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拓和江元依从城楼另一侧爬下去,牵上早已准备好的马。
抄小路往乾州奔袭而去。
风沙扬起,在夜里连接成一道道灰色的暗线。天际的日轮升起坠落,运盐的队伍假装的是布商,运到乾州时,已是三日之后。
凡商队经过乾州,必须要找当地的刀帮合作,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
为首的男子,身着玄色窄袖衣裳,袖口和腰带皆是坚韧的皮质,皮肤黝黑,脸上有一刀很浅的刀疤,从眉骨沿着颧骨直到下颌处。
“马哥!那刀帮的人呢?不是说好今日在此处碰面的吗?”
被称作马哥的人淡淡点头:“应该快了。”
一行人等在乾州入口处的山坡下。
马成皱了皱眉,指着那边小心翼翼探出头,徘徊了许久的十几人。
“那是干嘛的?”
一人道:“不知道。”
那群人已经来了好一会,时不时看向这边,然后讨论着。
其中一个带着粗布帽子,衣衫老旧的年纪约莫四十的男人跑来,眸光闪烁,笑道:“爷几个,咱先去隐蔽些的地方。”
马成皱起眉:“你们可是游天帮?”
看着打扮也不像啊……
前年,他们运盐一直与青云帮合作,乾州郡守是三皇子的母妃的父亲当值,逐渐被施压加收买,已经不敢用,后六皇子暗地里扶持起游天帮,这是马成第一次与他们碰面。
难道游天帮的人就这身打扮?以显得不起眼吗?
男人眼睛时不时朝后面瞅着,手急得开始不停地搓着:“爷几个,这里太明显,咱先去个隐蔽些的地方,安全些,您说是吧?”
马成凝思片刻,声音粗哑:“去哪儿?”
男人急忙道:“就从这儿拐下去,绕过那个山包,后面有个空地,隐蔽得很。”
马成冲他们招招手,其余人跟着朝前走去。
没走多久便到了,确实隐蔽,马成看向那人:“说吧,怎么安排,酬金如何?”
男人抠了抠脑袋,有些疑惑,不知道他为何要问什么,只小声问道:“爷,你这货怎么卖?”
马成皱起眉。
男人又凑近了些:“爷,外面都传开了,你们这儿的货只有官价的五分之一,您看看能再给我们便宜点不?”
马成眼睛蓦得瞪大:“你说什么?!”
男人被不高,被马成一攥,踮起脚艰难地在半空中抓了几下:“爷,不便宜也行……”
马成字从牙缝里蹦出来:“你们是来买盐的?”
男人点头:“是啊是啊!”
马成面色一沉,一把扔开道:“找错人了,我们是布商。”
男人从地上站起来,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爷,你们总之都是要卖的,不如先卖些给我们,官盐太贵了,我们这些人已经好久没吃盐了,这浑身没劲啊。”
马成朝后一挥手:“快!离开这儿。”
“爷,您别骗我吗,你这车压成这样,怎么可能是布料,您行行好!”
躲在不远处的人一听人要走,急忙涌了出来,竟有将近一百人…
守在马车旁的诸位大汉皆是一惊。
马成抽出剑:“不让就死。”
几人哭着扑上来抓着马成的裤腿:“爷,求您卖些给我们吧!”
“我们可以给钱的!”
马成使劲甩开他们:“我说了,我装的布!滚!”
“是盐!好盐!”
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激动地大叫。
马成回过头,就见一人从麻袋上戳了个口子,沾了出来,手指上沾着白色的粉末。
一听此话,本来还在后面踌躇不前的人群忽然疯了一般蜂拥而去。
马成带的人不过二十,跟上百的、激动到疯狂的人比起来,根本抵挡不住。
马成眉宇一沉,抓住其中一人道:“你们从哪儿知道的消息?”
那人道:“不知道,大家都在传今日上午会有很便宜的在这儿卖,我们就来碰碰运气。”
马成两步跨过去站到马车上,大声道:“大家听我说,这盐是官盐,我们没有权利卖!再不走,我便立刻派人通知官府!”
一听这话,涌动的人群寂静了一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带着粗布帽子的男人一笑,看向马成:“爷,咱都看得出来您这不是官盐,您就卖些给我们吧。”
黑压压一群人堵在前面,刀架在脖子上都不怕。
这是圈套,从他们一出泸州便由人设下圈套。此时进退维谷……
马成青筋在额头上跳了跳了,对手下一位兄弟道:“你留下一袋盐,卖给他们。”
壮汉愣了愣,也知道了马成的意思,生死由命了。
壮汉一咬牙,跳上高处:“来这儿。”
马成赶紧对其他人道:“快撤!”
