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但每个人都会死,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小臣若死得有价值,死亦无所惧。”
“还是个有骨气的年轻人。”昌和帝处置道:“念在你年少无知,这次你胡言乱语朕就绕你一命,杖打30大板小惩大诫,今后再敢胡说八道决不轻饶。”
涂绍昉显然不懂见好就收:“圣上,小臣既然拼死进谏,余下之言实在不吐不快,可否让小臣把话说完再杖打;便是打50大板打100大板,打死小臣,小臣也死而无憾。”
太子&翼国侯:“……”你个兔崽子有台阶就下吧!
傅归晚差点骂他,个混蛋想气死你老子还是气死你姐夫,真以为圣上不会打死你吗?
池丞相乐呵的相助:“圣上,既然这傻小子拼命也想向您谏言,姑且就听听他还有什么话要说,说完再打死他不迟。”
昌和帝只能让这混账小子接着说。
“禀圣上,是小臣从闵贵妃选定的两门亲事中猜测而来。”涂绍昉掷地有声,把之前所得再拿来分析利弊,更补充道:“等他们选定最恰当的时机弄死太子,三皇子被他们榨干之后同样难逃一死。
而对他们计划最大的阻碍是永福郡主,为保证前路畅通,他们很可能也会想弄死郡主。小臣冒死谏言,请圣上为太子殿下、三皇子和永福郡主的性命,三思。”
池奕目光一变,他竟然忽略了这点。
皇帝缓慢而冰冷的问:“永福郡主?”
“是,圣上疼爱郡主如珠如宝,倘若郡主不喜闵贵妃执掌后宫,您会顺郡主的意;郡主想让闵家子弟致仕也不算难事,甚至要毁掉五皇子兄弟的前途都有可能!”
面对君王,涂绍昉黑湛湛的眼眸亮而坚定,郑重指明:“郡主才是五皇子争储路上最大的障碍,他们想要弄死郡主完全在情理之中。”
“胡言乱语混淆圣听。”昌和帝拍桌道:“拖下去,笞刑!”
然而皇帝并未表示鞭笞多少,殿内众人谁不明白圣上把这话至少听进去一分了,翼国侯请罪道:“圣上,微臣管教无方才令这混小子冲撞您,恳请圣上责罚。”
赵竤基自然也得请父皇降罪,昌和帝摆摆手,气息未稳,话都不想多说。
师恩公公连忙站出来表示年轻人年少气盛最冲动顽劣不过,这不是长辈想管就能管住,直言与太子和侯爷无关,不必自责。
大殿内突然安静起来,直到沈随统领进殿禀告:“圣上,外面的混账小子鞭笞50下之后昏过去了,是否继续施行请您示下。”
“泼冷水浇醒,再笞打30。”昌和帝机锋一转又道:“如此敢直言进谏的年轻人朕已经许多年未曾遇到过了;如果他能活下来,今后就到朕身边伺候笔墨吧。”
统领领旨而去,太子带着翼国侯连忙谢恩,池奕和身边的姑娘耳语:“肯定放水了,这80笞刑指不定连30鞭子的威力都没有。”
傅归晚无奈再扯扯相爷的袖子,心中可算彻底松口气,就担心圣上动怒之下不把人打死也得把人打残了,幸好没事。
皇帝陛下在这一刻绝对需要自己独处冷静。
笞刑过后,翼国侯带着鲜血斑驳的儿子告退,池丞相苦命的去处理政务,赵竤基倒想与永福郡主一块儿走走。
傅归晚离开未央宫前特意拉着太子找师恩公公说:“公公,翼国侯府的大公子因为冲撞本郡主而被圣上鞭笞八十,不算重吧?”
