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难寻——夜子莘

　　谈业：“……哦。”
　　见谈业不信，杜元又道：“我说的是真的，沈老师说她喜欢我的眼睛，她还说这种眼睛叫丹凤眼。谈叔叔你不知道，因为沈老师喜欢我，班主任还吃醋了呢。”
　　见这小子越说越像那么回事，谈业甚是无奈：“是吗？怎么吃醋了？”
　　杜元清清嗓子：“有天我去交作业，听见班主任对沈老师说：小暮啊，咱们班那么多学生，你对杜元是不是好的有点过了，这样对别的孩子多不公平啊？老师对学生要一视同仁才好。”
　　坐在沙发另一头的黎迟总算有了动静，突然扭头看过来：“你们沈老师叫什么？”
　　杜元正和谈业聊得欢快，被他舅舅这一问吓了一跳：“叫，叫沈暮啊。”
　　“哪个暮？”
　　“就是，就是……”杜元比划了一下颇有些苦恼，这个字太难了，他不会写。后来眼前一亮，说，“对了，我们沈老师说过，是太阳下山的那个暮。”
　　“你们先聊，我出去一下。”他说着突然站起身，拿起手边的外套和车钥匙匆匆走了。
　　杜元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谈叔叔，我舅舅怎么了？”
　　谈业耸肩：“谁知道？”
　　杜元：“那咱们接着说，我们班主任喜欢沈老师，沈老师喜欢我，不过，我喜欢沈老师的女儿沈妙萱。那个沈妙萱在我们隔壁上幼儿园，长的特别可爱，而且还会唱歌……”
　　——*……*——
　　黎迟一鼓作气开车来到了杜元所在的凌荣小学大门口，下了车便急急往里面进。
　　门卫大爷慌忙拦住他：“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黎迟停下步子，抬头看教学楼一片漆黑，问道：“大爷，我想问一下，你们一年级2班的语文老师是叫沈暮吗？”
　　大爷点头：“是叫沈暮。”
　　“那您知道她家在哪儿吗？”
　　大爷摇摇头：“这个不清楚。”
　　黎迟有些失望，默默凝望着那一片漆黑的教学楼。
　　大爷道：“你是哪位同学的家长吧，如果找沈老师有事可以跟她打电话，我这里有沈老师的电话。”
　　黎迟好似看到了一丝希望：“谢谢大爷。”
　　大爷领他进了值班室，将一个黑皮笔记本递给他：“每个老师的电话都在这里，我年纪大了，眼花，你自己找找。”
　　黎迟接过笔记本，很快在上面看到了日思夜想的名字——沈暮。
　　拿出手机记下电话，他对着门卫大爷告了别，重新回到车上。
　　盯着那一串数字凝视良久，他终于拨了过去。

第2章 chapter2
　　电话在嘀嘀几声后很快有了应答：“喂，您好。”
　　温柔甜美的声音，隔着话筒一字一字击打在他的心上，他张了张口，却突然发不出声来。
　　“您好，请问您是哪位？”那边很有耐心的又问了一句。
　　黎迟握紧了手机，缓缓从耳边拿下来，按了挂断。
　　*……*……*
　　“妈妈，是谁打的电话？”萱萱坐在自己粉红色的公主床上，仰头看着床边站着的沈暮。
　　沈暮摸摸她的头：“不知道，许是打错了吧。快睡吧，明天咱们还得参加你齐微阿姨的订婚宴呢。”
　　萱萱乖乖躺下来：“妈妈晚安。”
　　沈暮低头亲亲她的额头：“晚安。”
　　关了灯从女儿房里出来，沈暮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给齐微发信息。
　　沈暮：【真的想好了吗？】
　　齐微：【这有什么好想的，嫁给SMAS集团的接班人，稳赚不赔的买卖。】
　　齐微：【对了，明天你和萱萱可一定要来啊。我已经跟陆瑶说过了，她明天和她老公开车去接你们。】
　　沈暮：【那你和苏源呢？】
　　齐微：【姐姐，大好的日子别提他行不行？】
　　【其实，我……】沈暮犹豫了一下，将输入栏的几个字删掉，改成了【祝你幸福！】
　　随后合上手机，关灯睡觉。
　　*……*……*
　　齐微将怀里的抱枕扔在地上，气呼呼的翻了个身：“苏源你个没良心的，到现在都不肯来跟我讲和，不就仗着我喜欢你吗？好啊，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就不信了，没有你难道我还活不成了？”
　　她拉了被子将脸蒙起来，低声抽噎着。
　　*……*……*
　　第二天一大早，沈暮和女儿刚用过早饭，陆瑶已经给她打电话说到楼下了。
　　和女儿收拾妥当匆匆出了小区，陆瑶笑着从副驾驶的位置下来：“哎呦，小萱萱，陆瑶阿姨好久没看到你了。”
　　萱萱小跑着扑进她怀里，甜甜地叫了声“陆瑶阿姨”，直叫的陆瑶一阵美滋滋。
　　陆瑶是沈暮和齐微在高中时认识的，她是在农村长大的孩子，自幼父母离异，到了上高中的时候才被爸爸接来辛淮市念书。高中的时候和沈暮上下铺，两人的交情很好。
　　陆瑶相貌不算出众，但很朴实，去年和外科医生吴彬结了婚，夫妻俩日子一直和和美美的。
　　陆瑶很喜欢萱萱，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狠狠亲了一口：“萱萱真乖，阿姨要有你这么个女儿就好了。”
