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素包子,紫米小馍馍,盐渍豆腐干,还有熬得浓稠的白粥。江氏将白粥朝木宛童面前推了推“外头不比家里,多有不便,阿宛将就将就。”
木宛童在吃的上头没什么特殊要求,也没什么可挑拣的,有的吃就可。
只是她有些担心夏侯召,自己不在他身边这么久,不知道他不爱吃早饭这个毛病会不会固态萌发。这样想着,难免有些坐不住,手里的勺子无意识的搅着面前的白粥。
江氏见她出神,忍不住轻笑“不用担心,饿不着他,我也让人送去给他了一份,省的你还惦记。这还没出嫁呢,就心向着他了。”
木宛童听见江氏的打趣,面上忍不住一红,心却放下了。
木宛童知道夏侯召不信鬼神这一说,所以也没想到能在大雄宝殿上遇见他,难免有些惊奇。见他端端正正的跪坐在蒲团上,木宛童觉得稀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夏侯召觉察到了她的目光,转头去看她,木宛童却做贼心虚的将眼睛迅速闭上,一副虔诚模样去听师傅讲经。夏侯召也不拆穿她,只是面上多了几分笑意。
他不爱笑,但一笑起来就格外腻人,跟蜜罐子里的糖一样。不少跟着母亲来礼佛的年轻姑娘无意之中见着了,不由得脸红心跳起来。
夏侯召的确不信鬼神这一说,他觉得与其祈求神佛,还不如祈求自己,何苦要为虚无缥缈的来世苦苦追寻。
但他现在隐隐想着,若那大殿之上受尽香火供奉的佛祖当真有灵,听得见世人祷告,那他就许愿,下辈子能早些碰到木宛童。
辰时讲经结束,不少被迫前来的姑娘们昏昏欲睡的起身,见着夏侯召不由得眼神一亮,扭捏的上前意图搭话。
木宛童抿了抿唇,心里不怎么舒坦,但又觉得自己上前干涉不大好,有失风度,还没成婚呢,就像个妒妇一样,便脸颊鼓鼓的生着闷气。
夏侯召自然注意到了,他对着那些前来的姑娘不假辞色,退后一步牵住木宛童的手。一副宣誓主权的模样,半句话都不肯同她们说,冷冰冰的教人心生惧意。
木宛童悄悄看着两个人交握的手,微微露出些笑意,就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
那些姑娘自然懂得他的意思,只得一步三回头哀怨的走了。
江氏方才同寺里的方丈求疑解惑,所以耽搁了些时候才出来,正巧见着这一幕,心里对夏侯召的好感蹭蹭向上涨了不止一点儿。
洁身自好,不沾花惹草,甚好甚好!
却还是碍于礼节,轻咳了一声,木宛童听见,慌忙撒开了手。
夏侯召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出神,上面还残存着木宛童温软的触感。
第六十一章
“既然对我们阿宛有意, 还是正大光明的去我们沈家一趟才好。”江氏的语气明显带了几分告劝。
夏侯召有些惊诧的点头, 没想到江氏能这样好说话。
江氏一笑, 心思百转。
让他去沈家是去了, 只是成不成还看造化。夏侯召现在的身份有些特殊, 分明该算是乱臣,但除却朝中的顺帝,全国倒没有一个人对他喊打喊杀。
夏侯召出入各城也犹如入无人之境, 各城太守都当做看不见他,甚至隐隐带了巴结讨好之意。
他有一番造化是早晚的事儿, 只是说起来名声不怎么好听,毕竟不是正统,但也不是大事, 哪朝哪代生来就是皇帝的?
江氏还担心夏侯召将来有了造化恐怕会辜负阿宛,又免不得担心。她思来想去想到头疼,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放着看造化。
木宛童也觉得她走到哪儿夏侯召跟到哪儿实在也不太方便,便瞧瞧扯了他的衣袖示意他先回去歇着。
夏侯召迟疑, 他因着昨日那一遭,实在是怕了, 所以寸步不离的跟着木宛童, 生怕她再出了什么事儿。
“寺里守备森严,哪里能轻易就会出事,你去房里好好待着,别总是想东想西的。”木宛童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而担心, 所以劝他。
昨日那件事儿她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对夏侯召来说却是后怕,后怕若是没能及时赶到。
江氏要带着木宛童去西殿求签,里头大多都是姑娘家,夏侯召进去的确也有些不合适。
夏侯召看着木宛童的眼睛,迟疑的点了点头“那我在外面等你。”
好吧,还是没法让他离开,木宛童免不得叹口气“既然这样,我们快点出来。”
广音寺的解签算是一大特色,解签解的极准。来此排队解签的人不胜其数,因此西殿是最为热闹的地方。
江氏怂恿木宛童抽一支。
“舅母怎么不抽一支?”木宛童单看着江氏怂恿她,却不见江氏动作,不免疑惑的问。
“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大半辈子算是过去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你舅舅他们平平安安的我就欢喜了。倒是你,还年轻,就没什么好奇的?”