“郡主哪里话,是您心地好否则打死都不论的。”师恩笑意融融:“不过这位到底是太子殿下的妻弟,圣上便给了恩典;若他能活,今后就到圣上跟前伺候笔墨。”
“有劳大总管了。”这话是赵竤基说的。
“殿下与郡主真是折煞老奴了。”大总管笑着送太子与永福郡主出门。
琼楼殿宇,宫阙深深,未央宫以其无比壮阔威严之雄姿簇拥起权利的顶峰,宫外广场广阔纵深望不到尽头,其间行走,人渺小得犹如沧海一粟。
宫婢们退得远远的跟着保证听不到太子殿下与永福郡主在谈些什么,赵竤基走过段路站定叹息:“权家也知道了吧,他们什么态度?”
“气得很,好不容易才劝住。”傅归晚看他:“大哥哥似乎很有感慨。”
“母妃病故后,一来没有证据,二来要让三弟来查;只要三弟查过这遭,在父皇面前有个交代,无论有无证据都会处死闵氏。”
赵竤基冷声:“却没想到我们差点养虎为患,闵氏机关算尽心思毒辣、城府之深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凭她的绝色容貌,再凭她那从来都是自觉高人一等睥睨众人的做派,从她入宫伊始必定就是带着巨大的抱负而来。”
傅归晚对此倒淡定,只恨:“这时想想,或许赵鸣轩坠马前贵妃受风寒病倒都不是意外。我很早就猜到她野心不小,我自负碾死她很容易,一直没有防范。是我的错,我应该离开京都之前就送杯鹤顶红给她。这样,贵妃也不会死了。”
“福儿,你这么说让大哥哥情何以堪?”赵竤基自嘲道:“你当年还那么小,你懂多少?都是大哥哥无能,害得母妃病故,至今也没能给她报仇雪恨。”
“别自责了哥哥,我们都别自责了,过去已然无法回头,重要的还是向前看。”傅归晚收住伤心,太子请她到东宫坐坐因为傅家事多而拒绝了。
赵竤基回到东宫,跨进大门就碰到太子妃满身着急地找他,太子妃涂绍玥是真的着急,内侍跟她说她弟弟被圣上打得浑身是血昏迷不醒啊。
“你别急,没多大的事,你担心庭曦的伤势过几日就亲自到翼国侯府探望;父皇面前,孤会帮你解释。”
太子殿下心思沉重,没闲情给妻子解释具体的来龙去脉,简单安抚住就回书房平复,望着案头的君子兰,心头再度起火,怒得砸了书房许多摆设。
太子妃涂绍玥再担忧也无法只能暂时忍住,沉重地回自己房里。
甄良娣听闻此事又得知太子殿下回到书房大发雷霆,可是心花怒放,当真天助她也,面上没有表现,心里高高兴兴地去看她的小皇孙。
话分两头,郡主回到傅家,跨进大门没有碰到要请她去老太爷书房的奴婢,进入二门没走两步就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群奴婢们蜂拥上来:“大姑娘快去救命吧,两位姑奶奶带着人冲到朱姨娘的院里把朱姨娘绑起来要乱棍打死。”
“哦~~”郡主长长哦了声,叫护卫把这群奴婢们挥开,领着玉无瑕长和十名护卫威风凛凛地往前走,在往朱姨娘的小院和自己明珠苑的岔路前果断回明珠苑。
顺便交代玉无瑕:“这两日傅家不太平,你白天过来,郡主府让余生看着;来傅家后,把原本留在前院的护卫全部调到明珠苑前守着。”
昨夜没睡好,傅归晚回到闺房就睡回笼觉,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吩咐守在床前的守丹:“倒杯水。”
守丹倒杯温水递上,犹豫片刻说:“姑娘,六姑娘跪在院前哭着请您做主,昨天下午两位姑奶奶逼大老爷给交代,既然是朱姨娘害大少奶奶就该处置,非但不处置还任由她污蔑辛姨奶奶,是何居心?
没谈拢,两位姑奶奶半个时辰前带着人把朱姨娘捆绑起来要乱棍打死,大老爷和大少爷有些拦不住,朱姨娘现被关押在柴房,老太爷请您到书房见他。”
傅归晚喝了茶水,再把姚黄叫进来问:“承恩伯世子夫人的花儿该开了吧?”
