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柩微合,凉风突突闯入,吹得床幔轻轻晃动。
一室静谧!
春困,一到午后叶世歆便容易犯困。
她捧着医书倦意明显,正打算去床上小憩一会儿,就听到湖阳长公主来了府里。她心下一惊,困意瞬间烟消云散,“长公主殿下怎么会来?”
画眠忧心如焚,“奴婢也不知道啊,长公主吵着要见您。正在前厅大吵大闹呢!叶大人去了外出至今未归。您还是快点去看看吧。”
叶世歆掀了掀厚重的眼皮,“我娘呢?”
画眠答:“夫人在佛堂念经。”
“此事不可惊扰到夫人,我这就去会会那长公主殿下。”
叶世歆换了身衣裳出门见客。
静言是大哥唯一的血脉,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可她待这丫头总归是不一样的。
“臣女拜见长公主殿下,不知您会来,有失远迎,还望公主恕罪。”
“少跟本公主来这套!”林静言坐在椅子上,颐指气使。
“不知道长公主殿下来鄙府有何指教?”
“既然来了,本宫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把面纱摘了,我要看你的脸。”
叶世歆:“……”
这姑娘来势汹汹,竟然只为看她的脸?
“不知可是臣女得罪公主殿下了?”
“让你摘掉面纱哪那么多废话!本宫让你摘你就赶紧摘!”
“公主殿下恕罪,臣女不会摘这面纱。”
“你说什么?”林静言的嗓音忽的提高了不少,“大胆贱婢,你胆敢忤逆本宫的旨意不成?”
“臣女相貌粗陋,恐吓到殿下。故臣女不摘这面纱。”
“既然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长得丑,为何还要去招惹我四哥?一定是你这个丑女试了什么下作的手段,才将我四哥迷得神魂颠倒。不然他怎会去求父皇赐婚?”
“长公主殿下怕是误会了。臣女和晋王殿下过去交集甚少,何来将殿下迷得神魂颠倒一说?”
“你这贱婢倒是会狡辩。本宫懒得与你废话。你摘不摘,不摘本宫差人替你摘!”
“恕臣女难以从命。”叶世歆不为所动,丝毫不惧,逐字逐句说:“堂堂公主,闯入鄙府大吵大闹不说,竟还威逼臣女摘面纱,公主就不觉得您这么做有失身份么?”
“来人,替本宫把她的面纱给摘了。”
“大胆!”叶世歆镇静如常,厉声道:“陛下刚颁了圣旨,我好歹也是圣上亲赐的晋王妃,就连长公主殿下日后见到我也要叫我一声嫂嫂,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公主这……”宫人们犹疑不决。
“你们都是死人么!没听到本宫让你们摘掉这个贱婢的面纱么?还不快动手!”
“林静言,你是嫌女则没抄够?还是嫌父皇的颜面没赔够?竟跑到尚书府来丢人现眼!”严厉嘹亮的男声,极其具有穿透力。
一切戛然而止,静谧得诡异。
只见男人拐过门廊,颀长英.挺的身形很快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范围内。他穿墨色长袍,双目凛冽,面色沉冷。
“本王的话从不说第二遍,速速向叶小姐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长公主不坏,只是心思单纯,被人当枪使了。
第34章 道歉
窗外雨势急促,下得又凶又猛,噼里啪啦砸向房顶,砰砰直响。
前厅外两棵上了年头的桂花树,枝干瘦削,老态龙钟,任凭自己在强劲有力的风雨中瑟缩飘摇。
门大开,细碎的雨丝被长风带进屋内,一时间阵阵寒凉。
男人携风裹雨而来,一身料峭清寒气息。腰间剔透的玉佩随着他紧俏矫健的步伐簌簌摆动。恍惚间竟窥见了点点雨水。
他的嗓音无比熟悉,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林木森跨进前厅,白松露紧随其后。他收了伞,规矩地立在角落里。
“给晋王殿下请安,殿下万福金安!”一大群人纷纷俯身行礼。
男人浓密的发顶沾了些许雨水,悠悠发亮。衣摆处也淋湿了一大块。走得急,鞋袜更是无法幸免。
他一进屋便带进了许多水汽。
晋王殿下会来叶世歆毫不意外。毕竟他安排在府外的那些眼线可不是摆设。
林静言此行毫无胜算。所以她丝毫不惧,只需拖延时间即可。
“四哥,你怎么来了?”林静言心尖震颤,刚才还颐指气使,怒目圆睁的,此刻一下子就瘪了,毫无底气不说,更觉得心虚得很。
她打小就怕林木森。她这个四哥一旦生气,后果很严重。
“本王不来,如何知道你竟这般不知体统。堂堂长公主殿下大闹尚书府,你也不怕被天下人耻笑。阮太傅平素里交给你的规矩你都学到哪里去了?难不成都尽数喂了狗了?”他径自走到林静言面前,表情严厉。
林静言:“……”
男人周身凛冽,面色沉冷,说的话也毫无温度,一点都不顾及长公主殿下的面子。
“本王的话从不说第二遍,速速向叶小姐道歉!”
