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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欲也——砚丞书

时间:2019-11-29 09:42:40  作者:砚丞书
  可他既然没阻止,说明这么做还不算鲁莽。
  於棠心里乱糟糟的,没再去注意周围,直到跟着张昀生进入某个雅间,里头的沙发围了一圈,早已落座的几位显然都是人物。
  里头有人瞧见了,开口既是揶揄:“不怪张老板姗姗来迟,原来是陷在温柔乡里难以脱身。”
  巧的是,那座上有一位,也出席了上次的饭局,就是那位某部长的公子,姓秦,在家排名老二。
  秦二见了这副情形,目光在於棠身上转了几圈,嗤笑:“还真是随身带着?”
  於棠也认出他,一时窘迫尴尬,抬眼又见张昀生如是淡定,她也压下不自在,默默跟着,打算寻个空隙离开这个屋子。
  座上几位相觑着笑,自以为心照不宣。
  仿佛见惯不怪。
  张昀生走到一个空位,解开西装纽扣坐下,并不搭茬,而是说:“听闻秦二少最近在研究佛理,不如分享些心得,清一清这乌烟瘴气。”
  所谓研究佛理,是因为这秦二少屡次荒唐行径,吃喝瞟赌无一不沾染,于是被秦老太禁了足,撵去抄写《心经》了。
  但秦二少并不以为耻,听了只是一哂,“哪来的什么心得,改革开放几十年,走进新时代了,老太太还固守她那点传统,大半辈子那样过来的,做儿女的不过顺着点意思。”
  张昀生似玩笑般说道:“秦二少这份孝心,可感动佛祖了。”
  说着说着又聊到了字画上面,一个圈子里总有一个圈子的习性。
  无论政坛还是商界,尤其是生意人,赚了钱就喜欢修文,得了空来一番附庸风雅,有些个大老粗舞弄不来文墨,干脆捣鼓古董字画。
  有些更直接,哪管得你这些门门道道,只要你是真迹,只要你贵,贵可逼人。
  这古代贵族和平民之间,差的可不止是金钱,所谓门第,血统,这里边儿多少讲究?
  先是腰缠万贯,再是满腹经纶,末了开宗立族,做个书香人家,最好和官家攀点关系,更甚者中个举之类,成了簪缨之族,门第就上来了。
  经年累月久而久之,所谓血统也就有了。
  ……
  有个声音说:“这人啊,尤其是咱们中国人,讲究阴阳调和,占了荤腥想拈素斋,滚了铜臭就想近墨香……”
  那于老板拿烟的手指着一人,“张总近旁的这位女士,倒是有点读书人的样子。都说读书人性情耿直,看来不假,你老板都坐下多久了,酒水也不给倒一杯,张总坐久了口干舌燥,做出什么事来,我们哥几个可不讲非礼勿视那一套……”
  於棠由始至终拘谨,听了这意味不明的话,赶紧动作,在酒和茶之间举棋不定,最后咬咬牙,给倒了杯茶过来。
  张昀生轻飘飘掠过一眼,接了茶杯呷上一口,说:“新来的助理,不太明事。”茶水温着喉,声调也清润些许。
  於棠见大家各自说话,她趁张昀生喝茶的空当,稍稍凑近前轻声喊:“张总。”
  耳边是细柔的声线,张昀生朝她偏头,淡淡地应:“嗯。”
  於棠依然小声,跟他讲话时总是留着神,就怕哪句出了差错,“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去外面等您,您有事就给我打个电话。”
  他不作声。
  她又问:“可以么?”
