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年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教授。他似乎和夫人在说一件什么趣事，笑得非常开心。
他把手机摸出来，看了一眼屏幕。
没有任何信息。
陆年敛眸，把手机放回口袋的同时，不经意向后看了一眼。
不知道该说是巧合还是他在这个瞬间的心灵感应……
陆年这一瞥，刚好瞥见秋风挽着男人。
跟上次的，还不是同一个。
秋风心里疑惑，段星海比她更疑惑。
尼克芬平常虽然小孩子心性，做事情经常胡来，想一出是一出。
但他也不会这样，毫无理由地惊慌，还明显想带着他俩去展厅的某个角落……
段星海手插在口袋里，摆出闲适的姿态：“尼克。”
尼克芬停下来，扭头去看他，脸上的小脸有点僵硬：“嗯？”
“这么着急。”段星海道，“另一边是不是有你画毁掉的画？”
尼克芬：“……”
“你怕什么，我又看不懂。”段星海坦然承认自己在艺术领域的无知。
秋风跟着打趣道：“别担心，我们老大吹牛无敌，他看不出来，还能给你夸到天上去。”
段星海用没被挽住的手拍了下秋风的头顶：“没大没小。”
语气里分明没有半点不快。
她说，我们老大。
陆年的脚步顿住，眼神变得极冷。
尼克芬也在笑，正要说些什么，又一眼看见了秋风和段星海身后的陆年。
修罗场的气息在他跟陆年对视的瞬间炸开。
尼克芬背后发毛。
陆年有多喜欢这姑娘他是知道的，一有空就蹲在画室里画这姑娘，画来画去都是背影，偶尔有几个侧脸也是模糊不清的。
艺术细胞这事儿说来玄妙，但同类画家之间，确实可以从对方的画面里读到一点东西。
尼克芬当时故作轻松说：“Bro，爱意，满出来，从画框。”
他没说的是，画面里还有很多的恐惧。
喜爱而不敢传达的恐惧，害怕失去的恐惧……
害怕到不敢看更不敢画这姑娘的正脸。
陆年背地里有没有做一些变态的事情他不知道，反正在他眼里，现在陆年对这姑娘的感情已经有点病态了。
上次秋风跟萧凛一起参展，他的病就发作了。
好容易他想开了，积极配合治疗，现在可不能再刺激他啊。
尼克芬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不确定自己这时候该不该喊他。
反倒是陆年自己先出声道：“秋风。”
秋风转过身，露出欣喜的表情：“陆年。”
她没想到几天不见，陆年的状态看上去竟然好了这么多。
先前他的精神状况不太好，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而这次再见面，他的脸色比之前好看得多，不再像之前一样摇摇欲坠了。
秋风笑道：“最近过得不错呀。”
陆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
段星海扫了陆年一眼，转头看秋风：“认识？”
秋风：“认识呀，这位就是萧凛找你告状的，我的‘私交’。”
段星海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这一声“嗯”得秋风有点儿头皮发麻，满脑子都是“老大=霸总”“霸总=老大”。更恐怖的是霸总老大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对陆年的态度冷淡到了失礼的地步……
陆年上前一步，露出一个他最近一直在练习的笑。
“秋风。”他说，“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看尼克的画展？你——”
段星海出声打断他：“不好意思，秋风今天的时间我占用了。”
秋风浑身一震，随后听见段星海不紧不慢地补充道：“有工作。”
秋风：“……”
不大喘气会死吗。
她稍微松了口气，又抬头去看陆年。
像是报复段星海之前对他的无视和打断，陆年也没看段星海一眼。
他盯着秋风的眼睛，脸上挂着刻意练习出来的完美微笑，轻声道：“尼克的画展，跟一个外行人一起看，有什么意思？”
秋风：“…………”
她眼前的进度条窜来窜去，一会儿变蓝一会儿变红。
