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颖皱紧眉头,许久才道:“归晚你放心,我会细细斟酌,说起来还是该说你的亲事,你想过将来嫁给谁吗?会和三皇兄再续前缘吗?”
归晚看向八宝凉亭角上挂着的铃铛,叹道:“等到老师凤陵郡主进京吧。”
苏望舒和养父即血缘上的舅父苏轻炎本想进京观过礼就走,被叔父池丞相死活硬拽着让他多留些时日,他有点拗不过只好留下。
这期间还为他俩住哪里又闹过大纠纷,苏轻炎自然也留着但要带儿子住到他自己的府邸;而对相爷来说苏轻炎是哪儿凉快滚哪儿但侄儿必须得跟他住池家。
两位老人家为这点事又吵得不可开交,吵得归晚头大,最后被她强制要求全部住池家,连带着她认祖归宗后也一直住在池家,还没回过自己的郡主府。但住着吧,天天得看两位老人家吵架,这架势都要赶上她在蜀地的两位老师了。
住了月余,即便池奕有再多不舍,苏望舒也得和养父回隆中了。送别时池奕还在念叨:“再过三个月叔叔就送福儿嫁人啦,何必多折腾,就留着陪到福儿出阁吧。”
苏轻炎拉着又被抢走的孙女要跟他回隆中,冷嘲道:“福儿今后就嫁回隆中,儿子和孙女全都归我,池小奕你就哪地儿凉快哪儿待着吧。”
相爷撸衣袖:“想打架是吧?”
归晚连忙制止他们俩,看向她亲爹,其实挺不舍的:“爹,您和三外祖父一路多保重。”
苏望舒伸手揉揉这丫头的脑袋,嗯了声,最后再向叔父告辞,陪送养父坐到马车里,他再翻身上马,领着随行的护卫们踏着这条官道远走,直至消失在视野尽头。
原本苏如念也带着儿女们来送行,只是在城门前被劝住留步了,唯独她和相爷一路送到城郊十里长亭,归晚看着只见芳草萋萋不见人踪的官道,跟爷爷说:“我们回吧。”
“望舒有任务在身。”池奕突然道:“否则爷爷无论如何也得把他留到你出阁时。”
“什么?”归晚一怔:“圣上最近有交给爹爹很重要的事吗?”
丞相长叹声,抬脚走到鹅颈椅中坐下,看向侄孙女,问:“有听闻太子最新的动向吗?”
“没有,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陪三外祖父和爹爹共聚天伦之乐。”归晚走上前,坐到叔祖身侧,迟疑道:“我爹这趟出门难道和东宫有关?”
“哼!”池奕没好气道:“赵竤基这兔崽子就是储君路太顺太稳,别说是感受站在刀锋箭靶上的滋味,连点危机威胁都没遭遇过,身在朝堂该有的大忌都被他抛到娘胎里了。
权家和林家什么关系啊?朝堂里那些吃饱撑着到处瞎琢磨的饭桶认为爷爷我把嫡孙女嫁到靖国公府就是明显的信号,这太子又认定三皇子要娶永福郡主,最近未雨绸缪把手伸到兵马大元帅身上了,想分化靖国公手中的兵权,捧他自己的人上位。”
“……啊?”归晚难以置信道:“皇子碰兵权可是死穴,何况是储君。”
“盛老头和盛小楷摊到这么个蠢货真是上辈子作孽轮到这辈倒霉。”池奕冷笑道:“初一早朝时太子提议改革兵制,当着满朝的面洋洋洒洒长篇大论分析现行兵役制度的弊端,接着奉上他的改革措施,说得盛小楷脸比锅底还黑。”
归晚真感觉一口气被憋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他就这么急吗?”
