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不要。”傅归晚爽快道:“四皇子全靠傅家在给他支持着,傅家临阵退场,他没有能力对我们反扑。我说,我不想当皇后不想嫁入皇家,祖父,你愿意放手吗?”
书房中一静,傅经柏三兄弟齐齐看过去,老太爷冷笑一声:“大丫头,你本事了,连祖父也敢随意戏弄!”
“我只是想提醒祖父,我还没嫁过去!”傅归晚气道:“愉妃连让四皇子去请赐婚的圣旨都不肯,我们还这般尽心尽力,当心人家拿我们当冤大头!”
“瞎说什么,你行事太霸道跋扈,愉妃无非是担心你将来不敬婆母。”傅宗弼打算多劝几句好趁早送孙女出阁,管家便来禀告两位姑奶奶要请大姑娘去颐寿堂。
傅归晚挑眉:“两位姑母今早何时来的府里呀,有去看过她们的生母吗?”
“回大姑娘,大姑奶奶巳时一刻来的,二姑奶奶巳时三刻来的,皆是一到府里便去看望辛姨奶奶。约莫又过了两刻钟,两位姑奶奶偕同往颐寿堂去了。”
“然后就要请我过去?”傅归晚哼笑道:“这般算来她们与祖母应该没说过几句话,我若此时过去岂非妨碍了祖母与姑母母女谈心?”
管家拿眼去看老太爷,傅宗弼道:“让两位姑奶奶先陪她们母亲说话。”
“别忘了告诉祖母,出嫁的姑奶奶回府里来自当先问候母亲,傅经莲姐妹俩如果连这点规矩也不懂,今后少回娘家为好,免得丢人现眼。”
傅归晚看管家告个退要退出书房,及时喊住他传个话,管家怔了怔,再次看向老太爷。
“先去颐寿堂回话。”傅宗弼脸上看不出喜怒,只加重语气与孙女说:“娘家是倚仗,你两个姑母哪怕性子有些歪,慢慢教着总能扳回来,大姑娘这话未免过重了。”
“您听到管家传的话了吗?要请我过去!”傅归晚冷笑:“什么意思,对我下达命令吗?这里是她们的娘家而非她们的家,换句话说就是她们再来傅家已然是客了。登门做客敢对府里的主子颐指气使,还要我给她们好脸吗?”
“晚儿,父亲只有经莲和经芙两个姑娘,她们自然和嫡女无异。”傅经柏叹了声,劝道:“哪怕出阁了,回府也是全家娇宠,毕竟是你的姑母,你就不要太求全责备了。”
“爹劝我之前可以先去颐寿堂瞧瞧,你就能看到你的两个庶妹在对你的母亲大发雷霆!”
傅归晚讥讽道:“如果爹爹迁就包容30多年,宁可委屈着自己的亲生母亲也改不了,我无话可说。但你们要迁就包容是你们的事,对我就不必了。”
“大丫头!没说不板正,但总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知道您疼爱女儿,您是当家人,您要慢慢来自然按您的意思。”傅归晚和颜悦色道:“但您也知道孙女的性子,您可千万叮嘱好姑母,别来惹我。”
“你——”
“祖父非要谈此事,归晚以为实在没什么可谈的。”傅归晚站起来,淡淡道:“您没别的事吩咐,孙女就不留着碍您的眼,先告退了。”
“坐下!”
傅宗弼顺顺气,只得先把此事暂且搁置,谈另一件事:“京都已是尽人皆知,盛家与池家有意送嫡女入东宫为太子良娣。
太子妃迟迟没有行动,就是要等我们家大丫头回京把此事挡住。正好涂家要送银两过来,不如就此解决,归晚先来说说该让翼国侯府付出多少代价才划算?”
就知道老太爷是打这个主意,傅归晚随意扯别的:“祖父,我突然想起来有件事问您,去年我听到有人说,我的双胞胎哥哥叫归旭,为何我唤做归晚?我的名字用破晓的晓岂不是更恰当?”
“谁在说这种没头没脑的事?”
“也不算没头没脑吧,我也有点好奇,既然三哥用旭字,您怎么会想给我用晚字?”
“归旭的旭字是你爹定的,你的名字先定下。”傅宗弼无奈道:“你是嫡长孙女,祖父便决定亲自取名,正琢磨用哪个字好时正值晚霞绚烂,就用了晚字,你难道嫌归晚不好听想改名归绚吗?”
“别别别别别。”傅归晚连连摆手,干笑道:“我纯粹好奇的问问,归晚很好听,我没有改名的意思,您多虑了。”
老太爷嫌糟心的别开眼,道:“方才祖父问的,你先说来听听。”
“我回答之前还有一问。”看他们都无奈的看着她,傅归晚轻咳:“这回是正经事,祖父、爹爹还有两位叔叔,我想问你们,当前,我朝第一世家是哪家呀?”
“又拿长辈寻开心是吧!”傅经樟瞪一眼过去:“人人皆知的事,还问!”