他们绕出小山坡,就见方才待的那处坡下,停了乌泱泱一群人。
一见他们,便双眼发亮地疯狂奔袭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很不愿意,但是三次元明后天有考试,旬宝实在抽不出来时间码字,给大家请个假。三号那天会恢复更新。这几天一直从复习时间里挤午休和晚上的时间来码字,就没有办法多存稿子,所以只能停两天。十分抱歉
第81章 希望圣上这次能听到
山坡下挤着密密麻麻的一群人,皆是身着素布衣服,上面缝着破疤,四处张望着,一见一行人身后压着的几车沉甸甸的东西,便立刻涌了上来。
如同江边突然堆叠的惊涛骇浪。
这乾州,不仅这城边逐渐乱了起来,城中,细小的动静逐渐汇涌起来,暗涌在平静的表面下翻滚。
刘景同刚带着一种兄弟出门,便被人拦在了门口,倒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一群小乞丐老乞丐不知喝了什么邪风,平时怕这游天帮,怕得门边都不敢靠近,此时却一伙风地扑上来,堵在门口讨要。
刘景同杀那些别派的人倒是手起刀落毫不留情,但面对这些人,实在难以下得去手。
被纠缠了好一阵,走到街上时,就发现乾州的街上,人们接连着往一个方向跑,神情激动,像是发现了什么天降的宝贝。
刘景同抓住一人:“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突然被人抓住,本想转头就骂。却发现是乾州新起的游天帮的帮主,顿时气焰小了几分道:“听人说城边有便宜盐卖,就去看看。”
刘景同一下皱起眉。
如果真是私盐,这么大阵仗,这么多人跑去,若是被官府知晓了……
哪个盐贩子不要命了?
他笑了一声,松开那人的领子,朝后面的人招了招手:“走,接人去。”
刘景同带着一队人朝城边约定好的方向过去,刚出城门口,就听后面传来一声浑厚的声音:“让道!!”
刘景同回过头,就见郡守亲自带着大队伍,穿着整齐的红黑相间的骑装,坐在高大神武的马上。
出了什么大事了?刘景同挥了挥手,一众手下退到一旁,让出道来。
乾州郡守是谢云正,是当当今贵妃的父亲,也就是三皇子的外祖父。是出了名的谢老虎。凶狠,有手段。
游天帮游离于官府的控制之外,同时又崛起得十分迅速,现在已经包揽了不少生意,最近谢云正一直在找机会打压游天帮。希望游天帮跟青云帮一样受他控制。
刘景同行事高调,在乾州干了这一番事,肯定早就由皇帝遍布天下的耳目传了过去,但却没对他做什么动作。
可能皇帝心中也知道,认他在怎么闹,也翻不了天,不如让他在乾州混着。
有点事儿做,免得整天肖想些不该想的。
谢云正想来也认出了他,打压得更厉害。
刘景同看他不爽,恨不得把他的背盯穿了。
等到人走过城门,周围的人纷纷议论起来。。
“这么大阵仗这是干什么啊?!”
“还能是干什么?……”
“不会吧,这么快就知道消息了?”
“还好我们还没过去,别去凑热闹了,快回快回!”
闹这么大阵仗,不就是等着被人抓吗?刘景同嗤笑了一声,瞬间觉得不对劲。
哪个盐贩子会这么卖,恨不得全城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位置。
刘景同挥退了下属,自己骑上马出了城。
————
刚用一袋盐摆脱了一群人,再看到面前浩浩荡荡还不断涌来的人。
马成眼前瞬间就黑了。
栽大了……他心里就一个想法。
马成额头上青筋绷起,嘴唇抖动了一下,厉声一喝:“撤!不要了!”
一众下属震惊地看向马成:“大哥!这可是……”
马成一把攥住他的衣领:“看不出来吗?早已经钻进别人设好的套里了,再不走命都没了!”
“哥,若是这五车盐没了……我们回去也是死啊……”
马成拿起剑:“他们瞅准的就是我们背后的人,我们必须走。”
“快撤!”