  旁人停下了交谈,皆饶有兴味地望着这边,忽然安静的气氛以及聚拢过来的目光,让於棠更为不自在,就想顿匿。
  张昀生搁了茶杯,递了手机过去,说:“手机号。”
  其余人看戏的兴味更浓,於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想不到男人八卦起来,也如小女儿一般情态。
  八卦是原罪,它一统雌雄。
  於棠接了手机,过程中手是抖的,十个手指头是凉的,她输入自己的号码犹如拆弹一样慎重,她拨通电话以后赶紧挂断,把手机递回给他。
  很是恭敬。
  希望大家能看出来,她和老板关系清白,她对老板的惊惧之情天地可鉴。
  期间,张昀生既不言语也不看她,只是喝茶。
  於棠仍是战战兢兢,说:“张总,我先出去了。”
  张昀生这才答允:“别走太远,还有,别喝酒。”
  一会儿还得开车送他回去,她明白。於棠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到原处,回了声:“好。”她绕过座位大步地往门口走。
  出来关上门的那一刻,她大松一口气。
  ……
  说是在外面等他,她真就只是在包间外面等,手里端着服务生给的一杯水,兴许是站久了有点累,身子轻轻贴着墙。
  闲着无事,想给家里打电话。
  她瞄一眼手机上方的时间,见夜深了才打消念头,转身往大厅方向走。
  於棠在外面大厅的红木长椅上坐着等,不敢走开,期间只喝水,为防止自己睡过去,时不时站起来走两圈,提提神。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张昀生出来时就瞧见她游魂似的,在茶几旁晃来晃去。
  於棠晃一圈转身坐下,发现了前面的张昀生,又赶紧起来小跑着过去,他没等她,率先往电梯方向走,於棠加快两步跟上。
  近了他身旁,於棠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好在不浓重。
  车上,张昀生给了个地址,於棠照着导航器走。
  将近一个小时,车子不知不觉开到近郊,四周罕有人至,又经过一段林荫大道,上了斜坡才见得到一栋独门独户的别墅。
  於棠在别墅门前停车,后座的张昀生没有动静。
  她试着提醒:“张总,到了。”
  随后才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是后座的车门打开,於棠拔了车钥匙跟着下车,把钥匙递过去,她暗自观察着周围。
  这里怕是不好打车。
  张昀生没接,说:“等着,我让人送你回去。”
  於棠下意识就拒绝:“不用,我自己……”
  他没理,早已经从她身旁经过,进了铁门,穿过前庭才是家门,他人没到,门已经打开。
  於棠只好等着。
  她就只是找他道个歉,却被他使唤了一晚上,不过这样也好,就当将功补过,看他这个样子,好像对她的夜间服务……
  甚是满意。
  唔。
  於棠等了一会儿,里面没人出来,倒是远处有一辆车过来了,就这么经过她身旁,直接开入铁门,消失在高大的围墙里。
  深更半夜,情势不明,於棠总感觉心神不宁。
  那人下了车,正巧屋子里有个人出来,他见人就笑,“林伯,大晚上的干什么去?”
  林伯停下说:“副总,张总让我送门外的於小姐回去。”
  张昱尧扬眉,心情不错的样子,“那林伯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等人走远了,张昱尧才进屋,客厅里没人,张愔愔和林姨都睡了,他直接上二楼书房,门虚掩着,他敲两下意思意思,然后推门进去。
  张昀生倚着大班桌,端着笔记本回邮件,他抬头看了一眼。
  张昱尧把手里的项目计划书放在桌上,犹豫一阵才说:“哥,我刚才在楼下好像看见我们工程部的人了,那个新来的。”
  张昀生合上笔记本电脑,取了计划书来看,快速扫了几页,仍是不大满意。
  张昱尧小心度他神色,问了句语焉不详的话:“感觉怎么样?”
  张昀生头也不抬,“你指哪一样?”
  张昱尧优优雅雅一笑,“你想回答哪一样都行。”
  张昀生把计划书扔回桌面,脸色极淡,嘴边却是讥诮,“张昱尧,你乐得当自己是老鸨,不见得你手底下做事的人就愿意当窑姐。”
  张昱尧立刻变了脸色,一时默着。
  张昀生摸出一支烟点上,口齿轻咬着烟,说:“跟外头那帮傻逼混脑残了吧?什么下作手段都使得出来?”
  张昱尧隐忍半天又笑,“哥,又不往你这送,就是让你过过目,你看得上眼的,其他人可求之不得。”
  张昀生摇摇头,懒得跟他周旋,把计划书暂时留下,开口赶人:“没其他事就回吧。”
  ==
  作者有话要说:开车熄火,尤其旁边还坐着个老大,这个我深有体会。
  好在我够聪明。
  ——
  还有,先前已经说过了,老张不是什么五讲四美的好青年,混到那个地位的人都有自己的一套价值观,所以他总嫌弃於棠那套凡事都讲规矩的作风。
  嫌她做事束手束脚。
  所以,老张和小棠是两个世界的人。
  要不是后面老张看上了人家,对她百般引诱……
  哼,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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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因缘际会
  张昱尧生得相貌英俊,仪表堂堂很能欺瞒世人。
  他深知自己内心龌龊,只因他看透了这个世界龌龊与伪善的本质,于是总拿捏着一份优雅示人,伪善行事。
  张昱尧自己世界里的逻辑性是很稳固的,所以即便哪天被人揭下了面具,他也只是觉得那人不识好歹而已。
  唯有在张昀生跟前,他的逻辑不值一提。
  因为张昀生是表里如一,该坏时坏,该好时好,真正的君子和流氓集于一身,能和你讲道理,也能和你讲利益。
  是个有文化的生意人。
  张昀生一早到公司,工程部就有人来报,说西镇的那个扩建工程引起了当地一部分居民的不满,现在那些人聚在一起,计划到法院起诉。
  来报告这件事的,是陈韵。
  张昀生头也不抬,“你们副总呢?”