　　吴彬笑着揽过她的腰：“你喜欢，咱们就抓紧生一个。”
　　陆瑶脸上一红，推了他一把。
　　沈暮大清早吃了一把狗粮，拉着女儿的手说：“走了走了，咱们上车，让你吴彬叔叔和路瑶阿姨好好腻歪。”
　　沈暮上了车刚要关门，被陆瑶跑来拦下：“等等，我也要跟你们坐在后面。”说着就往里面挤。
　　陆瑶上了车，一把将萱萱拉在自己怀里：“我的小萱萱，阿姨最喜欢你了。”
　　萱萱坐在陆瑶腿上，甜甜地笑着：“萱萱也喜欢陆瑶阿姨。”
　　这小丫头她是越看越喜欢，不由想着，将来她和吴彬也一定要生个女儿，最好像萱萱这样乖巧懂事的。
　　“对了，齐微订婚，苏源知道吗？”陆瑶扭头问沈暮。
　　沈暮正在发呆，根本没听到她说什么。陆瑶纳闷儿地看她一眼，低头小声问萱萱：“你妈妈怎么了？”
　　萱萱小声回答：“妈妈这两天一直这样，没事就一个人发呆，都不跟我说话。”
　　陆瑶抬手推推她：“怎么了，发什么呆啊？”
　　沈暮回过神来，笑着摇头：“没事。”
　　“齐微订婚，苏源知道吗？”陆瑶又问了一遍。
　　“我不知道。”
　　陆瑶盯着沈暮的脸看了一会儿：“你化妆了？我记得你平时从不化妆的，说伤皮肤，今儿怎么了？”她其实很羡慕沈暮的皮肤，白皙紧致有弹性，即便素颜朝天，走在街上都是十足的美人胚子。
　　没想到陆瑶问起这个，沈暮莫名有些尴尬，抬手抚了抚耳边的刘海儿：“是啊，化妆品搁着也是浪费，宴会这种场合化妆是对主人起码尊重嘛。”
　　“你有心事？”陆瑶这话虽是在问，却带着肯定的意味。许是因为自幼在离异家庭长大，她这个人有些敏感，也很会察言观色。
　　今天的沈暮明显让她觉得不太对劲。
　　沈暮被她看的不太自在，将脸转向另一边：“我能有什么事，是你想太多了。”
　　陆瑶看她不太想说，便也不再问：“行了行了，不说你了，说说齐微的未婚夫吧，我听说他在哈佛读过几年书，是SMAS集团的接班人呢。你见过他真人吗？”
　　沈暮左手攥着右手：“我……”
　　陆瑶似乎没等着她回答，又笑着从包里取出一份杂志：“快看，刚回来就上了杂志封面，人长的很帅，比苏源可不是一个档次的。”
　　那是一份商业杂志，封面上的男人西装革履，面容刚毅，眼神霸道而深邃，唇角弯起一抹弧度。
　　望着封面，沈暮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心里乱糟糟的，一颗心跳的飞快。犹豫了一下，对陆瑶道：“我觉得有些不太舒服，要不然我就不过去了，你跟齐微说一声，改天我请她吃饭赔罪。”她这样的状态，真怕见到黎迟会控制不住自己。
　　这是她最好的闺蜜的订婚宴，不能因为她搞砸了。
　　“这都快到了，你怎么突然就说不去了？”陆瑶纳闷儿地看着她，见她脸色苍白关切询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晕车啊？或者哪里不舒服，我让吴彬带你去医院。”
　　沈暮摇头：“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心慌。”
　　前面的吴彬说：“是晕车了吧，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陆瑶看看前面：“还有多远？”
　　吴彬道：“很快，过了前面的十字路口就是了。”
　　陆瑶担心地看着沈暮：“你要不要紧？”
　　既然已经到了，沈暮也不好说走，笑着摇了摇头：“放心吧，许是闷得了，现在窗户打开好多了。”
　　宴会在酒店后面的绿草坪上举行，客人已经来了不少，沈暮他们被安置在座位上。
　　陆瑶看看周围的宾客，附耳对沈暮道：“今天请了好多人啊，还有不少媒体，果然，SMAS集团和齐氏的联姻就是不一样。不过，这黎家唯一的孙子刚一回国就要订婚了，不知道多少花痴少女要闹自杀呢。”
　　沈暮不说话，陆瑶就继续说：“你知道吗，我听人说黎迟是黎家的私生子，六年前才认祖归宗的。”
　　“不是私生子，他爸爸和妈妈是领过结婚证的合法夫妻。”沈暮反驳道。
　　陆瑶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听人说的。”
　　“是不是私生子不重要，关键人家现在身价值钱啊。对了，听说他以前跟他母亲家境不好，你说那个时候有没有谈过女朋友啊，若是他以前的女朋友看到他如今这么值钱，会不会悔的肠子都青了？”
　　沈暮正低头喝着果汁，被她这话说的呛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
　　这时，一个身穿白色衬衣、墨蓝色条纹西服，带着墨镜的男人走了过来，拍拍吴彬的肩膀：“吴彬！”说着摘掉墨镜，一脸的惊喜：“你怎么也在这儿？”
　　吴彬回头一看，笑着站起来，拳头捶了下那人的肩头：“谈业，你小子，怎么突然回国了？”
　　谈业笑：“总不能老待在国外吧？回国内发展也挺好的。”
