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头一起来就有些停不下来了。
原本这桩消息就是打他们这里先传出去的,坊间妇人口舌长,闲来无事便爱说些是非八卦这才让这桩谣言半日的光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我要是那位五夫人也不想认这群人,都是什么货色,装模作样,看着就恶心。”
“就是可怜了那位五夫人,听说出身本来就不高,现在被这么一群人攀扯上,以后恐怕日子还苦着来。”
“但我看刚才那个人的样子,倒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呢”
外头这些妇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着到底出了什么事。
而屋子里头,萧三夫人也终于跑到了厅堂,早在午后,谣言传开那会,白盈盈就遣人把钱送过来了,整整一万两银子,以前,他们或许看不上眼,但如今这笔钱对他们可谓是巨款。
拿到钱后。
萧老太太先让人请了城里有名的裁缝来家里做了几套衣裳,又让人去酒楼订了一大桌子菜,现在萧家这些老少爷们还有小姐们,正各自拿着刚买的东西说着话呢。
他们觉得现在事情已经传出去了。
只要萧知不被长兴侯府休弃,那么他们就是侯府的亲戚,既然是亲戚,以后还怕没钱用吗?他们可没有半点为萧知考虑的打算,就想着能捞一笔是一笔。
眼见萧三夫人这么跑进来。
萧老太太率先皱了眉头,刚想跟以前似的教训人一回,但想到现在这个处境便忍了下来,不过声音还是没好气的,“跑这么快做什么?真是一点仪态都没有。”
萧三夫人着急撩火的跑回来,生怕晚一步就要被人抓住。
这会听这个老太婆还说什么仪态不仪态的,气得差点就要白眼了,好歹是忍了,按照规矩给人行了个礼,然后也不等人开口便径直说道:“母亲,出大事了!”
“什么事啊?”
“难不成是咱们那位好外甥女要来同咱们算账不成?”萧二老爷握着新买来的一只鸟儿,拿跟羽毛逗弄着,满不在乎的嗤声道,“她倒是敢?真过来,看京中那些人不拿唾沫淹死她?”
其他人一听这话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哎呦,你们还笑呢,真出大事了!”萧三夫人跺了跺脚。
众人看她这幅样子,知道这是真出事了,一时也都静下声,萧二夫人原先坐在一旁,这会便起身把人扶着坐好,又倒了一盏茶,开口问道:“三弟妹,你好好说,到底怎么了?”
总归还是有个明白人。
萧三夫人接过茶,喝了一口,等气息逐渐平稳了,连忙说道:“我刚才去侯府门口打探情况,你们猜我看到了谁?”不等他们开口,她看了看四周,压低嗓音说道:“我看到了西南王!”
“西南王?”
有人微怔,“他怎么回来了?他不是一直都驻守在西南吗?”
“这不是关键。”萧三夫人又喝了口茶,都见底了,还有些口干舌燥,“关键的是,那个西南王就是萧知的爹!”
“亲爹!”
短短一句话,纵然被压着声音也是掷地有声!
刚才还有些喧闹的屋子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原先张口的萧二老爷开口说了一句,“这是好事啊!”他提着鸟笼,拍桌起来,一脸高兴的样子。
“我本来还以为长兴侯府已经了不起了,没想到咱们家还有这样大的福气。”
“这可是西南王啊,当今圣上的异姓兄弟,这要是能跟他扯上关系,咱们家可真是发达了!”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大老爷骂道:“闭嘴!”
“这事是真的吗?”萧大老爷看着萧三夫人,黑着一张脸,沉声问道。
萧三夫人看他黑脸也有点害怕,战战兢兢答了,“是真的,那位西南王现在直接把人接回家了,我特地同侯府的人打听的,千真万确!”
话音刚落。
屋子里的人脸色各异。
萧二老爷向来是个混吝子,刚才被骂了一通,这会还有些不大爽气,有些不高兴的说道:“我说错什么了?萧知是西南王的女儿,那西南王不就是咱们的妹夫?”
“以后咱们有个做妹夫的王爷,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萧二夫人早在先前就变了脸色,这会看自己的丈夫还跟个愣头青似的,脸从白转到青,忍无可忍把他扯回了座位,低声说道:“我们刚做出这样的事,污了萧知的名声,还把萧芙都拿出来说了。”
“以西南王的性子,若知道是我们做的,怎么可能还容得了我们?”
