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难寻——夜子莘

　　沈暮被她调侃的脸上一热：“你少来，我是怕你自己点的东西吃不完全浪费了。”
　　见黎迟接电话回来了，齐微又问：“黎先生还需要什么吗？”
　　黎迟坐下来：“我都好，你们看着选吧。”
　　齐微叹息一声：“你们俩真是绝配，太好伺候了。”说着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今天是萱萱生日，等着上菜的功夫，齐微和陆瑶分别拿出了自己准备的礼物。
　　齐微是一条铂金项链，至于陆瑶，则是送了一件亲手织的毛衣。毛衣的前面还有一个阿狸的图案，针脚细密，毛线也是很好的材料。
　　看到毛衣上面的阿狸时沈暮诧异了一秒，下意识看向萱萱旁边坐着的黎迟。他似乎也在盯着毛衣上面的图案发呆。
　　“哇塞，瑶儿你厉害了！”齐微看着那毛衣连连惊叹，“这年头，咱们这个年纪的人还能有这样巧手，实在是太难得了！你这做工和店里卖的有一拼诶！”
　　陆瑶被夸的不好意思了：“你就别吹捧我了，现在科技那么发达，肯定比我织出来的要好。也就是图个心意，萱萱喜欢就好。”
　　沈暮伸手抚了抚女儿的头：“快谢谢阿姨。”
　　“谢谢齐微阿姨，谢谢陆瑶阿姨。”
　　“萱萱真乖。”齐微说着看向黎迟，“黎先生没有准备礼物吗？”自从知道黎迟跟自己订婚也不是真心的，她这心里的愧疚便没有了，总想找点事情出出气。
　　沈暮想到黎迟急急忙忙从香港赶回来，恐怕没时间准备这些，正想替他揭过去。不料黎迟突然开了口：“我的礼物有些特殊，要晚一些才行。”
　　他这么说沈暮不免有些意外：“你什么时候从香港回来的，居然还给萱萱准备了生日礼物？”重要的是，她都没提前跟他说今天是萱萱的生日。
　　黎迟笑了笑：“晚点你就知道了。”
　　看他一脸神秘的样子，沈暮心里居然有了小小的期待。倒好像，今天过生日的是她自己。
　　饭吃到差不多的时候，服务员上了一大份五层的奶油蛋糕，各层的图案自上而下分别是熙熙攘攘的操场、钢琴、文具、彩虹糖果、一个扎着马尾小辫背着书包的小女孩，看女孩模样穿着分明就是萱萱本人。
　　沈暮看到这个有些惊讶地看向齐微和陆瑶：“你们俩什么时候订的蛋糕，做的好用心啊。”这蛋糕一看就是订制的，萱萱过了今天才刚好满五岁，这五层蛋糕也刚好符合。
　　齐微和陆瑶互望一眼，齐齐摇头：“不是我们家订的蛋糕啊。”
　　齐微说：“这难道不是你订的？”
　　沈暮的确有订过一个蛋糕，但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水果蛋糕，并不是这样的啊。
　　若说是送错了，觉不可能这么巧合的。而且这上面的小女孩，的确就是萱萱。衣服还是她前几天穿过的那件呢。
　　沈暮似乎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黎迟：“这蛋糕……是你订的？”
　　黎迟抿了口红酒点头：“前天晚上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猜到今天可能是萱萱的生日，所以就让人订了这款蛋糕。想着萱萱应该会喜欢这种小花样。”
　　黎迟这么一说沈暮想起来了，刚来饭店的时候黎迟的确是打了个电话，她隐隐听到他报了这里的地址。当时没太在意，现在仔细想想，可能是给蛋糕店打的。
　　“谢谢。”沈暮对着黎迟由衷开口。
　　萱萱见了也跟着妈妈说：“谢谢叔叔！”
　　黎迟笑着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却突然听得咔嚓一声。
　　沈暮下意识抬头，却见齐微居然正拿着相机拍照。拍完又笑着把相机给旁边的陆瑶看：“快瞧快瞧，像不像是一家三口？”
　　陆瑶笑着符合：“什么叫像啊，我看分明就是。”
