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午宴谁吃得最开心?
当然是扬眉吐气的傅经莲姐妹和伍士麟兄妹几个,宴席散后借老太爷之威再顺势狠狠发泄前几日的愤怒,把这个大哥(大舅)训(骂)得抬不起头来,心中才痛快些,相携回到辛姨奶奶的院中。
三老爷傅经茂紧随而至,跨进门槛先把屋内伺候的奴婢们屏退,面容沉沉得看着妹妹们:“大哥脾气好,母亲和大嫂难道也能这么好脾气吗?何况归晚!
再大的火冲下人发泄,有必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么数落兄长吗?你们让母亲和嫡长房的颜面往哪里放?改日归晚回来为这事再闹一场,值得吗?”
“三哥你怕什么呀,那贱丫头——”
“够了!”傅经茂阴沉地盯着这个愈发肆无忌惮的幼妹,告诫道:“给我认清楚,我们全家还得靠归晚,现在和大房闹僵把归晚得罪死,我们一家将来还能有什么前程?”
“三哥你才认清楚吧,永福郡主可是咱爹捧起来的,靠她?你可别让我笑掉大牙,把这贱丫头弄下去让爹捧归潆不皆大欢喜吗?你竟然都不要。”傅经芙嗤笑,满脸不屑。
“小姨,既然舅舅不要,您就给外祖父说说捧我做永福郡主吧。”傅经莲的女儿伍娇琳闻言连忙跑到姨母身侧拉着姨母撒娇,乖巧地讨好道:“等我成为永福郡主,第一件事就是帮姨母您成为二皇子妃。”
傅经芙得意地抬手摸摸外甥女的小脸,既没应承又也驳掉,只说了声乖,斜视兄长:“三哥你可想清楚了,如果你真的不想让自己女儿有前途,我可就让爹捧外孙女了。”
见状,大姑奶奶傅经莲暗恨,面上未显,若无其事地喝茶。
“你要异想天开到什么时候?!”傅经茂被幼妹噎得差点一口气没提起来,实在想不到这妹妹已经狂妄愚昧到这种程度,气得他连外甥女那句‘帮姨母您成为二皇子妃’都忽略了,只厉声喝道:“什么永福郡主是爹捧起,”
“茂儿!”辛姨奶奶怕儿女吵起来,打断儿子道:“一个丫头片子还能翻天吗?上回被她侥幸闹成,表哥必定已狠狠敲打过,再敢不知好歹就让她尝尝厉害,我让她嫁到辛家去,”
“姨娘!”
“姨奶奶,三老爷,两位姑奶奶,大少奶奶陪六姑娘九姑娘洗午时水时踩到青苔滑到大出血,府里已经去请太医,听闻大少奶奶血流了一路,情况不妙。”
傅经茂再试图矫正生母的想法,屋外传来禀告声,只能把其他事押后,冲外喊声知道了,告诫两个妹妹:“待会儿千万别露出异常来。”
“哼,我说娘和三哥,你们这么磨唧不嫌麻烦吗?直接弄死就是。”傅经芙鄙薄道:“何况那贱丫头还好好的,费这么大劲就——”
“好了!”傅经茂怒吼打断,没功夫管这个不知所谓的小妹,压着火气叫她们赶紧到引嫣阁慰问关怀,也好缓和方才与大房的僵局。
傅经莲姐妹俩姗姗来迟,抵达傅家少奶奶殷氏院中时傅老夫人都已经在了,从内室一盆盆血水往外端,情况看来是真的不好。
半个时辰后太医上门,直到黄昏家家炊烟起时也没离开,反而连稳婆和大少奶奶的母亲都被请到了傅家,全府上下都猜到大少奶奶恐怕是真的不妙了,甚至全城百姓都知道了——前日浩浩汤汤出城的永福郡主回城了,烈马奔腾,领着护卫和奴婢们直奔回傅家。
“大姐怎么办啊?”
