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这好不好笑?”不等唐烽回应,崔孝翊先笑了个痛快。
“崔孝翊,你说谁呢。”唐煜一甩马鞭,指着崔孝翊的鼻子说。
“殿下这是在说什么,我竟听不懂。”崔孝翊慢条斯理地说,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你!”唐煜怒目而视。
唐烽头疼极了,他天生不喜欢掺和进类似的纠纷中,但眼看着两个人就要打起来了,他不劝不行。对于亲弟弟和表弟之间的矛盾,唐烽是心知肚明,只是往日里五弟自矜身份,从未这么直接地与表弟起过冲突。
是不是因为能替他回嘴的裴十二不在?唐烽陷入沉思,搜肠刮肚地想着劝解的话,等他想好说辞,事态已发展到他难以理解的阶段了。
“欺凌弱小生灵算什么本事,你敢不敢跟我直接比试。”唐煜似是气昏了头,将手里的马鞭掷到草地里。
“比什么?”崔孝翊悠然问道。
“就比跑马!”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崔孝翊愈发从容,转身面向唐烽躬了躬身,“还请太子为我二人做评判。”
唐烽再次傻了眼,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唐煜,眼神里的意思是弟弟你没病吧,比什么不好,非比跑马。
崔孝翊的马追星与唐烽的爱马奔雷皆为大宛进贡的汗血宝马,是庆元帝半年前在在校场看他们上骑射课时见二人表现出色赏他们的。唐煜□□的马亦是难得的良种,可如何能与大名鼎鼎的汗血宝马相比!
第6章 暗藏杀机
三言两语间,唐煜和崔孝翊二人便敲定了比赛的形式,以远处的一杆朱□□旗为终点,谁先到就算谁赢。
唐烽见唐煜和崔孝翊如此认真,干脆不劝了,从腰间解下一块夔龙黄玉佩,招了招手唤来一位方脸侍卫:“郑鹤,你去把玉佩挂在那边旗杆上。”
方脸侍卫领命而去。
他对唐煜二人解释说:“你俩既然让我做个评判,彩头就由我出吧,只是比试归比试,莫要伤了和气。”
唐煜趁机接话道:“让三哥破费了,弟弟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借奔雷一用?”
说完这话,唐煜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总算将话题引到马上面了。皇兄唐烽可以说在马背上长大的,再暴脾气的马到了他手里都能驱使得如臂指使,唐煜绝不相信皇兄当年是因骑术不精坠马。而奔雷原先是父皇的马,按照战马的标准培养长大,经历过最出色的驯马师最精心的调|教,正常情况下即使受惊过度也不会将主人甩下马背。
那答案只有一个,有人事先在皇兄的爱马奔雷上做了手脚。
唐煜不好平白无故地让人检查奔雷,因此只能像跟屁虫般追着唐烽跑了半天,预备着在发现可疑的迹象后及时出言提醒。奈何跟了这么久,奔雷依旧跑得平稳而欢快,让唐煜连劝皇兄换一匹马的话都说不出口。
现在托表哥崔孝翊之福,唐煜有了个合适的理由接近奔雷,之后全看他临场发挥了。
崔孝翊正催着马往定下的起跑线那边迈步子呢,闻言冷笑说:“五殿下,你嫌我的马好,那我就不用追星了,免得你骑了太子的马,输了的话推说是因为奔雷跟你不熟悉。”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侍卫们的马。侍卫们不是低头看地,就是抬头观天,无人愿意掺和进两位贵人的争吵中。
崔孝翊这人怎么这么多事啊,唐煜暗骂一声,急中生智地说:“他们的马如何能与我的比,换了的话岂不成我占你便宜了吗?我不依,三哥,就借我用一下奔雷吧,回宫后我把我那把汉代的宝剑送你。”
崔孝翊火上浇油地道:“五殿下,我毕竟比你年长,让你一让又有何妨?”
唐烽被他俩闹腾得头都大了一圈,他双手猛地往外一挥,怒喝道:“都不要说了,像两个小姑娘似的吵来吵去的,你们不嫌丢脸,我还嫌丢脸呢——表弟,你闭嘴。”
然后他一指:“五弟,奔雷借你,比完这场,今天的事就了了,不准胡搅蛮缠。”
“那是自然。”唐煜忙说,似是因为被兄长训斥的缘故语气中带上了慌乱。
兄弟俩翻身下马,唐烽将奔雷的缰绳递给唐煜。唐煜踩上马镫,结果坐上马鞍的时候不知道是姿势不对还是什么缘故,袍子下摆被马鞍卡住了,侍卫想上前帮忙,被唐煜给赶走了。
唐煜扯了半天才解开,奔雷似是因背上换了个主人而变得不安起来,无缘无故地抬起左前蹄刨了几下地,又往前挪了挪,接着打了个响鼻。
马鞍上的唐煜尚未坐好,身子不由得晃了晃,面上顿时做犹豫状。
五弟的骑术还是不行啊,唐烽皱了皱眉:“五弟,奔雷可能跟你不太熟,你下来安抚他一会儿吧。”
唐煜当然不愿意骑着一匹明知道有问题的马疯跑了,他可不想摔断脖子,即使唐烽不发话,他也会找个类似的借口下马的。
他慢吞吞地爬下马背,牵着奔雷的缰绳走到不远处的树荫下,背对着众人抱着奔雷的脖颈安抚着。有树丛遮挡,唐煜又是背对着其他人的姿势,无人能看清他手上的动作。
一阵微风吹过,带得树叶窸窣作响。唐煜牵着奔雷回来,对新换了一匹马骑上去的唐烽说:“三哥,高鞍我坐不太惯,我还是换一幅马鞍吧。”
两人身形有别,在马鞍上的偏好亦不同。虽然感觉五弟今日格外的烦人,但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唐烽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崔孝翊紧紧咬住嘴唇,强忍住没说风凉话。
侍卫先将唐煜惯用的马鞍卸下来,然后再去拆奔雷背上的马鞍。侍卫动手的时候,唐煜在旁边紧紧盯着,左手握拳,掌心里满是冷汗。
解开钩环,鞍垫上铺着金黄色锦缎的马鞍才脱离马身,唐煜恰到好处地惊呼出声:“底下是什么东西?”