　　沈暮听了下意识去看黎迟的表情，见他面带笑容，似乎并不介意齐微的话，她端起红酒喝了一口。
　　关于萱萱的事，今天她得找机会跟黎迟谈谈才行。
　　这边正笑闹着，服务员又送进来一份蛋糕，沈暮一看就知道是自己订的那个。
　　“蛋糕既然了，要不然这个就不拆开了？”跟黎迟的一比，她觉得自己订的蛋糕有点没脸见人了。
　　“干嘛不拆啊？”齐微一边说着，已经伸手去拆包装盒了。
　　是一个16寸的草莓蛋糕，最上面铺满了红艳艳的草莓，中间写了几个字：“萱萱宝贝生日快乐！”
　　齐微啧啧两声：“小暮，跟人家黎迟比着，你这做妈的似乎不太走心啊。”
　　沈暮自然知道自己这蛋糕突然没什么分量了，可又忍不住嘴硬说：“那可不一定，我虽然不会花什么小心思，可对我们家萱萱的爱可是真的。没准儿我们萱萱就喜欢我的这个蛋糕呢，对不对萱萱？”
　　萱萱一向很给沈暮面子，今天自然也不例外，点点头：“对，我喜欢黎叔叔的蛋糕，也喜欢妈妈的蛋糕。”
　　齐微翻了翻白眼儿：“小暮，你说你是修了几世的福气才能有萱萱这么一个可爱懂事的闺女。”
　　陆瑶也跟着点头：“是啊，我看着都羡慕，真希望自己也赶快生一个。”
　　齐微忍不住笑她：“你又想生了，找你家吴斌加把劲儿。”
　　陆瑶没想到齐微居然当着黎迟的面说这种话，脸上一阵尴尬，在桌底下踢了齐微一脚。
　　齐微反应过来，抬头瞥了眼黎迟默默低头往嘴里扒饭。但事实上，她肚子里早已经装不下了。
　　沈暮笑着岔开了话题：“来来来，咱们一起点蜡烛，待会儿让我们萱萱许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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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饭从饭店里出来，齐微和陆瑶两个人耳语了几句，齐微笑着说：“小暮，我们俩一会儿打算去做个头发，害怕时间太久，要不就先走了。”
　　沈暮不解：“怎么这时候想要做头发？”
　　齐微笑说：“换一种发型，换一个心情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再说了，你们这一家三口甜甜蜜蜜的，我们俩也得有点眼力劲儿，给黎先生一点机会不是？”
　　陆瑶也跟着说：“是吧，我们俩这电灯泡发光发亮这么久，都没电了，得去充充电。”
　　沈暮：“……”
　　两人正要走，齐微突然转过身来：“哦对了，那个小电灯泡需要我们俩带走充电吗？”她指了指萱萱。
　　萱萱没懂齐微什么意思，但下意识抱住了沈暮的大腿，似乎很怕莫名其妙被齐微阿姨给带走了。
　　陆瑶扯了扯齐微的胳膊：“喂，你干嘛呢，今儿可是萱萱生日，有你这样儿的吗？”
　　齐微笑了笑：“开个玩笑嘛。”
　　说着对萱萱挥了挥手：“小萱萱再见！”
　　见齐微阿姨不把她和妈妈分开了，萱萱顿时松了口气：“齐微阿姨再见，陆瑶阿姨再见！”
　　齐微和陆瑶走后，沈暮和萱萱上了黎迟的车。原以为是要回家，却发现并不是回家的路。沈暮困惑地问：“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
　　黎迟开着车没有回头：“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车子大概行驶了四十分钟，途中沈暮和萱萱坐在后面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睁开眼的时候，黎迟已经停了下来。
　　沈暮摇开车窗玻璃看向外面，苍松翠柏之中，一座复古的楼阁宅院傲然挺立，琉璃瓦，花梨木，曲折回廊、峥嵘轩峻，古朴大气又不失格调。
　　正是秋冬交替的季节，院子里金灿灿的菊花一簇一簇地绽放着，美不胜收。
