃东西,说:“说想吃奶块的是你,现在不想吃的也是你。五弟,母后曾教给我们李公垂的一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可是忘了?”
时恒见哥哥误会自己,又不想说话,只好拿下巴点了点自己的大碗,又往辛夷那边抬了抬下巴。
辛灏试探着说:“五殿下可是想分享给福妹?”
时恒猛点头。辛夷停下进食,果然是和平世界的人啊,食物都会主动送人。
“谢谢殿下的好意,可福妹已经用了很多,不能再吃了。”辛灏谢绝了时恒突如其来的好意。
辛夷对纯粹的善意无法抵抗,见那五殿下仍是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把珍贵的小荷包打开,神色纠结认真地在里面找了找,拿出一块个头很大的牛肉干。
“谢谢你,这很好吃,给你。”
时恒抿了抿唇,“这是什么?”
“牛肉干,我哥哥给我做的。”辛夷格外骄傲,拥有一个神仙哥哥就是这么快乐,不仅能女红刺绣,做的吃的更是一绝。
自从有了辛灏这么一个亲哥,辛夷觉得自己越来越理解那些男人为什么都想娶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妻子了。
简直不要太爽。
时恒将信将疑地吃了一块,眼睛一亮,“好吃。”
“是吧!”说起吃的,辛夷立马眉飞色舞起来,“这是我哥哥特意给我做的,我哥哥每天都要看书,好不容易得空才给我做了一小包。看在你刚刚让我吃的的份上,请你吃一点。”
“你哥哥给你做的?”时恒边往嘴里塞肉干,边幽幽地看向了自己的亲哥。
见弟弟渴望地看向自己,太子苦笑着说:“五弟,哥哥每日要在上书房看书,没有时间给你做吃的。”
“可是她的哥哥也看书。”
太子暗暗地瞪了一眼好友,捂着额头说:“人各有不同,哥哥与哥哥也是不一样的。别人的哥哥能做吃的,我却不能,这样懂了么?”
时恒还不是很懂,都是哥哥,为什么别人的哥哥就能给做吃的,他的就不能。
太子见时恒没再问他,松了一口气,悄声对好友说:“怎么回事,你竟还有下厨呢。君子远庖厨不知道?”
辛灏淡淡地看了太子一眼,就差没说‘我乐意,有你啥事了’。
辛夷见时恒实在喜欢,看在对方还是个小孩的份上,又忍痛给了他一片。
太子对辛灏亲手做的牛肉干也有些好奇,想要尝一尝味道到底如何,就被辛灏给拦住了。
“不是君子远庖厨?看不起我这个爱下厨的,我就不给你吃。”
太子:“……嘿,你咋还记仇啊。”
-
从皇宫里出来,辛夷被萧湘如抱回他们住的玉清院。辛柳一家回京,辛夷跟着爹娘还是住在原本的院子里,只是辛灏年纪大了,第五氏就做主把旁边的院子给了辛灏。
“伯母您回来了?”从景墙中走出一个女童,笑吟吟地说。
萧湘如把女儿放下,说:“是馨姐儿啊,身子可好些了,今日是来找福妹的?”
自上回辛柳拒绝了二夫人,二夫人心就算不甘也只能去外面找大夫给女儿看病。就这么又过了一个月,不知是大夫的医术精湛,还是原先那个太医糊涂,辛馨儿竟能起身了。
不仅没有留下后遗症,身子甚至比之前还要好些。
辛馨儿点了点头,“谢谢伯母的关心,我病全好了。我来找福妹玩。”
“那你们姐妹两好好聊聊,伯母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小姐妹了。”
见阿娘走远,辛夷对辛馨儿说:“四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啊?”
辛馨儿把手里的饭盒大开,一股香气扑面而来,“这是炙蛤蜊,我知道妹妹前几年一直呆在边城,一定没有吃过这些。今日我们院里的小厨房多做了些,我就给你留一盘子,快尝尝吧。”
侯府里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府里的五姑娘是个吃货,有时一些想讨好她的都会想法子送一些吃的给她,辛夷视情况也会接受一些。
但眼前这位四姐姐,她的东西辛夷可一点都不想吃。
她的眼神辛夷在末世看了太多,太熟悉了。
那种眼神分明告诉她这人内心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带着目的的虚与委蛇,明明心脏都黑得滴水了,还要装出一副良善的模样。
能让这种人心甘情愿讨好的,必定是身上有其图谋的东西。
辛夷想不通,她娘就算有个侯爵位,但这府里不止一个侯爷,可也没见辛馨儿与大姐姐多说几句话。
辛夷不知道辛馨儿想要做什么,更不想要她的东西了。
“四姐姐,真是不好意思,”辛夷摸了摸小肚皮,深吸了口气,故意让辛馨儿看自己鼓成球的肚子,“我在宫里吃了太多东西,肚子都塞满了,已经没有地方放其它的了。”
“哦,这样啊。”辛馨儿脸上没有半点不愉,盖上食盒,问:“五妹妹你今天在宫里可见了什么人啊?宫里怎么样啊?皇后娘娘真的那么慈爱吗?”