马成喊了一声,其余人纠结地对视几眼,挤出人群朝外跑去。
人们像疯了一般,抢着白来的“黄金”,马成艰难地挤出人群,就见从城门来的那条路上已经扬起了黄沙。
“快!快!”
几人一惊,赶紧将马牵出来,翻身上马。
整齐浩大的马蹄声响起,抢夺的众人纷纷停下,又凑到麻袋旁狠狠挖出一手之后,慌忙地朝一旁逃窜着。
谢云正沉声下令:“抓起来!”
他指了指那边:“追!务必将人追回来!”
“是!”
身后的人分成两队,一队围住买私盐的平民,一队朝前追马成一行人。
刘景同立在远处的高点,看着下面兵荒马乱一群人。
他们待的地方,也就是刘景同和今日要接头的客人约定好的地方。也就是说,他今天要接的客人不是什么卖布的,而是宁安国所不容的私盐贩子……
若他今日去接了,被谢云正抓到,交给皇上,那他也就终于被皇帝找到理由赐死了。
全天下都会觉得圣上仁慈,圣上让他们父子在京城好生活了二十多年,而他这个不成器的没良心,竟然还成了盐贩子。就是皇上杀他,也名正言顺。
刘景同眼睛眯了眯,想起今早莫名其妙出现在府门口的乞丐们。是他们拖延了大概半个时辰。否则已经被当成同伙,该一并抓了去。
是谁要救他?
……
沙土被高高扬起,沿着地面弥漫成一片。
马成厉声喝道:“若是被抓到,立刻自尽!”
身后的兄弟皆是面露疑色,他们虽吃的刀尖舔血的饭碗,但也干了这么多年,这些年被人收拢跟了不同的老板跑生意,但并非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死士。
贩卖私盐若是被抓,从犯处以流放,重者死刑。
一被抓就自尽……
听到后面一片沉寂,只有马蹄声,知道他们犹疑,马成深吸一口气怒道:“不自尽,那牢里有一百种酷刑等着,从你口中套出话来!”
其实他们被抓也套不出来什么话,最多知道近一年长跑的地方路线,有哪些伙同的地方官员。但上面的人,他们都没有接触过。但什么事,就怕万一。
“速速停下!”
“降者戴罪立功!”
几十只箭从身后嗖嗖地射来,马成胳膊中了一箭,速度不减地朝前骑着。
不远处的山坡上,萧拓皱了皱眉:“这也太慢了,怎么还没追上……”
江元依笑了下,递出手里的箭:“帮个忙。”
萧拓笑了下,接过她手中的箭,拉开弓,眯起一只眼睛,箭头随着马成移动,然后倏然松开箭。
马腿忽然被人射中,马成猛地朝前扑去,直直地摔倒在地上,马成手肘和膝盖被重重撞击,疼得站不起来。
人已经撵到离他只剩不到百步的地方,马成眸中闪过狠厉,一把拉出自己的剑,抬手就要朝自己脖子上抹。
“这么忠心……”
萧拓叹了一声,迅速拉开弓箭。
“咻——”
手中的剑哐当一声落地,马成抬起头朝射箭的方向看去,就见茫茫绿影,根本看不到人。
侍卫纷纷下马擒人,马成后手被人猛地抓住。然后摁在满是石子的地上。
衙门的捕头害怕他们嘴里藏了自尽的细针和毒药,纷纷掰开嘴巴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之后,拉开又粗又韧的麻绳将人纷纷捆上。
乾州城内已经是一片哗然,有胆大包天盐贩子以低于官价一半多的价格公开贩卖私盐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到三天,整个宁安国都在议论这个事情。
讨论的焦点只有两个:究竟是谁不怕死胆大包天?还有一个就是,官盐太贵,百姓难啊。不是百姓想买私盐,是买不起官盐啊……
乾州客栈内。
萧拓要来一壶烈酒和一壶清酒,倒了两杯在江元依面前:“选一杯来尝尝。”
江元依笑道:“我闻得出,你可为难不了我。”
萧拓道:“这俩酒香一样,不信你试试。”
江元依凑近了闻,两个酒都是有些醇厚辛辣的香,她伸出手点了点,选了左手边那杯,饮下时,辛辣的味道直冲喉咙,辣的江元依一把掐住萧拓的手。
萧拓笑了下,倒了清水递给江元依。
“要我说啊!就是这世道不公正,那官盐如此昂贵,我们这些穷苦百姓如何能买得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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