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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暴君的糟糠妻——绿蜡

时间:2019-11-26 09:46:29  作者:绿蜡
  她冲海婆嘘声,最好别再说了,趁他还有好性儿的时候。
  海婆闭嘴,半晌将茶叶和茶壶的位置说了,又说在偏间留了个小火炉和干净水,可烧热水。
  顾皎点点头,调整调整表情,努力做出一副平和的样子,自回屋去了。
  李恒正在点桌上的油灯,似混不在意刚才的小插曲。
  顾皎进门,未语先笑,“海婆老糊涂了,我让她先去睡了,以后少说话。”
  她走过去,帮他将灯柱扶好。
  火光亮起来,给他的眉眼上了一层重彩。
  他放开手,道,“我要看书,你少呱噪。”
  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顾皎连连点头,笑着离开。她在博古架边上站了会儿,李恒果然十分认真地看起来,旁若无人。她轻手轻脚转到床后箱子间,被里面堆叠整齐如同墙壁的诸多箱子惊呆了。她只知道顾家给的嫁妆不少,也提前有人来布置新房,安装床柜这些大型的家具,没料到居然能做出这样的效果来。比现代的衣帽间,也不差什么了。
  她一个清点过去,按照颜色的标记清点,终于找着边上一个黑色没上锁的。里面装了些碎银子、碎铜钱、手帕、荷包,另还有几罐子散茶。她随手拿了一个,这才去取架子上的茶壶和茶杯。
  火炉在外间,距李恒的桌子几米远,边上有一个上了盖子的小水缸。
  拨开炉子,烧水。
  火起,一氧化碳的味道出来。
  她捂住口鼻略咳嗽了两声,十分想不通这样一个大院子居然没单独的灶间。还是说李恒初来龙口,一心只剿匪及与本地豪强斗智斗勇,所以根本没功夫料理家事?
  水开,泡茶,一点点清淡的香气。
  幸好,此间的茶和后世差别不大,也是炒制的,不必很麻烦地煮且加许多东西进去。
  白瓷杯里落下浅褐色的茶汤,在灯影里晃荡着。
  顾皎捧过去,放在书桌上,缓缓推到李恒手边。李恒没拒绝她的好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她一眼,道,“这便是顾家的龙茶?”
  关于龙茶,顾皎倒是被科普过了。顾家在龙口立家,乃是祖上有个浪荡的先辈,好游历交友,不拘三教九流。他自诩神仙中人,便要住在高山之巅,因此带个小童将环绕龙口的三山几乎逛遍了。也是顾家合该有这一段缘分,居然让他在个峭壁上发现了一株老茶。那茶树长在山间,经历不知多少年风雨,孕育出独特的香气。顾家人保守秘密,在庄子后面的一片坡地上开出茶园来,又取了老枝培育新茶。
  连续几代人,一心扑在钻研茶种培育上,又四处巴结权贵送上好茶,很不容易打出了一片名声。
  后来,临近的乡民见顾家靠茶叶发了家,也纷纷种植起来。顾家并不独利,无偿赠出许多茶种,形成颇大一片规模。年年都有行商来此地,捧着黄金白银求茶。为此,龙口人感念顾家,将龙茶的美誉给了他。
  现如今,顾家最值钱的并非土地,而是那几百亩茶园。
  “是。”顾皎点头,“将军若是喜欢,可分些去校场,供日常饮用。”
  嫁妆里,好几十个茶饼子。
  李恒放下茶杯,“不必,只魏先生和崔妈妈那里,可分些去。”
  她松了口气,能正常说话就对了。最怕的就是大爷不说话,心思用意全靠猜的。她道,“得空了就去送。”
  李恒点点头,长指翻开一片书页。顾皎看了,居然是一本《龙口志》。这书她草草看过,写的多是本地风俗,四季作物,特产吃食等等。居然用功若此?
