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看对方,垂下眼眸,夹起碟子里温度已经降下来的小笼包自顾自吃了起来。
尽管好久不见,江柏屿对阮心糖这反应却没感到任何意外,他在她对面坐下,把雨伞靠立在桌边,也问老板要了一屉小笼包。
“抓到你了,游戏结束。”他温柔地声音里带着笑意。
阮心糖没理,依旧埋头吃包子。
她两三口便吃完一个,吃相很好,不声不响也不会吧唧嘴。
只是默默吃到第三个时眼眸被泪水淹没,一眨眼,几滴泪夺眶而出,争先恐后地砸在面前的桌上。
她抹了眼泪继续吃,越是大口吃,眼泪越是大颗掉。
她觉得有些丢脸,干脆拿手背挡在眼前,却压制不住心里莫名上涌的委屈和难过,只能任泪水肆意流淌。
坐在对面的江柏屿略微诧异,一时手足无措,内疚和心疼一瞬间填满胸腔。
愣了几秒,他起身坐到阮心糖身边,揽过她肩让她埋在自己怀里哭,他的手轻抚阮心糖的后背,能感受到她身子微颤。
他心疼地叹气,压低声音在阮心糖耳边温柔呢喃:“对不起,我来晚了。”
语气里充满了心疼和歉意。
江柏屿也是刚得知阮心糖家里发生的事故。
白齐昊婚礼那天只说阮心糖是临时有事来不了,江柏屿问是什么事,他说具体没问那么多,不过江柏屿要想知道他可以叫魏晗告诉他。
江柏屿当时拒绝了,他想他需要给阮心糖空间,而他自己也需要时间来解决和念裴的婚事。
昨天他刚出差回来,和白齐昊等朋友约了饭局,陈墨向白齐昊问起阮心糖,白齐昊才说从他老婆那里听说了一点,好像是家里父母发生了车祸,现在还在住院。
正好江柏屿又从以前的同学那里知道自己的高中班主任也是前段时间车祸住院,刚好也在北阳第一医院。
于是和老师联系后他今天便过来想一起看望,却在路过这家小笼包店时看见了阮心糖。
她瘦了,瘦得让他心疼。
阮心糖在听见江柏屿的话后哭得更加悲切,引起其他客人一波又一波的好奇目光,不得不说眼前的画面确实容易让人脑补许多。
她手里抓着江柏屿的衣角,使劲压制着心里的哭意,又忍住拥抱江柏屿的念头,可是唯有在这一刻,她才敢卸下所有坚强,肆意发泄自己的情绪。
就这么哭了许久,等到店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江柏屿柔声哄道:“乖,别哭了,眼睛哭肿会难受。”
他的语气暧昧宠溺,阮心糖还有几分别扭,推开他,拿纸擦干脸上的泪痕,“我父母没什么事,虽然我爸腿断了,但是身体也恢复得很好,你别误会。”虽然她刚刚哭得很悲痛。
江柏屿松了口气,“你哭成这样,还真把我吓一跳。”
“你不好好筹备你的订婚宴,跑来这里干什么?”阮心糖继续搅着面前的白粥,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
江柏屿:“取消了。”
第36章 一颗小红糖
“为,为什么取消?”阮心糖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她不知道到底是江柏屿主动取消的,还是念裴移情别恋。
“我并不喜欢她,所以不会和她结婚。”江柏屿的语气理所当然。
阮心糖听见这答案,嘴唇微张,片刻后却是什么也没说,继续吃自己的粥。
这理由……好像也说得过去。
“你总该问一句,我喜欢谁?”江柏屿不太满意她没什么反应的反应。
“你喜欢谁跟我有什么关系。”阮心糖装作并不在意,别扭的语气却藏不住。
“如果那人是你,不就跟你有关系了?”江柏屿牢牢盯着阮心糖,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哦?是吗,是我吗?”她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
“你说呢?”江柏屿反问,有些赌气似的。
阮心糖没有立即回答,轻轻笑着,像在否定什么一样,自顾自摇着头,“你来这儿探望病人?”她转移话题道。
“来看望叔叔阿姨。”
“你叔叔也住院了?住哪楼啊?”阮心糖问。
江柏屿怔了下,笑了:“我是说你爸和你妈。”
“哦~”阮心糖这才反应过来,丢下手里的瓷勺,“那我带你上去吧。”
两人从小笼包店里出来,江柏屿说:“等我一下,我去车里拿点东西。”
“我还真以为你空手就来了。”阮心糖笑道。
“在这儿等着我。”江柏屿撑开伞走进雨中。
阮心糖静静看着他走向街边的背影。
今天的江柏屿和之前在公司里见到的不一样,身上不是严肃挺括的西装而是一身休闲运动装束,像极了她记忆里那个朝气蓬勃的少年。
这么想着,她突然笑了,他哪里是像,他本来就是啊。
去住院部的路上,江柏屿两手都提着东西,补品和水果之类的,阮心糖则给他打着伞。
“我等会儿先去看望一下我的高中老师,看完我再过来,不会耽搁太久。”江柏屿说。
“好,在几楼?”