　　沈暮看的有些呆了，耳边有一个少女的声音环绕着。
　　——“阿狸，你说现在的人为什么大都喜欢西方的东西呢？比如建筑，难道你不觉得咱们中国古代的亭台楼阁其实也很有格调吗？而且，还有一股西方文化所没有的独特韵味，你看故宫和清明上河园建的多好。”
　　——“阿狸，你更喜欢生活在大都市里还是郊外？我觉得吧，上班的时候住在市区，度假的时候去郊外，这样就完美了。如果有条件的话，可以在郊外建一处复古的别苑，那种闲适雅致的风格。工作了一周，在那样的地方歇上两天，肯定会觉得浑身轻松。”
　　黎迟打开车门，见沈暮在发呆，他缓和了语气说：“下来看看这别墅的建造符不符合你的期望。”
　　沈暮和萱萱两个人下了车，站在大门口看着里面古朴典雅的建筑，沈暮愣在那里没有动。眼睛里渐渐蒙上一层薄雾，模糊了她的视线。
　　黎迟走上前去，并肩同她站在一起：“记得大学时你描绘了很多美好的画面，这复古的别墅三年前我就着手让人去建了，图纸改来改去最后才定下来。”
　　黎迟苦笑：“说起来，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些年为什么还要惦记着这件事。不过还好我坚持了下来，如今才能给你这份惊喜。”
　　他说着转过身去，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小暮，嫁给我吧，也给萱萱一个完完整整的家，让她和其他的孩子一样拥有爸爸妈妈。我想，这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第19章 chapter19
　　沈暮没料到黎迟突然之间会跟自己说这个，脑袋一下子就嗡了。
　　“你，我……”她支支吾吾半天，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他才好。
　　一低头，见萱萱也正仰着小脸儿看自己，她握着女儿的手紧了紧，缓缓弯腰对女儿说：“萱萱，你看那边的金菊开的多好，你帮妈妈挑几朵好看的，咱们放在房间里当摆设好不好？”
　　萱萱原本是还想听妈妈和黎叔叔说话的，不过既然妈妈都开口了，她也就没有坚持，乖乖地点头向着菊花丛里去了。
　　看着走路时一蹦一跳的女儿，沈暮脸上洋溢着暖暖的笑意。扭头看向黎迟：“你今天的这些话……是因为萱萱吗？”
　　说起这个，黎迟看着她若有所思：“萱萱到底是谁的孩子？为什么我觉得你很矛盾，有时候就好像默认了萱萱是我的女儿一样，而有的时候，你又似乎很抗拒这件事。”
　　沈暮苦笑：“是啊，我也觉得自己挺矛盾的，有时候想要就这样骗你一辈子，萱萱的年龄和生日足够让你误会的，她从小就缺失父爱，你如果把她当亲生女儿来对待，对她来说无疑是件幸福的事。可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
　　沈暮说着，认真看向黎迟：“对不起，一直没机会好好跟你说萱萱的事，让你误会了。”
　　黎迟的脸一点点沉了下去，扭头看着花丛里的小姑娘，滋味万千。
　　沉默了一会儿，他苦涩一笑：“那是谁的？”
　　不等沈暮回答，黎迟攥住了她的肩膀，眼睛里因为激动而布了红丝：“当年你电话里跟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早就已经另有喜欢的人了，你不愿跟我出国是因为他，萱萱也是他的孩子？是这样吗？沈暮，你果真在我们没有分手的时候脚踩两只船，你一早就背叛了我！”
　　沈暮没想到自己这话让他误会了，赶紧解释：“黎迟，不是这样的，其实萱萱她也不……”
　　“你不用跟我解释！”黎迟出声打断她，眼睛里透着浓烈的恨意，“沈暮，你不感觉现在跟我解释当年的事很残忍吗？六年前你拿把刀在我心上狠狠的剜了一下，现在伤口好不容易结痂了，却又被你在这里划了一道，伤上加伤。沈暮，你真狠！”
