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大夫苦口婆心:“咱们治疗一年多若在最后关头前功尽弃,谁能甘心呢?您说是吧,咱们并非是要以三皇子能走动为最终目标,而是想要恢复到他腿受伤之前,这治疗的每一步都是至关重要……”
归晚耐心候着大夫们斥责,终于等到他们数落完毕再笑着劳烦他们去煎药,回到屋里,看他们各自拿着伤药包敷脸;她对赵鸣轩说:“还想骑马切记莫再打架斗狠,真想打就等到你腿伤彻底复原;别忘记你腿还残着,不是可以走路就意味着你与常人无异了。”
“哼!”赵鸣轩重重冷哼,接连坏他好事还想叫他忍住,他还能算男人吗?
“师妹你先避开,我有话想和表哥单独聊聊。”涂绍昉忍住脸颊疼痛,温声笑道:“放心,不会再打架,再打我明天就没脸见人了。”
归晚看向赵鸣轩,赵鸣轩倨傲地嗯声,让疯丫头带着奴婢们离开,他倒要看看这混蛋能跟他说出些什么狗屁话来。
奴婢们跟随郡主鱼贯而出,屋门紧闭使得屋内的视线立时黯淡许多,涂绍昉搬只锦凳走到三皇子面前,放好,落座,他黑眸湛湛直视对方问:“你喜欢郡主?”
赵鸣轩嗤笑声:“她是我的女人!”
“这是两码事,或者说你在用这个托词来回避你最真实的内心。一个被你轻薄过但从未要你负责的姑娘能算你的女人吗?可你却无视掉姑娘的抗拒强硬地非要负责,难道是三殿下责任心旺盛吗?”涂绍昉笑笑,目光犀利道:“是你害怕失去她。”
“胡说八道!”赵鸣轩心头莫名一慌,强烈呵斥:“她本就是我的女人,归本皇子所有,还何来的失去?”
“男人在我们这个年纪精力最为旺盛。”涂绍昉明智地不与他纠结,另辟蹊径问:“我还没有通房,我娘总要给我备两个,总跟我说憋着伤身,可我就是不想要。
我想问问表哥你有没有把床铺弄湿的时候?床铺弄湿的晚上,你在想着谁?你每月发泄几回?行房时有感受到鱼水之欢吗?是不是还不如做梦的时候?甚至,你有宁可憋着都不想找通房泄火之际吗?”
腿伤之后赵鸣轩一直过着禁欲生活,而他更不屑在此刻说谎,只能讥笑声以对。
“看来答案不言而喻。”意料内,涂绍昉很平静,为他亦为自己剖析道:“以三皇子的高傲和自尊心我想我可以理解你无法面对的是什么。
青梅竹马、前未婚夫妻,在你遭遇无法承受的挫折时更是她陪着你不离不弃最终令你重新振作,连我这个旁观者看着她对你的付出都感到嫉妒;如果世间能有姑娘如此待我,我愿意把半条命都给她。
即便你铁石心肠,可你们自幼相识的情分,她是在你眼皮底下成长起来的,能不动容?你会动心会想要她都太正常了,可偏偏你多年前就已经拒绝她。
高傲和自尊心叫你没有办法承认你爱上了曾经弃如敝履的姑娘,所以你只能借强硬地负责任来挽留,因为你最真实的内心是根本不愿意甚至害怕失掉这个融进你生命的女人。”
“荒谬!”
赵鸣轩迎着他直击心房的视线,莫名感到慌乱和狼狈,是他不愿意更不敢承认的狼狈,只能用严词驳斥掩饰:“胆敢再胡言乱语胡说八道,本皇子就要叫护卫将你拖下去仗打了。”
涂绍昉揉揉抽痛的脸颊,站起来郑重颔首,唇畔的笑意缓缓漾开:“赵鸣轩,无论你承认与否我都要谢谢你;你让我看到了失去后再想拼命挽留的痛苦,能叫我引以为鉴绝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我知道如果你铁心想强占郡主的清白,我必定防不住;但我今天告诉你,哪怕她的清白真被你夺走,哪怕你昭告天下,这个女人我也要。凤陵郡主就是二嫁嫁给西宁侯,照样琴瑟和鸣连个通房都容不得;一生一世一双人,难道我还怕那点闲言碎语吗?告辞!”
