抻着布料的伙计说道:“不是说死三个吗?”
掌柜摇摇头,“伤的都是主子,死的是下人,掉下去时扎到木头上了,穿了个透心凉。”
量尺寸的伙计有些不满,“真他娘稀奇,明明一起下楼,咋就下人这么倒霉呢?”
掌柜笑道:“主子走前面,下人走后面,楼梯塌了,当然是高处的人摔得狠。”
简淡有些遗憾,沈余之下了死手,该死的竟然一个都没死。
掌柜把裁下来的缎子折好,放在一旁,感叹道:“听说长平公主的二公子伤势很重,折了一条胳膊一条腿呢。啧啧,幸好那茶楼是庆王府的,不然可就倒大霉了。像咱们这样小门小户,就是死全家也难消人家心头之恨。”
庆王府的茶楼?
简淡吓了一跳,心道,这事儿只怕不能善了。
她故意问道:“济世堂不是西城的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就昨下午发生的。”量尺寸的伙计说道。
简淡惊讶道:“昨儿下午的事,今儿早上就传咱城南来了,这么快!”
掌柜说道:“小姑娘,这可不是小事,庆王府报官啦,城门口贴着人犯的画像呢。”
量布的伙计也道:“是啊是啊,有几个书生被顺天府抓去问话了,我来时路过府衙,正好瞧见了。”
简淡又是一惊,居然还贴了画像,都画了谁呢?
她付完银子,拎着包袱往南城门走了一趟。
城门两侧贴着一张告示和五张画像。
告示描述了事情经过,以及五个嫌犯的大致情况。
五张画像分成两组,上面两张,画着两个年轻男子,一个大胖脸,亦正亦邪,另一个浓眉大眼,正气十足。
下面三张,打头一张是个戴斗笠的男人,除下巴之外,五官都藏在斗笠里,看不到真容。
另两张也是年轻男人,画得有点儿像,五官清秀,但看不出具体特征。
简淡知道,上面两组画的是她和白瓷。
她有些发懵,下意识地想盖住脸,但忍住了。
旁边的男人用胳膊碰了她一下,说道:“一看就是戴斗笠的人干的,你说是不是?”
简淡没说话,她前面的大娘接了话茬,“我觉着也是。”
旁边的男人咂咂嘴,“可惜了,连个模样都没有,上哪儿抓去?”
后面一个书生打扮地说道:“告示上写着呢,这是两伙人。戴斗笠那个是主子,两个长得像的是小厮,抓住小厮就抓住了主犯。”
简淡仔细看了看自己的画像,又跟旁边的男人对视一眼。
那男人又道:“有小厮的模样也不好找,你瞅瞅这俩人的鼻子眼睛嘴,跟一般人有啥区别?”
简淡点点头,心道,确实没啥区别,我就站在你面前,你都没认出来其中一个是我,更别提五官没有显著特征的讨厌和烦人了。
五个人中,她和白瓷相对好辨认,然而,因为她俩当时是男装打扮,都画粗了眉毛,这误导了茶楼伙计,画像上都是纯正的男人,五官比较硬朗,与女人根本沾不上边。
简淡溜溜达达地往回走。
到家时,青瓷也在。
他从简淡手里接过包袱,紧张地说道:“姑娘,出大事了!鼓楼上贴着姑娘和白瓷的画像呢,说茶楼的楼梯是姑娘和白瓷弄塌的,这可咋办?”
白瓷大大咧咧地拍了拍青瓷的肩膀,“应该是男人的画像吧。哥,你看清楚了,我跟姑娘不是男的。”
她看向简淡,问道:“姑娘,睿王世子会不会出事?”
