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奉仪自以为东宫和永福郡主水火不容,太子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即便事后被查出来,她虽些责罚但能重获太子宠爱,几乎没有犹豫地就派人伸手到六皇子身边;这么好的时机,我就再推一把,送她上路。”
太子妃长叹息,疑惑道:“前两天娘来看我,娘说殿下有意撮合昉哥儿和永福?还要请盛相来保媒,你姐夫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姐姐不赞同?”
“哪里是姐姐不赞同?眼前的局势永福肯定会嫁给三皇子。”太子妃垂眸,摇头笑道:“以前姐姐认为永福之于凤座就是小打小闹,她没有希望,现在才知道我又小看她了。”
涂绍昉张张唇,终究没说话,是世人对于永福郡主想当皇后的印象太深刻了吧。
归晚被石头砸伤其实伤势不重,她坐在湖边的巨石上盯着湖面发呆时背后突然遭遇袭击,她转身又有石块不断砸来,过了会才看清是六皇子;小孩的力道小,至少她还有空隙比手势叫无情别妄动,她自己和赵珩钰打架。
除最初时遭到袭击,后来她都躲开了,甚至她还能等赵珩钰把石头砸完后反击追着他打,追到半途她转念一想算了,倒地装昏,所以她其实没多大的事,就是点皮肉伤。
归晚主要是心情瘀滞难抒。
传承香火的责任还能按到她头上?!她差点怀疑相爷是在和她讲笑话呢,怪不得能把苏望舒惯成那么个臭德行!
她可没想嫁,她想独自游山玩水呢。这件事叫归晚难受得在宫里养了七八天伤势好些后相爷接她到池家继续调养时她差点说她能回自己的郡主府了。
到池家,她就窝在屋里养伤,伤愈便装病来继续调养心绪,几乎不见客直到收到喜帖:权秋枍二月初出阁,顾云裳二月末出阁,池静姝和盛苡言都是三月份出阁。
“你们都是准备今年就当娘吗?”这么急!归晚头戴扶额,靠在引枕上,脸色有些苍白,看着就是还在病中,说话也带着有气无力。
“我想18岁前出阁,没想到权秋枍居然比我急。”顾云裳哼笑,说着还觑了那位一眼,她作为新嫁娘心情可好,被反瞪都没吵。而她这句话完全说来调侃的,权秋枍比她还大,她都急何况权秋枍呢?
“我伤势未愈,秋枍姐姐的喜酒肯定喝不到了;你嘛,到时候再看我的身体情况吧。”归晚侧头看向咧开嘴笑得喜滋滋的朝霞:“这么高兴是也要出阁了吗?”
“我是高兴我们成表姐妹啦,可是货真价实的表姐妹!”幸福简直从天而降啊,朝霞喜悦地探头:“让我瞧瞧我们有没有相像的地方,我觉得肯定也有的。”
“难道是我假的吗?”重惠目光阴森森,归晚乐了:“真的真的,咱们来一起比比吧,我觉得我跟你应该能比跟朝霞更像些。”
盛苡言见此欢闹的情景默默走出门,池静姝稍一犹豫追上去,顾云裳的好心情稍降:“永福你真的要嫁给三皇子呀?”
“流言这么猛吗?究竟谁在传呀?”归晚皱眉,朝霞不笑了,重惠叹气。
“这还用传吗?”顾云裳笑笑,有些苦涩:“我们姐妹间的情谊恐怕也要到头了,我们五人的选择肯定是明确的,重惠和朝霞你们站在哪方呀?”
朝霞看向表姐,重惠摇头:“霍国公府半年前已经加入东宫的阵营,鲁王府也是;现在我家和权家结亲,盛家和忠勇侯府结亲,还不知道要怎么算呢。”
小姐妹聚会结束时归晚都没想通怎会闹出这么大的流言,真的没人在背后煽动吗?一个愣神看到相爷出现在她的病床前,轻咳道:“好歹是我闺房呢,您进来该先通知声。”
“不就是让你这丫头给你亲祖父传宗接代嘛,瞧你这怂样还装病了。”池奕鄙视之,问她想啥这么入神?想男人吗?
“您瞎说什么呢?”归晚瞪他,把问题点明:“好像是突然间没人再怀疑赵鸣轩腿残,就像是所有人全认定他腿伤已经痊愈般,我总觉得不正常。”
“是吧,爷爷也觉得有古怪。”池奕眼冒精光道:“去年腊月初还好好的,就是腊月中旬开始有流言冒出来永福郡主要嫁三皇子,不到一月就席卷朝堂,完全把那混账是残废忽略了。要说没人在背后推动,爷爷还真不信。”
归晚蹙眉:“可会是谁呢?”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相爷问:“丫头你跟那混账谈过没有,你跟爷爷说句实话,那混账究竟有意啊还是无意?”
“腊月底的时候还谈过,他想要块富饶的封地将来和妻儿悠哉自在过活。”归晚迟疑道:“您难道怀疑赵鸣轩吗?”
