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没证据,甚至没有人能拿到证据,因为按照三皇子的前车之鉴,五皇子如果意在东宫,在这两门亲事被东宫敲打之后他会很安分。
教唆储君变得不成体统而被废的可能性很小,且东宫麾下人才济济都长眼睛,就算能被他成功他也难洗干净,最好的选择是安分,对东宫无比敬重顺从,只待储君意外身亡。
皇长孙年幼,储君遗留下的庞大势力要报仇必然会拥护一向对东宫忠心的五皇子,他能不费吹灰之力击败对手,这才是真正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话落的瞬间,当朝储君狠狠地拍向桌案,震得茶水晃动波纹横生,见状,盛老丞相冷声斥道:“太子就是日子过得太~安逸,丧失了斗志,才连这点刺激也受不住。
你认为这算多险恶之事才能令你如此动怒?有其他皇子图谋东宫,想对储君下杀手难道不在情理之中吗?”
涂绍昉悄悄低头,就怕姐夫小心眼,惦记着他今晚看到他被训,将来给他穿小鞋。
赵竤基聚拢的怒火被外祖父训得卡在了胸口,默默咽下,眼角余光瞥了眼碍眼的小舅子,无奈道:“外祖父,闵家卑鄙无耻成这样,孤只是气得狠了。”
“气得狠?”老丞相笑了声:“太子难道还觉得自己委屈了?如果太子将来遭遇暗杀,三皇子也必定逃不掉被榨干后弄死的厄运。
好歹你的双腿没有落残,无论如何都是三皇子比你委屈吧,你荣光万丈安逸顺遂,你有何可气的?
涂绍昉把头低得更低些,赵竤基忍着把小舅子轰出去的冲动,挤出笑意说:“外祖父,孤没有此意,孤只是不耻他们的行经。”
说多了就是气,盛老丞相已经不想和外孙掰扯了,转而问这个年轻人:“孩子,倘若就假设世事按闵家预计的发展,太子被害之后,你可有破解之法?”
太子殿下脸有点青,他这个大活人还坐在这里呢!
遗憾的是太子他小舅子没能感同身受姐夫的心情,顺势按此假设推论:“先稳定大局,请永福郡主过继皇长孙,再请她向圣上求得册立皇长孙为皇太孙的旨意。
能找到证据最好,找不到就算了。对方不再出手就等到皇太孙登基,五皇子母子与闵家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诛杀;如果他们再出手,那便提前动手。”
烛光下,未及弱冠的少年黑眸湛亮闪烁着自信的风芒,背脊挺直犹如坚不可摧的胡杨,胸中自有沟壑杀伐果断一往无前。
赵竤基脸有点黑,这小舅子连他的身后事都考虑好了?兔崽子,亏得姐夫对你那么好!
盛老太爷笑了:“你凭什么认为永福郡主会愿意过继皇长孙,甚至请立为皇太孙?傅家能同意吗?四皇子母子能愿意?”
“老丞相,郡主没有那么重的权欲之心,如果真要走到后位那一步,相信她更愿意做太后而非皇后,傅家根本压不住她,无需费心。”
涂绍昉分析道:“至于四皇子母子,愉妃没那个命给永福郡主做婆母;而四皇子,说的不敬点,他根本没能力做皇帝。
幼主登基,傅归晚以太后的身份垂帘听政都比四皇子上位强得多。这一点,圣上、老丞相和郡主应该都很清楚,为社稷稳定、江山稳固,圣上会直接传位给皇太孙,再留下遗命,让太后垂帘听政代掌玉玺。”
赵竤基俊脸全黑了,合着就没他什么事了是吧?
“你再做丞相兼辅政大臣,总揽朝纲?”盛老丞相问,涂绍昉答:“如果走到那一步,为皇长孙安稳,他的外祖家也无法退。”
“你可说心悦郡主,想要娶她为妻?”
“方才全是假设,老丞相问,我便答了。”涂绍昉淡漠而嘲弄:“现实,当然不会发生。闵家的全盘算计可谓很妙,同样破绽很大;他们太自以为是,更认不清现实。
无论是权皇后之死还是荒谬到用个谢侧妃来操纵三皇子进而想榨干三皇子与权家,根本经不起推敲。起初能算计成功只因没被注意到,随着事态发展,他们的破绽会越来越多,连根拔起计日可待。”
“说到现实,还有别的感悟吗?”
别的?涂绍昉考虑之后摇摇头:“一时间想不到别的了,说从权皇后病故起,闵昭仪就是个死人,这点不算吧?”
盛老太爷温声笑道:“竤基啊,和你小舅子撂个底吧。”
撂底?他大姐嫁入东宫都多少年了还撂底?此言未免有点伤人,涂绍昉看向姐夫,尽量让自己的脸部表示惊讶而非生气。
太子殿下的气色终于好些了,端着架子说:“说大不大,说小还真不小。昉哥儿,东宫防备最深的是五皇子,但防备的并非是他能取代孤,而是他对东宫使阴招。”
涂绍昉一怔,真惊讶了:“姐夫您何意?”
