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你抓疼我了。”简淡把简雅的手从胳膊上扯下来,“你都不知道那封信是谁写的,那我岂不是更不知道了?我又能说什么呢。”
沈余之抬起头,看了简雅一眼,对简云丰说道:“既然简二姑娘拒不承认,那就还是送官吧,不然对简三姑娘不公平。不管您二位如何,本世子一定给简三姑娘讨回一个公道。”
“这……”简云丰与简云帆对视一眼,站起身,拱手道:“世子,此乃简家家事,还是在家解决的好。草民恳请世子通融一二,简雅若当真做了错事,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绝不会等闲视之。”
“哦?”沈余之翘起二郎腿,“家事吗?这桩案子总共死了十三个人,乃是一等一的大案,说其震惊整个朝歌也不为过,任何一条蛛丝马迹都不该放过,是不是简大人?”
震惊朝歌,一方面说明事情大,另一方面,还有让事情自由发酵的意思。
如此一来,简雅即便不进牢房,也会成为众矢之的,这辈子都休想抬起头来。
“爹,娘,三叔,呜呜呜,那封信真不是我写的啊。”简雅哆嗦着,大哭起来。
简云恺说道:“世子所言极是,但二侄女也说了,信不是她写的。事关一个姑娘的清白,这件事还应谨慎处理,您说呢?”
沈余之哂笑,“简大人,这等板上钉钉的物证你不信,却要相信一个惯犯的推托之词吗?那么,本世子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不关心简二姑娘的清白,只关心简三姑娘受的委屈。”
崔氏说道:“世子,她们可是亲姐妹,我们自家事自家了,不行吗?”
“不行,听闻简二太太为区区一只宝钿,带人搜简三姑娘的屋子两次。如此偏心,本世子不能信任你们。”沈余之站起身,“言尽于此,就这样吧。”
崔氏脸上血色全无,她知道,只要让沈余之走出这个门,简雅的一辈子就全毁了。
简雅“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哭道:“世子,那封信真不是民女写的,民女可以对天发誓,民女从来没写过。”
沈余之绕过她,径直向外走去。
简云丰简云帆面面相觑,赶紧站起身,准备追上去再游说两句。
“世子,那封信真不是我写的呀!”简雅绝望地喊道,“我只是告诉静安郡主,三妹妹会在昨天来庵堂,其他的什么都没做过,更没写过什么信!我发誓,我若写过那封信,将来死无葬身之地。”
沈余之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停下脚步,说道:“你和简二太太合伙把简三诓来,让黄婆子领简三走上小路,再把简三要来的消息透露给静安,如此丧心病狂,还敢说自己什么都没做?本世子请问,你还想做什么,亲自动手,杀人放火吗?”
简云丰恰好走到简雅身边,怒急攻心,一脚踹了上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简云恺以手扶额,用袖子把羞得通红的脸颊遮了起来。
崔氏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
简思敏呆呆地看简雅,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余之道:“这件事只怕还有简大太太的手笔,呵~简老大人可要好好肃一肃家风了呢。”他迈过门槛,往卧房去了。
简云恺叹息一声,大步送了出去。
简雅被踢中小腹,歪倒在青砖地上,疼得直打滚。
简淡冷眼看着,完全没有上前搀扶的意思。
简思敏看看简淡,又看看暴躁的简云丰,犹豫好一会儿,也没有动。
“心思恶毒,丢人现眼呐!”简云丰摇摇头,长叹一声,“我们简家人的脸被你丢得干干净净地。”
他回到座位坐下,吩咐简思敏:“你去找住持,让她派法慧师父来,我要行家法。”
“爹……”简思敏叫了一声,一副要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还不快去!”
“是……”
简思敏一狠心,小跑着出了门。
简淡想了想,抓住简雅的手臂,提她起来,拖到椅子上。
简云丰目光闪了闪,说道:“她一心置你于死地,你却还能顾及她的体面,很不错。”
简淡道:“父亲,我们长了一模一样的脸,她丢脸,我的脸面也不好看。”
她说的当然不是真心话,但若能让以后的日子更好过一些,她不介意虚情假意一些。
简云丰道:“你能这样想很好。你放心,虽然不经官,但父亲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老爷,小雅身子弱,还是不要打了吧,我们娘俩在庵堂再住三个月还不成吗?”崔氏回过神,走到简雅身边,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简云丰嗤笑一声,道:“成啊,不过不能三个月,一辈子吧,你愿意吗?”
