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拓走来帮江元依抓住那名侍卫的脚,侍卫:“……”
萧拓看向江元依:“怎么了?”
江元依埋到他脚面看了一下,果然见到一个凸起的东西,上面沾了不少灰褐色的稀泥,隐约从缝隙中透出它的颜色,是红色。
江元依凑近,准备伸手掰下来。
萧拓拦住她,伸手将那块石头拿下来,然后递到江元依鼻尖前。
江元依嗅了嗅,眼前一亮,抓住萧拓的胳膊递到那位御医面前:“您闻闻,是不是同一种。”
侍卫被萧拓扯着脚转了一圈:“……萧少爷。”
萧拓反应过来,将他的脚放下。
另一只手被老御医抓着,老人凑近闻了下,这味道很相近,他从萧拓手中接过,从凹面挖出一小块泥土闻了闻。
将领和玉荷皆是紧张地看着他。
老御医紧皱的眉头松开,肯定地点头:“是!就是这个!”
玉荷拿过那枚东西,倒了一杯茶仔细清洗了一遍,洗干净之后,便能发现那是女子头簪上的物品,玉荷看向统领:“仔细搜身,把身上的东西全掏出来,仔细核对。男女皆不要放过。”
一旁的侍女接过那杯水,小心地保存起来,。
副统领带来三队人负责排查外面的可疑人口,统领带着其余人留在茶会内。
江元依唤来晓晴,附到她耳边轻声道:“去惠亲王府,将秀圆找来。”
晓晴点头答应道:“是。”
江元依走到玉荷身边,轻声道:“我的婢女有要事要出去一趟,若是不放心,可以派人跟上。”
话刚说完,明玥便不悦地瞧过去,玉荷下颌微收:“二少奶奶请便。”
晓晴低头作礼,转身离开了。
周围围着人高马大的侍卫,所有人待在原地不能动,宫女带着侍卫已经搜到了左边的第二桌,离自己只隔着不到五步的距离。
锦绣冷汗从额边滴落,此时那枚簪子正放在自己袖中,只要她们来搜,很快便能搜到。锦绣跪在地上,将那支簪子从袖中拿出来,把手从腰下偷偷移过去,想塞进鞋里。
江元依早派了几个侍卫盯着这边,一见她头垂的极低,举止异常,立刻围了上来。
“交出来!你手里拿的什么?”
在座众人的目光顷刻间汇涌而来,楚桓侧过头看下锦绣,她生得瘦骨嶙峋,常常像个小鹌鹑一样待在賀惠兰身边,连正眼看他一眼都不敢。
此时也不例外,跪伏在地上,肉眼可见得剧烈颤抖着。
真是胆小……
他唇角微微掀起,想起那次在马车上,他将美得让人心颤的小姑娘堵在角落里,她也这般,害怕得发抖,不一样的是,她表面上总是装着一副倔强的模样,明明是一朵一折就断的花。
颤抖沿着桌面压抑克制地传来,楚桓回过神,眼珠微转看向賀惠兰。
一向滴水不漏的夫人,此时脸色苍白,所有人都看向锦绣,唯独她。
“拿出来!”禁军侍卫厉声喝道。
锦绣已经将那支簪子重新塞回袖中,不敢说话,剧烈地摇着头。
宫女见她不交,直接上前,开始搜身。
锦绣终于吓得叫了出来:“啊啊啊!”尖利的叫声中隐约夹杂着哭腔。
楚桓脑子里咯噔一声,表情再也维持不住,他忍住回头看向江元依的冲动,死死地盯着賀惠兰。
几名宫女围着锦绣,手脚利落地上下摸索。
楚桓敛了神色,恍若惊讶地站起身,走近了些:“这是何事?”
宫女们一见是他来,手顿了顿,其余两位接着搜身,一女道:“我们见她神情慌张,鬼鬼祟祟,便来查看一番。”
楚桓轻轻点了点头,温润如玉脸色带着得体的笑容,退开了半步,没有办分阻拦的意味。
他退后时的下摆微微靠在贺惠兰的肩旁,带着冬日里难以褪去的凉,从肩膀直直地窜到心里,贺惠兰打了一个寒噤,端着茶杯的手僵在桌面上,没了动静。
江元依离她们十步远,看着楚桓做戏的模样。
他站起身说的那句话还有他退后的那半步就表明了,他与这件事无关,也代表了,他没有管贺惠兰的死活。
江元依看着贺惠兰的万念俱灰的神情,觉得有些可笑。
楚桓站起来那一瞬,贺惠兰的眼睛亮了几分,竟觉得楚桓会出手帮她……不知道该说她蠢还是天真。
“找到了!”其中一名宫女从锦绣的手中拿出只簪子。
那支簪子是纯金的簪挺,簪头只留下下面银色的部分,中间凹陷的地方,还残留了白色的粉末。
锦绣脚一下软了,跌坐在地上,她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轻声地呢喃道:“不是我……不是我……”
一旁两个侍卫架起锦绣的胳膊,一名宫女走到贺惠兰和楚桓身边:“请二位跟我们走一趟。”
贺惠兰提着裙子站起身,随着楚桓朝前走去。
四周众人皆是被惊掉了下巴,偌大花园没有半点声音,唯有簌簌的风声,等一行人走进茶楼内的雅间,议论声渐起,叠浪一般,越卷越大。
“不会吧……”
“那个丫鬟也太大的胆子了吧?”