“五楼,5022,你父母呢?”
“巧了。”阮心糖哭笑不得,她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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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22病房内,阮棋晖刚问阮心糖怎么还没回来,便见她出现在门口,而身后还领着一个男人。
阮心糖还没来得及说话,阮妈妈早已经笑逐颜开,两步上前迎上江柏屿:“哎呀小江,真是好多年不见了。”
“李老师,不好意思,没及时过来看望您跟阮老师。”江柏屿抱歉道。
“哪里的话,我还说你要是忙就别来了,打个电话也是一样的,你还非要过来,耿直孩子。快坐。”阮妈妈接过江柏屿手里那些东西递给阮心糖,“你来就来何必还买这么多东西。”
阮心糖把东西都放到一旁的柜子上,心想可不是多嘛,这本来是两人份的,谁知她父母和江柏屿老师都是同一个人呢,虽然她以前就知道,只是这么多年过去都快把这层关系给忘了。
而且她以为像江柏屿那样的人根本不会关注一个小小的高中老师的生活,没想到竟然这么多年都还有联系。
“小江,你现在工作怎么样啊?”阮棋晖撑着身子坐起来,看起来是要好好唠嗑的架势。
“回家接手了家族企业,也算是跟我爸妥协了。”江柏屿说这话时,口吻里带着一丝无可奈何。
阮心糖略惊讶,难道江柏屿以前志不在此?
她走到江柏屿身边坐下。江柏屿的椅子是个有靠背的大椅子,而她坐的则是个简陋的四腿凳子。
“没关系,干一行爱一行,你的性格虽然不像商人那样精于计算,但也不代表你做不好,好好干。”阮棋晖说完拍了两下江柏屿的肩,给他些鼓励和安慰。
“嗯,阮老师,您的腿我来的路上听小糖说了情况,我想后面恢复得好的话也还能站上讲台的,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您和李老师尽管找我就是。”江柏屿态度诚恳。
阮棋晖笑了笑,挥挥手说:“再说吧,我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话是有道理的。”
“哟,劝了您这么久您总算是听进去了。”阮心糖玩笑道。
之前她爸情绪一不稳定她就拿这话劝他,他后来听烦了还怼阮心糖安慰来安慰去就会这一句,说什么她语文老师听了都要被气死。
“你这孩子。”阮妈妈笑着戳了下阮心糖的额头,“对了,小江,还没跟你介绍呢,这是我家闺女,阮心糖。”
“我们认识。”江柏屿笑着看了眼身旁的阮心糖。
阮妈妈略惊讶:“怎么认识的?”
“她之前在我公司上班,一个月前刚辞……”话没说完,他身子一凛,转头不明所以看向阮心糖。
“一个月前,请假了!”阮心糖使劲跟江柏屿使眼色,手还捏在他的后腰位置。
江柏屿收到她眼里传递的信息,宠溺地笑了下,顺着她的话道:“对,请假了,不过之前不知道这么巧,这下知道了,以后在公司我会格外关照她的。”
阮妈妈:“不用不用,工作上该怎么样怎么样,倒是生活中你要是身边有比较合适的下属啊朋友啊,可以帮忙介绍下。”
“不用介绍,现成的就有,我还是单身呢。”江柏屿笑说。
阮妈妈愣了下,笑道:“跟你开玩笑呢,你先坐,我去洗点水果过来。”
阮妈妈一走,阮棋晖继续和江柏屿闲聊,从在国外旅游看到的新鲜事聊到国际局势。
阮心糖听着无聊,又突然有些头晕,渐渐地眼前的东西都模糊起来,最后她实在撑不住,眼一闭,一头倒在了江柏屿肩上。
“这孩子,怎么突然睡着了?”阮棋晖伸手想拍醒阮心糖,却被江柏屿拦下。
“没事,让她休息会儿吧。”江柏屿侧头看了一眼阮心糖,从早上看见她时就觉得她又瘦了,看起来也很疲惫,心里不免心疼。
“倒在你身上像什么话。”阮棋晖执意要叫醒阮心糖,想让她去旁边的床上睡。
拍了好几下,叫了好几声,阮心糖却没有反应。
“恐怕是晕过去了,”江柏屿迅速反应过来,急切道:“我马上叫医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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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心糖醒来时,已经傍晚时分。
窗外斜阳洒在病房里的白色被子上,也照着江柏屿微蹙的眉头。
“醒了?喝水吗?”江柏屿端来床头的水扶阮心糖坐起来。
“我怎么了?”阮心糖记得她只是想睡会儿来着。
“晕过去了,疲劳导致的。”江柏屿在说到原因时,语气起伏明显,跟他一贯的冷静淡然不同,让阮心糖察觉到一丝不对。
她抬手看了眼手背,上面的白色胶带显示她应该是刚刚才输完液。
“医生怎么说,我没事了吧?”