萧二老爷一听这话也变了脸色,手里的鸟笼也握不住了,砸在地上,里头的鸟儿吃痛发出尖锐的叫声,而他白着一张脸,讷讷道:“那,那我们怎么办?”
无人搭话。
刚才还喜盈盈的一群人,这会都面无人色。
良久,萧老夫人才颤颤巍巍的开口:“走,我们马上离开京城,现在就走!”
“对对对,我们马上走!”
话说完。
萧家这些人就起身忙活起来,原本买的东西也顾不得拿了,各个跑进自己的房间收拾起来。他们这群人以前可没少欺负萧芙和萧知,要是等萧知把以前的事同西南王说一声,他们还有命活着吗?
他们可不想死在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快和好了!!!真的不虐!(嘶声裂肺.jpg)
第109章
而此时长兴侯府的那些人也是一样的心态。
知道萧知被西南王带走的时候, 他们彻底坐不住了, 原本是想去阻拦的,但等他们到的时候,萧知早就和西南王离开了。
生怕回头西南王调查完这些事, 就拿他们开刀, 陆家这些人担心的不行。
陛下虽然对他们比起其他世家, 还是多有疼爱的。
但这一份疼爱与他跟西南王的关系比起来,就如小巫见大巫, 要是西南王真不高兴, 参个折子, 他们这些人能怎么办?
倒是想去找陆重渊, 让他去把萧知带回来。
好歹他们是夫妻。
夫妻之间说话总归是容易些的。
但偏偏萧知走后,陆重渊就回了五房,进也进不去,叫也叫不出来,只能让陆家这些人干着急了夜深了。
今夜的长兴侯府, 每一处院落都注定不会安静。
倒也有例外的。
此时的五房就十分安静。
丫鬟、婆子都不敢出现在主屋附近, 这会也就只有赵嬷嬷和庆俞有些担忧的站在主屋外头, 看着紧闭的屋子里流出来的一些灰暗光亮。
“五爷他不吃不喝,也不肯见人,这可怎么是好?”赵嬷嬷有些着急的说道。
“要不——”
她提议道:“我遣人去王府和夫人说一声?让她回来?”
庆俞摇摇头,看着紧闭的屋子, 叹道, “夫人这会估计也过不来, 而且”他犹豫了下,又跟着一句,“五爷之前和我说,让我们不要烦他,他说他想要一个人静静。”
“难不成五爷连夫人都不肯见?”赵嬷嬷拧着眉,一脸不敢置信。
庆俞听得这话,似有犹豫。
但想到之前五爷说那番话时的样子,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赵嬷嬷一看他这幅样子,略有些老态的面容更是紧皱了起来,叹了口气,压低嗓音说了句,“五爷和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一边说,一边摇头。
这夫妻间的事,外人也掺和不了,更何况五爷又是那样一个性子,未再多言,只是摇头叹道:“你先在这边看着,我去厨房那边叮嘱一声,让他们把菜都先热着,等回头五爷想吃了就让他们送过来。”
庆俞点了点头。
等人走后,他也没有去打扰屋子里的人,只是又看了一眼紧闭的屋子,然后就背身站在廊下外头的那些话。
陆重渊其实都听得见,但他不想说话,也没心思说话。
他靠坐在轮椅上,正对着东边的窗,此时轩窗大开,能够看见外头漆黑的夜,还有天空中闪烁的星星,月亮倒是瞧不见,像是被云遮起来了。
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光亮。
萧知不在,那么有光还是没光,于他而言也就没有什么差别了。
夜里的风有些大,也有些凉,打在身上,其实还是有些冷的,但陆重渊却仿佛失去了感知能力,他闭着眼睛,仰着头,任由寒风拂面。
脑海中却清晰的回忆起今日萧知同他说得那些话。
她说:
“陆重渊,我以为我们之间横亘的只有一件事,一个问题,只要我走出来就没事了,可我现在才发现,耽于这事的其实并不是我,而是你。”
“从头到尾,你一直都没有走出来。”
“从东郊回来后,你就一直处于紧张害怕的情绪之中,你怕我知道这件事,怕这个秘密会瞒不住,怕我知道之后会离开你”
“陆重渊,我已经不怪你了,可你什么时候才能放过你自己?”