“当满朝百官全是傻子瞎子吗?会看不懂太子的吃相有多难看?”相爷讽刺道:“这储君从没感受过被皇帝疑心是什么滋味,现在叫他感受感受储君正常的活法,好叫他认清楚,他这些年的安逸才叫做不正常。”
“盛老丞相事后没有补救吗?”归晚揉揉太阳穴。
“补什么,盛老头父子再有本事也架不住这29年养出头猪来啊。”池奕都懒得嘲笑了:“盛小楷说了他外甥说这叫做先下手为强。
有理有据条理清晰地把他们全部驳斥了遍,根本不信赵鸣轩那混账和权家仍旧无意相争;即便真无意,三皇子手中握有此等重量的兵权太危险,以防万一必得分化。储君主意已定,不容许再更改。”
归晚垂眸:“圣上也挺难受的吧。”
“还没怎么着他就能把弟弟防范压制成这样,再过两年他要是储君做腻了想换个位置呢?没准都不需要权家老夫人费心思,你皇帝舅舅能亲自动手。”池奕气得骂道:“真是作孽,白白耗费我们这群老骨头几十年的心血!”
归晚听得真不大是滋味,爷爷要带她回城了她都说想再独自静静,相爷便独自先走了。她靠在廊柱上,看长亭外的蓝天白云碧草幽幽山花遍野,看了许久才启程回城。
念及许久没回郡主府,她便转道,再派护卫到池家知会声,回她的郡主府继续过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生活。偶尔进宫陪皇帝舅舅说说话,再与重惠喝喝茶下下棋,聊点八卦,她觉得:“好像就咱们俩还能有闲情,想见见她们那些已婚妇人~难啊。”
重惠在棋盘落一子,附和道:“正是。”
“哎不对,朝霞呢?”归晚后知后觉意识到:“自苡言出阁那天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我跟你都约喝茶赏花三回了,她按理早该跑来找我们玩了。”
“在你弥补和亲爹缺失的天伦时光时,她已经被说动出嫁了,婚期还在五皇子之前。”重惠哼道:“这个月到出阁前都要在闺房里绣嫁衣。”
归晚差点呛到:“她同情心泛滥还是喜欢上她那个有心上人又被棒打鸳鸯的表哥?要不然咱们给她分析得那么透彻,她没傻到拿自己的人生去玩吧?”
“同情心泛滥加有点喜欢再加自以为伟大舍己为人。”重惠端起茶蛊抿一口,摇头道:“知道不好打扰你和你亲爹团聚,跑来问我她嫁不嫁?我都懒得理她。”
“能这么问你说明她心里已经想嫁了,真是作孽。”归晚想想换她可能都赖得理会了,和重惠聚会结束后碰到无情窜出来,跟她说三皇子请她明天巳时到隔壁,她被朝霞那股傻劲影响气未消差点要回绝;想想还是该到隔壁瞧瞧那混账的腿伤如何了。
第二天,天朗气清,初夏的暖风吹拂得花荫动容花香四溢。永福郡主爬木梯来到隔壁府,未料到迎接她的护卫首领请她到教武场,她挑眉:“三皇子能弯弓跑马了?”
“是!”
宽阔的跑马场上马蹄声阵阵,远远的就能听到策马奔跑的马蹄声,归晚随飞鹰护卫长来到跑马场,一眼就看到鲜红的披风在白马上飞扬,这纵马飞奔的英姿叫人难以想象马上之人一年前还在与轮椅为伴,对能站立行走希冀而不敢奢望。
赵鸣轩看到他的护卫首领把永福郡主请来了,立即调转方向,策马奔跑到她跟前,欢快骄傲地伸出手:“来,表哥带你跑两圈。”
“你下来吧。”归晚反对,争执几句后以她的胜利为告终,赵鸣轩不大情愿地翻身下马,叫护卫首领把白马牵走时还不忘嘟囔:“我要带你跑两圈怎么了?还怕我把你摔了吗?”
“这是腿伤彻底痊愈了吗?”归晚问他正事:“上回我问两位大夫,他们还说要上半年,这按他们的推测还有70天呢,你进展这么神速吗?”