　　说完自嘲一笑：“我觉得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都像是一个大笑话！”
　　他决然转身，上了车，直接离开了。
　　“黎迟！”沈暮大喊一声，看黎迟将车开远了，无奈地呆愣在原地，心上涌起一抹酸楚。为什么就不愿听听她的解释呢……
　　里面的萱萱刚折了一朵菊花，听到沈暮的声音跑出来：“妈妈，怎么了？”
　　她看了看四周：“黎迟叔叔呢？”
　　沈暮看到女儿，脸上的愁容敛去，笑着蹲下身子：“黎迟叔叔公司里有事，要赶回去处理一下。所以暂时不能陪萱萱了。”
　　“那黎迟叔叔刚刚让妈妈嫁给你，妈妈你答应了没有啊？”萱萱看着沈暮，眼神里有些期待。
　　想到刚刚黎迟的那些话，沈暮勉强笑了笑：“这件事要以后再说，咱们先回家好不好？”
　　“好。”萱萱把手里的花递过去，“妈妈你看，这是我选的菊花。”
　　沈暮接过来，放在鼻端闻了闻：“好香。”
　　“妈妈，咱们怎么回去啊？”
　　沈暮站起来看了看四周，突然反应过来，她的包还在黎迟车上呢，钱也没有，手机也没有……
　　她扭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除了这栋别墅以外，居然荒无人烟。
　　正在她万分纠结的时候，一辆轿车从远处驶来，随着视线渐渐清晰，沈暮总算松了口气。
　　黎迟，到底还是折了回来。
　　黎迟在沈暮跟前停了车，摇下车窗玻璃看向她：“我不想咱们之间有什么误解，你刚刚想说什么，我洗耳恭听。”

第20章 chapter20
　　沈暮没想到黎迟居然会这么快折回来，心里自然欢喜。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忆起萱萱还在自己身边，忙又止住。
　　黎迟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思，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道：“上车吧，有什么话晚点再说。”
　　沈暮松了口气，对黎迟道了声谢，抱着女儿上了车。
　　回家的一路上，沈暮和黎迟一直没有说话，萱萱敏感地捕捉到了大人之间的不对劲，只乖乖在沈暮怀里待着，也不说话。
　　到了小区，沈暮送女儿回家，并嘱咐她乖乖在房里待着，这才又重新出了门。
　　在小区门口见黎迟的车还没走，她犹豫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走上前。
　　黎迟一直在驾驶位上坐着，见她过来随口说了一句：“上车吧。”
　　沈暮应了声，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坐下来。
　　黎迟一直不说话，似乎是在等她解释什么。沈暮食指交叉扣在大腿上，两根大拇指腹不太自在地摩挲了几下，这才犹豫着开了口：“其实，萱萱并不是我的女儿。”
　　黎迟眉头几不可见地拧紧了一秒，又很快回复如常，继续沉默着等她说。
　　“我初中时有一个好闺蜜，叫姜夏，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从记事起就不知道自己的爸妈是谁。直到七岁那年有一对夫妇领养了她，才算是有了个家，和大多数孩子一样正常上学。初中我们俩坐了三年的同桌，关系一直都很好。后来她中招失利，没考上好的高中，因为不想给养父母增加负担，就出去打工了。”
　　“从高中到大学我们俩联系渐渐少了，所以一直没有跟你提过这么一个人。直到大四毕业的那个暑假，意外收到了她的请柬，这才知道她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