母亲不让她留在兄嫂院中,怕对小姑娘有所冲撞,九岁多的傅归晓只能窝在雅风院中干着急,听着传来的消息越来越担心,一下午都焦躁不安。
听闻大姐回府,连忙冲出去找姐姐,远远见到长姐走来,她难过地扑上去:“她们都说七活八不活,大嫂就是8个月了!”
傅归晚原本在隔壁三皇子府上带着小外甥女玩。
端午佳节,大公主赵思安怕弟弟独自在府内孤单,和丈夫带女儿到三皇子府上陪弟弟,得知妹妹其实没出城,于是乎把她也叫了过去。
收到傅家的消息,她派护卫到杨柳山庄通知无情和玉无瑕回来,她到城外等,会合之后她再领着护卫和奴婢们招摇过市地回到傅家。
此刻抱住扑到怀里的幼妹,温柔得摸摸她的头,美眸看着尾随而来的奴婢们可不温柔,冷声问:“哪个在九姑娘面前乱嚼舌根,说什么七活八不活?”
这几个照顾九姑娘的下人低着头相互看看,都扯了两句嘴便谁也没接话,只恭敬站着。
傅归晚再扫了眼,扬起马鞭,吩咐她带来的奴婢:“搬弄是非信口雌黄妄议主子,把这四人押到雅风院绑起来,叫护卫长带领护卫们到雅风院守着!”
语毕,郡主身后跟随的奴婢们即刻行动,跟着九姑娘跑来的四个下人愣了愣要喊冤,通通在大姑娘的强硬态度下迅速被押走。
再安抚小妹几句,傅归晚牵着妹妹去长嫂院中,见过母亲、兄长和亲家夫人,看到长嫂面色惨白昏迷不醒,叫太医和稳婆到庭院中回话。
“郡主放心。”这稳婆肯定知道内情否则也不会被叫过来了,钱太医心想,既然没有外人自然实话实说:“大少奶奶的胎健康的很,大奶奶虚弱的表象是喝了药才营造的假象,这药物微臣特别调整过,不会影响胎儿。”
“有劳两位了。”傅归晚从贯雪手中拿过两锭金元宝,亲自放到他们的手中,淡声道:“再在府内留个三四天以策万全吧。”
“是,郡主!”
稳婆和太医走开后,傅归晚视线落在青石板地面点点滴滴的血迹从院外一路蔓延进来,整个下午的紧张忙碌还没来得及清洗,她问:“真流这么多血,救不活了吧?”
“恐怕很难,姑娘。”贯雪拣最好的情况回禀。
“那还真是幸好,”幸好是鸡血,幸好长嫂这两日离开屋内都会带着血囊才能有这么多血能流淌,流淌一地,流淌一路!
“你领十个奴婢即刻把大少奶奶留下的血迹全部冲洗干净,别被看出来这是鸡血。”傅归晚再吩咐,把扫尾事项处理妥当,返回屋内安抚母亲和亲家夫人几句,瞧她们的担忧不似作伪应该还不知情,她想了想还是等天黑以后再告知。
血污晦气怕对姑娘们冲撞,苏望姀同样没让长女多留,叫两个女儿先走,小姑娘傅归晓只能满怀担忧地跟着姐姐走,不过害怕少了许多。
姐妹俩回到雅风院,小姑娘就扑到姐姐怀里再度哭诉起来,午宴时祖父好凶好凶,当着全家的面骂着父亲和大哥甚至祖母和娘亲,凶得好像要把嫡长房给吃了,她好怕……
“记得上回老太爷如此狠厉,是他亲弟傅宗敏下狱时,这回有能与相媲美的大事吗?还是傅副相脾气渐长了,父亲有反驳两声吗?”
“没有,哪有啊,爹爹认错请祖父息怒还来不及呢。”九岁多的傅归晓眼眶通红,抬手抹抹眼睛,像只可怜的小花猫,委屈极了:“分明是祖父小题大做,我们没错啊!
我们分明没错,爹爹为何总是像我们犯下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般要低声下气得求着请祖父饶恕,就算要请祖父息怒,凭什么再向二姑母他们赔罪,连外甥外甥女都能骂过来,爹爹怎么就能还受着呢?!”