先前被打发去旗杆上挂玉佩的郑侍卫迷茫地看着他:“殿下,您说什么?”
唐煜走近几步,严肃地说:“翻过来给我看看。”
郑鹤吓了一跳,依言将马鞍翻过来,脸刷地一下白了。
借着临近正午的日头,能看到马鞍的侧面凹槽处有银光闪动,一根尖锐的钢针刺破皮革,昂首朝天,上面带着新鲜的红色。
郑鹤蹭蹭倒退两步,双股战战地望向唐烽:“太子,这……”
马鞍之下暗藏钢针意味着什么,在场诸人谁都清楚。今日唐煜说的话已是够多了,再掺和进去反而不美,于是他在脸上摆出与众人如出一辙的惶恐神色,退到边上假装受惊过度说不出话来。
但他不说,得有人说才行啊。唐煜环顾四周,指望着找个明白人出来一锤定音。
崔孝翊未辜负唐煜的期望,越众而出道:“太子,此事事关重大,得尽快禀报陛下。”
唐烽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阿翊你说的是。”
一行人胆战心惊地回去了。营地中,庆元帝正在中央大帐里休息兼听底下人奉承呢,年纪上来后,他的精力大不如前,已不能像年轻时一样成日在外面跑马。他脱了鞋,歪倒在罗汉床上,半眯着眼睛,如同一只打盹的老虎。
听说三子五子在帐外求见,他笑着对太监总管吴质说:“才什么时辰,这俩小子难道是来朕这里偷懒的吗?”
吴质凑趣说:“二位殿下定是满载而归,向您邀功来的。”
及至唐烽先一步迈入中央大帐并严肃地请庆元帝屏退众人,唐煜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庆元帝才发觉事情不是他想像的那样,慢慢地从罗汉床上坐起来。
唐烽主要说,唐煜间或插上一句。听完两个儿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解释清楚先前之事,庆元帝沉默片刻,随即厉声喝道:“吴质。”
吴质从帐子外面小跑进来:“陛下,奴婢在。”
“去叫陈河把御马厩给朕围起来,一个人不许走脱。再有,今日接触过太子马的侍卫,全部给朕单独看起来。”
他转向儿子们,口吻稍微温和些:“老五回去歇着吧,今天就别出去跑了,烽儿你留下。”
唐煜低头答应了,一言不发地出了中央大帐,回自己帐篷里等消息。他相信皇兄会告诉他后续进展的。
这日例行的晚宴,庆元帝以身体劳乏的理由取消了。快要就寝前,唐烽来了唐煜的帐篷。
“奔雷死了。”唐烽一屁股坐下,涩声道。
“死了,怎么死的?”唐煜“急切”地追问,结合上一世搜集到的信息,他对奔雷的结局其实早有预料。
唐烽神色迷茫:“午后奔雷在马厩里突然发狂,照料它的军士拉不住,让它给跑出去了。等人找到的时候,奔雷已是口吐白沫,力竭身亡。”
“……莫非是奔雷的草料里被下了东西?”唐煜试探问道。
唐烽说:“多半是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的手,父皇的人忙着去追查钢针的事情,没人留意草料有无问题。我不明白的是,既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药,何必多此一举地在我的马鞍里插钢针呢?”