崔氏又惊又惧,“老爷,你是认真的?”
简云丰捻须冷笑,“若非你黑白不分,小雅又岂会一错再错?我为什么不能认真!”
“我……”崔氏泪如雨下,“老爷,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妾身。”
“啪!”
简云丰摔了杯子,“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对你,难道你没发现,四个孩子,已经有三个跟你离心离德了吗?崔氏,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呜呜呜……”崔氏反驳不了,搂着简雅大哭起来。
娘俩抱在一起,哭得惊天动地,跟死了老子娘似的。
不多时,简思敏带着三个年轻女尼赶了过来。
长凳在中间一摆,两个尼姑把简雅拖过来,按在凳子上,一板一眼地打了三十棍。
板子落在臀部的“嘭嘭”闷响,在简淡的耳朵里格外悦耳。
……
第二天,所有人一同返京,包括昏迷不醒的简雅,和心情郁郁的崔氏。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一进家门,李诚便把简云丰兄弟叫去外书房见简老太爷。
简淡刚回香草园,就收到了简老太爷让人送来的两只古董瓷瓶。
这是安抚,也是歉意。
简淡完全接受,让蓝釉给他老人家送去一套亲手做的文房,作为回礼。
简淡回来得晚,厨房没有好菜,白瓷便做了几碗疙瘩汤。
小丫头做这个很拿手,西红柿鸡蛋做汤底,雪白的面疙瘩大小均匀,各个南珠大小,又好看又好吃。
红釉用过饭了,坐在烛火下给沈余之的冬装缝扣襻儿。
她说道:“姑娘,这几天家里都乱套了,先是世子带了顺天府的人来,把竹苑和二姑娘的跨院搜个遍,昨天大太太和四姑娘又出事了,听说从白马寺回来时遭了劫匪。”
劫匪?
简淡喝下最后一口疙瘩汤,擦了擦嘴,她怎么觉得更像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如果所料不差,应该是沈余之做的。
可惜了,不管简静还是简雅,她都希望自己亲自动手的。
简淡只希望沈余之帮她收拾静安,毕竟,她的手不够长,伸不到庆王府去。
第111章
最近一段时间里, 简家糟心事太多。
在前往适春园之前, 简老太爷宣布简家闭门谢客, 拒绝一切宴饮和人情往来。
主子和奴婢们一起夹着尾巴做人。
偌大的简家, 比寺院还要清净几分。
从白马寺回来的第二天, 王氏在请安的队伍中消失了。
九月五日,简淡得到消息,王氏搬出竹苑, 住进花园北面的一个小院子,之后再也没出来过。
那里可能设了佛堂, 简淡练功时路过几次,经常有木鱼声传出来。
简淡让红釉蓝釉打听过王氏遭遇劫匪一事,但所有当事人都讳莫如深, 闭口不言。
在这种情况下,通常只说明一件事——王氏受辱了,所以才被简云帆软禁了。
沈余之的报复一如既往的犀利,毒辣。
崔氏回家后一直很忙,不是张罗简思越定亲一事, 就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病重的简雅和他们的两位表兄。
她虽不再找简淡麻烦,但对简思敏也冷淡不少。
简思敏十二岁, 正处在叛逆期, 逆反心理强烈。
他干脆也不搭理崔氏,每日到香草园吃饭,零用钱和一应生活用品,全由简淡包揽了, 小日子过得比在崔氏身边时还要滋润。
重阳节无声无息地随着深秋的风远去了。
九月十二,老皇帝从适春园返回宫里。
九月十五,老家卫州传来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简思越在江安省的秋试中高中第十名,成为大舜近百年年龄最小的举人。
简老太爷连日阴沉的脸,总算放晴了。
他放下邸报,问简淡:“小丫头给祖父带了什么好吃的?”
简淡把食盒放在地上,打开,端出一碗奶白色的鱼汤放在书案上,“孙女亲手熬的,稍稍有些烫嘴,现在喝着正好。”
简老太爷向后一靠,哈哈大笑,“小丫头还记得祖父爱吃烫嘴的呐,好好好,好啊!”