“因为他愚孝迂腐,不辨是非不明真伪,只会对老父惟命是从,只会委屈自己和妻儿来成全家族和睦。”傅归晚拿手绢给妹妹擦擦泪痕,柔声道:“晓晓将来嫁人要认清楚,千万不能嫁这种男人。
哪怕他能对你好,但不及他愚孝糊涂的十分之一,嫁这种男人会很辛苦,因为他不能给妻儿保护甚至还会帮着外人来欺压妻儿,做他的妻儿会受很多很多委屈。”
小姑娘认真想想,更难过了。
傅归晚宽慰过幼妹,打算带着她去处置之前押回来的乱嚼舌根的奴婢时,那位父亲倒是匆匆忙忙地赶来了,见到她便是呵斥:“这些天究竟跑到哪里去玩了,啊!你知不知道你把祖父气成什么样了?”
九岁多的小姑娘满脸失落难过的仰头看向父亲,小脸写满困惑和伤心,她不明白为何爹爹还惦记着祖父生气,大嫂出这么大的事还不如祖父生气吗?
傅归晚凉凉道:“嫂嫂危在旦夕,府里都在传很可能会一尸两命,你尚未出生的孙儿很可能会胎死腹中,父亲倒有闲情啊?”
傅经柏一噎,无奈道:“这是两码子事,殷氏那边再急也无济于事,有太医稳婆守着,有你娘和你大哥陪着,还能叫全家都陪护旁的什么也不管吗?你既然已经探望过长嫂,这就随爹去给祖父赔罪,不得再胡闹,记住没有?”
“赔罪?”归晚笑了,叹道:“听说你这个未来的当家人、傅家将来的族长在午宴时被骂得根本抬不起头来,甚至被庶妹外甥骑到头顶上去了,你还要低声下气得找骂,怪不得他们敢这么骂你。”
“晚儿!还胡说八道!”大老爷傅经柏脸色沉郁,气怒道:“即刻随父亲去给祖父赔罪,你敢不听再瞎胡闹,爹现在就给你一顿好打!”
小姑娘有些害怕地抱住姐姐,傅归晚忽然间发现:“原来你不仅愚孝迂腐糊涂,你还是个窝里横,对着外人点头哈腰俯首帖耳,对自己妻儿就是大摆威风颐指气使!”
“放肆!非要爹即刻打你一顿是吧?”
再好脾气,长女如此放肆胡为狂悖不逊,傅经柏也无法容忍,呵斥过后还敢口出狂言,没犹豫地去拿鸡毛掸子,免得这女儿越来越无法无天。
傅归晚牵着妹妹走到门槛前,喊玉无瑕进来,让他去把傅大老爷劈昏。
是故刚拿到鸡毛掸子,大老爷傅经柏的脖子里就挨了一记重击,随后鸡毛掸子掉落,身体慢悠悠瘫软倒地,被玉无瑕护卫长托起来放到窗边的玫瑰椅里了。
“大姐?”小姑娘眨巴着眼睛,望着昏倒的父亲既担忧又新奇,从不知道还可以这样,怎么能这样?爹再偏向外人也是爹爹呀,怎么能把爹爹劈昏?
“没事,过两个时辰就能醒。”傅归晚摸摸幼妹的头,牵着她到院中,开始处置下午流传出来妄图诅咒大少奶奶和腹中胎儿的污言秽语。
那四个下人杖打30大板,不过若能指出从何人何处听来可从轻发落杖刑减半,有一个算一个,所有被攀咬牵扯出的奴婢无论哪个院里的只管派护卫抓来,打!
也因此,端午的傍晚及至天黑后,傅家后院闹得乱糟糟人心惶惶,老太爷再三传令大姑娘到书房的命令均被无视,气得傅宗弼狠狠砸碎了新换的砚台。
这是个令人不安的夜晚,树枝草木丛中的蝉鸣虫叫声更为仲夏的夜晚增添了许多烦躁,搅得许多人心神不宁。
大少奶奶生死未卜,大姑娘急奔回府连夜施威,叫着郡主府的护卫入后院肆意抓人仗打,后花园的奴婢,大厨房的奴婢,四位夫人和老夫人院中的奴婢都没逃过,整整抓了20多个奴婢杖刑,连朱姨娘院中都有一个。
六姑娘傅归淳得知后也有些忍不住说生母:“大嫂还没脱离险境呢,姨娘您怎么能让奴婢们传这个闲话?”
