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的这些人一直看不起小姐,平日里那些茶会、宴会,也总是拿言语讥嘲小姐,如今那位文安侯府的柳二夫人还曾经伙同她的那位夫君打算玷污小姐的名声。”
“陆家那些人表面上看着和蔼可亲,但私下却一直对小姐不敬,尤其是那位陆老夫人”
想到这些消息。
杨善的脸也不禁黑了起来,方才面对萧知时的柔情尽数消散,双目锐利如刀,薄唇也紧紧抿了起来,“如果当初我能早些找到你们,你们也不至于受这么多苦!”
说完。
他又面向萧知,似是踌躇了许久,才悄声问道:“你,你怪我吗?”
萧知不知道原身和萧母有没有怪过杨叔叔,想来是没有的,在她的记忆中,萧母从来没有说过杨叔叔的一句坏话。
她悉心教导着原身,教她读书,教她习字,只是偶尔会拿着玉佩坐在窗前发呆。
在年幼的小萧知询问自己的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时候?萧母也会抱着原身,柔声说道“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从来不后悔遇见他。”
“可他这样好,为什么丢下我们,不来找我们?”记忆中,原身曾经这样问过萧母。
那个时候,萧母是怎么回答的呢?萧知想了想,那个温柔的女人仿佛也被问住了似的,但很快,她还是柔声答道:“他,或许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吧。”
萧知不知道萧母有没有想过去找杨叔叔?
肯定是有的吧。
但以她的聪明才智,或许也早就看出了杨叔叔家世不凡,她或许在几经犹豫之下,最终还是害怕了。
她怕杨叔叔早已成家。
她怕杨叔叔早就有妻子,有儿女。
所以——
她宁可独自一人保留一份这样美好的回忆,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回忆,也不愿亲手击碎这些回忆。
心下叹了口气。
萧知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可就算是对的,她也没有资格去评价这样的做法是好还是坏她只能在杨叔叔的注视下,在他那双眼眶的凝视下,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
“母亲”她抿了抿唇,“她应该也没有怪过您。”
“她死前,一直握着我的手,同我说和您在崖底时的事,她笑着和我说,她看到了您,看到您骑着马来接她了。”
杨善一听这话,竟是忍不住潸然泪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
但杨善此时却再也抑制不住,他埋着头,双肩微颤,喉间也不住有细碎的哽咽声传出。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平复好自己的情绪,红着一双眼睛,看着萧知问道,“你要不要,跟我回王府?我们父女两,还从来没相处过。”
恐她觉得不习惯,他忙又跟着一句,“你义兄他也来了,他也很想见你。”
萧知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疲惫的面容还有鬓边的银丝,想他这一路必定是长途跋涉,马不停蹄,恐怕连休息都没怎么休息,一到京城就直接过来了。
叹了口气。
不管是出于什么缘由,她都有些不忍拒绝,点了点头,她道:“我跟您去。”就是陆重渊那边,她还得去说一声,他今天看起来情况很不对劲,也不知是因为这几日两人分开的缘故,还是真的生了病。
心里想着这些事。
萧知跟在杨善的身后,和他一道走了出去。
还没走出小道,她就看到了侯在外头的陆重渊,他坐在轮椅上,看见他们出来的时候,身形一动,脸上淡漠的表情瞬间有了变化,似是想过来,但最终看着萧知,还是停下了动作。
双手紧扣在膝盖上。
他抿着唇,一瞬不瞬地望着萧知。
杨善在看到陆重渊的时候,皱了皱眉,他以前对陆重渊颇为赞赏,总觉得这个年轻人是个天生的将才,纵然性子不太好,但他内心还是十分欣赏这个年轻人的。
可现在换了身份,他对陆重渊就没什么好感了。
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被迫给他冲喜,虽然底下人回报的消息里,有说“陆都督对小姐还是颇为看重的”但他就是十分不满。
他好好的女儿,自己都没怎么相处过,如今竟成了别人的妻子。
还是以这样的身份嫁给他。
萧知看到陆重渊在外头的时候也跟着停下了脚步,没想到陆重渊会在这边,看样子好像还待了很久,她那双远山眉轻轻皱了起来。
担心他本就不好的身体吹了这么久的风,更加不舒服了。
她收回视线,朝身边的杨善看去,看着人小声说道:“您”父亲二字终归叫不出口,只好用这个来代称,“您先过去,我同他说几句话。”
杨善对她的称呼倒没有什么不满的,他们父女两人第一次见面,她肯认他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来京的时候,他想过许多结果。
如今这样,已然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旁的,不必强求。
不过——
听她后话,杨善却有些不高兴,但最终还是选择尊重她的意见,点头说道:“行,我就在影壁那边等你。”
说完。
见萧知点头,他才领着几个护卫先行离开,不过走得时候,还是看了陆重渊一眼,亦同身边的护卫说了一句,“你过会就在外头守着,若是小姐有什么事,就直接来同我说。”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108章
陆重渊听到这番话也没有什么表示,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移开, 一直看着萧知的方向,其他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在乎。
他
只在乎她。
等他们都离开后。
萧知连忙走到陆重渊的跟前, 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和略微有些青紫的唇, 皱了皱眉, 焦声道:“你在这待了多久?”说完,她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也是冰凉一片。
“庆俞呢?”