池奕反问她,归晚坚定地摇头:“我不信,如果真是我看错,那就是我眼瞎了。”
“那么就只剩储君本人,盛家很可能都不知情。”池奕冷笑:“盛小楷前天刚和我吱声,太子叫他给你和涂家的小子保媒。”
“什么?”归晚难以置信:“去年腊月时赵竤基当面跟我提过,我已经当场回绝掉了,他疯了吗还要再请盛副相出面?”
“提过一回?”池奕愣了愣,火大地开骂道:“兔崽子!还没当皇帝就想把咱们这么逼,信不信老子干脆和盛家撕破脸把他拉下来,真以为老子动不了他这个储君吗?”
归晚沉默地捂住脸。
“福儿,爷爷今天就给西宁侯写信。”池奕当机立断道:“叫西宁侯和凤陵带长孙来京都给你和项四主婚,成亲后你和项四就跟着回西宁,京都的形势别再管了。”
“爷爷?”归晚震惊。
“储君能这么逼咱们,还能放过三皇子和权家吗?”池奕提示,沉声道:“权相脾性好能不与小辈计较,权家老夫人能吗?她不把外孙捧上位也必须得把现在这位储君扳倒,今后几年朝堂都没有安宁了,你赶紧走,别淌这趟浑水。”
归晚怔怔问:“您肯定?”
丞相长叹:“傻孩子,天下最有权柄的女人能是吃素的吗?赵竤基想未雨绸缪可以,但能如此相逼吗?连爷爷我都消受不起,何况权家呢?”肯定道:“这条储君路他走到头了,将来的新太子不是七皇子就是八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糖果:究竟谁传的流言?
赵竤基: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赵鸣轩:也不知是谁吃饱了撑着做这种事!
赵竤基:本太子真的没做过,别诬赖我!
涂绍昉:姐夫您不觉得已经把心虚写在脸上了吗?
赵竤基:兔崽子再瞎说!
糖~~果:决定献上测谎仪,三分钟后,怒道:“究竟谁在说谎?!”
赵竤基:本太子就说没做过。
赵鸣轩&涂绍昉:是这破测谎仪坏了。
第144章
春分时节, 连绵春雨吓退了倒春寒, 屋檐雨燕忙携枝, 偶有叮咚声溅起一池春水。
廊庑下摆放着软塌, 归晚就盖条兔毛毯靠在软塌里看廊外的雨景;自元宵晚宴受伤起,她调养个把月在床榻里养病装病得有些发霉了,趁着雨天, 经常到屋外透透气。
雨幕中忽有一青衫男子撑着油纸伞走来,叫她看得一怔:“师兄?”
涂绍昉来到廊庑下,收起伞搁着,接过手绢擦擦衣衫上被溅到的雨水, 婢女搬把锦凳来,他上前落座, 又接过茶杯, 抿口茶后解释:“我和相爷说杨柳依依,郡主应该知道自己的亲祖母是何许人也, 相爷不好开口便由我来告知,他就同意让我过来了。”
归晚屏退婢女们,失笑道:“相爷若是在暗中偷听必定得打你了。”
“所以我才趁着雨天前来嘛。”涂绍昉笑, 询问她的伤势如何, 他预估师妹应该伤得不重怎会调养这么久?得知已经痊愈才放心,扬笑道:“师妹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呀?”有什么特别吗?
“唉!”涂少爷叹口气说:“今天是二月十三啊, 我在姑苏见识到永福郡主的真面目可不就是去年的二月十三吗?算算正好一周年呢。”
“一年啊,真快。”遥望淅淅沥沥的雨景,归晚喃喃道:“相爷正月里把信都派送出去了, 召集所有池家族人包括出嫁女还有出五服的族人来京,更把他的世子和长孙派到隆中,务必要把我亲爹和三外祖父接来,三月要开宗祠祭祖庙正式昭告天下,将我归入池家。”
“恭喜师妹。”涂绍昉满目笑意道:“还有件喜事,太子为我请动盛副相来给我们保媒,我打算等这场连天春雨停后就带父母请盛副相前来提亲,咱们双喜临门好不好?”
“大半年前盛伯伯还请相爷把你舍掉呢,居然能被你摆这么一道,老人家可不是得被你憋屈死了吗?”
“冤枉啊师妹,太子提议的亲事,我不开口请盛相来保媒,太子也会请他大舅出面。”涂绍昉搬着锦凳往前挪动坐到距离她的软塌只有一尺之地时才停住,劝道:“你看太子都这么热忱地要成全我俩,师妹你真的没必要拒绝。”
“我亲爹无意再娶妻生子,相爷亦不肯在池家内部过继给他兄长继承香火。爷爷说祖父有遗腹子在人间,如何能用族兄弟的血脉来占据他的荣光?爷爷心意已决,我和池家上下都劝不动他;同样的,他劝不动侄儿再生子,便要求我必须来给祖父传宗接代。”
归晚看向他笑:“摊上那么任性的亲爹能怎么办呢?苏望舒不肯再生,只能由我来生,所以我必须得嫁人。相爷决定送我嫁到西宁,他十多天前已经给西宁侯写信了。”
“……”什么叫晴天霹雳啊这就是!涂绍昉受打击道:“师妹你别吓唬我,师兄胆小。”
“爷爷已经请西宁侯夫妇带着长孙进京来,他们抵京后就会请圣旨赐婚。”归晚垂眸,低低道:“我和项四在京中完婚之后就跟着回西宁,今后由西宁侯的长孙留在京中。”
“为什么?”涂绍昉憋火道:“相爷究竟哪点对我这么不满?储君都非要撮合咱们俩,盛家想拦都拦不住,相爷为何偏偏还要反对?”