语毕,他转身往外走,倒叫赵鸣轩心中当真恐慌起来。涂绍昉走出房门,侧头看到她倚靠在门框上偷听,用唇形说:我在郡主府等你。
归晚心尖微颤,轻轻点头,目送师兄远走消失后再推门而入,进到屋内又把房门关上,走到那个混账面前刚启唇想说句话时就被男人强力地拉入怀抱。
赵鸣轩抱紧女人才感到心中稍安,要求道:“今后远离刚才那混蛋,听到没有?”
“我在屋外偷听,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归晚从来没想过还能发生这种情况,难以置信地问:“你喜欢我?”
“荒唐!本皇子能看中你这种疯丫头吗?”赵鸣轩讽刺道:“只是我睡过你吻过你得负责任,这点责任心我有。不知道你是我的表妹之前,我让你做小妾;如今既然是我嫡亲表妹,我才看在姑母的份上允许你做正室而已,别让自己脸上添金。”
“相爷已经写信给西宁侯,请西宁侯夫妇进京;他们抵京就会请旨赐婚,我嫁项四。”
“你敢!”赵鸣轩即刻动怒道:“真是老子对你太客气了啊,信不信我今天真要了你,明天我就向父皇和丞相坦诚!”
归晚沉默片刻,抬眸,身体缓缓前倾在鼻尖几近相触时停驻;赵鸣轩心跳加速,在女人主动献上红唇时毫不犹豫地攫住亲吻,抱住她的双臂越缠越紧,吻得缠绵动情时突然被挡住,异常不满地要将她的手拉开。
“我被你亲吻过太多几回以致我完全能很平静视之。”归晚伸手捧住他的脸颊,又主动吻了吻他的薄唇,在男人急不可耐又要再吻时她说:“最后的清白给你也好,省得我这么副半残破的身躯糟蹋别人家清清白白的小伙子。”
本来急切触碰着她的红唇,赵鸣轩闻言反倒顿住了,幽幽问:“你什么意思?”
“想要我的身子,我给你;想向圣上和相爷坦诚也随你;但是嫁不嫁给你,我还能做我自己的主。”归晚很平静很认真地看向他说:“你对我好吗?
记得你对我最好的时候还是四岁前,我们定亲前吧?有婚约后你对我越来越多倨傲挑刺,解除婚约后我们形同陌路或彼此冷嘲热讽;你腿残后更不必说,最初时我都没被你当人看待,试问我为何要嫁给一个对我弃如敝履的男人?”
她牵唇笑笑:“赵鸣轩,我们的缘分止于你拒婚的那刻;既然你当初拒婚,我绝不回头。那么想要我这副身体我就给你,但是我绝对不会嫁。
一事不烦二主,将来你愿意就借我颗种让我为我祖父继承香火,我们母子俩安度余生;如果你不愿意,我会找别的男人,希望你别再来打扰我。”
赵鸣轩压住心慌,抱着她的手臂不自觉缠紧,兀自镇定地喝道:“我看你是想骑到我头上来作威作福了,真以为老子吓唬你是吧?”
归晚再主动亲吻他一口,歪头靠在他怀里,平静相对:“抱我回床里吧,继续上午没有完成的事,今天我就把这具身体彻底给你。”
这回轮到三皇子赵鸣轩退缩了,他身体僵直迟迟没有动作,咬牙再冷言呵斥讽刺几句,丝毫没能影响怀里的女人,甚至叫女人主动来吻他。
内心急切想要偏偏理智不敢,是的,他不敢!此时此刻他再不愿意也得承认,他不敢。
他不要这种露水姻缘,他想要这个女人永远陪伴他左右;他不敢想得到身体以后却彻底失掉她的心,今后她对他冷若冰霜或毫无波动时的情形。
自从第一眼看到那襁褓里呼呼大睡的肉团时,仿佛已经注定这肉团属于他,仅仅属于他。在他腿伤后犹如整个世界都轰然倒塌,在那么黑暗的人生里抗拒所有人时都没能把她赶走,她怎么还能再从他的生命中脱离?!