“医生说,”江柏屿顿了下,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无奈又疼惜,“医生说,大人和孩子都没什么问题,你把肚子里的孩子照顾得很好。”他柔声说完,情不自禁抬手将阮心糖拥入怀里,像是抱住了一个珍贵的宝贝。
“对不起。”
阮心糖惊讶之余,许多其他情绪也一涌而上。
她曾经设想过很多江柏屿知晓这个孩子的存在时的场景,她设想他会惊讶厌恶或是为难纠结,但没想到——
他会道歉。
她突然眼眶湿热,这样的拥抱,她等了好久好久,她终究是随了自己的心意,回抱住了江柏屿。
“我妈知道吗?”阮心糖突然担心道,她真的不知道她妈妈会是什么反应。
“知道,她很生气,吓得我都没敢说‘幕后元凶’是我。”江柏屿半开玩笑道,其实他是想等阮心糖醒了再跟她商量这件事怎么解决,他不敢贸然开口,怕阮心糖自己有什么计划被他破坏。
但不得不承认,知道阮心糖怀孕那一刻,他真的是近段时间以来唯一发自内心的开心。
在阮心糖昏睡这几个小时里,他守着她,想象着她知道自己怀孕那一刻的不知所措,知道他跟念裴订婚后的纠结和难过,还有想要彻底从他世界走出去的悲伤。
他竟不知,这一段时间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原来她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了这么多。
他觉得自己小看了阮心糖,同时他也很感谢阮心糖,感谢她并没有立刻抛弃这个孩子。
“如今,也只能实话实说了。”阮心糖拧着眉,有些担心。
“我和你一起面对,老师看在我的面子上应该不会发很大脾气吧。”江柏屿故作得意模样。
“哈,你面子很大吗?”阮心糖笑他。
“还行吧,反正李老师从来没骂过我。”江柏屿玩笑道。
阮心糖啧啧摇头,她从小到大倒是被教训过好多次。
但不管待会儿怎样,她此刻是真的很开心,可以不用一个人孤独地面对这一切风波。
两人来到5022病房时,阮妈妈静静地坐在阮爸爸病床边,眉头紧皱。
“妈……”阮心糖轻声喊了一声。
阮妈妈充耳不闻,转头面向窗外。
阮爸爸看阮心糖一眼,用手轻轻推了推阮妈妈,阮妈妈把他手挡开,依旧不搭理阮心糖。
阮心糖只好走近,又喊了一声:“妈。”
话音刚落,阮妈妈突然站起身来,抬手就要一巴掌。
江柏屿反应更迅速,一伸手直接把阮心糖揽到了自己身后。
阮妈妈还举着手,此刻诧异地看了江柏屿一眼,又看向阮心糖,缓缓收回手。
“小江你走吧,”阮妈妈对江柏屿沉声道,“让你看笑话了,我现在要处理一下家事。”
阮妈妈的脸色有几分难堪,那是家丑外扬后面对外人时的表情。
“李老师,如果您要为这件事教训阮心糖,那您更应该教训我。因为我是孩子的父亲。”江柏屿脸色坦然,声音平稳有力。
阮妈妈震惊地瞪大了眼,就连阮爸爸也惊讶地坐了起来。
两个大人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注意到江柏屿主动牵起阮心糖的手时,阮妈妈气得一掌拍在床板上:“到底怎么回事!说!”
第37章 一颗玻璃糖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阮心糖曾经无数次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曾经怂到写了一箱子情书一封也不敢送,如今却冲动到敢睡了江柏屿。
好吧,同时也是被他睡了。
她想感情是矛盾的。
喜欢一个人时不敢靠近,害怕失望。
喜欢一个人时又极其想靠近,因为害怕孤独。
阮心糖的这份暗恋经历了漫长的时间,伴随了她的成长,撑起了她无数熬夜奋战高考的夜晚,也让她在很多孤独的时刻有一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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