辛夷歪了歪头,说:“记不清了,我只记得那里的零嘴很好吃,但我都给吃了,没能给你带回来一些。”
“不用不用。”辛馨儿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她不放弃地继续问:“五妹妹,你去了一趟宫,真的只记得吃的了?”
“当然还记得别的啊。”
辛馨儿笑着问,“还有什么?”
“我还记得皇后娘娘长得特别好看,像天上的仙女。”
辛馨儿的笑容冻结在脸上,肌肉抖动了几下,她仿佛是咬着牙在说:“你都没见过仙女,怎么知道仙女长什么样。”
“我以前没见过,今天见了皇后娘娘就是见过仙女了啊。”辛夷挺胸抬头地说。
辛馨儿见辛夷果真就是一只饭桶,彻底没了兴趣,兴致缺缺地说:“五妹妹你刚从宫里回来,想必也累着了吧。若是累着了还是去歇息着吧,等五妹妹休息好了我再来找你玩。”
辛夷翘了翘嘴角,拉住辛馨儿离开的衣摆,“四姐姐不是来找我的么,不再陪陪我么?”
辛馨儿抽回衣袖,说:“我来的时间不对,下次吧,等下次我亲自来找福妹你玩。”
辛夷故意逗她,说:“下次是什么时候?”
“就是下次。”辛馨儿不想跟一个四岁女童纠结这些,把食盒塞进辛夷的手里,说:“这些就留给五妹妹吃吧,姐姐还有功课未做,先去做功课了。”说着便提起裙子不回头地快步离开。
辛夷看着那团人影消失在游廊的尽头,小心地揭开食盒的一角,深深地吸了一口,“还挺香!”
第12章
辛夷今年四岁,已经到了启蒙的年纪,但她的情况有些特殊,娘亲是京中新贵,每日都要上朝,根本没有时间给女儿启蒙。而亲爹在朝中虽只挂了个虚职,奈何有‘起死人,肉白骨’的本事,皇帝给他挂的虚职都是五品官。
在晋朝,凡五品官者,每日皆要早朝。
有这么一对父母,辛夷是注定没有父母的启蒙教育了。
原本辛灏自告奋勇地要给妹妹启蒙,被第五氏给拒绝了。第五氏虽然疼爱辛灏,但脑子还没糊涂到让一个九岁的孩子给另一个孩子启蒙的地步。
第五氏原本打算请一个落第举人给孙女启蒙,但转念一想,府里不是就有现成的先生么。她为何要舍近求远,让府里的教书先生把福妹一同教了就好了啊。
这样姐妹几个还能一起念书。
于是,辛夷就这样跨过幼儿园时期的启蒙教育,背着小书包直接跳级了。
辛沅笑着说:“福妹你可算来了,原本我想着去你院子里等你一同过来。谁知道你这个小懒虫,第一天你竟也能睡懒觉,便没有等到你。”
辛夷小声地说:“我起不来嘛。”
辛夷离开学校已经有十多年了,骤然重回校园生活,对早起实在不适应。
辛沅捏了捏辛夷的胖脸,拉着辛夷在第一排坐下。
汝阳侯府家大业大,为了让族里的孩子早早地便能得到更好的教育,在府里特意开辟出一处地方作为学堂,请先生授业。
能来这里念书的,大多都是年满了六岁的孩子,辛夷一个插班生,才四岁,只能放在最前面的位置。
“福妹,你乖乖的哈,一定要记住,就算再馋也不要在这里吃东西。程先生很严厉,若是让她发现你吃东西,肯定要打你手板心的。到时候姐姐也不能帮你,知道了吗?”辛沅嘱咐道。
“大姑娘放心吧,奴婢今儿根本没有带零嘴过来。”说话的是辛夷的大丫鬟,名叫月露。
月露是辛夷一家子回京之后特意被第五氏拨去伺候辛夷的,今年九岁,性子沉稳得体。别看她年纪小,做事为人有分寸知进退,在辛夷身边照顾了一个月,辛柳见她不错,便让她做女儿的大丫鬟。
辛夷震惊地看着月露,说:“没有零嘴?!”
月露脸上仍是从容的表情,“是,姑娘今儿第一天来学堂,若真嘴馋了,月露没有自信能阻止姑娘偷吃,便只好断了今天的零食。”
“我又不笨,怎么可能在课堂上偷吃!”