“姑娘,这哪里就是我让的?”朱姨娘无奈委屈又叹气:“午后大少奶奶淌那么多血,看到的奴婢们都吓到了,嘴上没把门就多说了两句,一个下午不就传遍了?本没什么事,大姑娘非要立威抓人,咱们还能如何?”
六姑娘傅归淳只得叹息一声,小脸有些担忧:“这路都是惯走的,怎么会冒出青苔来?还有这么多奴婢陪着,怎么会让大嫂踩到呢?”
“姑娘糊涂了,大少奶奶陪着妹妹们到潭前洗午时水辟邪气了,想必是花园的洒扫婆子粗心没清理干净,留了小片青苔被大少奶奶踩到,只能怪奴婢们照顾不周了。”
“可都说八个月的时候最危险了,难道真会小产吗?”六姑娘傅归淳越想越担忧。
“太医和稳婆都陪着呢,姑娘也不用太担心,大少奶奶很快就能吉人天相。”朱姨娘劝好几句把六姑娘安抚住,让她早些回屋歇着。
夜色寂寥星黯淡,随着大姑娘强悍的处置完毕,傅家后院的喧闹糟乱也随之落下帷幕,虫鸣声逐渐远去,仲夏夜晚终于开始显露它安宁的一面。
一阵夜风吹过,吹得昏暗的灯笼摇摇晃晃,衬得夜色愈加暗沉。
自己院里的人都安歇之后,趁着夜色,朱姨娘悄悄出门,抄小路来到后花园东南角花木掩映的凉亭里,很快见到等候之人。
“借据可以拿来了吧?”
“我们可是老交情了,朱姐姐何必这么见外?”婵姨娘笑意盎然地将其兄的五百两借条取出递给她,再对方触及时又一收,勾唇笑道:“只得一个姑娘终究凄凉,朱姐姐的年纪也不大,难道不想再生个儿子?”
朱姨娘自嘲:“我没那个命。”
“姐姐何必自谦?当年姨奶奶能帮你提成妾室而非发卖掉,今朝同样能帮你再得子,端看你愿不愿意把握?”
婵姨娘谆谆善诱:“大姑娘已将姨奶奶得罪死,姨奶奶还能容大姑娘嚣张几天?只要废掉大姑娘,让她嫁不得四皇子而另寻一门好亲,大夫人便是没牙的老虎,得意不了了。
贞姨娘早已被厌弃,你若有子,还怕笼络不住大老爷吗?到时三姑娘嫁到四皇子府,自然会提携妹妹,姐姐难道不想六姑娘嫁得高门做宗妇吗?”
“婵姨娘真是太抬举我了,六姑娘只是庶出,如何能嫁到高门做宗妇?”朱姨娘伸手夺过借据,转身就走。
婵姨娘嘴角一勾,婀娜多姿地提着灯笼随后离开,她还真不怕鱼儿不上钩。
走到半路,朱姨娘被突然窜出的黑影吓了跳,透过火光看去,几步之外的女子身形高挑,眉目倾城姿容绝美,一袭红衣高贵张扬。
是大姑娘!
怎么会,怎么会?朱姨娘真被吓到了,大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稳住心神,展笑道:“大姑娘,这么晚了,你,”
“是啊,这么晚了,姨娘好雅兴还到花园散步。”傅归晚微笑道:“虽然我对你大晚上到花园溜达没意见,但你身后的人有意见,只好半路截住姨娘。”
身后?朱姨娘听到动静,惊疑不定转身,吓得跌退一步,磕磕绊绊道:“老爷,大少爷?”
傅归昶俊脸铁青,而他父亲比他的脸色不知难看多少倍,傅归晚啧啧道:“贞姨娘生下七少爷后我给她灌了碗绝育汤,按理说她更恨我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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