“这回永福郡主要嫁给三皇子的流言这么猛,你想过谁在背后推动吗?”
“一些长舌妇看局势自发——”涂绍昉猛地收住话音,三皇子可双腿残疾,没有任何风声有传出过三皇子的腿伤已经痊愈,既然无人能肯定那位的腿能否康复,流言凭什么能传扬得如此猛烈?
天爷啊!涂绍昉倒吸口凉气,他昏头了竟然没察觉到这么显著的破绽,难以置信地问她:“不至于吧?会不会查错了?”
“没查,查什么呢?正如我想不通我已经明确回绝掉他给你我保媒之事为何还能再提?”
归晚想笑:“他认为我在和他说反话呢还是认为可以枉顾我本人的意愿?这嫡亲表兄妹做的还不如没有相认的时候。”
“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你跟我提过的。”涂绍昉抬手捶捶脑袋,最近脑袋真有些不好使总出纰漏,再梳理遍就直叫他头疼欲裂:“储君这算是未雨绸缪吗?
担忧三皇子对他造成威胁,故而铁心要将永福郡主拉到东宫的阵营甚至不惜步步紧迫?他有必要如此急不可耐吗?三皇子真会与东宫相争又如何?
他是嫡长子更已是储君,实力强劲地位稳固占据上风,完全可以慢慢博弈。而今三皇子尚且没开始行动他就要急切打压,这般没容人之量,谁还能相信他将来能善待弟弟们?”
“真被你料中了,四皇子冒头时他能如此悠哉是赵珩颖完全不惧威胁,赵鸣轩可不同,连从母亲们手中积累起来的亲情都那么不堪一击。”
归晚仰头看向晃动的风铃,眼神涣散:“真是因为他的储君路太稳,日子过得太~安逸,储位和皇位都已经被他理所当然地视为囊中物,进而不容许有丝毫威胁吗?”
涂绍昉头疼地按住额头:“相爷的意思是想叫师妹到西宁避祸,别淌京畿的浑水?”
“是!”
这声是顿时叫涂绍昉憋住,他身处漩涡中心根本避不开,而且这种情势他都没把握还能说服池丞相了,该怎么办?正伤脑筋时耳闻她提起:“我们都是权相的徒弟,你比我更险;师兄千万拿捏好分寸,别弄得自己两面不是人。”
倏尔打个冷颤,涂绍昉只觉这倒春寒真厉害,他抬起右手隔着衣衫摸摸好像起鸡皮疙瘩的左臂,自言自语道:“当年家中能送我前往蜀地拜权相为师,是因为知道权家无意争储,我拜师并不存在困扰。”
“权相再无意,总得要保家族和外孙安稳。”归晚闭眼。
涂绍昉带着这16字跨入雨帘中,跨出池家的大门,撑着油纸伞走在宽阔的青石板路上,望着昏暗的天色和没伞而在雨中狂奔的行人,忽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身体陡然一凉,怔了怔才看清是方才身侧跑过的路人踩到水坑溅起泥水弹到他身上,而溅他半身泥水的人早往前跑去,甚至那人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是因为跑太快还是因为只顾往前跑而没关注其他?
连续许多天,涂绍昉心绪郁结难抒,这连绵春雨结束后盛副相来他家问可有相中的日子到池家提亲?他都说再等等吧;听闻五皇子请旨提前成婚,他也没什么心思关注。
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还有想要携手白头的姑娘,就这般轻易地拱手让人吗?
未来的五皇子妃今年上半年及笄,原定婚期在下半年;可闵昭仪病重日笃,太医院都没把握闵娘娘能撑到儿媳妇进门,因此五皇子赵珩斌特意请旨提前成婚为生母冲喜。
昌和帝允准,叫钦天监择最近的吉日,新选定的婚期就在五月十六。
十六岁的儿子成婚在即,皇帝如何能不操心更年长但还未娶妻的俩儿子?
四皇子要30岁后再娶妻就先纳侧妃。没过几天,昌和帝就从眼花缭乱的名单中挑出合他老人家心意的备选名单交给皇儿看,哪个合皇儿心意就挑哪个,同时纳俩侧妃都无妨。
赵珩颖腼腆,只挑了一位;可能是为顾及他的外祖家,他挑的是文泰伯太夫人的娘家侄孙女,到底也算是沾亲带故;新侧妃便定于下月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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