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便在众人自个有意无意的眼神交流中步入尾声,傅归晚端起果酒杯站起来,引得所有人齐刷刷看过去。
她面带笑意,端着果酒杯走到池丞相的大儿媳妇即池三姑娘的母亲——东乡侯世子夫人面前,池静姝与她母亲赶忙站起。
“不知郡主有何指教?”
池大夫人亦是带着怨气而来,对永福郡主的态度更复杂,心里看不惯这野蛮跋扈劲,可她女儿从小就与之要好,公爹更对她好的越过府里所有的小辈,她除了捧着还能怎么办?
苏望姀走到女儿身侧,傅归晚一脸亲切,温婉而笑:“我是好心,看世子夫人你一直蒙在鼓里可怜,特别来告诉你一个池家的秘密。”
“是吗?”池大夫人干笑:“多谢郡主啊。”
“别不信嘛,我这秘密可是货真价实的。”傅归晚很正经的开口:“想当年,盛皇后在病榻前为儿子择妻,当时很多人以为不是出自皇长子的外祖家就是出自圣上的外祖家,没想到最终花落翼国侯府。
我那时还好奇呢,圣上对舅舅向来十有八应;相爷有想法,没道理还有别人能争过他?结果世子夫人猜怎么着?”
还真是个秘密!刚开始以为永福郡主说笑的夫人娇女们纷纷竖起耳朵,池大夫人微微一怔愣就有些急切的问:“是为何故?”
13年了,她至今还记得盛皇后公布选定哪家,长女由满心欢喜变为终日郁郁寡欢,更因为谁都看到她们有多热切而害得长女要远嫁外地!
“先东乡侯有遗命,现任东乡侯池奕有生之年,池家女不嫁宗室不入皇家,池家儿郎亦不尚公主不娶宗室女。”
傅归晚摇摇头,无语道:“相爷他根本无意好吧,真不知你们家那时谁闲着无聊瞎起哄?难道是怕不够热闹特意帮忙充场面吗?”
众人哗然,池静姝惊诧的睁大眼眸,池大夫人双手捏紧,难以置信道:“遗、遗命?先侯爷遗命?”
“对呀,我原本还不信,先侯爷傻吗?”傅归晚俏皮的眨眨眼,感叹道:“我可数数你们池家这几十年的姻亲不得不信了。
夫人你看,就从你嫁到池家算起,你们家有跟皇室宗亲结亲的吗?占一丝边的都没有,对吧,相爷真有想法用得着等现在吗?
早在二三十年前就可以给外甥送个小妾,没准盛皇后之下贵妃早姓池了,甚至都能影响圣上立储的心意,对吧?”
池大夫人受不住的晃了晃身子,心中忽然想哭,她不知道,她婆母也不知吗?害得她两个女儿都差点名声损毁了呀!
池静姝赶忙扶住母亲,心里担忧,低声喊了声娘,少许时间过去池大夫人才稳住,低头颔首:“多谢郡主赐教。”
“好说好说。”傅归晚虚心接受,转个身就面向华国公世子夫人,这位次排得真不错,她都不必多走路了。
“世子夫人,先东乡侯与老华国公关系甚好,你知道吧?”
凭方才池家的前奏,再来找盛家,为何事还用说吗?华国公世子夫人刚站起来,一听就有点激灵,总不至于他们家也有这样的遗命吧?
面上展开笑容:“郡主,我记得先东乡侯在圣上登基前就已过世,这年月实在有些久远,我还真不太清楚。”
“没关系,我来告诉世子夫人。”傅归晚善解人意的说:“还是为先东乡侯这道遗命,我好奇呀,就想打听清楚先侯爷为何要留下这样的遗命。
我问相爷,相爷很伤心,不愿意再提及往事,我就找老华国公打听,老国公告诉我——对了,这位先东乡侯是池丞相的兄长而非父亲,世子夫人知道吧?”
凭华国公世子夫人的年纪,幼年时候的事哪里能知道?
于是傅归晚顺带着全部解释清楚:“当年池太后姐弟三人父亲早亡,是母亲一手带大,爵位更早早的传给先国舅,也就是先东乡侯——丞相的兄长。
老华国公告诉我,先帝时期,尚是皇后的池太后与还是太子的圣上母子过得很艰难,中宫岌岌可危,东宫风雨飘摇。全靠先国舅力挽狂澜,凭他一己之力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呕心沥血才把外甥扶上皇帝的宝座。”
她说得也感慨不已:“为此先国舅被拖垮了,英年早逝。我想先国舅必定生前过得很累很累,这才宁愿家族不要泼天富贵,只求安宁生活。”
池大夫人听得不由叹息一声。
池静姝黯然垂眸,全家都知道伯祖父是祖父的心结甚至是死结,半辈子都未曾解开。
伯祖父生前没有子嗣留下,族中不知劝过多少次过继好让伯祖父后继香火,祖父不允,一直不肯允,说另有打算,这一拖就是30多年。
“世子夫人想必不知道吧,我听老国公提及时也很惊讶呢。”傅归晚叹道:“盛皇后、权贵妃皆为先国舅生前所定。”
众人再次哗然,华国公世子夫人错愕得张大红唇:“什、什么,郡主说什么?”