“奴婢不知。”
“承恩伯世子夫人喜好月季在京中也算出了名的,每年月季花开她都会遍邀贵妇娇客,连办好些天赏花宴。去打听打听,倘若月季花开,傅家的风波也已过去,请承恩伯世子夫人给傅经莲姐妹俩送两张请柬来。”
姚黄领命,与守丹一起伺候姑娘净面洗漱重新梳妆,傅归晚换身蜜粉色烟霞紫锦长裙,发髻间和田玉雕琢而成的牡丹飞蝶步摇盈润透光,花蕊用金丝缀红宝石制成,串串流苏缀以同等大小形状的宝珠彩石,在阳光下夺目生辉。
日头曝晒,六姑娘傅归淳额头发丝间不断冒出薄汗,有些受不住得弯下腰,眼帘中突然蹿入精致贵重的衣角,抬头,看到长姐捏了朵花开正艳的牡丹花站在她面前。
“大姐,大姐救命啊。”六姑娘一愣连忙扑过去哭求:“您答应过会保姨娘无事的,姨娘现在被两位姑母关押在柴房说要乱棍打死,请大姐救救姨娘。”
“我的承诺也是父亲的承诺。”
傅归晚捏着花茎转了圈,扫过院门前的大片奴婢和躲在不远处看热闹的各处奴婢,弯唇浅笑道:“妹妹,还记得以往出现争端,每每都是大姐冲在前头护着长房安然无恙完好无埙时我会得到什么结果吗?
是父亲认为我咄咄逼人总是要压制我去给欺辱长房之人赔罪道歉,大老爷既然这么自甘受辱愿意被压榨,姐姐又何必自作多情自讨苦吃?想求情找你父亲,别在我面前磕头,否则大姐就要叫护卫送六妹妹你回汀兰苑了。”
“大姐?”六姑娘傅归淳泪眼迷蒙中一怔,父亲?又怔了怔想再求求长姐,在长姐严厉警告中只得告退,转而去求父亲。
傅归晚捏着花儿再转了圈,步履轻快地返回院内,守丹端了碗红豆冰呈给主子解热,脂红给姑娘扇扇子,犹豫着问:“姑娘真的不管了吗?”
“知道傅宗弼为何那么纵容两个女儿吗?”
“老太爷偏心。”
“这是其一,其二姑奶奶们这么嚣张,大房被欺辱至此,谁都知道大姑娘肯定不能忍,我会出头把这片乱象压制住。”
傅归晚舀了勺红豆冰,入口甘凉浓郁,口感很不错,哼笑道:“届时朱姨娘无恙,六姑娘无需伤心哭求,傅经柏也没被老父和弟弟妹妹伤到心。
至于傅宗弼也还会是个好父亲的形象,唯独我做恶人来成全他们,下回辛姨奶奶再有个反击的举动,都知道因为大姑娘太狠嘛。”
在郡主身侧伺候的婢子们闻言各个气愤不已,脂红捏紧秀拳甚至已经喊了出来:“这也太恶心人了!”
傅归晚笑,闲适地吃完红豆冰,接过脂红手中的团扇自己轻轻扇起来,吩咐道:“姑娘我到书房看书练字了,你们把院子守好,两个时辰内谁来找我都不见。哦,午后太热的话,叫小厨房准备大锅绿豆汤,包括扫地婆子在内都喝碗解解渴。”
与此同时,翼国侯府,侯爷把浑身血迹斑斑的大少爷带回来可吓得全府大骇,涂绍昉在经历昏迷,安抚住心惊肉跳焦虑不已的母亲,送走两眼泪汪汪的书童和亲弟之后谴责父亲:“您不能跟我娘解释清楚吗?”非得他来安慰。
翼国侯坐在床头,扫过只着中衣趴在床榻里的长子,雪白的中衣又渗出血迹,没好气道:“给你长长记性,弄得这身伤就开心了是吧,你个兔崽子上赶着找死啊!”