“你傻不傻?一个丫鬟去做这个事儿,肯定是有人指示啊。”
“谁啊?谁啊?”
“那是谁的丫鬟?”一女子挑了下眉,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地说。
一人忽然拍案道:“对啊,我可注意到了,那丫鬟可出去过有有一段时间才回来的呢……”
玉荷在宫里待了十数年,对这种把戏再过熟悉不过,她将锦绣单独拉到一间屋子进行询问,楚桓和贺惠兰待在不同的房间。
贺惠兰等在屋内,一片安静,偶尔会有沉重的脚步声,四个高大的侍卫守在门外,只站着,便如山一般沉重得压下来。
“嘎吱——”一声响起,隔壁的门被轻轻打开,贺惠兰起身走到门边,凝神静听,那声响过去之后,又恢复的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贺惠兰走回桌旁,手紧紧攥在一起,有些发抖。
她想不通,江元依怎么会闻得出来茶不对劲。她并非没有拿去给嗅觉灵敏的人闻过,但第一次闻,从未有人会察觉到。
江元依怎么会,那么快得辨别出来,并且笃定茶水中有毒的……
贺惠兰一直有意无意到盯着那边,正准别起身找个缘由拦住明玥公主,却被江元依抢先一步。
她看着江元依脸色一变,出手迅速到拦下萧拓和公主的手。然后——
朝自己看来。
冷冷的,闪着刀一般的锐利的眼神。
那么迅速地、没有丝毫怀疑地看向自己。
怎么可能……
“嘎吱——”
门被推开,贺惠兰微怔几瞬,换上无懈可击的神情才抬起头,然后愣在原地。
门口的两个侍卫颔首垂眸,恭敬地撑着门,江元依背着手站在进门一步之遥的地方,背着光,直直地看向她。
贺惠兰僵硬地提起唇角:“怎么是你?”
江元依缓缓走近,眸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带着讥诮的笑容,步履从容地坐在她身边。
她端坐着,因为长期练武,浑身散发出一股自然而然地气势,贺惠兰本就心虚,落了下风之后,才反应过来,笑着走到江元依身边,柔声问着,眸中仿佛有几分真切地的关心:“锦绣究竟为何会做那样的蠢事啊……我一直教导她温厚守礼,怎料她会误入歧途……”
她微微理着裙摆坐下,神色凄然。
江元依垂眸饮茶,听着她胡说,等她在一旁开始小声啜泣时,才放下茶杯。
瓷杯与木桌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咯噔——”一声。
江元依冷冷地看向她:“在我面前,不必演。”
贺惠兰仍旧端着纯善的笑,恍若不知一般懵懂地看着她。
江元依手撑在桌面,琥珀般清亮的眼睛紧盯着她,缓缓靠近:“你说你没教好奴婢,那那次马会,是你亲手放的毒。”
贺惠兰十分惊讶,她顿了下,笑道:“怎可如此信口雌黄,真是不知你在说……”
江元依打断她:“你倒茶水的那盆盆栽,现在就在我府上。”
贺惠兰脸色微变。
江元依看着她,葱白的指节在桌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她打量着贺惠兰的神情,忽然收拢手,淡淡道:
“可以让刘太医试试,看七日之后,倒入毒水的那盆花跟我府上的是不是同样的死法。”
作者有话要说: 你争取也那样死一死。
我女儿长大了,好帅一女的。
第67章 妖女!妖女!
