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来上课的只有简静一人。
负责打扫锦绣阁的婢女说,三太太派人请了假,说简悠病了,这几日都不来上课。
简静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回头对简淡说道:“明明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呢?”
简淡道:“散学后我们去看看吧。”
中午,简淡跟简静去了菊园。
陈氏大概刚刚哭过,眼睛红红的,鼻音很重。
三叔简云恺也在,脸上还有恚怒未消,他说道:“你五妹心情不好,你们姐妹先回去,晚点儿再来看她吧。”
陈氏欲言又止,白着脸低下了头。
简淡简静只好乖乖告辞出来。
简静道:“三姐,我看不大像病了,而是出事了。”
简淡问道:“你早上还看见她们了,能出什么事?”
简静若有所思,“也是啊。”
下午散学后,陈氏打发身边的妈妈来香草园请简淡过去一趟。
这一次不再有人拦她,婆子直接把她送进了厢房。
简悠卧在床榻上,正捧着本闲书发呆,听见脚步声,就往门口看了过来,瞧见简淡,赶紧用书挡住了红肿的眼睛,说道:“三姐,你怎么来了?”
简淡提了提手里的盒子,笑道:“白瓷做了些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
简悠摇摇头,慢腾腾地下了床,招呼简淡在贵妃榻上坐下,并着人上了茶水。
简淡把食盒打开,取出炸得酥脆的鸡蛋卷,问道:“到底怎么了,这么没精打采的。”
简悠的眼里又有泪花冒了出来,她用帕子沾了沾眼角,“鲁家说,我和鲁二公子八字不合,要退婚,我爹已经同意了。”
简淡愕然,“八字不是早就合过了吗?”
武成侯鲁家是陈氏大姐的婆家,简悠与鲁二公子是姨表亲,婚事是从小就订下的。
简悠用帕子捂住眼睛,趴在小几上,瓮声瓮气地说道:“我爹说,若想保全我的颜面,八字不合是最好的借口。”
简淡挑了挑眉,鲁家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怎么就是最好的借口了呢?
她有些想不明白,上一世鲁家退亲是因为祖父失势,三叔出事,这一世好好的,怎么又退了呢?
“三叔有没有说他们为什么退亲?”
“我爹说,可能跟简家分家,他赋闲在家有关。”
“那三叔有没有去找祖父?”
“我爹说,祖父现在政务繁忙,不必打扰他老人家,而且,强扭的瓜不甜,退了就退了吧。”
简淡点点头,“退了也好。”
“啊?”简悠闻言坐了起来,手帕狠狠地在眼睛一揩,“三姐这是何意,莫不是来落井下石的吧。”
简淡“嘁”了一声,“我跟你又没有仇,落的哪门子的井,下的又是哪门子的石?”
她记得,鲁家退了简悠的婚事之后,很快就订下了长平公主的三女儿。
那时,三房只有大房可靠,大房又不可能为了他们的事得罪两家勋贵,只好默默吃了这个闷亏。
鲁家不厚道,简淡觉得,这样的人家不嫁才是最好的。
“那你为什么那么说,呜呜……”简悠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从小我就知道长大会跟二表哥成亲,手帕荷包这些年不知做了多少个,如今他说退就退,凭什么啊,我哪点儿配不上他?”
简淡道:“就凭人家不想娶你,这个理由不够吗?”
简悠一拍桌子,“三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到这儿,她突然卡了壳儿,怔了好一会儿才道,“他不想娶我,那他想娶谁?”
“不想娶你,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想娶别人,另一种是不敢娶你。”简淡不敢肯定,鲁家虽是勋贵,但也只是二流,远离权力核心,按说应该不敢得罪祖父才是,是谁给他们的胆子呢?
她小声道:“会不会是睿王妃?”睿王妃出身国公府,又有睿王作为后盾,怂恿鲁家退婚并不难。
简悠一下子止了哭声,哽咽着说道:“好像真有可能诶。”
睿王府正院,西厢房。
睿王妃着人送走女医,在静娴的拔步床上坐了下来。
“母妃,鲁家退婚了吗?”静娴趴在床上,疼得呲牙咧嘴的。
睿王妃蹙着两道柳眉,用帕子擦了静娴额头上的汗,“好啦,已经退了,这回满意了吧?”
“不满意。”静娴躲了一下,“那简三呢?”