“这么好的机会不让我把话全部吐出来儿子我还真会憋死。”涂绍昉脸色虽有些苍白,中气十足:“爹您想看我活活憋死吗?好歹我现在活着呢!”
侯爷被气得懒得再跟这糟心儿子说话了,当即甩袖子走人!
谢鹏远是在二皇子府听闻翼国侯府的大公子被圣上鞭笞八十以及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万寿宴时圣上提过让太子带着妻弟面君之事,永福郡主当然会拦,不过笞刑八十倒有点出人意料了,没想到郡主下手这么狠。
他来是要接妹妹谢侧妃回谢家住三天:“家母突然病笃,恳请殿下~体恤。”
二皇子赵珩博虽然有些破罐破摔的心态了,但对谢鹏远一直很倚重,这回他亲自出面,更没什么要反对的,说两句场面话就带他去见谢侧妃。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结束的审核o(╥﹏╥)o心好累
第090章
夕阳染红了天际, 晚霞映照得明珠苑五彩斑斓,傅归晚靠在竹藤椅中遥望夕阳美景,手里捧着绘制雨后青竹白玉瓷盅,偶尔喝口燕窝汤。
宋氏风风火火地进门, 看侄女惬意的态度不由得脑门喷火,急声道:“大姑娘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怎么还跟个没事人似的。”
“二婶, 这可不像您。”
“你二叔脾气冲, 几乎要冲去找老太爷了。”宋氏让丫鬟给她搬把玫瑰椅来,坐下就问:“这回大姑娘也不像你,都被欺负到家门口了你还忍着?难不成真像奴婢们传得那样,要做甩手掌柜吗?”
“为什么不?又没欺负到我头上,又不是我的孙子可能会死。”傅归晚淡笑道:“婶婶, 人心总是会寒的;每回我冲在最前面把长房护得好好的,我爹不痛不痒就反过来斥责我太咄咄逼人还要压着我去赔礼道歉, 何必呢?”
宋氏窝火又无奈,又不好置喙大伯子, 只得道:“这回好歹是大伯和归昶亲自捉住的, 居然也能任由辛姨奶奶和这俩姑奶奶颠倒黑白肆意妄为。这俩姑奶奶早嫁出去了,一直由着她们在娘家指手画脚, 还有点体统吗?”
“是啊, 亲自捉住的, 孙子可能被害死,他也能由着凶手骑到他头上去!何况端午午宴,老太爷大发雷霆将整个嫡长房的脸都踩到脚底下了, 就因为我没回府而如此小题大做借题发挥含沙射影,他也无动无衷连吱个声都不会。”
傅归晚感叹:“傅家传给傅经柏估计就只剩任人欺凌了,还不如传给二叔。虽说二叔性情粗犷但血性足,不会被欺负到脖子上去的。”
“是老太爷太偏心了!”这么听来大伯子是太软弱了,不过老太爷更偏心得没边,宋氏气得直哆嗦:“大姑娘,虽说这和二房没关系,但二叔和二婶真的都看不惯,你还是出面管管,压压这股邪气。”
傅归晚抿唇笑笑:“婶婶的话我听进去了,我也劝您一句,唇亡齿寒,如果将来二房有类似遭遇,您和二叔可别像我爹那么软弱愚孝。”
宋氏目光一变,离开时的步子明眼可见比来时重得多。
喝完燕窝汤,晚霞黯淡,光辉渐隐,傅归晚起身出门,先交代玉无瑕回郡主府以及将护卫们撤回前院,再领着丫鬟们到引嫣阁看望长嫂。
小姑娘傅归晓也在,据说大少奶奶的病况已经能稳定住,太医和稳婆明日能离府了。
撇开那个父亲,加上亲家夫人,一起用过晚膳,苏望姀打发长子送幼妹回雅风院休息,对着长女,满肚子的火再也无法藏住:“晚儿知道今日闹成什么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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