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不明,世子莫要轻举妄动。”
蒋毅的语气很硬,沈余之掉根汗毛他和其他护卫都要付出代价,更何况此刻生死攸关。
简淡哆嗦一下,双臂抱紧自己,附和道:“对对对,情况不明,世子你千万不要过来。”
男女授受不亲,那厮到底怎么想的?
她赶紧起身,背对着一干人,坐在刚刚站着的石头上。
小姑娘的衣裳湿透了,纤细的腰线被两道凝重的宝蓝色勾勒出来,背影极其魅惑。
沈余之这才知道自己冒失了,喉结上下动了动,压低嗓音说道:“谁都不许看。”
蒋毅同几个护卫别过眼。
这时,白瓷绕过他们几个,两大步下了水,挡住简淡的背影,带着哭腔问道:“姑娘没摔坏吧,后背疼不疼?”
简淡点点头,疼是肯定疼的,不过比死前那一刀差远了,能忍。
“殿下,麻烦您派人回去一趟,帮我取件衣裳来。”她扬声说道。
“啊?”广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身边的人又重复一遍,她才反应过来,“啊啊,好,如画你去……”
“不用。讨厌你回去,把肩舆带来,顺便拿一件大氅。”沈余之的语气不容置疑。
讨厌不敢迟疑,翻身上马,往庄子的方向去了。
“谢谢世子。”简淡由衷地说道。
这里不方便换衣裳,拿大氅无疑是最合适的。
“世子和公主殿下回吧,这里不安全。”她可担不起两位天潢贵胄同时陪她涉险的责任。
“留你一人在这儿,那怎么行?”广平虽怕,义气还在,“老十三你先回去。”
沈余之没理她,对烦人说道:“你带人把马带回来。”说完,他脱下上衣,交给广平公主的一个嬷嬷,“给她披上。”
所有人都被他的举动惊呆了:太阳从西边升起了吧。
那嬷嬷若不是习惯了听命行事,只怕还要懵上好一会儿。
沈余之很不喜欢这些人的眼神,恼羞成怒,一鞭子抽在离他最近的一个护卫身上,“滚!”
那护卫反应迅速,向后一跳,将鞭子躲了过去。
这也太暴躁了吧。
居然还敢躲?
简淡瞪大了一双乌溜溜的杏眼。
沈余之恰好看过来,表情一滞,尴尬地抓住鞭稍,在食指上卷了卷,干巴巴说道:“穿上。”
“哦。”简淡赶紧回过头,对白瓷说道,“拿过来吧。”
白瓷跳到岸上,取来衣裳,披在简淡身上。
一股好闻的松香味扑面而来。
简淡下意识地闻了闻,心里陡然闪过一丝异样,还没等她弄明白那是什么感觉,便捕捉不到了。
她挥挥手,把耳边嗡嗡叫的蚊子赶走,抓住垂下来的袖口,这才发现,袖口和领口锦边上绣的花纹同她身上这件胡服的颜色一模一样。
乍一看,还挺搭配的。
简淡侧了侧头,余光中,沈余之仍被团团围着,手里把玩着鞭子,视线却落在了月牙山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非这厮被附身了?不然身体怎么就突然好了,人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
作者有话要说: 简淡:你被鬼附身了吧。
沈余之:把衣裳穿好。
简淡:性格大变啊!
沈余之:把衣裳穿好。
小笨蛋,我若不变,你就被人看光了。
第35章
讨厌回来时, 烦人和其他马倌也把马匹带了过来。
简淡穿上大氅, 同广平骑马返回, 沈余之乘坐肩舆落在后面。
此番扛肩舆的是护卫, 走得不慢, 大约一刻钟左右,沈余之等人出现在望月苑的东厢房里。
这里的窗户关着,空气中有隐约的血腥味。
因为没有隔间, 屋子显得大而空旷,除一根根柱子外, 北墙边还靠着一排架子。
架子上摆着几样刑具,和一只二尺长的木箱子。
四个穿着暗绿色短褐的男子被集中绑在相邻的四根柱子上。
护卫小城上前禀报道:“启禀世子,总共十八个刺客, 死八个,逃六个,抓到四个。”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低声道,“暗卫轻伤四个, 重伤三个,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大夫正在救治。”
沈余之捏着小刀的手指尖隐隐泛出青白色, 说道:“轻伤一千,重伤三千,此事一了,你和蒋毅一起去办。”
说完, 他的手腕一抖,小刀飞出去,擦着一名刺客的脖子扎进木桩里,发出“咄”的一声。
那刺客哆嗦一下,出了一头一脸的汗。
蒋毅心中一震,他一直以为沈余之有的不过是些小聪明,平日里安静的时候多,思考便也比同龄人多些,却没想到,这少年经了大事也是这般气定神闲,分寸不乱,且出手大方。
那么,对于今天的这场意外,他是存心引君入瓮,还是歪打正着呢?