贺蕙兰脸上的笑容缓缓凝滞,她低头,伸出手倒了杯茶,水柱白烟缭绕,注入杯中,传来清脆的水声。
“还是听不懂萧家二少奶奶在说什么……锦绣身上为何会搜出那样的东西,”她拿壶的手抬平,将壶放到木桌中央的托盘处,放稳当之后,抬头看向江元依,“你说是不是……她定是被人蛊惑了才会干出这样的傻事。”
“想借锦绣这把刀来陷害我,真是居心叵测。”
贺蕙兰煞有其事地说着,方才还还残存的那些紧张和心虚已经从她脸上完全消失了。
江元依轻笑了下:“你就如此肯定锦绣不会供出你?”
贺蕙兰道:“我清清白白,她供我什么?”
清清白白……江元依听得发笑。
“就算她供出什么,”贺蕙兰饮了口茶,余光里看这走进来的几名宫女,轻声道,“那也是诬陷。”
宫女附到江元依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柳如烟死了。
江元依秀眉微蹙,竟一时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她轻挥了挥手,宫女缓缓退到一旁。
江元依微微吐出一口气,看向她,吐字清晰:“贺蕙兰,你真觉得查不出吗?有些事情看起来没有关联,但一旦有一头有线头冒了出来,就通了。”
贺蕙兰仍装得不管己事的模样。
她之所以爱用这个毒,一来是此毒罕见,很难被人察觉发现,二来,贺蕙兰嫉妒别人的容颜。
上一世她留着柳如烟没杀,是因为她有更嫉妒的江元依,想借柳如烟的这把刀杀掉江元依。可如今,整个楚府,就只有柳如烟和她争宠,还不将她放在眼里,贺蕙兰杀了柳如烟算是意料之中。
玉荷已经派人去了楚府。
那边的侍女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将柳如烟惨死的状况一五一十的说了。
从脸部开始溃烂……发生地极其突然没有丝毫征兆……
两处的线索连在一起,要说你贺蕙兰没有嫌疑都没人会信。
江元依眸光犀利地看向她,缓缓道:“柳如烟也是你用这个毒毒死的吧。”
贺蕙兰面色忽然一僵,握着茶杯的指尖掐出了白色。
“你真以为,你能撇清关系吗?”江元依看着她。
显然,她还是低估了贺蕙兰。
贺蕙兰饮了口水,惋惜痛心道:“柳姨娘突然暴病而亡,我也十分难过,派了人查也没查出什么结果。倒是可惜她年纪轻轻丧了命。”
身后传来轻轻的扣门声,江元依转头看去,就见玉荷站在门外,她眸光冷肃,竟一时分不出她找锦绣询问的情况如何。
贺蕙兰显然也在打量着她的神情。
江元依起身走出去,几名宫女留在里面看着她,侍卫将门轻轻合上。
江元依朝玉荷走去,两人走远,到另一头商量。
江元依轻声问道:“你那边如何了?”
玉荷摇头:“她死也不说。就不停地哭,不肯承认是受人指使。问是不是她自作主张,她也不作反应,只不停地哭。”
江元依看向锦绣待着的屋子。
锦绣很可怜,她生性柔弱,称不上善良,但也老实本分,但跟了一个蛇蝎心肠的主子。锦绣不说的原因很清楚,那便是,说与不说她都会死,但不说的话,或许她的妹妹还能活命。
江元依看向玉荷:“若锦绣指证了贺蕙兰,能否不株连她的亲人。”
玉荷:“贺蕙兰手中有她的亲人?可我派人去查,说她是孤露,也没有兄弟姊妹。”
江元依摇头:“若没有把柄,贺蕙兰怎敢让锦绣帮她做这样要紧的事,锦绣又怎会死到临头都不供出她。”
江元依转身朝那间房走去:“你随我来。”
门被轻轻推开,地上跪伏着的少女颤颤巍巍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眼睛红肿一片。
锦绣颤巍巍地看着江元依,苍白的嘴唇发着抖。
江元依走到她身边,半蹲下,看着她惊慌的眼眸。
“江……江姑娘……”
她颤抖地叫出声,才反应过来自己叫错了称呼,脸上血色更退了几分。
江元依笑了下:“叫我姑娘也可以,毕竟我还小。”
锦绣有些诧异地看向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江元依起身坐在凳上,看向她:“贺蕙兰不是第一次指使你干这样的事。楚府的柳如烟,也是她指示你做的。”
锦绣垂下头,瘦削的肩膀不可抑制轻轻颤抖着。
她害过很多人。
幼时,贺蕙兰远房的表妹来京,她已经忘了她的姓名,只记得生得水灵好看。那姑娘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知县,与贺家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但被一家人宠着,,性子活泼有些跋扈,但也很讨人喜欢。
她抢了小姐的一个簪子,人前,小姐大方地笑着,说送给表妹。
可背后,却让自己,将她推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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