“圣上24岁才娶妻如何能没有内情?”傅归晚正色道:“先帝的淑妃乃老华国公之妹,当年盛淑妃有子、有宠。
在这种情况下圣上的原配皇后如何能再出自盛家?是先国舅与老华国公达成协定,老国公放弃庶妹和外甥,这才有如今的盛家。”
正堂众人面面相觑,静寂无声,华国公世子夫人倒吸口气:“竟,竟是因此?”
“是啊,盛老丞相的妹妹为先帝淑妃,女儿为当今原配皇后,外孙已经是储君,盛家已如此辉煌。”傅归晚好整以暇的问:“可如果他再捧孙女,将来会如何?”
“将来?”
华国公世子夫人一怔,眼含疑惑,有些没听懂;她的三婶娘、与她年纪相仿的盛三夫人同样有些疑惑得看着永福郡主,但敏锐的察觉到恐怕盛家要将她女儿送入东宫为良娣的传闻是假的,公爹没意向。
“对,将来,难道将来会一直辉煌,盛家能永远保持如今的风光吗?常言道物极必反、盛极而衰。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我们尚且明白,何况是盛老丞相?
盛老丞相活70多年、位极人臣经历过多少大风浪,什么事能没有看透,会是那等短视之辈吗?两位夫人以为呢?”
华国公世子夫人笑不出来也只能挤出笑来,与她的三婶同声致谢:“郡主所言极是。”
“所以,究竟是哪个在背地里随便编排欲要损毁两位相爷一生清誉?”傅归晚扫视一圈,冷笑道:“我在千里之外都耳闻了。
大半年来传得沸沸扬扬盛家与池家欲送嫡女入东宫为良娣,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简直妄图要把两位相爷编排成卑鄙无耻的阴险小人!
两位相爷何等人物,何等风骨?要把家中嫡女入东宫需要等八年吗?何至于今时今日为个东宫良娣贻笑大方!谁传的,给我站出来!”
这强烈的气势逼得在座所有人都下意识一个倒仰,基本上或多或少都说过句嘴了,这种情况谁会头脑发热站出来?这不成傻子了。
盛苡言抿抿小嘴,默默低头。
“我说京都的风气是真不好,上门提亲的媒人比较多又两三年没落定而已,就要活生生污蔑人家的风骨,你们每日闲得慌是吧,非得盯着别人家门槛前这点事!”
傅归晚没好气的骂了句,喊重惠县主:“重惠,我们毓馨社七位社长,按年龄排的排序你来说说,我们当中可有谁定亲了?”
“禀社长。”重惠县主不紧不慢的站起来,回道:“我们七人当中论年岁权二最大,我第二,社长你第三,顾大第四,池三第五,盛十第六,朝霞最小,今年正月末刚满16岁。我们7个人之中无一人定亲。”
“对啊,我们都没定亲,她们两个早早把亲事定下,今后还能愉快的玩耍吗?”
若非怕当众太不雅观,傅归晚真想翻个白眼,冷哼道:“太多媒人上门提亲又如何,难道我们及笄前没定亲会嫁不出去吗?
权二再过5个月都要满18岁了,看她急吗?看重惠你急吗?看我急吗?真搞不懂我们本人不急,那些传流言的人急个什么劲,安的什么心啊?”
重惠县主若有所悟道:“这事,该不会其实是你和丞相还有老华国公说先别急着下定,等将来我们大家一起定亲好热闹些?”
郡主大人长长叹气,颇有老怀安慰之感:“总算重惠你还有点眼力劲。”
其他人:“……”
冷峻如重惠都觉得她有些无法接受,朝霞愣是把眼睛给瞪圆了,呼吸急促,顾云裳差点没抓狂,弄半天又是头顶这位社长大人在玩她们啊!
池静姝和她娘被弄得哑口无言还算好,苡言姑娘和她的母亲还有大嫂那真是都感到一口血憋在胸前,要被活活憋住气了。
“归晚!!!”
盛苡言小脸通红,忍无可忍的强烈控诉:“这样的事你居然都不告诉我们,就说一声,说一声怎么了?”还能愉快的做姐妹吗?啊啊啊……
“别把这个黑锅甩给我。”傅归晚淡定道:“是两位相爷不约而同想考验子孙,特别告诫我别走漏风声,如他们所愿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至于结果嘛——”
她摊摊手,叹气道:“很明显两位老人家都失望了,家中子孙都不了解他们的为人,生生看着这股流言害得两位老人晚节不保一世清明毁于一旦也无动于衷,两位相爷恐怕都要被你们这群不肖子孙气得折寿了!”