从在月牙山的布置来看,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后生可畏啊!
“是。”蒋毅的语气又恭敬了几分。
讨厌从木箱子里取出一个油布围裙,“主子,您要亲自审问吗?”
沈余之站起身。
讨厌便踮着脚尖帮他把围裙穿好,系上带子。
围裙带袖,袖口收紧了,不肥不大,漆黑的颜色衬得沈余之的肤色格外苍白。
“剑。”沈余之伸出手。
烦人从刑具架子上取来一把尺许长的短剑,连同一块干净的布帕,一起放在沈余之的手心里。
蒋毅与小城面面相觑。
他们被安排道沈余之身边后,见过他残忍的杀鱼杀鸡杀猪,却从未见他在人身上下过功夫,不由都有了几分好奇。
——这些刺客大多很难缠,没有点极端手段,只怕问不出什么来。
刺客们垂着头,看都不看沈余之,大多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沈余之在柱子前面站定,薄唇噙起一丝笑意。
“没有主动交代的吧,如此,本世子就先练练飞刀。”沈余之似乎有几分兴奋,不但说了句废话,语调都轻快了几分。
他用帕子擦了擦短剑的刃,小臂一摆,短剑便带着破空的声音飞了出去。
“啊!”
中间柱子上的刺客大叫一声。
短剑落地,带下来的还有小拇指大小的一片耳朵。
刺客疼得目眦欲裂,却不可屈服,朝着沈余之使劲“呸”了一口。
一旁的烦人反应很快,挡在沈余之前面,用一块油布接住了。
讨厌捡起短剑,用抹布擦干净,递给沈余之。
沈余之满意地看了看成果,视线右数第二个壮汉身上一扫,短剑再次出手……
“啊……啊啊啊啊……”那壮汉一声一声地惨叫起来。
掉了耳朵那位扭头打量同伴一眼,只见那短剑剑柄直直地钉在壮汉某处,鲜血落了一地,不由厉声大骂起来,“沈余之,你个男不男女不女的狗玩意,老子咒你全家都不得好死,使这种阴损招数算什么好汉,有本事杀了你爷爷,来啊,杀了你爷爷!”
讨厌“啧啧”两声上了前,左右开弓,打了七八个嘴巴子,说道:“放你娘的屁,你们来了十八个,想用乱箭杀害我家主子就不阴损了吗?”
烦人点点头,“就是,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蒋毅不觉得这哥俩说的有什么错,但还是感觉自己像没穿裤子,某处凉飕飕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所料不差,马上就会有人交代了。
比如最右边的那位黑瘦小个子,全身一直抖个不停,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前襟上湿了一大片。
蒋毅发现的,沈余之也发现了。
他一步一步地踱到黑瘦小个子跟前。
黑瘦小个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身子努力向后,奈何柱子挡了路,分毫动弹不得。
沈余之淡笑着,提起短剑对着黑瘦小个子的眼睛比划了一下。
“啊啊啊啊,你杀了我,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黑瘦小个子失控了,双眼紧闭,狂乱地叫了起来。
掉了耳朵的刺客探出头,瞪着小个子,歇斯底里地叫道:“叫你奶奶个熊,闭嘴!”