睿王妃有些为难,“静娴呐,她不是始作俑者,还有你大哥护着……”
“母妃!”静娴尖声叫道,“他才不是我大哥!”
“要不是他,我能挨这顿毒打?母妃,我治不了他,治治那个小贱人总可以吧。母妃你快想想办法,绝对不能让她嫁到咱家来。”
睿王妃有些头疼,“她救了你大哥的命,咱们若是动她,只怕你父王饶不了你。”
静娴一拳砸在枕头上,“我不怕,我就不信,父亲能为一个贱人把亲女儿给杀了。”
“你这孩子,生那么大的气做什么。”睿王妃叹了口气。
如果沈余之能活到娶妻生子,她希望世子妃是她亲自安排的,最好是她的娘家人。
她想了想,凑到静娴耳边,“这件事母妃由来做,你不要对任何人说,知道吗?”
第97章
简淡从简悠嘴里得知简悠被退婚的消息时, 简老太爷也知道了。
简云恺黑着脸站在简老太爷面前。
简老太爷道:“一个半月之前, 鲁家二老爷想谋大理寺左少卿一职, 找到老夫这里, 老夫没答应。此番退亲, 想来与此有关。这件事老夫有责任,但老夫并不后悔,你知道为什么吗?”
简云恺道:“父亲, 儿子知道。鲁家人心术不正,退婚一事儿子已经同意了。”
“做得好。”简老太爷欣慰地点点头, 指了指前面的椅子,“坐吧。”
“国子监下来个缺,我替你争取到了。你明日去吏部一趟, 把手续办了,日后稳定了老夫再帮你筹谋个实缺。”
“是。”简云恺的脸色好看许多,眼神中亦有了几分灼热,“儿子一定好好做。”
简老太爷道:“家里分了家,老夫不常在家, 许多事照应不来,你替老夫多操心些。”
“父亲, 国子监公务不忙, 您尽管吩咐便是。”
“好,老夫让管家把他处理不来的事情交给你来办,你可懂得老夫的意思?”
“父亲,儿子懂得。”
“嗯, 那老夫就不赘述了,只要求你一点,多照顾小淡,那丫头不容易。”
“是,父亲。”
简云恺陪着简老太爷用了晚膳,回到菊园时,心情彻底由阴转晴了。
“老爷,老太爷怎么说?”陈氏见他进来,紧着往前迎了几步。
“事情已成定局,别的就不要再想了。”简云恺在罗汉床上坐下,自己斟了杯茶,“你给我准备身出门的衣裳,明儿我去吏部走个手续,过几天就去国子监了。”
陈氏弯了弯唇角,“这倒是个好消息,老太爷还是疼你的,唉……要是早两天就好了。”
“娘,早两天晚两天都是一样的。”简悠牵着简然,顶着个肿眼泡走了进来,“三姐说,退婚一事可能与静娴郡主有关,跟女儿跟爹跟祖父都没关系。”
“不要胡说八道。”陈氏斥道,“静娴郡主才多大,就能左右鲁家了?”
简悠道:“静娴或者不能,但睿王妃能啊。”
简云恺若有所思,但想起父亲与睿王的关系,还是说道:“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很好,但在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是她们做的之前,你只能把话烂在肚子里,之前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吗?”
简悠缩了缩脖子,“爹,那件事女儿知错了。”
简云恺喝了口茶,道:“你祖父说,鲁家人人品不端,你不嫁过去也是好事,明白吗?”