细细算起来,江氏的确也没什么可求的了,儿子夫婿都出息,生活也顺遂,唯一就是三个儿子没一个有媳妇,但缘分这东西也不能强求。
木宛童这是第一次来求签,难免多了几分慎重,抱着签筒闭眼满怀虔诚的小心摇了摇。
她忽然想起来临进来之前夏侯召还同她说“这些东西都是不准的,若是运气不好总会抽到寓意不好的,无非都是抽着玩儿的东西,若是喜欢,回头单独做一个你给玩儿。”
木宛童忍不住唇角多出几分笑意,夏侯召是生怕她抽着了什么不好的,有心理负担,这才安慰她。
吧嗒,从签筒里掉出一直签,木宛童怀着几分忐忑弯腰去捡了起来,缺见上头什么都没有,空白一片。
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就连边边角角也没个花纹。
江氏凑过来看,也免不了疑惑“这莫不是寺里写签的时候出了差错。”
木宛童摇头,这签筒明显在寺里许久了,若是有差错怎么会没有人发现?
“既然抽到了就是缘分,送去给解签的师傅瞧瞧。”江氏拉着她起身,绕去殿后寻寺里解签的师傅。
木宛童将那签恭敬的递给端坐在蒲团上的师傅,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却见他面无表情,古井无波的像是一团水。
师傅将那支签又双手递回给木宛童“既然抽到了就是缘分,此签也并非是寺中失误错写。”
木宛童摩挲手里打磨细腻的竹签,只听得解签的师傅继续道。
“天机不可泄露,总有些人的命数,老天是不愿意泄露的,一切皆是天意,贫僧就算想解也无从下手,姑娘只管往前走就是。”
木宛童神色略微复杂的拜谢了解签师傅。
夏侯召听说,只是看了看那空签“早前同你说过这些东西都是不准的,若是喜欢,便给你做一个。”
“这孩子净瞎说,佛祖跟前儿的东西是能亵渎的吗?”江氏瞪了一眼夏侯召,这孩子怎么说话做事百无禁忌,连佛祖都敢亵渎。
用过了午膳,江氏因为来的时候遇见那些劫匪而心有戚戚,并不想下午赶路,觉得不怎么安全,便打算明儿一早走。
正巧沈晰酩同沈晰遥带了人马赶来,他们得到江氏遇匪患一事就马不停蹄赶来了,信中语焉不详,他们听说侍从中有受伤的,便带了几名府医前来。
都是父母生养的,生命上哪里有什么贵贱,虽然有寺里的和尚尽心医治,但条件不算好,药品也不齐全,带了人来算是妥帖。
“母亲。”沈晰遥一上来便上下打量了江氏与木宛童,看二人是否受伤,只见木宛童脸上一道红痕,手上也缠着纱布,免不得忧心。
沈晰酩则是带了府医前去给那些受伤的侍从查看伤口。
“听闻是夏侯将军路见不平,搭救母亲与小妹,郁诚在此拜谢。”沈晰遥字郁诚。
信中自然是提起来是夏侯召及时赶到,沈晰遥心存感激,低头一拜。
夏侯召坦荡荡的,没有丝毫心理障碍受了这一拜。
江氏虽然觉得这也是应当的,但是想想若是儿子回头知道了夏侯召把他妹妹拐跑了,会不会揪着夏侯召的领子悔不当初。
沈晰遥虽生在沈家,却有一颗行侠仗义的心,对夏侯召这种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人最为敬佩,心里有几分好感,若不是佛门规矩森严,他恐怕就要拉着夏侯召去喝酒。
沈晰遥全然忘了,临行前沈晰和耳提命面的叮嘱他万万不要和夏侯召深交的话。
沈晰遥算是沈家最聪明的一个,脑子转的快,所以经常能将人绕进去,但比起沈晰和来,更显得天真赤诚。他的聪明劲儿也没用在读书上,当初只考了个举人,便觉得没意思,停了仕途。
沈晰和面上看着光风霁月,实际上心里蔫坏儿的,年轻时候没少祸害别人,只是后来妻子病逝,他对一切都淡了,才成了真正这淡泊远离世外之人。
第二日一早沈家开始打点行囊往陵阳赶。沈晰酩要安置那些受伤的侍从,还有他们的身后事,便落在后头。
路程走到一半,沈晰遥发现了不对劲儿,夏侯召怎么跟着一直往陵阳走?他不应该回樊门关吗?