“我又没有错,为何要向她道歉。”长公主仰着高昂的头颅,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错了。
从来都是别人千错万错,她贵为长公主如何会有错。
“不知悔改!”男人凛起双目,眼神中冷意渐起。
林静言固执己见,态度倨傲,“我本来就没错。”
“你既不知悔改,那四哥便让萧娘娘来告诉你究竟错在哪里了。”晋王殿下音色冷凝,态度强硬无比,“来人,去请萧贵妃娘娘。”
“四哥,我错了!”林静言只觉得双腿发软,摇摇欲坠,险些站不稳。
湖阳长公主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萧贵妃。倒也不是怕萧贵妃削她。只是怕萧贵妃念叨她。一旦她犯错被萧贵妃知道,那便是有一两个时辰都念叨不完,每每她的耳朵都会生了茧子。
今天她大闹尚书府,此事若传到萧贵妃耳朵里,那她这接下去的半个月都不用安生了。都不用父皇亲自动手,她直接就在萧贵妃手里阵亡了。
“知道错了,那便道歉。”男人声色沉沉,面不改色。
“对不起。”林静言不情不愿地开口,声细如蚊蝇。
“你是蚊子么,声音那么小,大声点!”
“对不起。”音量是大了,可摆着一张臭脸,傲慢无礼,压根儿就看不出她错在哪里。
“既是道歉,那便给本王拿出该有的态度,你摆出这么一副别人欠你几百万的样子给谁看啊你!重来!”
“对不起。”
“别眼睛长在天花板上,重来一遍!”
“对不起叶小姐,今日是我唐突了。”能逼长公主殿下说出道歉的话来,想来也只有晋王殿下做得到了。
这位混世魔王,向来作天作地,难得见到她向旁人低头的。
见林静言道歉完,林木森又好言好语,“叶小姐,静言年纪还小,做事总由着性子,从不过脑子,难免会做出一些出格之事。今日的事本王代她向你道歉。本王回去定会严加管教。”
这是在变着法子说湖阳长公主任性妄为,没脑子么?
叶世歆觉得自己的心情十分的复杂。静言是大哥大嫂唯一的血脉,她与自己差不多大,她却足足大了她一个辈分,她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没入京城之前她总是时不时的就想象她的样子。入了京城以后,听了太多有关她的传闻,都说湖阳长公主是这京城里的头一个小霸王,胡搅蛮缠,最是会泼皮耍赖,作弄人。她总是不太敢相信。
几次三番接触以后她也不得不承认静言太过任性,也太过无知,给人当了枪使却浑然不察。堂堂公主被人牵着鼻子走,竟然堂而皇之,毫不避讳地大闹尚书府。这事儿若是传到外面,铁定又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一点悬念都没有。
至于那背后之人,她想都不用细想便一清二楚了。
叶世歆的内心纷繁复杂,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不动声色。若是什么都表现在脸上,那都不用在这京城混了。
年轻的女人下意识摸了摸手上的玉镯,冷冷一笑,微讽:“晋王殿下言重了,臣女如何担得起您这般赔礼道歉。殿下惯爱为难人的。”
林木森:“……”
嘴上这么说,面上却表现得格外不屑。
林木森知道这位小姐的气还没消呢!这是明摆着在给他脸色看。
他倒也好脾气。知道她心中有气,也不同她计较。端着笑脸说:“还望叶小姐看在本王的面子上莫要与静言计较。”
叶世歆冷声道:“殿下说笑了,长公主身份尊贵,臣女如何敢与她计较。”
林静言指着叶世歆的鼻子,“叶世歆,你别给脸不要脸啊,一副冷嘲热讽的样子做给谁看啊?”