正堂中一静。
华国公世子夫人、盛三夫人、池大夫人相视一眼,各自别开眼,都有些臊得慌。
池静姝苦笑,盛苡言所有的生气全跑光啦,头低得低低的,怪不得要说她是不肖子孙,原来她真的不孝啊。
傅归晚挪动尊步,走过几步来到丰国公世子夫人面前,涂绍妡连忙站起来,尴尬的展笑:“郡主。”
“永福,我大嫂自来最娴静,可不是那等嘴碎的!”顾云裳就差问你想挑什么刺?
她被逼着来傅家参加今天的及笄礼,只好把长嫂拉来作陪,如果大嫂被永福欺负了,她怎么和大哥交代?
“我知道,我只是想请世子夫人带句话给她的长姐。”傅归晚微笑道:“如果太子妃自八年前起就有心理准备将来要给池家、盛家卖个好,这八年的紧张、忐忑今日一朝散,她应该欠我个大人情。”
涂绍妡一愣,连连道:“好的、好的,郡主放心,我会把话带给太子妃。”
傅归晚嗯了声,再扫了圈,就冲不远处的权夫人问:“权夫人,看在我与权二姐妹一场的份上,需要我提点你几句吗?”
权夫人觉得没必要也只能站起来说:“那就有劳郡主了。”
“听说权尚书50大寿时你给他纳了房妾室。”傅归晚饮杯果酒,将酒杯放下,慢悠悠再走过几步,调侃道:“夫人你还风情万种,为何这么想不开呢?”
这种话说得就有些不正经了,权夫人脸颊爆红,权秋枍急得瞪她,其他人回过味来,永福郡主要开始无理取闹,并且真的有点过,连别人家的闺帏之事都要插手。
苏望姀不好意思的想打圆场,就听她女儿说:“你小姑子去世了,你居然就想着在丈夫面前邀宠,怪不得你婆婆不待见你。”
她愣了愣,权夫人的婆婆便是已故权皇后的母亲,权家老夫人,权老夫人还在世吗?
正堂众人都觉得诧异,就有妇人忍不住问:“郡主指的可是权尚书的母亲权老夫人,权老夫人尚在人间吗?”
傅归晚反怼:“谁和你说老夫人去世了?”这什么人呐!
“永福你在胡扯什么呀?”权秋枍俏脸也红了,慌乱道:“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我祖父、祖母,他们两位老人家早已长……”
“秋枍姐姐,这世上你没见过的多了去了,难道你没见过就要否决它的存在吗?”傅归晚高声打断她,宣告道:“你祖母身体康健着呢。
三皇子养病之后老人家还去看过外孙,你居然敢编排自己的亲祖母,你娘居然不阻拦你,你们这群不肖子孙想气得老夫人折寿啊!”
“郡主,郡主你这话实在太言重了。”权夫人万氏浑身一个激灵,急忙接话:“我家枍姐儿也是想念祖母。我自嫁入权家,只在最初时见过见过公婆,此后再没得见;皇后病逝,婆母也没现身;这,她老人家如果还尚在人世,怎么会都不出现?”
“你废话!”
傅归晚无语:“如果你60多岁时碰到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承受得住吗?当然病倒了,病那么重还要赶路,那不得折腾得没命了?”
“郡主所言极是。”权夫人尴尬的笑笑,存疑道:“可母亲既然尚在人间,这十多年究竟哪里去了呀?府里年纪小些的孩子,尤其是小辈们都没见过曾祖母。”
“听你的口吻,你好像只认为你婆婆还活着,公爹去世了是吧?”
真的假的?
众人再次惊讶的面面相觑,权秋枍感觉脑子都乱了,权夫人不可思议地脱口问:“难道父亲也还在世?”
傅归晚要笑不笑的说:“权夫人你是不是太不孝顺了,当心权尚书休妻哦。”
“不不不,我,我,我的意思是太惊讶了,我自嫁入权家,只在最初一个月见过公婆,此后再未曾得见,这才想岔了。”权夫人稳稳心神,急切道:“请问郡主,父亲和母亲这么多年去哪里了呀?”
“云游啊,世间如此壮美,江山如此多娇,两位老人想多看看世间美景,难道你有意见?你还想规定他们只能在权家帮忙带孙子吗?”
“没没没,不不不,”权夫人再忙不迭摆手否认:“郡主又太言重了,我岂敢置喙父亲母亲的去处,只是乍然知晓想关怀父亲、母亲的身体是否安好?”
“有孝心就好,有孝心就警惕自己的行为,别让婆母生厌。”傅归晚提醒道:“女儿早亡,外孙又那个样子,这对两位老人带来的创伤是不可磨灭的。权尚书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妹妹又仙逝未久他就纳妾寻欢,他父母心里能舒坦吗?
且时机更不对,50大寿时,那么显眼想遮都遮不过去。我听说因为纳这个小妾,权尚书被他母亲狠打20板子。权夫人,千万别再做傻事,否则将来的后果就是你自找苦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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