　　吴彬笑着点头，揽过陆瑶的肩膀：“对了，来我给你们介绍，这是我老婆陆瑶，那个是她闺蜜沈暮；瑶瑶，这是我大学室友谈业，以前跟你提过的。”
　　谈业和陆瑶客套了两句，笑看向吴彬：“兄弟你行啊，几年不见这婚都结了。怎么着，什么时候补请我喝喜酒？”
　　吴彬拉他坐下来：“请，一定请你喝个够！”
　　吴彬和谈业热络的说着这几年的事，沈暮在一旁听着，方才知道，这个谈业和黎迟是在国外认识的，这次黎迟回国，他也跟着回来了。
　　沈暮全程默默喝着果汁，一颗心揪的很紧。
　　撇眼间看到人群中笑着应酬的黎迟，她身形微顿，目光就那么凝视着他的侧脸发呆。
　　六年不见，他好像又瘦了，也成熟了。
　　看他向这边转过来，沈暮心跳漏了半拍：“我，我去下洗手间。”
　　她刚起身要走，却听到一个清脆熟悉的声音：“沈老师！”
　　沈暮闻声望过去，却见是身穿黑色小礼服的杜元跑了过来：“沈老师，你也是来参加我舅舅的订婚典礼的吗？”
　　沈暮眉头拧了拧：“你舅舅？”
　　“对啊，那个就是我舅舅。”她说着指了指身后。
　　顺势望过去，却见黎迟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就站在离她几步之远的位置。
　　他站的笔直，高大的身躯，俊逸的脸庞，一身蓝色西装礼服，就那么一句话也不说，便能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他的眼神复杂而深邃，里面似有流光闪烁着，性感的薄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沈暮觉得一颗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这样的遇见虽然在脑海中回想过无数遍，可真的发生了，她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杜元小跑着过去扯住黎迟的手，将他拽了过来：“舅舅，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沈老师，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黎迟的眼神从始至终都不曾从沈暮身上移开，默了一会儿，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唇角：“是很漂亮。”

第3章 chapter3
　　沈暮没想到他会当着众人的面回答一个小孩子这样的问题，莫名觉得这些话暗含嘲讽的意味，一时间双颊有些发烫，下意识侧过脸去。
　　黎迟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也没再说话。
　　杜元一眼看到了沈暮旁边的沈妙萱，又给他舅舅介绍：“舅舅，那个是沈老师的女儿，她叫沈妙萱，在我们隔壁上幼儿园。”
　　黎迟这才发现，她身边竟然还坐着一个孩子，那是个可爱的女娃娃，一双眼睛又大又亮，讨人喜欢。
　　她已经，有孩子了。
　　萱萱被黎迟看的有些心慌，从椅子上下来抓住了沈暮的手：“妈妈。”
　　沈暮心跳快了几拍，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将女儿拉进怀里：“没事的，乖。”
　　“你结婚了？”他虽然已经有了答案，可还是想听她亲口告诉他，垂下来的拳头不由握得紧了。
　　沈暮神色微怔，握着女儿的手紧了紧，笑的云淡风轻：“你如今，不也快结婚了？”
　　陆瑶看着莫名其妙的两个人，小声问吴彬：“他们俩什么关系啊？我说今天小暮怎么怪怪的。”
　　还是谈业反应快些，起身走到黎迟身边低语两句：“别在这儿站太久，今天媒体那么多，你们俩不想上新闻头条吧？”
　　黎迟回过神来，深深望了沈暮一眼，再没说什么，被谈业拉扯着走了。
　　这么一见面，沈暮是彻底没心思在这里参加什么订婚典礼了，对陆瑶道：“瑶瑶，我身子有些不太舒服，想先回去了，你代我跟齐微说一声。”
　　陆瑶看她这样不好再留她，跟着站起身：“那我让吴彬开车送你过去吧。”
　　沈暮摇头：“不用了，地铁就在附近，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说完拉着女儿便离开了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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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僻的梧桐树下
　　谈业看着神色复杂的黎迟：“她就是你回国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