  陈韵在这位老总跟前,也是觉得压力照顶,“副总已经前往工地,安抚当地居民的情绪。”
  张昀生扔了手上的钢笔,“现在才想起来安抚工作?”
  “开启项目之前,副总已经和当地居民做好了思想工作,双方达成协议,谁也没想到,工程实施大半,他们会钻空子另起由头。”这事办的,陈韵头都不敢抬起来。
  “那是你们做事不干脆,留了后患。”张昀生连协议书都懒得看,一句等你们副总回来再说,就把人打发了。
  下午张昱尧回公司,直上总经理办公室,交代事情结果,“都是一帮贪财的市井小民,狮子大开口,指不定哪天死在钱眼儿里了!”
  张昀生坐在沙发上,敲着二郎腿,指间一支烟,腾起青烟袅袅,“自己行事不周全,让人拣了空子,就别怪人家心眼多。”
  “那这事怎么办?真拿钱?”
  “你该庆幸人家只是图财,人家脑子比你清醒,知道社会舆论偏爱弱势,你把媒体那边打点好了,他们掀不起风浪,自然见好就收。”
  张昱尧想想仍觉得不甘心,“我看这帮人就是欠一顿毒打!”
  张昀生讽刺道:“你以为这钱拿出去是干什么的?还不是为你的败事有余买单?”
  眼下公司还有个新建项目等待开发,前段时间拿到了土地工程中标书,已经签署合同,紧接着就得筹备施工事宜。
  这里面多少重要环节需要他监督?
  整个流程下来,有多少个会议,多少个应酬需要他出面?
  所以这次的纠纷,他点了两句就不再理会,转头就召集了营销部和工程部等几个部门的参建人员上来开会。
  工程部那边,因为扩建工程,被调用了大半的人过去,现在正欠缺人手,张昀生找张昱尧要人,张昱尧想了想,把於棠给推了出来。
  张昀生不作声,只是看着他。
  张昱尧无辜地笑了笑,“这个於助理好歹是建筑学研究生毕业,人家可是正正经经地持有执业资格证书,只是先前一直在陈韵手底下,所以才被当做助理来用,她以前跟着陈韵参与了不少兴建,很有经验。”
  张昀生也就不再说什么,只说让她跟着项目组,参与前期规划。
  於棠接到工作任务,连夜精读相关资料,了解进度,她做事效率高,第二天上班,和工程部人员着手项目开发计划。
  各项书面报告分工拟写出来,先送去给张昀生过目,再报请有关部门。
  这段时间,於棠忙得一个电话都没时间打回家,她趁着午休时间,把初步设计方案进行最后审阅,中间於母却打了电话过来,她只得暂停工作,到楼梯间接电话。
  电话里,於母无非问些工作或生活上的事,於棠懒懒应着,一是还想着方案的事,二则确实累得没有精神应付。
  於母只劝说两句就不再打扰她。
  於棠回到工位,趴办公桌上睡了会儿,没滋没味地,闹铃就响了,时间下午2点钟。
  她把计划方案打印出来,拿到手时厚厚的一塌,再装订起来成一个文件,接着送到楼上总经办,让张昀生过目。
  於棠上到高层,拐进办公区,敲了敲一直敞开着的门板。
  李秘书正好过来向小助理交代点事,抬头见是於棠,笑着迎上去,“於工,来找张总?”
  最近於棠总拿着书面报告过来让张昀生过目,多来了几趟也就混了个脸熟,她抱着文件进来,“张总在办公室么?”
  “他在会客室,”李秘书领着她往办公室走,推开门说:“你进去坐着稍等一会儿,我给你拿杯咖啡。”
  “谢谢。”於棠喝不惯咖啡,但这段时间她太累,有时候困了就逼着自己喝下去。
  於棠在一旁的沙发坐下才几分钟,李秘书就端着咖啡进来了。
  李秘书出去时又说:“於工慢慢坐,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随时喊一声。”
  於棠站起来又是道谢。
  办公室里剩她一个,於棠有些坐不住,之前她拿文件上来给张昀生,碰巧每次他都在,而她几乎是办完事就跑,绝不敢逗留。
  於棠呆坐片刻,翻开计划方案重新检查,因她之前做得仔细,所以这回看得漫不经心,每一页每一项快速扫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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