“孩子,太子与我说你给他分析过,闵贵妃直白的表示看不上永福郡主,收买人心这仗打得很漂亮,那么你想过圣心吗?”老太爷和蔼道:“圣上多疼爱郡主,闵氏失掉的会仅仅是最受宠后妃的头衔吗?”
“您的意思,”涂绍昉目光一变,震惊道:“就因为这个态度,哪怕现在还没有储君,五皇子兄弟也根本没机会?”
“对!”盛老丞相声音不大却如重有千斤:“圣上会保障郡主一世荣华,他在位时尚且有皇子连做做表象都不肯,何况将来?
让他们上位,郡主还能有好日子吗?闵贵妃自作聪明想要收买人心的那刻起就把她两个儿子的路全部走绝了。五皇子兄弟即便无意争储将来也只能做闲散宗亲,哪怕重新册立储君,轮到九皇子乃至皇孙,唯独轮不到他们兄弟俩。”
涂绍昉倒吸口凉气:“圣上竟然疼爱郡主如斯!”
“权相难道没和你提过郡主在圣上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提过,可我实在难以置信。”涂绍昉缓了缓,疑惑道:“且、圣上既然如此疼爱郡主,怎会枉顾郡主的心意把贵妃之位給闵氏?”
赵竤基也看向外祖父,盛老太爷淡淡道:“权皇后薨,权家和郡主认定乃闵贵妃所为,她就是个死人了。
圣上对闵贵妃的印象很好,甚至还高看过她一眼;她已时日无多有此要求,临终遗言,圣上仁厚,当然会满足她。”
原来如此!涂绍昉权衡之下挑明问道:“老丞相,姐夫,郡主真的只是替身吗?你们不觉得荒谬,她甚至比储君的分量都要重了。”
盛老丞相没接这话,反问道:“那么你可知你想求娶郡主,最大的阻碍是什么吗?”
“郡主本人。”
“竤基告诉过你,郡主和三皇子定过亲,你想过他们之间的感情吗?”老丞相再问,涂绍昉心中一个咯噔,反驳道:“三皇子有喜欢之人,甚至就是为此退亲。”
“对,可感情也不是旁人能比的。”盛老丞相长叹:“在郡主四岁,三皇子九岁时这两个孩子便定下婚约,郡主更早早将三皇子当做丈夫看待。
三皇子15岁时要退亲,故而解除了婚约,可青梅竹马的感情又岂会轻易抹掉?三皇子腿伤后排斥所有人,唯独对郡主还留有余地。
更是靠着郡主才令三皇子重新振作,真定府师爷的差事亦是郡主为之谋来,圣上一直盼着郡主给他做儿媳妇,你懂了吗?”
“十岁的孩子又有多少男女之情,何况郡主已被明确拒绝过,我相信她没想过破镜重圆。”可想到当年因此而爬他床的小姑娘,涂绍昉心中是真的不安,实在忍不住问:“难道郡主现在还喜欢三皇子吗?”
“喜欢过,被退婚之前福儿一直认为会和三弟白头偕老,所以才被伤到了,弄得她都不愿意再涉足男女之情。
四皇子平庸、温和,能预见将来没什么出息但符合福儿选择夫婿的要求,她是真想嫁,不为和东宫相争而是为能安稳的过下半辈子。”
太子殿下就差直接说你没希望的,放弃吧,他的小舅子垂着眼睑,脸色淡到没有,沉默片刻才道了声谢:“多谢姐夫和老丞相提点。”
赵竤基准备告辞不叨扰外祖父休息时,不想小舅子刨根问底的毛病又犯了:“老丞相,姐夫,郡主当真只是替身吗?
老师告诉我,破解一句诗就能解开永福郡主圣眷无双之谜;而昨天我到池家,我很不可思议的发现郡主和池家的少爷们竟然面容皆有些相像,尤其是池二少爷和池三少爷,说他们和郡主是亲兄妹都有人信。”
太子:“……”小舅子开玩笑吧?
盛老丞相一讶,忽而笑了,他们这些老家伙这么多年竟然都没注意到这点,感慨万千道:“并非替身,而是安慰。有郡主在,能填补圣上心中所有的亏欠和愧疚。
我们都希望这孩子能一生快乐无忧,可我们这些老骨头都太老了,就怕我们走后没人能全心全意护着她,只能把那孩子从小教导起来,将来的路,就靠她自己了。”
说完这句,老丞相怎么都不肯再说。
显而易见,盛老丞相这段饱含感慨的良言既是说给太子听,同样是说给有意娶永福郡主为妻的涂绍昉听。
从老太爷的书房出来,夜凉如水,晚风大作,他被迎面凉风吹得醒了醒脑,下决心问:“姐夫,永福郡主真的是傅家的姑娘吗?”
“姐夫以前不是没怀疑过。”
可再多的猜测在现实前也只能沦为谬论,赵竤基叹息:“父皇盼着福儿给他做儿媳妇,福儿的眼眸与她母亲一脉相承,难道还能猜福儿是养在傅家的公主吗?”
“这?”
涂绍昉简直匪夷所思了:“那老丞相说我们这些老骨头,是我们!还说永福郡主还能填补圣上心中所有的愧疚与亏欠,是所有,难道把池家那份也算上了吗?”
