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儿子的错,请父亲降罪,请父亲千万保重身体,别为不孝子动怒伤身。”傅经茂砰砰砰得磕头,磕得毫不含糊。
老太爷没有叫停,等过片刻稍微气消些,交代道:“为父会尽快把流言压下,你即刻回后院管住你姨娘和经芙他们,绝对不准再闹再多生事端,记住没有?”
“父亲放心。”三老爷傅经茂当然也是此意,此事越快揭过越好,再给老父磕个头赔过罪安抚好就回后院。
此刻后院平和之下的乱象比之昨日傍晚有过之无不及,二夫人宋氏和长房关系好,同样被气到了,四夫人范氏事不关己,只当看戏。
二姑娘傅归湉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想着这两日找机会去给长姐吹吹风;三姑娘傅归潆是急,就怕大姐发怒起来连祖父的话都不听了,谁也拦不住。
很显然真没有人相信摆在面上的朱姨娘,都猜到辛姨奶奶才是主谋。
六姑娘傅归淳同样急了,清晨发现朱姨娘被禁足就急了,再听闻这个流言,急急跑去找长姐,她的贴身丫鬟一没留神姑娘就跑了,只能在后面紧赶慢赶的追。
明珠苑前,傅老太爷派来传令的长随还被晾着,院内,主子刚用过早膳在喝芝麻核桃杏仁奶露,脂红正在禀告今早最新传扬出来的流言,特意道:“就是老夫人院里传出来的。”
“顶多传扬个两三天,很快就能压下去。”
在傅家,规矩向来是有选择性的。
对于傅归晚,她的任何事都能被随意传扬,乃至整个大房也不少了有奴婢在背地里胡乱嚼舌根说闲话;譬如六姑娘都知道下人们说大房的两位姨娘是在守活寡,可这些又岂是奴婢能说嘴的?
然而面对老太爷宠爱的三房,下人们乖觉的很,哪怕闹出些流言蜚语也能异常迅速地压下。
傅归晚环视一圈,叫屋内其他人退下只留贴身婢女伺候,喊无情出来,吩咐道:“叫下人们鼓动傅经芙她们去闹,必须闹起来,闹得越大越好。”
无情疑惑:“这还需要鼓动吗?”
“傅宗弼和傅经茂要息事宁人,会压着女儿妹妹们让事态尽快平息。”傅经芙姐妹俩身边怎么会缺了她的人,甚至傅经芙近身伺候几乎都是她的人。
“叫他们去找傅经柏讨要说法,放任大房的小妾污蔑辛姨奶奶,当然得要处置要补偿,如果谈不拢就强制把朱姨娘绑了。”
傅归晚扬唇一笑:“正好让姑奶奶们树立在府内的威信,省得再有瞎了眼的敢挑衅姑奶奶们的威严,这可是立威、打压大房的好机会,绝不能错过。”
“你不说傅宗弼会压着吗?”无情再疑惑:“他们还敢闹?”
“能压,但得看能否压得住呀,你太低看傅副相对这两个女儿的纵容了,她们还有把老父放在眼中几分恐怕都是两说。这回住得这么愉快,你当这两位姑奶奶从她们父亲手中拿到多少好处了?”
无情没听懂,不仅她没懂,屋内伺候的几个大丫鬟都没听懂,傅归晚解惑道:“所有儿孙当中傅宗弼最疼爱的就是这两个女儿尤其是幼女,四个儿子和孙辈们加起来恐怕都及不上傅经芙姐妹得到的疼爱多。
从小娇生惯养连根手指头都没动过,能忍受挨鞭子挨板子吗?伤愈好回娘家像个没事人似的,可能吗?能令她们这么平静,当然得到补偿了。我估摸着傅经莲傅经芙都对老父狮子大开口了,老太爷撒了十万两银票肯定有。”
“……啊?”脂红性子活泼,直接惊讶出了声,恰时有奴婢在屋外禀告:“姑娘,六姑娘急跑而来求见您。”
“可!”
“大姐,姨娘她向来本分老实……”六姑娘傅归淳进门见到长姐就跪下,傅归晚打断她:“父亲求娶母亲时有过什么承诺,你应该知道。
你已经快十三岁,该懂的都懂,她当真老实安分绝不会有你的出生。这件事与你无关,我对朱姨娘也说的很清楚,她既然受人指使,看在六妹你的份上,我不会追究她,只要她今后真的老实安分,家里不会养不起一个姨娘。”
六姑娘眼眶微红,给长姐磕了头:“谢谢大姐,谢谢大姐。”
“淳释义质朴敦厚,妹妹,大姐真的希望你别辜负这个淳字。出门后去给母亲请个安,再陪你姨娘说说话,一个二门不迈的妾能懂什么?