格外刺激。
第51章 画家（6）
陆年这话太狠, 秋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
她看了眼身边的段星海，压低声音道：“怎么办呀老大, 我能请半天假吗？”
段星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先看出秋风为难的是陆年。
都是男人，互相瞥对方一眼，甚至不用对上目光，只看动作就能知道对方什么心思。
陆年自然知道段星海对秋风心怀不轨，偏偏段星海又是秋风的上司。
秋风的胳膊还放在段星海的臂弯里, 他的目光落在那儿，很难冷静下来。
这种情况下要做出让步，真的是种难以忍受的折磨。
段星海在秋风面前显然还没有露陷, 看秋风为难的表情就知道。
陆年微微低头, 目光又落在秋风的脚尖。
她穿着黑色的高跟鞋，看上去跟身边那个穿着黑皮鞋的家伙十分登对。
陆年深吸一口气，开口道：“算了。”
秋风：“嗯？”
“打扰你工作了。”他又笑了一声, “结束以后回我电话？”
秋风点头道：“哦哦，好的。”
她面前的进度条疯狂倒退。
修罗场警报解除，尼克芬还得陪着秋风和段星海聊上几句。
中途段星海接了个电话, 秋风趁着他转头打电话的时候凑到尼克芬身边，压低声音道：“一会儿你先走, 可以吗。”
尼克芬傻乎乎歪头：“什莫？”
“你跟我老大说两句客套话，然后先走。”秋风嘀咕道, “去看看年年怎么样了, 我有点担心他。”
尼克芬顿时双眼放光：“哦！好啊。”
原来他的好兄弟不是单恋啊！
秋风还想再说两句, 段星海已经接完电话回来了。
秋风仰着头看他：“怎么样, 学瀚那边松口了吗？”
“还行。”段星海斜睨她一眼，“现在你问我这些问题，我都觉得你是商业间谍。”
秋风：“…………”
尼克芬果真来说了两句客套话，说完立刻溜之大吉。
只留下秋风一人面对恐怖如斯的最终boss。
段星海眼中带了点笑意：“怎么，跟那小画家关系这么好？”
秋风顾左右而言他：“尼克啊？我跟他真没什么关系，他还是我偶像来着，老大你忘记了吗——”
“不是他。”段星海笑意渐冷，“另一个。”
秋风小心翼翼看着他。
虽然他们跟老大关系都不错，比起上下属，更像是家人，可是——老大对她来说，更像是父亲的角色。
这会儿像早恋被抓一样心虚。
转念一想，她都成年好多年了，这个时候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有什么好心虚的？
于是秋风努力挺直脊背，理直气壮道：“是挺好的，他是我男朋友。”
段星海：“……”
秋风怎么也没想到，在她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她面前的进度条往前走了好大一格。
这一格非常恐怖，比之前加加减减的总量还多，直接给进度条推到了一半多点儿的位置。
这种巨变让秋风突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果老大是这个世界的男主，那女主是谁？
她刚刚那句话总不至于对进度条的影响有这么巨大，要按照这种计算方式，在前几个世界她早该完成任务了。
而且，好像。
在老大和陆年的直接交锋中，她偏袒谁，进度条好像就在往哪边转……
秋风目瞪口呆。
——写小说yy真人的时候不都是代入自己吗，谁把她给当成女主往里面写啊！
“我还什么都没说。”耳边传来老大无奈的声音，“你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算怎么回事？”
秋风：“啊……”
段星海缓慢道：“公司又不是不准谈恋爱。”
秋风：“嗯……”
“走吧。”段星海又拍拍她的后脑勺，弯着的胳膊送到她面前，“陪外行人再逛逛。”
秋风点点头，脑袋里还有点乱。
按理说霸总不该这样的啊，小说男主听说女主跟别人谈恋爱了，也不会就这么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丢到一边有空再想，解决眼前的问题才是首要的。