“对对对,画像是男的,确实不太像姑娘。”青瓷拍拍自己的大脑袋瓜,又道,“不过,那两个小厮画得也不大像,应该没人能想到睿王世子。”
简淡道:“画像若是不像,就说明睿王世子对此早有安排,我不担心世子,只担心表哥他们。”
白瓷不以为然,“表少爷他们有老太爷呢,姑娘不必担心。”
简淡苦笑道:“表少爷有简老太爷,对方有英国公和长平公主,中间还夹着庆王府,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事不宜迟,主仆二人立刻出发。
青瓷把马车驶到顺天府附近。
简淡戴上幕篱,选一处人流量大的地方下了车。
她刚走到顺天府大门口,就见崔晔崔逸等人从衙门里面走了出来,走在后面的正是一品茶楼的伙计。
简淡赶紧躲到一棵老槐树后面。
崔晔停下脚步,对茶楼伙计拱了拱手,“多谢小哥仗义执言。”
那伙计笑着还礼,说道:“哪里哪里,小人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原本是小人陪几位下的楼,楼梯也是几位走后才塌的,小人不敢昧着良心委屈几位。”
崔晔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那伙计喜笑颜开,假意推拒两下,便收起银票,告辞离开了。
简淡目送崔晔一行离开顺天府,再返回下车处,让青瓷送她回了喇叭大街。
青瓷是请假出来的,还得回去上工,简淡让他在卤肉铺旁停了车,打算买些卤肉,自己步行回去。
买好东西刚走两步,简淡就见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迎面跑了过来,看标识是英国公府的。
简淡一怔,脚下便顿了顿,两个妇人从她身侧超过去,挡在她的前面。
这时,英国公府的马车停住了。
一个骑马的护卫看了看简淡这边,俯身跟马车里的人说了句话,随即便纵马朝简淡这边跑了过来。
简淡暗暗道一声不好,拔腿钻进旁边的小巷里。
跑过第一家,再顺着南北向的胡同往南边跑。
才跑十几丈,身后的马蹄声便大了起来。
简淡回头看了看,护卫已经追到胡同口了,彼此距离不过三十丈。
她又加快速度,跑进前面东西向胡同,左右衡量片刻,发现这条胡同无遮无拦,更难躲藏,只好转向东,打算重上喇叭大街。
快到大街街口时,她又听到了更近的急促的马蹄声,这说明已经有人在前面堵截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往回转。
但后面的马蹄声也近了。
“完了。”简淡慌张地定在原地,感觉头皮一阵发麻,手脚又冰又凉,心道,活该啊,让你不听沈余之的话,非出来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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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简三姑娘。”有人轻轻喊了简淡一声。
简淡下意识抬头, 就见面前的灰墙上落下一条粗粗的草绳。
小城在墙头上现了身, 压低嗓音说道:“在下不好上墙, 劳烦简三姑娘……”
“我知道了。”简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把卤肉往怀里一揣, 小跑两步,起跳,双手抓住绳子, 两脚踩墙,不过两息便麻利地上了墙头。
“厉害啊!”小城吃惊地赞叹一声, 又道,“在下先下去……”
简淡回头看了一眼,追兵没到, 但马蹄声极近了,便道:“追上来了,一起下吧。”
她说着话,双手扒住墙头,把身体放下去, 一跃,便落了地。
“简三姑娘真是好样的。”小城竖起大拇指, 轻轻一跃也下来了。
简淡背过身, 从鼓鼓囊囊的怀里取出卤肉,谦虚道:“班门弄斧罢了。”
小城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他还真没见过这么接地气的大家小姐呢,太可爱了。
简淡有些尴尬。
她之前没扔卤肉, 是太紧张没想起来扔,上墙之前又怕暴露行踪,这才带了过来。
说话间,马蹄声到了墙外。
“吁吁!”
追兵勒住缰绳,扬声问道:“人呢,出去了吗?”
那边有人答道:“没出来呢,是不是往里去了?”
马上那人叫道:“死胡同,赶紧再来两个人,我估摸着进哪家院子了。”
简淡有些紧张,“这是第二家,很快就能搜到,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小城敛了笑容,“来人是萧仕明,他负责北城兵马司,即便搜,也不敢大张旗鼓……走吧,我们到前面去。”
简淡犹豫一下,道:“前面有人吧。”
小城没回答,前面带路,从房山与院墙间的夹道穿到二进院落。
一个老者正在院子里打太极拳,瞧见二人吓了一跳,收了架势,颤巍巍地叫道:“你们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小城抽出腰刀。
那老者踉跄了一下,“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简淡怕吓坏了他,柔声道:“老太爷,我们进来躲躲,不会伤害你的。”
正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吱呀”一声开了。
小城快步走过去,把刀架在老者的脖子上,“谁都不许出声,不然我杀了他。”
正房出来的是个年逾五旬、面容坚毅的老妇人,身边还陪着两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妇人。
老妇人摇了摇手,“侠士别紧张,我们不出声,绝对不出声。”
“都进屋。”小城压着那老者,逼着一干人等进了上房。
门一关,他就放下了长刀,对老妇人拱拱手,说道:“老太太,叨扰了。只要你们按照我说的做,我就保证一根汗毛都不会动你们的。”
老妇人松了口气,笑着说道:“那就好,侠士尽管吩咐,都需要咱们做什么?”