赵鸣轩傲娇地嗯哼,被拍打了下才说:“那是最保守的预计,我还在最后的恢复阶段,按目前的境况到五月中旬应该能够彻底康复,两位大夫会留到六月结束以测万一,基本能确定我已经治愈了。”
“那你跑马弯弓射箭这些都没有限制了?”归晚追问,赵鸣轩顿了顿说:“还有些限制,我现在跑马练武这些不能超过一个时辰;过些天身体适应体格强健些会放宽到两个时辰,等到没有限制时就是我彻底康复时。”
“呵!”归晚怼他:“知道没有痊愈还志得意满个什么劲儿,若像上回打架斗殴般再闹出些类似的事来害得你前功尽弃看你往哪儿哭去!”
“我是那种那么没用——”赵鸣轩下意识要反呛,对上她了然的神情,瘪瘪嘴闭嘴了,牵住她的手带她去喝茶。
归晚忍了忍,忍住了没挣脱,顺便问问他这一个多月的境况就知他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转注练习跑马射箭恢复腿疾呢。
她犹豫是否该找个知晓窗外事的问问储君提议改革兵制的后续,不想瞌睡遇到枕头,她师兄主动跑上门来找她了。
“本来我想跑池家拜访苏伯父,只是最近忙得一直抽不开身。”
涂绍昉喝口茶缓缓气,问问师妹她爹何时有闲暇,他能上门拜访?得知苏望舒大半月前就已离京,叹口气,他只能等待下回表现了。
“朝堂上最近很繁忙吗?”归晚诧异:“虽说今年是科考之年,但忙不到师兄头上吧。”
“涂家也有些事情。”涂绍昉简略概之,又问:“师妹有听闻这月初一早朝时太子提议改革现有的兵役制度吧?”
“爷爷跟我说了。”
“我真觉得他昏头了,针对性那么明显谁看不出来他想要拿靖国公手中的兵权!”涂绍昉火大地骂道:“他真想分化大元帅手中的权利好歹别落人口实啊,做得让人挑不出刺来,难道他是嫌自己的储君位置稳固吗?”
归晚走到他面前,涂绍昉冷笑道:“就是惯出来的,惯得他贪图安逸只会坐享其成,没经历过一丝波折,到现在,明年就三十岁的人了还连点承受危机的能力都没有。”
“后续呢?”
“圣上没允准,这是必然的;他大发雷霆,东宫这些天阴云密布,去年新进东宫的乐承训诞下了位小皇孙都没见他有多高兴。”涂绍昉就告诉她、他最近在忙什么。
“原来储君所有的悠哉必须得建立在没有丝毫威胁的基础上,否则就是不堪一击,我爹都跟我说翼国侯府可以准备后路了。”
“师兄?”归晚眸光闪烁,涂绍昉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道:“咱们成亲后依旧离开,但是你相信他还能有再进一步的机会吗?这条储君路我看他再过几年就得走到头了,我爹的意思都是要我避开这场漩涡。”
归晚反手握住他的手,垂眸呢喃道:“废太子还能有命活吗?”
涂绍昉猜测:“圣上仁慈必定会,将来的新太子不是七皇子就是八皇子,和皇长兄的年岁相差都很大;双方没有过直接冲突就没必要落人口实,应该能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眨眼,马上都要十月了,,,
第147章
夜微凉, 清爽的晚风抚平了初夏夜晚的烦热。
五皇子府后院湉然居里,刚刚调养好小产苦痛的尤湉乌发轻绾, 一身雪色叠纱粉绣长裙描绘着她小巧而玲珑有致的身段曲线,在这袭淡雅中她身前的玫瑰花抹胸灼灼耀眼, 那深深凹陷的沟壑不知散发着多少诱惑。
而她跪地仰身的姿态正好将这份诱惑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五皇子, 虽然五皇子的视线紧紧注视着手中的信纸,但尤湉自信于自己的魅力毫不担心。
自她进门, 住三进院落,日常用度器物摆设比在傅家时更提高了一档次,燕窝阿胶这些补品更是想要多少有多少从未限制,连这院名都因她而改成湉然居。
后院里除了她以外就只有个因小产而疯癫的颜姨娘,那种疯子完全能无视掉, 可以说她已经独大后院, 五皇子已被她攥在手心里, 还有什么可担心?