“你们才敷衍我,既然人人皆知,再和我说说怎么了?”
“自然是太子的外祖家——华国公府盛家。”傅经茂接过话,压住眼底的向往与火热,尽量让自己语气平淡些。
“前有盛皇后为国母之尊,老华国公为当朝丞相;盛皇后薨,老华国公年老致仕,圣上又立嫡长子为太子,现任华国公与父亲并列为朝堂副相,盛家风光无限。”
傅归晚神秘一笑,看向老太爷,傅宗弼眼前一亮,哈哈大笑:“大丫头想待价而沽?涂家是太子妃娘家,盛家乃太子外祖家,池家又是圣上外家,各家都有泼天富贵啊!”
“爹,这不妥吧,晚儿要拦住盛家与池家嫡女入东宫,若是我们再去与盛家、池家周旋只怕会适得其反。”
“我们与盛、池两家还怕多几桩过节吗?”傅宗弼决定道:“大丫头,既然那两位姑娘皆在你手下的毓馨社做副社长,你就与她们多聊几句。
涂家,祖父来与翼国侯谈。先看看他们三方给出的价,这么大的好事我们哪怕坐地起价亦无妨。”
傅归晚乖顺的应了声好,又多聊几句,大管事便在书房外禀告,翼国侯嫡长子到了。
书房门打开,身着七品官服的年轻男子稳步走来,少年相貌俊逸而神情平和内敛,毫无富贵公子的轻浮倨傲之色,见此傅老太爷和他的庶子傅经茂不约而同更放心了些。
京都传闻,翼国侯的嫡长子很平庸。
大家看到的也是这个情况:求学拜师都不敢报出书院和老师的名号,学成归来没考中,只能靠家族荫蔽入仕,更没在人前显露过半点文采学识,他二叔家的堂弟每每都以太子妻弟的身份自居,也没见他站出来吭过一声。
涂绍昉就是从衙门被叫回来的,回府后面对父亲的疑惑也没来得及解释,取上20万两银票就跟着来傅家,陪永福郡主好好唱场大戏!
礼貌性的给在座诸位问声好,走到永福郡主跟前,把手中的木匣奉上:“郡主给的二十万两银票悉数在此,您不信大可当场检查。”
“这么大笔数额当然得检验。”傅归晚接过木匣,打开就见一叠银票,在心底连声啧啧,这家伙可有不少私房钱呢。
每张银票面值一万两,总共20张,她自己数一遍,再让三叔核查一遍,确定无误后把这叠银票重新放回匣中,然后把这只黄花梨木匣抱在怀里。
“算你识相,没给本郡主耍花样。行了,没你事了,走吧。”
“好,不过我既然来了傅家又见到郡主那便顺势提示您一声,关于东宫会多两位新良娣的流言,您想以此来向翼国侯府提条件就不必了。”
傅归晚睨他:“为何?”
涂绍昉很诚恳:“因为此事翼国侯府已经妥善解决,不需要麻烦郡主搭把手。”
“你们涂家能有这本事?”
“当然,不信的话郡主可以看着,我大姐不去向圣上请旨会不会影响东宫与盛、池、涂三家的关系。”涂绍昉作揖道:“小臣告辞。”
没成想这个年轻人当真就这么走了,他离开书房后傅宗弼父子才渐次回过神,刚回神,方才出去的人又回来了。
“刚才走得急忘记与傅相说了:三天之内,30万两,傅相拿出来,伪造祥瑞欺君罔上的证据太子就一把火烧掉。否则,慢则两月,快则一月,三年前傅相没把亲弟保住时的心情就能再体验一回。”
第028章
有魄力!
张口就又给提高十万两,傅归晚心中大笑给他叫好,看来今天真能有场好戏。
反观傅经柏兄弟脸色就有些差了,傅宗弼可没被这种叫嚣吓唬到:“老夫活了60载,贵为朝堂副相,还没有一个黄毛小儿敢在我面前叫嚣,凭他是侯府嫡子还是太子妻弟?!”
“是吗?”
涂绍昉上前两步,直视傅老太爷的眼睛,慢慢将实情陈述出来:“傅经茂18岁考中进士,以末等翰林院侍诏之职入仕,6年内升五级。
他24岁时以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外放去做七品县令,到他30岁已是正五品。五年前,也就是傅经茂外放堪堪6年,他30岁时,傅相就到吏部活动过欲要将之调回京都。
这五年来你们父子有多急切,傅相给吏部施压过多少回,动用过多少人情势力,而傅经茂又活动疏通过多少官员,撒了多少白银出去?
傅副相若是记不清了,太子可如数记着,更是看着你们百般无奈之下铤而走险假造祥瑞欺君罔上,再顺势向东宫泼盆脏水,简直胆大包天!”
语气一变,涂绍昉冷嘲道:“永福郡主圣眷深厚,可不是傅家圣眷浓,如此忤逆之事还想保住傅经茂安然无恙,也得问问东宫、宗亲和满朝勋贵大臣答不答应!”