黑瘦小个子拨浪鼓似的摇着头,哭道:“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求求你了。”
沈余之微微一笑,握住剑柄,让剑尖轻触他的眉。
黑瘦小个子顿时全身僵直,像只被剥了皮的白条鸡,直着脖子,一动不动。
沈余之持着短剑一点点划过去,轻声道说道:“不要动,千万不要动,再动眼睛就保不住了。”
蒋毅无语,呆呆地看着沈余之,看他画画似的,用剑尖从眉头画到眉尾,再从眉尾沿着下眼睑画到眼角,转折向上……
鲜血从浅浅的小口子里浸出来,成了一道红艳艳的圈。
沈余之凑近了,仔细端详片刻,道:“画得不太圆。”他遗憾地用短剑在几处弯曲的几处点了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需要再扩大一点,等下挖的时候……”
小个子脚下湿了一片,他打断沈余之的话,“别挖,我说,我说,我都说……”
沈余之蹙起眉头,遗憾地往后退了两步,道:“这么快,好生无趣。”
蒋毅松了口气,缩缩脖子,心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想怎么有趣啊。
黑瘦小个子说道:“是马武,马武让我们来的。”
沈余之扔掉匕首,让烦人除了围裙,坐回肩舆上,伸长腿,舒展身子靠在椅背上,看了看讨厌。
讨厌就替沈余之问道:“马武是谁。”
“马武是我们大哥,牡丹会的总瓢把子。”
牡丹会是洛水一带的江湖帮派,手下有些好手,主业是走镖,听说偶尔也接些暗杀的黑活。
“你还不闭嘴!”那被钉了某处的壮汉怒喝。
黑瘦小个子哭着喊道:“我不怕,你们有家人拖累,我没有。”
讨厌踹了壮汉一脚,那壮汉闷哼一声,疼得闭紧了嘴。
讨厌又问:“你继续说,洛水的帮派为何来京城,又为何刺杀我家主子。”
作者有话要说: 简淡:沈余之,君子远庖厨。
沈余之好整以暇:远庖厨的君子都是伪君子,有本事别吃那么多。
简淡:……
第36章
“有人雇我们走镖, 从洛水送到京城。交镖后, 雇主单独见过大哥一次, 就有了这个活计, 酬金十万两。”
“我家主子就值十万两?”讨厌踹他一脚, “说,雇主是哪个?”
“不知是哪个,那人藏在马车里, 说完就走,我们兄弟没见着人。”
“什么样的马车?”
“普通马车, 好像没任何标记。”
“你大哥现在何处?”
“应该还在百花楼。”
讨厌问完了,看向沈余之。
沈余之道:“蒋护卫点十个人,走小路, 立刻押刺客回王府,跟王爷禀明此事。其他人加强警戒,晚上不可懈怠。”
蒋毅劝道:“世子也一并回吧,这里不安全。”
沈余之摇摇头,“路上更不安全, 你明白吗?”
蒋毅想了想,表情凝重地点点头。
确实, 人手不够, 若在路上遭遇围攻,后果不堪设想,不如留在庄子里,这好歹是世子的地盘。
“明白了, 属下这就动身。”他恭声应道。
讨厌和烦人齐齐松了口气——王爷交代过,只要主子不杀人就行,平时愿意杀什么就杀点什么——今儿这一关总算闯过去了。
沈余之坐肩舆出了厢房,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去,道:“累了,抬上楼吧。”
讨厌扁了扁嘴。
哪里累了,分明乐此不疲好不好?
要不是王爷日复一日的教导,只怕主子早就杀人如麻了吧。
沈余之不觉得他不杀人是睿亲王功劳。
他认为,喜欢杀戮是一种本能欲、望,适当的顺从可以让人轻松快乐,若一味地妥协,人也会变得堕落。
作为一个有智慧的人,他讨厌堕落。
另外,
他不信佛,但信因果,想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必须老老实实地做个好人。
如此,他才能娶一个心仪的女人,生几个健康的孩子,幸幸福福地过完这短暂的一辈子。
沈余之回到房间,简单冲了个澡,穿衣裳时发现净房的小几上摆着一个小瓷瓶,上面写着“碧玉膏”三个字。
这是他前些日子练习飞刀时用过的,对外伤和瘀血颇有好处。
沈余之心头一动,登时想起简淡落入河里那一幕,遂指着瓷瓶吩咐道:“烦人去一趟半弯阁。”
“是,这就去。”烦人狗腿地笑了笑。
那可是主子的救命恩人呐,送药膏算什么,让他送命都乐意。
一想起开头那两箭,他就觉得胆寒。
当时蒋毅站得不近,他和讨厌的注意力都在简淡的那张网子上,如果没有简三的神来一挥,后果不堪设想。
以前他觉得简二简三相比,还是简二更好一些。
但经了这事后,他觉得这位玩泥巴的虽说离大家闺秀的标准远了些,但人还不错,不娇气,不造作,明朗大气。
如果主子当真喜欢这位,也是件好事。
首辅老爷子的嫡亲孙女呢。
王爷若有首辅大人相助,那个位置也可以想想了吧。
到时候,世子变皇子,他的身份也就水涨船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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