“福儿不会是父皇的私生女,这点姐夫可以给你保证。”赵竤基无奈:“倘若福儿不是傅家的姑娘,她能像她母亲吗?
你如果见过傅大夫人,你就会知道她们是嫡亲的母女没有掺假,还能怀疑什么?总不至于是傅大夫人与池家的某位生下福儿吧?”
太子殿下天马行空的胡扯一通,他小舅子竟然接住了:“或许真有可能?”
赵竤基:“……”这孩子着魔了,轻咳道:“昉哥儿,姐夫胡说八道,你别瞎想。夜深了,出府吧,你也早点回家歇着。”
涂绍昉只好跟着走,行至半途再次下定决心:“姐夫!”
深更半夜小舅子一惊一乍的鬼叫吓到他了,赵竤基忍着没拍胸口,无奈问何事,涂绍昉提议:“咱们查查傅大夫人吧?
相爷为郡主操的心就非同一般,郡主又生得像池家人,再加上老丞相这番话,她的身世绝对没那么简单,我更愿意相信她或许就是池家人。”
太子殿下感觉累得慌:“昉哥儿别胡思乱想,如果你非要坚持这个想法那你就去查吧。”看你能查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好,姐夫等我好消息。”涂绍昉兴致颇高,他就不信不能发现点异样?
“……”赵竤基叹气,这孩子真着魔了。
第086章
端午佳节, 城内的金明湖上两队龙舟威风凛凛蓄势待发只等一声令下,湖岸边人山人海欢呼喝彩,大街小巷家家户户挂艾草菖蒲点艾条,行人孩童随处可见佩香囊系百索子, 加之万寿节余韵尚在,整座都城锣鼓喧天实在好不热闹。
傅家则不同, 府内连个扫地婆子都知道因为大姑娘忤逆惹得老太爷暴怒, 但即便这事传得街头巷尾皆知也没谁当回事,更没掀起多少涟漪,比起永福郡主的‘丰功伟绩’这又能算什么?有闲情讨论还不如欢度端午呢。
府外如是,傅府内可实在顶着老太爷的高压,这两日的傅家犹如阴云罩顶, 哪怕端午节的热闹喜庆都没能改变多少。
傅老太爷这几日心情是真差:忤逆的大孙女是一桩,武平伯的态度更气得他怒不可遏, 又在二皇子那里吃了闭门羹,心情坏到极点。
大女儿带着儿女回娘家已经小半月, 端午还留在娘家过不像话。大姑爷久久没动静, 他只能找武平伯施压,未曾想武平伯竟敢无视他——
叫傅经莲自己跑回娘家的就自己回去, 想让丈夫接, 不可能?!傅宗弼气得手掌发抖, 已贵为朝堂从一品副相,更是积威深重多年最容不得被违抗,如何能忍?差点, 几乎差点就和这个亲家翻脸。
回府后怒火还没消,幼女就来找他,要和离要入二皇子府,要他去和二皇子先商定好。老太爷没能劝动幼女打消念头,又见女儿信誓旦旦说得板上钉钉,再者这到底也是好事,今早便去二皇子府,结果愣是被晾了一上午,连二皇子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打发出来,气得傅宗弼几乎要炸了!
府中端午午宴,连两位出嫁的姑奶奶和表少爷表姑娘都在,唯独不见大姑娘傅归晚,才开席傅经芙便冷笑:“瞧瞧咱们家这位大姑娘还有半点把祖父放在眼里——”
这话还没说完也还没被其他人相劝或者驳斥,傅宗弼就砸了手边的碗盏,砸得在座所有主子们一怔,大老爷傅经柏正要给父亲赔罪,劈头就迎来老父的暴怒声。
“看你养的好女儿!慈乌尚反哺,羔羊犹跪足!人不孝其亲,不如禽与兽!你的仁孝礼义都读到哪里去了才教出这么个狂悖放肆忤逆不孝……”
端午家宴,府内所有主子就连才两岁的11姑娘和已出嫁回娘家的姑奶奶、客居的姑娘们可都在呢,老太爷仍旧没顾忌,当着府内小辈们的面毫不留情地将嫡长子狠狠叱骂。
从二皇子府回来,傅宗弼怒火滔天,积压多日的怒火将他压得犹如火~药桶般一点就能炸,异常迫切需要个突破口,听到幼女的话再也无法压抑。
另外三位老爷见状赶忙要劝全部被老父叱退,大少爷傅归昶相劝时被迁怒,与他父亲一同被祖父骂得体无完肤,连老夫人和大夫人要劝都没逃过。
大姑娘违逆祖父命令,全府可都看着呢!
端午午宴彻底变成对嫡长房的批判,大少奶奶殷氏挺着高耸的腹部,护着年幼的弟弟和妹妹们低眉顺眼站着。
她心中笑得冷极了,这是老太爷要为前几日之事为庶女外孙们出头重新把脸面找回去吗?所以才这么点小事也能大动干戈至此,甚至当着全府的面要把嫡长房的脸给踩下去,偏心到这个份上,可算整个京都头一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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