她眉头皱得更深, “他就让你一个人待在这边?”
说完。
她左右四顾想招呼人过来, 打算先把陆重渊带回五房看看才好, 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可别真的染了风寒。
陆重渊却没有回答她的话,他抬了脸,伸手反握住萧知的手,包拢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哑着声音问道:“你要走?”
“你要”
他声音哑涩, 话语有些艰难, “离开我吗?”
想到刚才在正院的时候,那个女人说得那些话,“我知道你喜欢她,你也不想让她就这样离开你吧?”
“你觉得现在的你还配得上她吗?”
当初那种知道她会离开时的情绪又涌上了心头, 甚至比那一次还要来得激烈, 那个时候, 他尚且还不知道她的心意,他们之间也还没有敞开心扉,他都没有办法接受她的离开。
而如今。
他们敞开心扉,他曾体验过她毫无保留的爱意。
他们曾在夜半无人时相拥在一起,也会在翌日清晨起来的时候,睁开眼,冲对方绽放最灿烂的笑。
他们这样好过。
他怎么能够接受她的离开?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升到极致,让他失去了该有的理智和清明,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昨夜那种暴虐、残忍的情绪又升上来了,仿佛失去神智似的,甚至不等她开口,他就喃喃道:“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他的力道有些大,萧知被他握得有些疼。
她拧了眉,红唇也轻轻抿了起来,伸手想推开人,但看着陆重渊这幅样子,还是咬牙忍着这股子疼,同他说道:“陆重渊,你弄疼我了!”
若是以往。
她说一个“疼”字,陆重渊绝对立马松开手,然后心疼的抱着她的手,揉着。
但今天,他就像是疯了一样,一点神智都没有了,他仍旧握住她的手腕,强势而有力的,桎梏着她所有的动作,“你不能走,不能离开我,你说过的”
他抱着她,眼眶都红了,“你明明说过的,不会离开我,会一辈子陪着我的。”
就像小孩失去最珍贵的东西似的。
此时的陆重渊也像是失去了自己最宝贝的事物,抱着她,跟个疯子一样,喃喃道:“我不会让你走的,不会让你离开我。”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看着他这幅从未有过的疯狂样子,萧知心下微惊,不是没见过陆重渊这幅样子,只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段日子。
陆重渊的性子越来越温和,至少在她面前是这样的,可现在他就跟个疯了一样,桎梏着她。
不远处的护卫看到这幅场景,立马变了脸色,提剑要过来。
萧知伸手摆了摆,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护卫像是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选择听从她的吩咐,留在了原地,可他手中的长剑却一直被他紧握着,但凡陆重渊有任何伤害小姐的举动,他都会不顾一切,提剑过来。
他是西南王的人。
如今既然受西南王的吩咐,保护小姐的安危,自然不敢有一丝马虎。
眼见终于稳住了护卫。
萧知看着还处于癫狂状态的陆重渊,轻轻叹了口气,她任由陆重渊抓着她的手,蹲下身,然后仰头看着陆重渊,另一只手覆在他的脸上,“陆重渊,看着我。”
她说道。
男人没有丝毫反应,依旧桎梏着她,喃喃自语,萧知没有气馁,看着他,重复道:“陆重渊,你看着我,看看我是谁。”
这一回。
好似有了一些变化。
眼前的男人看着她的眼睛,不知是被她的话所蛊惑,还是看到了她眼中倒映出来的疯癫样子,他的瞳孔微微一缩,桎梏着她的动作也松开了一些。
松开后。
那白皙的手上留着的红痕便藏不住了。
陆重渊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置信,不敢置信自己竟然会伤了她,他连忙松开了手萧知的皮肤本来就娇嫩,平日里轻轻一碰,就能留下一个红印。
更遑论今日被人这样握着了,怕是几日都消不下来。
“我”
他张口,想同以前那样,伸手轻轻替她搓揉一番,但不知道为什么,伸出去的手竟然颤抖得有些厉害。
他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想说自己没有想伤害他可能说出来的话却显得尤为苍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张口,哑声问道:“疼吗?”