东宫完全是有备而来或者说真的是有证据在手而非吓唬,傅宗弼缓缓握起拳头,傅经柏兄弟的脸色难看起来,傅归晚出于现实需要,脸色自然也不好。
“倒持干戈,授人以柄。”
涂绍昉恭维道:“12年内连升九级,一年又4月就能升一级!皇戚宗亲还没升得那么快,傅家一个小小的庶子居然有这等本事,可不是不令太子刮目相看都不行!”
到此,傅家依旧没人开口,傅经柏和傅经樟兄弟俩是根本无话可说,现实摆着,连个反驳的余地都没有,还能说什么?
傅经茂心跳如雷,从决心假造祥瑞伊始到此刻才终于生出了一丝惧意;傅宗弼攥紧拳头,眼光投向孙女,想让孙女出面喝退,而然只看到大孙女俏脸铁青,没等他的孙女阻拦,这个年轻人已经再度开口。
涂绍昉语气温和,眼底透着淡淡的笑意,状似好心的说:“郡主想过这当中的怪异吗?我觉得很不妥。”
傅归晚面无表情:“你说。”
“你父亲19岁高中探花,授正七品翰林院编修之职,22岁时以从六品之职外放,到29岁回到京中才从五品,现年40岁,为从三品尚书列曹侍郎。
21年升7级,这才是正常的官运亨通;可他的庶弟12年就做到了且比他多升2级,更是急着要回京是否在隐喻外人他傅经茂是后来居上,将来就是能者居之!”
“你放肆!”
没等人说完,傅宗弼就急急得打断,眼冒凶光,阴沉道:“黄毛小儿敢挑拨我傅家内讧,也得看看你够不够这个本事!”
“傅副相何必动怒,是否挑拨,傅大人和永福郡主必然能分辨。”涂绍昉浅笑道:“傅家的家事与我无关,我就说与我有关的。
这五年来在傅经茂身上着实投入不少,太子总得要回报。20万两是开给郡主的价,向傅相自然得加点。”
他好意提醒道:“我想无论是20万两还是30万两,比起儿子下半辈子的牢狱之灾都不算贵。当然,傅相儿孙满堂少个儿子无所谓,那就另当别论。”
涂绍昉笑笑,轻轻颔首:“言尽于此,告辞,这回是真的。”
傅经茂背后有些发虚,傅宗弼狠狠咬紧牙关,看这个黄毛小儿要跨出门槛,冷喝站住,回应他的是一声越来越远的嘲讽声:“涂某不是傅家的下人,无需听傅老太爷吩咐。”
话音落下,人已走远。
又过片刻大管事来禀告翼国侯的嫡长子已经出府,书房之中才有点声响,傅经樟挑明问:“爹,祥瑞究竟是真是假,人家真有证据?”
傅经柏握拳,沉声道:“晚儿先回自己的院子。”
“好啊,不多打扰祖父休息,孙女告退。”傅归晚站起来,转身欲走。
“慢着!”傅宗弼狠下心肠等同于默认的吩咐:“大丫头,明日你去趟翼国侯府,把这20万两银票再送回去。”
闻言,傅经柏别开眼,傅经樟最后的侥幸都没了,震惊的看着父亲;傅经茂垂着头,悄无声息的舒了口气。
傅归晚拍拍手上的黄花梨木匣,恼火道:“凭什么?本来这事已经了结,我为这个家也把20万两给出去了,可你们多坚定的保证祥瑞是真,说我瞎猜妄为,结果呢?
看到我刚才多憋屈了吗?谁害的?你们要去找涂家之前我说得很清楚了,今后三叔的事我不再插手,祖父您应得多痛快。还不到两个时辰,您忘了,我没忘。”
“大丫头,我们是一家子,打断骨头连着筋——”
“别和我说这种话,也别给我戴高帽。”傅归晚扬声打断,讥讽道:“我之前20万两给出去得到你们一声好了吗?非但没有还要被你们百般指责。
祖父你看清楚,我又不是三叔的老子,凭什么一再给他奔波?也别和我说一家子的话,三年前二叔祖出事的时候我就听腻了!”
“为贪墨灾款居然和山匪勾结,枉顾百姓死活枉顾朝廷更是知法犯法,下狱罪有应得!”傅归晚气狠道:“祖父你为着亲弟弟的颜面连句实话都肯不说,族里怨气冲天,二叔祖一家对我多恨啊!
可笑吗?荒谬吗?我对二叔祖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居然能恨到我身上?祖父您站出来为我说过一句话吗?”
傅归晚眼圈微红,俏脸紧绷,像头无助的小狼崽子只能依靠自己对抗外来的欺凌,委屈而凶狠的喊道:“没有!你跟我说一家子,你要我忍!好啊,我忍了,但是祖父也该记得,我说过没有下一次了!”
这倔强凄厉的嘶吼声令傅经柏心头一酸,别开眼,说:“晚儿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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