别再自作聪明,六姑娘的脸面已经用完了,如果还有下次,她不仅只剩绝路更会害了六姑娘。府里对姑娘们总盼着好的,没人自以为是的瞎折腾,把长辈们的心意给折腾干净了,都会好好挑选女婿。”
傅归淳再叩头:“我知道我知道,大姐放心,我会好好劝姨娘,绝不会有下一次。”
“这次大姐相信你,更希望归淳你不会让大姐失望,这也是为你自己好。”傅归晚叮咛两句打发掉庶妹,杏仁奶露喝完,打算去引嫣阁看看长嫂,刚站起来又接到禀告。
“姑娘,暄姑娘说来为她以前对您的冲撞赔罪,她深知在京都找不到合适的姻缘,等大少奶奶平安生产,二老夫人来喝满月酒时就会随祖母回家去;她希望最后相处的几个月里能与您冰释前嫌和睦共处。”
这话说的可有意思,傅归晚眉梢微扬,吩咐请暄姑娘进来,她捧杯茶走到庭院中候着。
“我想晒晒太阳,暄妹妹不介意在庭前说话吧?”
“当然。”傅归暄接过婢女递上的茶盅,笑道:“大姐姐,妹妹有两句体己话想与你说。”
傅归晚打量她一眼,示意身侧伺候的婢女们退开,眼前的堂妹就冲她跪下了,挑眉问:“这是做什么?让远处的丫鬟们看我如何欺负你?暄妹妹多虑了,这可是在我的院中;便是传扬出去,难道我还怕多担一项恶名?”
“大姐误会了,妹妹实在有事相求。”傅归暄苦笑道:“大姐相信吗?我家里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我和庶妹来京都找夫家,这是个幌子!”
“幌子?”
“因为我祖父。”傅归暄凄然道:“我们是带着任务而来,如果伯祖父实在不愿意救祖父出来,那就一拍两散!”
“叔祖这就不对了,他犯罪受罚是应当的,总不能随便胡乱攀咬别人吧?”
“犯罪入狱是应当,可总不能让我祖父一力承担。”傅归暄抹把眼睛,咬牙道:“祖父让我告诉大姐姐,当年贪墨的赈灾款他只拿到五万两。
总不能出事了,他毁了,累及儿孙,另外两个逍遥自在毫发无损,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他动不了当家人也得把侄子拉进去陪他!”
“叔祖有说哪个侄子吗?”虽然不问她也基本猜到了。
“是傅经茂!”
傅归暄恨道:“没他怂恿祖父不敢的,是他再三保证没事。可出事了他确实没事,却要我祖父全部承担,把我们家都毁了。
不怕和大姐姐说句心里话,我来借住伯祖父家,傅归湉在拿我当枪使,踩着我来捧出她自己,我明白,清楚的很,但我不在意,因为我恨!
我原本有大好前程,就算嫁不到公侯世家,嫁入三品大员人家总是不难!可就被傅经茂给毁了,现在想嫁到五品官员家里都是人家挑我!
我爹不降职就很好了,别想再升,仕途算完了!叔叔、兄弟们将来也是前途堪忧,就因为傅经茂,我们全家都被毁了,他这个罪魁祸首想安然无恙没那么便宜。
当年祖父入狱的时候伯祖父和傅经茂承诺保证得好好的,一两年内就给祖父翻案,结果两年过去,不仅一点动静也无还开始威胁我祖父要为子孙着想。”
傅归暄抬眼望去,满目凶光:“大姐,祖父跟我说,他看明白了一件事,其实傅家真正靠的是你,伯祖父根本做不了你的主。
祖父他手上不仅有他们这些年分赃的证据,还有个更大的秘密要买给大姐,对大姐和大伯父都很重要,只求大姐为我们家报仇,护住我们家今后能安稳。”
“怎么个报仇法?”
“把傅经茂弄下狱!”傅归暄咬牙切齿的说。
“叔祖还真还敢想啊,三叔可是祖父最疼爱的儿子。”傅归晚笑了声,淡淡道:“我需要考虑,不留暄妹妹了。”
虽然没给出任何承诺,不过没拒绝就很好,傅归暄知道急不得,道过谢就先告辞。
傅归晚捧起茶盅抿了口,唇畔似笑非笑,她算明白了,当年贪墨赈灾款项恐怕又是傅经茂背着老子做的,事发后不得不让老子给他兜着。
该说这个儿子当真会坑爹呢还是这位老父对儿子疼爱的深沉?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审核到今天还没结束o(╥﹏╥)o
第088章
今早妹妹们真是络绎不绝的往明珠苑来, 傅归晚绕过垂花门,幼妹就急匆匆向她跑来,冲劲太大直接扑她怀里,她只能先带着妹子进屋, 率先问:“听到府里的流言来的?”
“是啊,大姐!”
九岁多的小姑娘气得眼眶红了:“还用问吗?肯定是辛姨奶奶指使的, 祖父为何还要包庇?大嫂还没好转, 如果大嫂和小侄子都出事了怎么办?难道大嫂和小侄儿两条命还比不得辛姨奶奶吗?”
“爹和大哥找过祖父,没用;再等两日,倘若亲家上门要求给个交代,祖父还要包庇,大姐再带你报仇去。”
小姑娘吸吸鼻子, 扑到姐姐怀里,哽咽道:“大姐, 祖父为何如此偏心?大嫂如果不能好,很可能会一尸两命, 祖父都不在意吗?是不是哪天我们出事了, 祖父也全部无所谓,只在意辛姨奶奶和三叔他们?”