萧知没瞒他,很直白的说道:“疼。”
闻言,陆重渊的瞳孔微缩,原本悬在半空的手更是怎么也落不下去,不等他开口,萧知便继续说道:“你刚才,是想伤害我吗?”
“我”
在她的注视和发问下,陆重渊生平头一次生出躲避的念头,不,也不是第一次了昨日回来后,他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不敢去问她。
甚至不敢见她。
生怕她开口,就是要离开他。
他怕自己会做出伤害她的举动。
若不是今日知道她在正院受了欺负,他恐怕也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没想到,没想到他还是伤了她。
想到刚才自己那副样子,就跟疯了一样,不管不顾的困住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生怕从她的脸上看到厌恶、害怕的表情。
看他这幅样子。
萧知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她原本以为她跟陆重渊之间只存在“欺骗”这一个坎,只要她愿意走出来,他们之间就又能恢复如初了。
可现在看着陆重渊这幅样子,她才明白,他们之间存在的根本不止这个问题,也不是她愿意走出来,他们就能安然无事了。
萧知闭了闭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她握着陆重渊的手,蹲下身子,直视他,同他说道:“陆重渊,我已经不怪你了。”
闻言。
陆重渊怔怔地看着她,他没有意料之中的欢喜,第一个念头是她在骗他。
怎么可能不怪他了呢?
如果她不怪他,怎么会想着要离开他?
他虽然没有说话。
但萧知一直注视着他,自然不可能错过他脸上的神情变化,这会见他脸上流露出来的表情,她抿了抿唇,就如她之前所猜测的一样,在这件事中放不下的其实不止她一个人。
她走出来了,可他还留在原地。
萧知没有在继续这个话题,看着他的眼睛,反问道:“如果我真要离开,你打算如何?囚。禁我?把我关在屋子里,不让我走?还是打算直接拿铁链锁着我?”
眼见陆重渊迷茫的双目,以及颤抖的薄唇。
她仍旧握着他的手,低声叹道:“陆重渊,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
千秋巷。
“不好了,不好了!”
萧三夫人急急忙忙提着裙子打外头跑进来,路过门槛的时候,因为跑得太快的缘故,差点就要往前摔倒了,好歹是扶着门站稳了,但她连个停下来喘息的功夫都没有,就又立刻往里头跑去了。
千秋巷里的宅子都是依次相连的。
这会旁边的门户都大开着,有些坐在巷子里嗑着瓜子着说闲话的妇人们瞧见这个境况还都愣了下。
这姓萧的一家人是一个多月前搬过来的,十几口人住了个两进的院子,看着就十分拥挤,但这户人家向来最要脸面,平日里也惯会装腔作势,成日一副富家太太/老爷的模样。
左邻右舍都十分不喜欢萧家这些人。
这位萧三夫人他们也是认识的,想她平日里走个路都得七歪八扭,生怕走快了让人家觉得她没涵养。
今日却火急火燎,就跟身后有恶狗追着似的。
“这怎么回事啊?”有妇人嗑着瓜子看着那摇摇晃晃的门问道。
“谁知道啊?”其余妇人摇摇头,倒是有个妇人轻轻“哎”了一声,“你们说外头传得那事是真的吗?那个长兴侯府的五夫人真是这户人家的外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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