简悠点点头。
“行了,你们娘俩好好聊聊,我再去一趟外院。”简云恺放下茶杯,下了地,匆匆出了门。
简悠道:“娘,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陈氏见女儿不再纠结难过,松了口气,笑道:“娘去小厨房看看,你且等着。”
陈氏出去后,简然抱住简悠的胳膊,“五姐,爹不相信你和三姐呢,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己查呗。”
“咱们没有人手,怎么查啊。”
“没有人手也得查,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过了。若真是静娴害我,她必定还会害三姐,等吃完饭,我就往走香草园一趟。”
简淡从菊园回来后,在梨香院打了个转儿,带着饭菜回了香草园。
用过晚饭,简淡就困了,瘫在躺椅上眯着。
蓝釉知道她晚上睡的不踏实,主动铺了床,劝道:“姑娘,椅子不舒服,还是床上睡吧。”
“嗯。”简淡打了个呵欠,起来去净房洗漱一番,上床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简淡恍惚觉得帷幔里进了蚊子,脸上痒痒的。
下意识地拍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然而脸上却没有想象的疼。
简淡睁开眼,一双熟悉的桃花眼陡然出现在眼前,彼此距离不到一拳。
她吓了一大跳,“啊,唔……”惊叫声被一团柔软淹没在喉咙间。
简淡气得眼冒金星,想推开沈余之,略一用力左肩便痛了起来,无奈之下只好放弃。
把头一别,企图躲过去。
沈余之正在得味儿,又岂会轻易放手,又迅速贴了上来。
“喂……”
简淡嘴巴一张,便感觉嘴里滑进来一条咸鱼,在她嘴里活蹦乱跳,搅风搅雨。
她吓得魂飞魄散,身子也突然有了力气,一脚抵住沈余之的大腿就要踹他。
“咚咚!”
“白瓷开门,是我。”
简悠的声音清晰地从院门外传了进来。
简淡呼吸一窒,心道,完了完了,这回死定了。
沈余之轻笑一声,捧着她的脸,在她耳边说道:“别动,千万不要动哦。”
简淡极力压低声音,骂道:“你混账,快松开我!”
她刚醒,声音嘶哑娇软,极有诱惑力。
“就不松。”沈余之手一抬,将幔帐放了下来,在她身边躺下,笑眯眯地在她脸上吹了口气,“怕什么,早晚你都会嫁给我的。”
简淡又恼又怒,心里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你……”
“五姑娘,我家姑娘去花园了,不然您明儿再来?”院子里的说话声打断了简淡的话。
杂乱的脚步声离上房越来越近,简悠进了起居室,“我有要紧事,你马上去花园把三姐叫回来。”
老天爷啊,五妹妹不会进来吧。
简淡有些发懵,粉嫩晶莹的唇瓣微微张着,像颗熟透的大樱桃。
沈余之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软萌的简淡,时机又如此成熟,怎肯再忍,头一低,便又覆了上去……
简淡想动又不敢动,只好生受了。
“五姑娘,我家姑娘说梨香院没人,她回来时顺便去梨香院看看,不如婢子陪五姑娘往梨香院走一趟吧。”蓝釉从耳房赶了过来。
简悠道:“这样啊……那也好,咱们这就走吧。”
门响了两声,院子里重新平静下来。
白瓷敲了敲卧房的门,试探着叫道:“姑娘若是醒了,就赶紧走一趟梨香院吧。”
沈余之从简淡床上坐了起来,笑眯眯地看着剑拔弩张、气急败坏的简淡,说道:“怎么,想动手吗?动手也改变不了你又被我亲了的事实。不要害羞,多亲两次就习惯了。”
简单高高举起的巴掌抖了抖,两腿一蹬就扑了过来,“你个登徒子,我跟你拼了。”
沈余之早有准备,跳下床,关上帷幔,把简淡拦在里面。
“小笨蛋,那么冲动做什么,小心伤口。”他隔着帷幔抱住简淡,脸蛋隔着布幔在简淡脸上蹭了蹭,“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小笨蛋,我喜欢你,已经整整四年了。”
四年?
简淡的挣扎戛然而止。
他在十二岁时遇到过十岁的她?
可她在回简家之前,并没有沈余之的记忆啊。
她问道:“你喜欢的是简雅吧。”
沈余之道:“我是病秧子,但我不喜欢病秧子。”
简淡又道:“你不是还为她搭了座高台?”
沈余之拨开帷幔,露出简淡的脸,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她该庆幸,她跟你长了张同样的脸,不然本世子一个眼风都懒得给她。”
“可……”简淡心里有事,居然没反应过来。
沈余之心中欢喜,殷勤地替她取来鞋子,“可什么?”
“没什么。”简淡摇摇头,沈余之不喜欢“痨病”和“死”这样的字眼,再说了,上一辈子的事,现在拿出来问不合适。
她想,如今的沈余之身体康健,且真心喜欢着她,就没必要执着于前世了,凡事往前看吧。
简淡穿上鞋,瞧了一眼沈余之脸上淡淡的巴掌印,很想给他扇个对称的,攥了攥拳头,又放下了,“没什么,你先回去,我要去找五妹,问问她找我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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