赵鸣轩咬紧牙关,按住怀里渴望的娇躯,用毕生的魄力来压制自己的骄傲低头:“福儿你再给我次机会,我会对你好;你相信我,我发誓成婚后我必定会对你好。”
天意弄人莫过于此吧?这混账表哥居然还真能喜欢她,归晚想嘲笑都笑不出来,唯今计只能稳住他让他先把腿伤彻底养好:“爷爷已经请西宁侯夫妇来京,这些事信里也难理清;你安心调养双腿,等到西宁侯和老师抵达京都以后再议吧。”
“好,好。”赵鸣轩抱紧她说:“我来向相爷和西宁侯还有凤陵姑母当面解释清楚,咱们就多等三四个月,等到下半年我们再成亲。”
“双腿彻底康复后你真无意和赵竤基相争?”趁这么好的机会,归晚再确认遍。赵鸣轩发自肺腑道:“咱们经历这么多困难还不够累吗?
我只想报仇后过轻松的生活,你不也想要离京看看我朝的山水风光吗?我当然陪着你啊,我向父皇要块富饶的封地让我们今后悠哉生活就足够了。”
归晚长长叹息声,想起来说:“贴身护卫对我们单独相处时他们在屋外守卫的距离有很大争议;我是吩咐在三丈远外,你好像吩咐了十丈远,统一成六丈远吧。”
赵鸣轩嫌太近,可他才说将来会对女人好还在争取表现的机会,只能应了。下一刻屋外响起扣门声,奴婢在外禀告:伤药煎好了。
归晚从他怀里起身,走到门前打开屋门让奴婢们进屋来,问问斑竹给涂少爷的伤药送到隔壁郡主府没有?得知没有,叫他们即刻派护卫把伤药给涂少爷送去。
她再留会儿照顾三皇子服药再上药酒,又用些流食最后躺倒软塌里休息;她坚持离开,回到隔壁自己府邸,问奴婢她师兄何在、服过药没有、吃过午膳没有?
问清楚,她忽然失掉再见师兄的勇气,她已经第二回 被他看到自己那么不堪的一面了,还有什么面目再来面对他?踌躇许久走到花厅前,她在庭前徘徊,就是没有踏足的勇气,冷不防肩头被触碰了下,下意识转身,看到来人呐呐喊了声:“师兄?”
“这半月以来心里难受的紧,休沐时我就在丞相府外远远看着,只是没有进府拜访说想见你的勇气。今日又逢休沐,我到了没多久便看到永福郡主的马车出行,我就跟上了。”
涂绍昉顶着半张肿得犹如猪头的脸,笑容依旧那么温柔:“我走来的,所以想和师妹借辆马车,然后请你把所有的婢女和护卫包括贴身护卫都遣退;你跟我去个地方,好吗?”
归晚怔愣了会儿,说:“好!”
没多久,一辆小巧的青帷马车从永福郡主府的角门驶出,一路前行竟是驶过高阔的城门都未曾停住而是继续往城外行驶;归晚掀起车窗帘往外看,看到碧草如丝满目青翠。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大好时光。
青帷马车在座古朴的山庄外面停下,涂绍昉接她走出马车,解释道:“这是我的山庄,平日里没有下人看守,只定期派人过来打扫,屋里还算干净。”
“哦,好。”归晚虽怪异倒也没疑心,跟着师兄往山庄里走,走到一间屋里,正想问问他此行目的为何时手突然被拉住,他竟拉着她径直往床前走?