叶世歆看着林静言,音色沉冷有力,“长公主殿下,臣女接受你的道歉,但不代表臣女会给你好脸色。你且走吧。”
“画眠,送长公主和晋王殿下!”
林静言:“……”
人家都直接撵人了。林木森不便再留,扔下话:“人本王带走了,改日再亲自登门致歉。”
长风呼啸,雨丝漂浮。门口的桂花树落了一地的细碎叶子。
目送两人出了府。
叶世歆慢腾腾地收回视线,沉声道:“画眠,你赶紧吩咐下去,今日之事府里人一个字都不准对外头说,若是有人乱嚼舌根,泄露了消息,乱棍打死!”
——
林木森寒着一张脸出了尚书府。
“静言,这半月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得踏出宫门半步,在宫里好好闭门思过。”
“四哥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没问题,就是不能禁我足,那简直是要了我的老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欲哭未哭。
长公主殿下那叫一个委屈巴巴。
林木森的内心毫无波澜,看都没看她一眼,抬手招来侍卫,“送公主回宫。”
“四哥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林静言哭哭啼啼,被侍卫们架着上了马车。
马车飞快驶离了视线。
林木森负手站在叶府外,身姿俊郎颀长,如松如柏。
“松露,差人进宫知会萧贵妃一声,让她看紧静言,别成天给本王惹事。”
白松露面色迟疑,“贵妃娘娘一旦知道今日之事,只怕长公主殿下要哭了。”
“她还好意思哭?哭死她算了!”晋王殿下丝毫不同情林静言,“这事儿万幸没捅到父皇那里去。若是被父皇知道了,定叫她吃不了兜着走。这一天天的正事不干,尽知道给我惹事。就该让萧贵妃好好给她紧紧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白松露:“奴才这就让松茸进宫。”
林木森继续吩咐:“去查查今日都有哪些人和公主待在一块儿。”
白松露看着自己的主子,试探一句:“殿下是怀疑有人在背后指点公主?”
“静言心思单纯,若是无人从旁精心指点,她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本王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人留在公主身边。”
白松露:“奴才这就去查。”
作者有话要说:一切都在男主的掌控之中!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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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暗杀
雨下了一整天,到了傍晚方停歇了片刻。
虽说叶世歆下令严禁消息外传,可湖阳长公主大闹尚书府一事还是免不了在府里传开了。
叶方舟公干回府,就听见府里的下人们议论此事。
毕竟事关长公主殿下,此事非同小可。叶大人心下一惊,忙喊来管家杨彪了解情况。
杨彪中规中矩地回答:“还不是为了小姐的长相,长公主殿下替晋王殿下打抱不平来了。”
叶方舟闻言冷冷一笑,“长公主殿下还真是爱护晋王殿下,晋王殿下都不急,她这个妹妹倒是先坐不住了。”
杨彪:“可不是么!后来晋王殿下来府里训斥一顿,就把人送回宫里去了。”
叶方舟:“经过这么一闹,歆儿和长公主的梁子算是正式结下了,以后只怕少不了口角争执。”
杨彪宽慰自家老爷:“咱们家小姐这般冰雪聪慧,定然能够妥善处理好的。再说晋王殿下也爱护小姐。老爷您是没看到,晋王殿下今日下午训斥起长公主那叫一个严厉,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一点都没给长公主留面子,硬是逼着她给小姐道歉。有晋王殿下在,想必也出不了大乱子。”
“小姐呢?”叶方舟脱下被雨水沾湿的外袍递给杨彪。
杨彪接过,转手挂好,“出府了。”
“出去了?”叶方舟抬了抬眸,“什么时候?”
杨彪答:“跟老爷您前后脚。”
“可有说去哪里?”
“小姐没说。”
“这孩子回京不久,就惹出了不少事。这眼看着婚事将近,也不知道安分些,乖乖待在府里。尽知道往外面跑。”
杨彪接话:“小孩子家大多喜欢热闹。府里枯燥乏味,小姐难免喜欢往外头跑。再说小姐她不出去,也有人找上门呀!还不如出去避避。”
“就你能说。”叶方舟拂袖道:“你带几个人去把小姐叫回来,这眼看着天就黑了,一个姑娘家待在外头多不安全。”
杨彪:“老奴这就去。”
***
刚下过一场大雨,路面之上湿漉漉的,铺着许多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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