简淡吐了吐舌头,“孙女正年轻,总共就这么几个亲近的人,这些事想记不住也很难呢。”
简老太爷道:“你的意思是,祖父年纪大了,记性就不好了吗?”他用羹匙指了指书架,“去随便找一本书,若能考倒祖父,祖父奖励你一千两银子。”
“啊?”简淡吃惊地张大嘴巴,那可是数百本书啊,“民间传言,说祖父过目不忘,原来是真的。”
简老太爷喝了口汤,满意地眯了眯眼睛,说道:“记性好是真的,过目不忘夸张了。”
简淡竖起大拇指,“那就更厉害了,孙女自诩记性不错,可读过的几十本书,一半都没记住呢。”
简廉拍拍手边的瓷砚,“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小丫头不要妄自菲薄。这套文房做得有灵性,祖父很喜欢。”
那是一套雕纹彩瓷文房,器型与普通文房大致相仿,特别之处在于它们的花纹。
瓷器表面遍布雕刻出来菱形网格,凸起的菱形块上用工笔手法精心绘制着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兔子,青蛙,狐狸,老虎……
每种小动物都极逼真,不但好看,还颇有童趣。
简淡自谦两句,问道:“祖父,大哥还有几日回来?”
简老太爷道:“还有一个月就是下元节,你哥要替祖父祭祖,并修完老家的祠堂再回来。”
“哦……”简淡双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他一个人在外面这么久,会不会有危险?”
简云帆连番受挫,她担心简思越的安全。
简老太爷笑了笑,“看来小丫头真的受惊了。你哥的事祖父早有安排,倒是你,又要紧张一下了。”
简淡坐直身子,“出什么事了?”
简老太爷道:“皇上要见你,淑妃的懿旨下午会到。明日一早,祖父带你进宫。”
淑妃!
庆王母妃,静安的亲祖母。
简淡这辈子杀的第一个人就是因为他们。
她不明白,自己一介民女而已,皇上那么忙,见她作甚……
难道为了沈余之?
想到这里,简淡心里咯噔一下。
这桩婚事不曾公开过,而且老太爷还向睿王提出了三个比较苛刻的条件,未来如何并不确定。
在这种情况下,皇上依然要见她,是不是沈余之为她搅风搅雨,惹得皇上不满了呢?
简淡问道:“祖父,静安郡主出事了?”
简老太爷把剩下的鱼汤喝完,“祖父也这么怀疑过,但没有得到证实。”
泰平帝的心思深不可测,他也不猜不透其所思所想,但他赞同简淡的看法——泰平帝不同意沈余之与简淡的婚事。
在这段时间里,他与睿王有诸多联手,接连挫败庆王、次辅一众朋党,皇帝没有察觉是不可能的——这大概是齐王和英国公近期得到重用的首要原因。
齐王有夺嫡之心,但在军队的掌控上远不如睿王和庆王。
他主持朝政多年,争取到他,就能给齐王的未来争取一个机会。这是齐王授意英国公,执意与简家联姻的一个重要原因。
他以为,齐王在实力上不如睿王,但他为人精明,性格温和,既没有庆王的尖锐和阴暗,也没有睿王的冲动和简单,做事稳健踏实,向来简在帝心。
他之所以同意这门婚事,一来是安抚齐王,不让齐王与庆王联手;二来,既然已经左右逢源,那么再来一个墙头也算不得什么;三来,伴君如伴虎,多留一条后路给简家人,没有坏处。
此番进宫,危险肯定有,不但来自淑妃,更大的可能来自泰平帝。
但简老太爷觉得,沈余之若得到消息,一定会派人暗中策应,问题不会很大。
简老太爷从方方面面嘱咐一番,足足聊了小半个时辰,才放简淡回去。
走出外书房,穿过垂花门时,简淡遇到简静了。
简静又瘦了,高颧骨,深眼窝,嘴巴还有些鼓,黑漆漆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简淡。
两人擦肩而过时,她阴森森地丢下一句话:“你们都不得好死!”
若是以往,简淡也许就这么过去了,反正她是胜利者,让简静一句也无妨。
但恰好,她今天的心情很不好。
简淡压低声音,说道:“人都有一死,或者好死,或者赖死,总归都是死。但不管怎么样,我现在都还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姑娘家。不像某些人,可真是恶心呐。”
简静停住脚,似乎怔住了。
简淡看着她的背影,见她久久未动,忽然感觉很没意思,转身继续走。
“我要杀了你!”简静忽然大喝一声,“噔噔噔”地追了过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一丈,简静速度很快,眨眼间人就到了。
简淡也不慢,她从白瓷身后抽出双节棍,一抖,前棍如毒蛇一般转了个弯,狠狠抽在简静的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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