  顾皎若有所思,只是病还未好,喉间又有痒意。她转去卧房,脱了皮裘,将熏笼掩了掩,又去箱子间翻找起来。这边有一大立柜,专放干净的欢喜衾被,应就是他那日用的。她全给抱出来,整整齐齐铺在床踏板上。只简单的一番动作,也搞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按照温夫人的说法,夫君在卧房中时,他还未安寝,娘子便不能先睡。可她实在熬不下去了,只好检视四周,给自己找活儿。
  床铺好了,热水烧好了。再弄一壶放床边,半夜的时候可以喝。明日自己要穿的衣服,也找了出来。对了,李恒的衣裳,还没弄。
  顾皎只得又去箱子间,很不容易找到李恒的衣箱,找了许久。他的衣服不多,单几件换洗用的中衣。或者黑色,或月白色,或青色。更不用说外袍和别的。想来,他还有别的地方放日常用的东西。
  好容易选出来一套半新旧的出去,李恒却已经熄了外间的油灯,自顾自躺在踏板上。
  她将衣服放屏风上,“将军,踏板窄小,只合我睡。”
  “你且睡,别多话。”李恒说完,倒了下去。
  顾皎站了会儿,身上实在困倦,没办法,只好小心翼翼脱了鞋子,踩着踏板的边角上床。她半侧身脱了袍子,将中衣绑得死死的,缩在衾被中。
  只内间的灯还亮着。
  她探头往踏板,“将军,我好了。”
  可以像昨儿晚上那般,熄灯了。
  李恒果然不知道又捡了个什么东西,弹过去,灭了。
  顾皎眯眼,简直神乎其技。她想着要抱大腿,道,“这招好厉害,除了将军,我从未见人使过。”
  李恒还是听得好话的,“少见多怪,勤加练习就可。”
  “那也得将军这般好的天资,再加上坚韧的耐心。”她绞尽脑汁,但凡点点优点都放大了去夸。不知他听得如何,其实她内心是有点发腻的。
  李恒闷了一下,道,“顾琼晌午喝醉了,我让周志坚把他塞轿子里送庄上去的。”
  “谢将军周全。”顾琼果然是个棒槌,起了心要灌醉别人,结果把自己搞趴下了。希望他经了这两天的事情,晓得实力才是根本,胡乱靠情绪是靠不住的。
  停了好一会儿,顾皎几要睡着的时候,才听见他又道。
  “中午那几个兵丁,自去找崔妈妈请罪了,这会儿应该还在马棚里清扫。”
  顾皎清醒了,从脚底板爽到天灵盖。
  她蒙着被子暗叹,难道说暴君在成为暴君之前,有两幅面孔?一如他的鬼面,令世人厌恶;可鬼面之下,却是一副天使摸样?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今日份的更新。今天是周五,马上就周末了,敲锣打鼓。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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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不配
  雪住风停,阳光普照。
  顾皎起床的时候李恒又不在了,踏板上清得一干二净。她对着踏板笑了一会儿,感觉病略好了些,再没有昏昏沉沉之感。
  她喜欢太阳,让柳丫儿给自己弄了个躺椅,坐在廊下透气。
  海婆继续使唤杨丫儿、勺儿和含烟清点各样嫁妆,但眼睛下面多了黑眼圈。
  该是晚上没睡着。
  院子门被推开,崔妈妈领了几个外院的丫头和仆妇来见新夫人。海婆立刻停了手中的事情,将人全迎了来。
  顾皎欲起身,崔妈妈道,“夫人还在病中,本不该来打扰。只近了年关,有诸多杂事料理,不给夫人讲讲,只怕抓瞎。就别客气了,我站屋檐下面跟海婆婆闲着说,您顺便听听就得。”
  实在太爽利了些。
  “柳丫儿,给崔妈妈和海婆搬凳子去,再泡一壶好茶,捡些点心来。”顾皎就不起身了,“崔妈妈心疼我,我也不和你客气,且坐着说话。”
  崔妈妈当真就拉着海婆坐下,顺手将几个丫头介绍了,“都是在外院使唤的,照顾几位先生和小将的起居生活。平日无事不会来这处,你们晓得她们名字,日后好办事就成。将军没成亲之前,也是在校场外面混惯了的。可自个呆着的时候,一不爱人吵闹,二也不喜欢人伺候,近身的事要么自己做,要么就让我儿志坚帮手。因此,没专管他的丫头,只我有功夫了,进来看一看,收些脏衣服。对了,他在校场那边还有个寝间,放了许多的衣甲,以后啊,就辛苦夫人这边去收拾了。”
  顾皎还是头回知道,周志坚居然是崔妈妈的儿子。
  见面礼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含烟这会儿全捧了出来。顾皎挨个问了名字,一人赏了个小香囊。里面的东西不多,一些铜子儿,一副素银的耳环,再丁点儿的香膏。
  海婆听得认真,又问了府中的各样规矩。提起这个,崔妈妈就说后面的校场来。
  “将军来龙口,带了几百兵丁,都是跟着他好几年的老人了。日常管束得严格,除了进山剿匪,轻易不出营打扰。只自己人随意惯了,除了将军和先生办事的院子,哪儿都去得。不过,也确实是没规矩了些,以为这边办喜事都和老家那边一样,能和新娘子玩笑玩笑。”这就是带昨儿晌午的事情了,“后来觉得不对劲,跑我这边来叫救命,说给将军丢脸了。”