在床前站定,她才喊了声就被扑倒在床铺里,归晚不可思议地看向他;涂绍昉坚定道:“看到赵鸣轩的放肆举动,看到他苦苦挣扎,我想明白了件事,同时做了个决定。
等到我脸伤好之后我就向相爷提亲,我要求娶师妹,你答应嫁给我。成亲后,我陪你走遍天涯海角遍览我朝山水风光,从此闲云野鹤远离朝堂纷扰。”
归晚更加不可思议:“你疯啦?”
“舍得舍得,想得自然要有舍,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涂绍昉握住她的手,狠狠打过一场架忽然就释然了:“身在这个权利漩涡中感到越来越疲惫,倦态了。
其实我走也好,储君若嫌妻族对他不尽心不尽力将来少器重,翼国侯府没有足够的势力惹得他疑心更不会成为他的心腹之患,能保家族安稳,何尝不是件好事?”
“师兄?”归晚有些慌:“你家族费大力气培养你不是让你做富贵闲人,你父母和长姐如何能允许一个逍遥在山水间的世子?还有你自己的志向抱负,你糊涂啦?”
“我爹明白翼国侯府成为后族之后的隐患,我们远离朝堂恰恰是件好事。”涂绍昉既然决定就不会再动摇:“至于抱负,若能比你重要的话我也不会作此决定,是师妹糊涂了。
而我长姐?哼,师妹,我不是池扬更没那么伟大。若说家族生养我栽培我,叫我为家族贡献还算是应该,可长姐凭什么叫我倾囊付出?
大姐有需要叫我给她搭把手自是没问题,想让我为她后位稳固为她儿子争储君位为他们母子披荆斩棘到牺牲掉自己的人生那就想太多了。即便不是为娶你,我也没那么伟大,长姐和外甥从来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归晚摇头,难以承受道:“不,你糊涂啦,你会后悔的。”
“我没有糊涂更不会后悔,你看师兄何时做过糊涂事?”涂绍昉温柔地靠在她的肩窝里,吃味道:“又看到赵鸣轩如痴如醉地抱着你亲吻,我真是险些疯掉;今天下午躺师兄怀里,让我睡醒睁开眼见到你在怀,否则我必定得再找他打架。”
“师兄——”
“嘘,别说话。”涂绍昉再撑起身体,温柔缱绻:“虽然师兄很想一亲芳泽抹掉他的气息,但也知道不能那么唐突。我还克制得住自己只要你躺在我怀里,让我抱抱你。”
“他的腿伤没有彻底痊愈,我稳住他说等西宁侯夫妇进京再议。”归晚沉思过后郑重道:“这个时限同样送给师兄,请你好生考虑清楚刚才的决心,在那之前请莫要妄动。”
“好!”涂绍昉冷静而自持地问:“可以让我抱抱你了吗?”
归晚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抿紧红唇点点头;涂绍昉当即搂住她躺好,拉过棉被盖住,抱着她规规矩矩地躺着,顺便还念叨着:“师兄好累啊,师兄要休养生息补充精力,你不能趁我睡着时逃走……”
“好,你睡吧,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不痛了。”
直到耳畔绵长的呼吸声传来,归晚看着他沉睡的容颜,抬起手想碰碰又怕伤到他,那脸颊肿的真成了猪头都没找到块还完好的皮肉,她试探两回还是收回手,静静躺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闭眼小憩。
夜幕降临,停在山庄外的青帷马车才再启动前行,驶向回城的路途。
转眼间迈入阳春三月,万紫千红繁花盛开,春风将绿意吹遍大江南北,大地处处迸发着蓬勃生机,对于当朝丞相所在的东乡侯府池家更是春意盎然热闹非常。
适逢永福郡主认祖归宗,丞相府大门洞开门庭若市,当今皇帝领着年长的皇子们和满朝官员们同来见证池家开宗祠祭祖庙告慰先祖和昭告天下将永福郡主归晚之名写进族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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