“大姐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问过这个问题。”傅归晚抱住妹妹, 垂眸道:“后来大姐知道了, 当家人不能给你温暖和倚靠, 反而满心算计利用你,最蠢的便是为着孝顺的名声一如既往的逆来顺受。”
“哇,呜呜……”傅归晓难受的哭起来, 把姐姐的衣裳都给弄湿了;哭过一场好些了,等姐姐换好衣裳,再牵着大姐的手去找母亲。
明珠苑前已经有三个前院的奴婢候着:老太爷有令请大姑娘即刻去书房,见到大姑娘出来又没有去见老太爷的意思,当然要拦。
傅归晚可还没兴趣就去和那位祖父谈判,正要叫奴婢们把这三位哄走时竟看到这老太爷亲自过来了,眉梢一扬才看清似乎像是引着相爷前来?
“大姑娘,丞相来带你出府玩,切记要知分寸不得胡闹,你长嫂还病着,尽快回家来。”傅宗弼面上叮嘱,心里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没等来孙女竟然等到了顶头上司,明明白白回绝掉都没用非要来找他孙女,他不陪着来都要自己往后院闯了!摊上个这么任性妄为的顶头上司,傅副相真的别提多憋气了!
归晚乖巧地带着幼妹给祖父和丞相请安,叮嘱妹妹自己去找母亲,再向祖父告退,领着俩贴身婢女准备随相爷出府时被拦了,只听丞相大人说:“不用带丫鬟了,福儿要丫鬟本相再到池家去传。”
傅副相再被气了一道,反驳过去:“姑娘家出门如何能不带俩丫鬟?”
“不带就不带,有什么大不了,最多多带俩护卫,就这么定了,别跟本相叽叽歪歪。”池奕懒得闲扯,带着永福郡主就走。
离开傅家,还在马车里傅归晚就说:“我大嫂正不好呢,您还来找我玩不合适吧?”
“爷爷还能连这点都不了解你吗?别管傅家那点破事了,眼下才是真的出大事了。”池丞相头疼道:“前天晚上太子带着你那傻小子师兄去见盛老头了。”
傅归晚木着脸提醒:“池爷爷!”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被那傻小子看出来三皇子那混账当年坠马是被害的!”池奕烦心道:“昨儿端午,他们涂家也有点麻烦事,那傻小子还没找权威,但这两天他肯定会找权威兄弟谈谈。”
“被害?”傅归晚一惊:“怎么可能,大家当年都去查过的呀,没有证据。”
“但是权皇后病故,闵昭仪晋位,闵家蛰伏,这一切源于三皇子坠马。”池丞相阴沉道:“爷爷昨天和盛小楷琢磨过了,我们都忽略了一点。
三皇子坠马后,权皇后病情急转直下,不到两个月就病故。权皇后生前居住的灵犀宫不算铜墙铁壁也没差多少,闵昭仪能在二个月内把手伸进去再不着痕迹的害死权皇后吗?”
“不能,绝对不可能,除非……”
“除非他们至少提前一年就准备好了!很可能就是在朝堂册立储君时,这时机太好了,原配皇后留下的嫡长皇子为储君,后宫却一直由圣上最疼爱的三皇子之母掌管,又有永福郡主在前要相争!”
池弈越说越火大:“何况当时最受宠的后妃不是闵昭仪,就是个普通后妃,没什么人看到她;可权皇后身故,下一任掌宫后妃她最合适,我们自己都会主动把位置递给她,算计得可真他娘狠啊!”
傅归晚眼眶红了,捂住嘴巴呜呜哽咽。
相爷坐过去拍拍孩子的后背,叹气道:“爷爷和你盛爷爷他们都是担心,怕老夫人和权威哥仨忍不住,就怕权老头自己都忍不住了。
本来权老头的局已经布置下去,闵家也已往里跳,可现在出现这种岔子就怕权家一急,老夫人不想再忍,那就遭了!”
知道不是伤心的时候,傅归晚捏紧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转过头,红着眼圈问:“爷爷,什么局?”马车骤然一停,车门被推开,车夫扭身探进来,摘下斗笠露出张胖胖的圆脸,她一讶:“盛伯伯?”
“可不是我吗?郡主、池小奕,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话,在路上就别聊了。”盛副相无奈道:“亏得我在赶马车,否则这种机密要事被个车夫听见还得了?”
池奕鄙夷:“废话,要不我能答应让你赶马车吗?不想干这活,你回盛家去在你老子面前当孝子啊。”
盛副相白他一眼,找小姑娘讨好:“郡主,咱们回郡主府喝杯茶坐下来慢慢说吧。”
傅归晚点点头:“有劳盛伯伯了。”
“没事没事,伯伯就喜欢给郡主赶马车带您出去玩,坐稳了啊。”盛副相关上车门,马鞭一扬熟练地打在眼前骏马的马屁股上,‘驾’的一声,驱赶着马车平稳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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