脑海中的那些话渐渐落幕,而那个人也逐渐消失在眼前,陆重渊的身形有一瞬地颤动,手也跟着抬起,似是想抓住那个身影,但最终他还是颓然地坐回到了椅子上。
他没有睁开眼睛,薄唇也抿得很用力。
其实她说得没错。
他们两个人,一直沉湎在过去这桩事的,不是她,而是他。
从东郊回来后,他私下部署一切,安排一切,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一丝异样,但他的那根弦一直都处于紧绷的状态中这种状态,即使到陆崇越被流放,也没有松懈过。
他害怕她知道,却又厌恶自己对她的欺骗。
所以才会整宿整宿的睡不着,面对她的时候,纵使表面上看起来无碍,但心里一直都没法放松,所以才会在能够站起来的那刹那,第一个念头不是高兴,而是害怕。
他做错了事,用卑鄙的手段让她对自己敞开心扉,所以才会一直处于这样的煎熬之中。
这段日子。
他们虽然在冷战。
但其实萧知还是跟以前一样,记挂着他,会每天让人叮嘱他吃药,会陪他一起吃饭反而是他,一直坐立不安。
怕这个,怕那个。
想到午间萧知听他说得那句话“如果我真要离开,你打算如何?囚。禁我?把我关在屋子里,不让我走?还是打算直接拿铁链锁着我?”
他的确想过这么做,甚至不止一次。
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想过了,如果她真要离开,那他就把她藏起来,藏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只是那会,他还没有被刺激的那么深,所以最终还是选择了用其他的办法留住她。
可现在——
他就像是独自一人走在一条钢索上,底下是万丈深渊,他拼命想往前,但她却离他越来越远。
他想留住她。
无论什么办法。
西南王的势力的确很大,但他想要留下她也不是什么难事,甚至他还想过,就算她恨他也好,只要她能待在他的身边就足够了。
但这种想法被她亲口说出来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有多恶心,多令人厌恶。
他总觉得陆承策配不上她。
但其实
他也一样。
不。
他比陆承策还不如。
陆承策至少还是打着为她好的名义,而他呢?他只不过是为了自己。
是他想留下她。
是他没有她不行。
撑在膝盖上的双手有些发抖,他的双肩也开始有些微微发颤,外头的风越来越大了,陆重渊不知道是觉得冷了还是怎么了,他竟然弯腰把脸埋在了膝盖上。
双手紧握成拳。
他从来没有这样无力过,无力到连宣泄都没有办法。
外头又传来一阵声音,赵嬷嬷又过来了,像是端来了今日的药柳述的那些药都得按时服用,但今天这样的情况,外头两人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终还是陆重渊开了口,“庆俞,你进来。”
外头两人听到这道声音也都愣了下,好半响,庆俞才提声答道:“是!”
门开了。
庆俞从外头进来。
屋子里这么黑,他一下子还有些适应不过来,知道五爷不想点灯,他便闭了一会眼睛,等到能适应了就摸黑端着汤药走了过去,“五爷,药来了。”
陆重渊这会跟以前似的,端坐着。
闻言。
陆重渊看了一眼庆俞手中的汤药,没有立刻接过,而是这样看了一会,他才端过来,一饮而尽,苦涩入喉,他摸索着想要拿一颗糖,却发现糖盒里的糖也已经空了。
庆俞见他动作,忙倒了一盏茶给他,“您先润润喉?我让厨房给您备份甜水?”
“不用了。”陆重渊的声音有些哑,他没有接过茶盏,口中苦涩难忍,但他以前也不是没有吃过苦,忍一会也就好了。
何况。
这也是他该受的
他唯独不能忍受的也就只有她的离开罢了。
但好似,也没有什么办法了,舍不得用那样的法子困住她,也不想从她的脸上看到失望、厌恶的表情,他像是画地为牢,把自己困在了这个地牢里,如困中之兽,挣不出去。
外头风声呼呼。
而他的耳边始终徘徊萦绕得是她带着叹息的一句,“陆重渊,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你说——”陆重渊突然张口,他手撑在眼皮上,身子往后仰,问道:“爱一个人是怎么样的?”
庆俞起初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其实他哪里知道爱一个人是怎么样的?他从小陪在陆重渊身边,连喜欢的人都没有但想到五爷这会的心情,愿意开口,已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思索一番。
他才轻声答道:“属下没有喜欢的人,但如果属下有心爱的人,一定会真心待她,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还有”他略微停顿了下,而后才继续说道:“不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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