那是因为马鞍下的钢针是我放的啊。唐煜眨了眨眼睛,在心里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5月的榜单太凶残了,渣作者得隔日更一段时间等榜单,请各位看官见谅
第7章 再起波澜
白日里,唐煜的衣袖里一直藏着根钢针,借着与奔雷亲近的机会,钢针从袖子里的暗袋滑到掌心,唐煜瞅准时机将其插入马鞍的皮革之中,然后不断往下按压,保证针虽刺入奔雷背部的皮肉,却不至于刺得太深。
其他人发现钢针后的认知就是这枚钢针被歹人浅浅地插在太子的马鞍上,由于插得过浅,奔雷先前的表现毫无异常,但随着骑手的上下颠簸,针会越插越深,直至深入血肉之中,奔雷疼得再也受不了的时候就会发狂将主人摔下来。
至于说唐煜为何要来这么一手,是因为他很清楚地记得上辈子是在秋猎第二日的午后传来皇兄出事的消息的。那就是说,唐煜只要想个法子在那个时间点前将皇兄引开,确保他不再靠近奔雷,便不会发生坠马的悲剧。
上一世,父皇母后对于皇兄坠马一事的因由讳莫如深,虽处置了一大批人,但到最后也没有个明确的说法。唐煜不清楚奔雷被人动了什么手脚,索性自己动手,给人一个追查的由头。
谁又能想到是唐煜横插了一杆子,自导自演了这件事呢?父皇他们只会认为是幕后之人担心下在奔雷草料里的药物不能成事,画蛇添足地加了钢针而已。
“今日多亏了五弟你,否则为兄不知道是什么个下场。”唐烽后怕地拍了拍唐煜的肩膀,“我宫里的东西,你要是有看上的,拉一车回去都行。”
“好啊,”唐煜眨了眨眼,“皇兄书房里那副王右君的《何如帖》,我眼馋许久了。”
“小意思。”唐烽爽朗笑道。
此事告一段落,庆元帝不欲将有人暗害太子之事大肆宣扬,面上仍装成无事发生的模样。
碍于唐煜横插一刀,下手之人没来得及将奔雷食用草料的渣滓处理干净,里面混杂的药物被太医院一位年轻时曾游历过西蜀的七十来岁的老太医认出来,竟是一种来自滇南蛮族聚居的瘴疫丛生之地的毒蘑菇。这种蘑菇生得黑伞白柱,颜色并不鲜艳,与许多可入口的普通蘑菇无异,但山林里的野兽若是无意间将其吞入腹中,半日内还无异常反应,半日之后便会狂奔不止,乃至力竭而亡。
滇南之地隶属于西蜀,西蜀三年前被北周吞并,如今仍偶尔有叛乱的消息传来,传闻余孽就是藏身在西南的十万大山之中。庆元帝不由得怀疑是追随西蜀哀帝的残党下的手,督令禁军统领陈河暗地里加紧盘查御马厩诸人以及所有在这日接触过太子爱马的太监和侍卫,看是否有与西蜀存在牵扯的人,多轮逼供之下,真的找出了几名可疑之人,只待下一步的追查。
往年的秋猎持续时间约有半个月,庆元帝担心长子,将太子唐烽拘在帐篷里不让他出去,对外则宣称太子身体不适,直至禁军统领陈河那边查出来些眉目后才放唐烽出来。由于东宫的多名侍卫被带走审问,庆元帝特意拨了一队原本保护自己的禁军给唐烽使唤。
唐烽被亲爹在帐篷里关了两天,连出去跑马都不行,可是憋坏了。他“出狱”后便来找唐煜,约他去打猎。
事情圆满解决,唐煜正值心情舒畅之际,他对打猎没什么爱好,不过趁着天朗气清的好天气出去溜达溜达还是乐意的。
在围场里转悠了一圈,唐烽不是很满意收获的猎物种类,转头问唐煜道:“猛兽都逃进山里了,这里给我们兄弟剩不下什么,我想进山看看,五弟你呢?”
唐煜含笑应道:“自是追随兄长。”
公主府的随从低声向崔孝翊请示:“世子,我们还要跟着太子和五殿下吗?不如……”
自家世子若是跟着皇子们走,路上遇到的猎物得两位殿下先分,留给世子的注定是残羹冷炙,若是陛下兴致上来了,问起勋贵子弟们的收获,世子面上就不好看了。
崔孝翊正觉得没意思呢,他跟唐煜实在谈不来,而不知道五皇子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一跟太子殿下说话就被他打断了。崔孝翊身为安阳长公主之子,博远侯世子,也是从小被人捧着长大的,哪受得了这种气,他闷声说:“我去跟太子说一声吧。”
听了崔孝翊告辞的话语,唐烽略有些惊讶,但也没多说什么。
崔孝翊带着他的人一去,唐煜兄弟俩的队伍便缩水了一截。他们停下来休整,唐烽仍觉得人太多:“又不是行军打仗要结阵,这么多人进山,妖怪都能给吓跑了。”
“你你你,跟我走。”唐烽点了几个眼熟的侍卫出列,多数是东宫的旧人,父皇的人他还不熟悉,吩咐起来总觉得差点意思,数着数着,他皱了皱眉道:“郑鹤去哪了?”
一个唐煜有些耳熟的公鸭嗓笑嘻嘻地说:“他去解手还没回来呢,说不定是路上被狼给叼走了。”
话音才落地,郑鹤便从远处跑来,发现众人尤其是太子唐烽都盯着他看,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卑职,卑职……”
东宫侍卫统领高长庆连忙说:“赶紧归队。”
郑鹤低着头,灰溜溜地跑进同僚队伍中。
唐煜想了想,只点了两个侍卫跟着他,都是上辈子随着唐煜到了齐王府再到了青州藩地的倒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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