“夏侯兄是去陵阳办事吗?”不过半日,沈晰遥便同夏侯召称兄道弟了,夏侯召比沈晰遥大了四岁,称一声兄长不算为过。
但知道夏侯召与木宛童猫腻的江氏却跟吃了苍蝇一样,现在三儿子叫夏侯召兄台,改明儿要是亲事成了,夏侯召反过来要叫他三哥,想想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夏侯召听见沈晰遥的发问,向后瞥了一眼木宛童所乘的马车,微微点了头。
的确是有事要办,而且是终身大事。
宁昭没出过远门,也没坐过马车,一路上有些不适,偶有颠簸就觉得胃里翻涌,她知道自己这个毛病,所以早上未用早饭,生怕再吐在车上秽物。
只是一路上脸色苍白发青,鼓着脸不说话,只缩在马车的角落里,散开的发遮住了她半张脸。
木宛童见她实在难受极了,便传话给外头,稍作停歇。
宁昭骨节发白的握着木宛童的袖子,有些艰难道“姑娘不必为我如此,宁昭撑得住,本就已经麻烦沈家了,实在不好因为自己再耽误行程。”
“路途遥远,我久坐也觉得腰酸背痛,所以才叫大家停下来歇息,宁姑娘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木宛童笑意盈盈的倒了杯水给宁昭。
宁昭心头发热,接过水低下头,想着这木姑娘当真是一个温柔又善良的好人,想必能教出这样善良之人的沈家也是极好的,必然会不负盛名。
宁昭心里对沈家的期待又多了几分。
宁昭觉得马车里憋闷,趁着修整的空当下车去透透气。
沈晰遥也下了马,在溪边打水,他侧眼看见宁昭脸色苍白的站在水边。
听说这是母亲和阿宛在寺里碰见的,有几分才情,想要进沈家读书,这才毛遂自荐,母亲看了他的文章 ,所以决定将人带上,没想到是个不耐车马颠簸的。
沈晰遥从腰上的小包里拿出一枚橘子,橘子还泛着青色,只有婴儿拳头大小,散发着淡淡香气,这个季节能见着橘子也是见稀奇事儿。
是底下庄子上孝敬来的,沈晰遥觉得闻着味道清新便带了,吃倒是不怎么好吃,一股子酸涩。
他走上前去将橘子递给宁昭“小兄弟看似不耐车马劳顿,这橘子皮味道清新,有止吐的功效,若是觉得恶心,闻一闻会舒服很多。”
显然沈晰遥也是将宁昭当做男儿身了。
宁昭倒也不介意别人将她认作是男子,毕竟十几年都是以男儿身过活的,只是接了沈晰遥的橘子,感激的同他道了声谢。
沈晰遥听着宁昭的声音像是清泉一样好听,忍不住觉得舒坦,想要逗她再多说几句话。他打量了宁昭,看她握着橘子的手惨白又小,青筋毕露,免不得打趣,也带了几分真心实意
“小兄弟身子实在太单薄了,趁着年纪小,还是要多吃些饭,长得结结实实的,省的将来挨欺负。”
宁昭抿了抿嘴“多谢三公子关心。”果然,沈氏一家子都是好人,马车上的姑娘,还有沈家的三公子,都是极为温暖的人。
她虽然长得高,但的确太过于单薄,苍白瘦弱,风一来就像是要刮倒一样。
沈晰遥想要再同她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开口。以往都是旁人费尽心思想要同他结交,让他多说几句话,现在情况颠倒过来了,是他费尽心思的想要旁人跟他多说几句话。
他倒也不觉得丢人,毕竟能碰着合眼缘的人实在太少,主动一些不丢人。这小兄弟看着乖巧,却不乏灵气,他有些莫名的喜欢。
宁昭紧紧攥着青橘子上了马车,木宛童瞥见那橘子,忍不住笑了。
宁昭见她笑,以为是瞧上了这橘子,便将橘子递给她“这是方才三公子给我的,姑娘是喜欢吗?”
“只有三哥喜欢带着这些稀罕的小东西,我也猜到是他给你的。三哥鲜少主动给人什么,看来是宁姑娘合他眼缘了。”木宛童笑嘻嘻的看着宁昭。
宁昭握着橘子有些手足无措“三公子叫我小兄弟来着。”
木宛童忍不住笑沈晰遥眼拙,哪里有这样水灵的兄弟?
“宁姑娘试试,听说橘子皮止晕吐最好了。”木宛童转了一个话题。
“哦……”兴许是离了广音寺,加之晕车,宁昭有些拘谨,没有了前天晚上的灵气,稍稍有些木讷。
宁昭将青色的橘子皮剥开,整个马车厢都是一股酸甜清爽的气息,宁昭不由得精神一振,晕车的毛病好了许多。
夏侯召明显觉察出来,沈晰遥的话没有之前多了,一路上只是坐在马上,老神在在,不知道想些什么。但这些同夏侯召都没什么关系,沈晰遥不跟他说话,他反倒清净。
一路上迁就宁昭,所以走走停停,原本中午就能到,硬生生拖了一个时辰,宁昭觉得十分过意不去,脸一直都是红的,她忍不住心里暗暗斥责自己,但又舍不得去沈家求学的机会。
到了沈家,沈晰和与沈大老爷已经等在门前。
途中遇刺这么大的事儿,难免叫人挂心,沈家上上下下一夜都未曾有人安寝。沈老太君身体不好,所以大家都瞒着着她,不敢再教她知道了,省的担心。
沈晰和远远就见着夏侯召军队的旗帜了,黑底红纹金边,刺目的紧,想不让人注意都难,他闭了闭眼。
说起来也是巧,有了这样大的恩情,夏侯召想要求娶阿宛,阻力恐怕会更小上几分。
沈大老爷见江氏与木宛童精神还好,不像受了太大的惊吓,心里放松几分,也是谢过了夏侯召,方才将一众人迎进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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