小城道:“很简单,一会儿有人叫门,你们就说没看到我们就成。”
老妇人连连点头,“这个没问题,一定做到。”
这边正说着,外面就有下人禀报了,“老太太,外面来了官府的人,说放跑了贼人,要进来搜查。”
“官府?”老太太想了想,问道:“侠士,如果衙役们非要进来怎么办?”
小城道:“那你就让他们进来,只说没看见我们就成。”
“行行行。”老太太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了,她起了身,“老身马上就去。”
小城道:“只留下老员外,其人一起去。”
“也好。”老太太担忧地看了一眼老者,又看看多宝阁上的珍宝,带着两个中年妇人和门房来的下人一起出了二门。
她们出去后,小城让那老者躲进卧房,带着简淡出了门,悄悄上墙,再爬上厢房房顶,垂下绳子,把简淡拉了上去。
京城的四合院围墙很高,厢房房顶与围墙齐平,中间有凸起的房脊。
两人越过房脊,藏在后面。
“官爷,真没人来过,您可以随便看。”老妇人镇定地领着萧仕明的两个护卫进了二门。
两个护卫四下看看,又小声商议片刻,说道:“拿梯子来。”
老妇人讶然,但还是照做了。
护卫们把梯子架到简淡小城躲藏的厢房上,径直朝房脊后面走过去……
然而什么都没有。
隔壁院子空无一人,小城临时改了主意,不死守一处,进了隔壁。
两人如法炮制,再上隔壁西厢房,跳下围墙,落到两个宅院间的防火夹道里,一路往南,再往东,重新回到喇叭大街。
街口就是车马行,小城租了辆马车,载着简淡往东城去了。
简淡这才顾得上白瓷,问道:“白瓷呢,她会不会出事?”
小城坐在车夫旁边,说道:“我来找你的时候,已经有兄弟去找她了,如果所料不差,白瓷应该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指的是回简家。
简淡点点头。
祖父早就说过,简雅的死与白瓷无关,她回简家没什么要紧。
简淡静下心,靠在车厢上,把昨天下午和刚刚发生的事捋了捋。
如果所料不差,萧仕明可能在回到国公府后,从蛛丝马迹中发现她当时也在附近,或者就在茶楼——毕竟,他见过两次她穿男装的样子,还知道白瓷随身携带双节棍。
另外,澹澹阁开业时,青瓷在他面前露过面,通过青瓷摸到南城喇叭大街,并非难事。
若非她熟悉英国公的马车,只怕已经落在萧仕明手里了。
一旦如此,事情就会彻底失去控制。
结果将会非常可怕。
多半个时辰后,简淡在简家侧门下了车。
“少爷。”白瓷正焦急地等在门口,一看她下车就扑了过来,“没事吧。”
“没事。”简淡拍拍衣襟上的浮土,“你也刚到?”
白瓷点点头,她来的比较从容,手里还拎着丢丢,以及简淡刚买的缎子。
“那就好,进去后什么都不要说。”简淡不想让简家人知道一品茶楼的事与她有关。
沈余之为她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总让她有种红颜祸水的错觉。
难以启齿。
主仆二人整了整仪容,敲开侧门,从从容容地进了简家。她们先到香草园换过衣裳,然后去了松香院。
松香院的管事婆子说,马氏头疼,让简淡等她好些了再来。
简淡知道,马氏怕她了。
如此正好,大家都不麻烦。
简淡不住梅苑,又回了香草园。
“姑娘想住这里?那不行,绝对不行。”蓝釉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婢子觉得还是住梅苑好些。”
简淡笑道,“怕什么,这宅子经历过不少主人了,哪处没死过几个人呢?”
蓝釉头一回这么执拗,“那不一样,姑娘要想好好睡觉,就听婢子一回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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