  顾皎看一眼崔妈妈,发现崔妈妈也笑吟吟地看着她。
  “我今儿一大早就和魏先生说了,既然将军也有夫人了,规矩就必须严起来。校场旁边就是大营,兵丁们来这西府,必得通报允许,再不能混来。先生也同意了,这事他会去办。”
  一席话,说得十分贴心。
  海婆感激地拉着她手,帮自己少了诸多功夫。
  拉拉杂杂,又提及府中的吃食,一统儿的大锅饭。大家早习惯了行军的日子,冷的硬的都啃得下,普通水煮便觉得美味,没什么好挑剔的。海婆便趁机提出来,这院中十分空档,来年开春了可将耳房拆了重建,新做一个小灶和洗澡间出来。主要夫人身体弱,需要小灶熬药,现弄在正房的炉子多不合适,等等。
  崔妈妈说这个好办,立马让人送些现成的板子来,廊下挡个临时的起来先使着。待要大动,需等来年春天化雪才好。顺便,她又为李恒开解了一番,说谁也不知道天降喜事,府里人手不够,因此疏忽了。
  说得半个时辰,崔妈妈便要走,说外面事情诸多。本地许多人送了年礼来,她须得去帮魏先生登记造册。
  顾皎很不容易才得了个助力,怎么能轻易放过?她给海婆使了个眼色,海婆会意,出言挽留起来。只说丫头仆妇们自去干活,两老婆子再唠嗑一会儿,不会耽误事。若先生那边着实忙,含烟也会点写字算数,可去帮着干活。
  死命挽留,还是留不住。
  海婆便让几个丫头先和仆妇们出去,且找些能用的东西,先把简易小灶建起来。
  待院子里空了,顾皎才起身,颇不好意思道,“崔妈妈,其实是我有好些事请教。”
  崔妈妈连连客气,“夫人真是说笑了,老妈子哪儿——”
  顾皎道,“不知将军平日做些什么,爱吃些什么。我才来几日,受他照顾颇多,也需得投桃报李才好。”
  “是咧。”海婆跟着敲边鼓,“将军的忌讳,我这老婆子也不知。昨日才办错事,说错话,惶恐得不得了。”
  一人把着崔妈妈一个胳膊,将她拉正房去了。
  这次海婆重新泡好茶,上了新的点心,又去寻了另外给她准备的荷包。沉甸甸的,装了一些金银,很实在。
  崔妈妈笑着,暗暗掂了掂荷包的重量,心下了然。新夫人的示好,她算是接下来了,便捡了该说的说。
  李恒七岁丧母,十岁丧父,两边再无亲近的血亲。魏先生和崔妈妈带着他,并几个家下人,在万州住了三四年。其间各种心酸不必细表,只魏先生千方百计同青州王朱渊拉上关系,便举家迁到了青州。当时天下纷乱,红巾贼作乱,裹了数十万民众,要反朝廷。分十路大军,四面八方合围,誓将天子斩在金銮殿上。
  各路诸侯兴兵勤王,天下成一锅沸汤。
  “将军年虽小,却有志气。他向老王爷求情,说蒙他庇佑,无以为报,愿做前锋。”崔妈妈摇头,“才将将十四岁,身高跟我差不多。拎了根比他自个还要高的方天画戟,约着志坚、士信一帮子义兄弟,当真跑去打红巾了。我和魏先生都不放心,只好跟着一起去。辗转两三年,好容易贼子灭了,老王爷也按功封赏了。不想高复占了国都,把持朝政,将天子挟持了。”
  顾皎暗叹,简直就是三国剧情。接下来该是朝臣不满高复挟天子以令诸侯,必然有人搞到了所谓天子诏令,然后诸侯们趁机兴兵。借着清君侧的名头,争夺天下,这会儿才刚开始而已,不知还得打多少年的仗。
  果然,崔妈妈又零星说了一些天下的八卦。
  末了,她道,“将军行军惯了,日常小事通不在意。吃能饱腹就行,穿衣只要干净,唯一爱的就是马。”
  天子爱美人,良将爱骏马。
  “海婆且放宽心,些许小错而已,将军不会放在心上。”
  海婆勉强笑笑,只觉面上无光得很。
  顾皎立刻转移话题,说起将军在看《龙口志》。
  崔妈妈抿嘴笑,“将军做事一板一眼,老王爷既然让他来龙口,他必是要做出一番成绩。说起这个,夫人才是龙口本地人,以后将军还得仰仗你。”
  “妈妈说笑。”顾皎道,“只是尽些绵薄之力而已。”
  絮絮叨叨说得又半个时辰,崔妈妈不得不走了。海婆立刻将早准备好的茶叶等物拎出来,说是先生们必是爱喝茶的,顾家也只有龙茶能见得人,略收拾了些出来,立刻送去。
  崔妈妈回前院的时候,李恒正和魏先生看堪舆地图。
  她将大大的包袱放在茶几上,叹了口气。
  李恒回头,“妈妈,又有谁招你了?要是洗马棚还不够,让那些小子铲冰去。”
  崔妈妈摇头,“还在洗呢,洗到过年也完不了。”
  那就好。
  李恒便不管了,继续和魏先生商量年后的春播。青州王要军粮,自有专人筹。然青州距离河西路远,粮食运来,耗费颇大。龙口是个好的替补选择。可这处的地主豪强和别处不同,身上骨头特别软,肚里算计尤其多。李恒将来的时候,一个个热烈欢迎,各种宴席送礼;可后面山匪横行爆冲,水路和关口频繁被抢,便有流言说是兵匪;又一月,市面上的粮价飞涨,只怕到明年夏收,会更贵。
  崔妈妈见他们谈得正经,也不吭声,只越来越面沉如水。
  李恒感觉有异,晓得崔妈妈发起脾气来谁也压不住。他随意找了个借口,“和士信约好了骑马,时辰差不多了,我且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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