月露笑了,说:“姑娘上一回进宫面见皇后也是这么说,奴婢还记得当时老爷让你在宫里注意一点,姑娘答应得好好的,结果最后还是鼓着肚皮被夫人抱着回来。”言外之意便是辛夷有前科,她不相信辛夷的定力。
辛夷眉毛一竖,正要与月露好好评评理,一个不和谐的嗤笑声冲进她的耳朵。
辛夷扭头看去,就看见一个穿着粉色袄裙的小姑娘捂着嘴笑,与辛夷的视线一相交,立马瞪起眼来。
“你看什么看!”
辛夷微微一怔,说:“我看你笑什么。”
那女童名叫辛婉晴,是二房的长女。在汝阳侯府这么些日子,辛夷也大概了解了侯府里的人际关系,辛婉晴虽是二房长女,却是个庶出。与她爹辛柳不同,汝阳侯与二老爷与这世界的男子一样,三妻四妾,个个都不少。
两者的区别在于汝阳侯小妾不少,但他只把妾当做是个玩意儿。二老爷却不同,他跌荡风流,不仅后院莺莺燕燕无数,还喜欢向外发展,外面的红颜自己不知多少。二伯母为此没少闹过,却依然挡不住二伯父觅爱。
辛婉晴的生母曾是二老爷的贴身丫鬟,到了年纪被当初的老姨娘给了儿子做通房,生下辛婉晴后被抬为妾。
因为从小就伺候着二老爷,辛婉晴的生母在二老爷的后院里也颇为得脸。二老爷的情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她仍稳立不倒。就是二夫人也难拿住她。
有得力的娘亲,更是二老爷的第一个孩子,辛婉晴用度与宠爱跟辛馨儿这个嫡出没有什么差别。所以,虽是一名庶女,却也养成了张扬跋扈的性子。
自辛夷住进侯府以来,辛婉晴就开始针对她。辛夷莫名其妙,便问辛沅,这才知道辛婉晴从前并不叫这个名字,她以前叫做辛婉宜,因为最后一个字与辛夷的名字撞了,这才被二夫人改成现在这个名字。
她认为自己的名字是因为辛夷才换掉的,便处处看辛夷不顺眼,无论什么事都要踩辛夷一脚。
“我笑也碍着你了么?”辛婉晴站起来插着腰,语气有点咄咄逼人。
辛夷抿唇,觉得她一成年人,与一个七岁的小姑娘斗说不过去。但蚊子不咬人,可在一直你头顶转悠,烦啊!
没等她说话,月露便开口说:“二姑娘误会了,我们姑娘只是见姑娘笑的好看便好奇,想问问二姑娘可是看着什么好笑的东西竟让二姑娘你笑成这样。”
月露装模作样看了一圈,“可恕奴婢眼拙,竟也没找着好笑的玩意儿。可否能请二姑娘给我指指,这好玩的东西在哪呢?”
月露从小便呆在第五氏身边,经过了精心的培养,一个七岁的小女童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果然,月露的话音一落,二姑娘的脸便红了。
她手指着月露,指尖一抖一抖,嘴唇一颤一颤,半天才终于吐出一句话:“你一个丫鬟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月露嘴角一勾,双手放下腹部,矜持地福了福身,说:“二姑娘也说奴婢是个丫鬟,月露是五姑娘的丫鬟,做奴婢的为主子说话是分内的事。若是这其中惹了您生气,月露先向姑娘道个不是。”
辛馨儿这时开口道:“好了,二姐姐别争了,这事本就是你的不对,人家都先道歉了,你还不依不饶的做什么呢。”
辛夷被祖母给加塞进了学堂,二夫人见四房的才四岁就去学堂了,便去求第五氏把女儿也塞了进来。
于是,学堂里多了两个插班生。
辛婉晴看了看辛馨儿,语气没有半分柔软,“四妹妹果然与五妹妹亲近一些,别忘了我们才是一房的!”
辛馨儿抬起脸,看着辛婉晴,突然一笑,说:“二姐姐,这话可别再说了,大家都是姓辛的,都还住在汝阳侯府里,那都是侯府里的人。既然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做什么?”
二姑娘正要说话,辛沅插嘴道:“先生来了,莫要出声了。”
二姑娘还要再说,却被身边另外一个女孩拽了拽衣角,二姑娘不甘心地看了一眼辛夷和辛馨儿。
辛馨儿安之若素,辛夷无所谓,乖巧地等着月露帮她摆好笔墨纸砚。
学堂里不能留伺候的人,月露给姑娘摆好纸笔便出去候着了。
二姑娘恨恨地看着月露离开的背影,见先生果然来了,气呼呼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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