秋风陪着老大逛了逛画展，遇到喜欢的画也动作自然地蹿上去一通拍。
偶尔段星海也会歪着头问她两句。
他一点也不介意和掩饰自己外行人的身份，看不懂的地方理所当然地发问，秋风自然也热心地给他解释。
两个人之间气氛挺好。
暗中观察的人也被气得挺好。
展厅是有营业时间的，陆年一直等到接近闭馆，才等来了秋风的电话。
电话那端的小姑娘语气轻松愉快：“年年，你在哪里呢？”
陆年：“……你很开心吗。”
秋风：“嗯？”
“……”意识到自己语气里的嘲讽，陆年闭了闭眼强行忍住，又改口道，“你别乱跑，我去找你。”
秋风：“哦，好。”
她这边刚忙完就打了电话，等挂断电话再一看手机，未读短信冒出来七八条。
秋风点开一看，竟然都是尼克芬发来的短信。
他不知从哪打听到了秋风的电话号码，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大堆陆年的好话。
自从近距离接触以后，尼克芬在秋风眼里的偶像光环就一直在变淡。
这会儿更是跟个好姐妹似的，絮絮叨叨地在做助攻。
尼克芬的中文水平本来就马马虎虎，书面表达比口语还要更差一点，他又着急，不太会表达的地方只好夹着英文单词一起冒出来。
秋风看着他发的短信，忍不住笑出声来。
陆年站在秋风身后，目光不经意间扫到她的手机屏幕，只见短信一条接着一条往外冒，看短信的人满脸都是他已经很久没见到的真情实感的笑。
秋风转头看见陆年，高兴道：“哎呀，你来啦。”
陆年：“嗯。”
“我跟尼克申请过了。”秋风道，“这边马上闭馆，他们工作人员会等明天早上开门之前再来收拾。今天晚上嘛，就是我们的地盘啦。”
陆年愣了下。
“发什么呆？”秋风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们之前说好一起逛的，你还记得吗？”
陆年沉默片刻，又很轻地“嗯”了一声。
秋风好笑道：“今天看你怼我老板，还以为你变得能说会道了。怎么这会儿没人了又开始跟我装小白兔？”
陆年被她这句“装小白兔”说的又羞又恼，红着脸对她伸出手，掐了掐她白面团子似的脸颊：“不知道谁是小白兔？”
秋风一把拍掉他的手：“别，我很坏的，是大灰狼。”
陆年：“嗯？”
秋风朝他扑过去：“大灰狼要吃小白兔啦——”
这种台词非常神奇，幼稚又下流。
不管是幼稚还是下流，陆年都完全不是秋风的对手，三两个回合就战败，被小姑娘勾住脖子吻了过去。
陆年怕她摔倒，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揽住她的腰肢。
两个人对彼此的身体都很熟悉，此时场馆里空无一人，弥漫着不易察觉的浅淡熏香，显得安静又神秘。
在这种地方，吻也变得温和而绵长。
开场的时候主动进攻的人这会儿反倒节节败退，小脸染上一片绯红，呼吸也很快就跟不上了。
陆年恋恋不舍地把她放开。
秋风乖巧瘫在他怀里，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小白兔果然是装的。”
陆年低头亲亲她的鼻子，显得比她还乖巧。
他说不过她，干脆一装到底。
秋风的进度条又涨了一大截，这可是之前从来都没有过的神速。
但找这个进度涨下去，她很快就又要离开了啊。
秋风都快要累瘫了，她想在这个熟悉的世界再生活一段时间，或者干脆就不要走了——
“之前的事情，你记得多少？”她问陆年。
陆年垂眼看着她：“全部。”
“全部！？”秋风惊讶地从他怀里挣脱，站好了又问一遍，“你全都记得？每一次？”
陆年点点头。
“之前说过，可以携带的记忆数据是有限的。”陆年耐心解释，“上一次数据储存全部给我了，所以你那边可能会缺失一部分记忆。”
秋风：“……”
原来她啥都记不清是陆年的锅。
也难怪陆年一开始不敢跟她多废话，想装作不认识她，又老是忍不住露出马甲。
秋风摸摸鼻子：“我主动接近你那么多回，换你一次，怎么结果还是我主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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