“殿下~, ”尤湉媚声轻唤, 她跪足了一刻钟, 五皇子也必定看完了,是时候轮到她出声:“父亲和外祖父都告诉钦差了妾身在您身旁伺候还给您怀着小皇孙, 这钦差置若罔闻分明是没将您看在眼里, 您可要为妾身和父亲还有外祖父做主啊。”
这封信是岭南送来的求救信,朝廷派遣的钦差严查到底,再不制止的话岭南尤家和岭南府尹很快就得被连根拔起;而这封信比他派人过去追踪案情送来的消息还晚几天,内容更是不尽不实, 言而总之就是要他拦住钦差、保住尤家。
五皇子赵珩斌眼底幽深,闻声把信纸搁开,主动扶她起身,神情未见有太为难,只微微皱眉道:“父皇万寿在即不宜提,过完端午之后吧,本皇子先写封信派送给钦差。”
“是,殿下。”尤湉低低柔柔地应,顺势靠入五皇子怀中,没有看见抱着她的这个十六岁少年眼底闪烁着惊人的寒芒。
再稍晚些,湉然居内的鱼水之欢顺理成章。
赵珩斌内心主意已定但女人照睡不误,且不说尤湉是个品相很不错的美人,比他那些通房都要强,就说这半年来在她身上耗费的银两,他不睡就是亏待自己。
接下来几晚五皇子都宿在湉然居,后院皆知湉姨娘受尽宠爱,和绘碧居里形同疯妇的颜姨娘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实则谢玉颜没有被折磨疯掉只是被折磨得形如疯妇,她现在瘦得皮包骨头头发干枯晦暗,浑身上下都没块好皮肉,和一年前霜洁玉质的大美人判若两人;饶是如此她也没疯更没麻木,而是如同面目可憎的厉鬼笼罩在这座绘碧居中。
她自己被折磨,她就加倍折磨院里的奴婢们,这些卖身契全捏在她手中;五皇子不管,奴婢们求助无门只能苦苦受着,大半都已经被折磨死了。
而今,绘碧居中除了几个病重奄奄一息的就只剩焦姑姑和另外两个贴身婢女有人烟味,院里每个人都看得明白,谢玉颜已经接受她将会被折磨死的现实,她要在死前把所有能折磨的人全部弄死给她陪葬。
焦姑姑和另外俩婢女当然不想死可偏偏投靠无门,无人过来想要收买她们做眼线,若是她们先除掉压在头顶要索命的恶鬼也得死;她们能活着就是用来伺候谢玉颜,谢玉颜一死,五皇子岂能再让她们活命?
多少个夜晚流着后悔的泪水泣血,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想活却只能等死的滋味最是煎熬,可惜悔之晚矣,这世间最无法回头的就是时间。
今年的万寿节没有去年隆中也非常热闹,可惜站在权利巅峰的人彼此间裂开的缝隙仿若越裂越阔的海沟再无法填埋合拢亦无法跨越。
今年,皇帝只带了永福郡主陪他在含元殿前俯瞰众生,储君亦没陪皇帝接受百官朝贺,他往内廷给生母和养母上柱清香,不算意外的碰到同样来上香的三皇子。
“三弟的腿疾有进展吗?”面对依旧坐轮椅的三皇子,太子赵竤基率先寒暄:“孤前段时间听闻冀中有一名医能医死人肉白骨,大哥帮三弟请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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