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照苏莞儿所指的方向,追了大半天,别说寻到皇甫桀了,连活人经过时在林子里留下的痕迹都没看到过,现在突然发现了脚印,心中顿时又惊又喜,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一个翻身竟把为非作歹的苏莞儿压到了身下,人都压了却半点儿“行凶”的意思都没有,只目光炯炯的盯着那脚印仔细端详,想确认一下那是不是皇甫桀留下的。
苏莞儿不晓得齐恪在看脚印,还以为是自己太得瑟把老实人逼急了呢,心里顿时又惭愧,又慌张,脑子飞速闪过上百种应对办法,可用哪一种都不合适。
毕竟是她先调戏的人家齐恪,现在贼喊捉贼怪齐恪反攻,未免也太不要脸了。
苏莞儿攥着粉嫩的小拳头,一咬牙,一狠心,闭着眼睛嚷道:“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大不了——我让你调戏回来嘛!”
她摆出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等着齐恪调戏回去,谁料闭眼时身上重量突然一轻,齐恪竟直起身来,丝毫不理会躺在地上任他宰割的温香软玉,转身从火堆里取出一跟燃火的木柴,然后拿着火把向草丛深处走去。
苏莞儿意识到了不对,一睁眼,身上的齐恪已经不见了,再一扭头——哦,他拿着火把去丛林探险了。
木头不愧是木头,人都躺平了,他却宁愿去玩儿火把。
顷刻间,苏莞儿想起了之前在网上看到过的一张搞笑图片:宅男专心致志打游戏,无视一旁腰细腿长且前凸后翘的美貌女友。
当时看图的时候苏莞儿只觉得这是恶搞,如今见到齐恪她才明白,原来恶搞也是源于生活的。
苏莞儿盯着齐恪的背影看了片刻,由衷的感慨:“幸亏你家大业大。”
后半句藏着没说:不然肯定娶不到媳妇。
此时齐恪正拿着火把对着一棵树照来照去,好似那干巴巴的树桩要比苏莞儿妙曼的身姿有看头的多。
他听到了苏莞儿的吐槽,仿佛这才想起苏莞儿的存在般,扭头高兴的招呼苏莞儿道:“娘娘,你快看,这里也有脚印!”
“脚印?”苏莞儿早把找皇甫桀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所以听了个满头雾水,“什么脚印?”
说话间,她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伸着小脑袋想看看齐恪到底在看什么。
齐恪慌忙扶住了行动不便的苏莞儿,然后指着树上凹下去的一块半椭圆的痕迹道:“这半个脚印和草堆里的那个脚印应该是同一个人留下的,他在草丛处借了下力,然后飞到了这里,又踩了脚树干,最后应该是往……那边走了!”
齐恪指着密林更深的地方,那地方没有光,黑漆漆的一片,幽静的黑暗中仿佛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看久了让人莫名的不安。
齐恪似乎并没有这种感触,还在分析那个脚印:“此人穿的是官靴,内功深厚……很有可能是皇上!”
苏莞儿本来看黑漆漆的前方就看的心里发毛,一听齐恪说这脚印很有可能是皇甫桀的,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你说这脚印是活阎王的?!”
齐恪愣了愣:“……活阎王?”
苏莞儿瞬间抿紧了嘴巴:糟糕,平时活阎王活阎王的叫习惯了,嘴一秃噜就说漏了……
她轻咳一声,憋足的圆谎:“本宫的意思是——这脚印若是皇上的,你和我都得见阎王。”
齐恪一僵,好不容易抛之脑后的暧昧画面再次席卷重来,侵占了他的大脑,他想起了刚才在杂草间的调戏,又想起了口舌间尚留余味的兔肉,还有情难自控的捧手,魂不守舍的一抱……
这些罪行加起来,十个脑袋也不够他掉的。
可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只羞不愧,甚至贪恋记忆中的暧昧?
乱了,全乱了,或许自宫中第一次相见,她赠他玉佩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已经乱了。
“娘娘莫慌。”齐恪的声音出奇的冷静,冷静到他自己都觉得惊讶,“这些脚印应该在我们来这里前便已经被留下了。”
一脚下去,树干都凹下去了,这样沉重的一踩,若是刚刚发生,齐恪绝不会毫无察觉,所以他确信,这脚印是在他和苏莞儿来这里前留下的。
可苏莞儿却糊涂了:这脚印真的是皇甫桀留下的吗?她指的明明是相反的方向,皇甫桀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她和齐恪前面了?
可若不是皇甫桀的话,官靴又该如何解释?
火苗摇摇摆摆,照得地上的人影树影歪扭曲折,苏莞儿站在火把映出的一点亮光下,抬眸望向黑压压的远方,只觉得黑暗正在一寸寸向她袭来。
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齐大人。”苏莞儿再没了之前的欢快与调皮,她头顶笼了层阴云,她像是走在四处布满陷阱的密林里的野兽,乍一看她仿佛是自由的,可实际上她并不自由,“男女之事本就是瓜田李下,越解释越说不清,皇上疑心有种,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提的好。”
她又端起了皇妃的架子,语重心长的劝,只希望齐恪不要犯傻,去请这莫须有的罪。
其实都是她的错,刚逃虎口,还没跑远呢,就以为老虎已经不存在了,开始得意忘形放飞自我,连老虎身边的贴身侍卫都敢撩……简直是嫌命长!
然而齐恪何罪之有?整本书里,苏莞儿最不想连累的人就是齐恪,所以她暗下决定,今天就是说破嘴皮子,也得说服齐恪别去请罪。
苏莞儿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谁料齐恪却突然开窍,只听了一句,便弯腰向苏莞儿行礼道:“娘娘放心,今日所发生的所有事,微臣……都会当做从未发生过。”
他停顿了下,又补充道:“若不幸走露风声,被皇上问责,娘娘也大可把所有过错全推到微臣身上。”
齐恪并不怕被皇帝问责,他怕的是皇帝迁怒苏莞儿。
所以一向刚正不阿的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选择了欺君罔上。
苏莞儿也正有此意——万一神通广大的皇甫桀真逆天的得知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那她便打算揽下所有过错,想破脑袋也要为齐恪脱罪。
不过这些苏莞儿并不打算告诉齐恪,这木头性格那么直,若是说了,日后真东窗事发,他必然不会配合,到时候她就白谋划了。
对付木头,得狠心,得毒辣,这样他才能死心,不再护你。
“放心。”苏莞儿放冷了调子,“本宫会的。”
言罢,她转身走回篝火旁,背影那般绝情。
齐恪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可四肢百骸却是冷的,他像这样也好,本就是他痴心妄想,以下犯上,后面无论是被凌迟还是被剥皮,都是他罪有应得。
她能抛弃的这般爽快,其实最好。
若是换成一天前,看到这疑似皇甫桀留下的脚印,齐恪一定会马不停蹄的追赶过去,可现在,他却拖延着不想那么早去追了。
心中到底是有愧的,愧对他的君王,所以拖延着不去见,能苟活一时算一时。
天亮再去吧,他这样想:见皇上前,怎么也得让她先睡场好觉吧?
他垂眸,看向躺在身侧的苏莞儿,眸底有万分不舍。
实际上,苏莞儿也没睡着——怎么可能睡得着?那脚印哪里是踩在树干上的啊,分明是踩在苏莞儿心口上了!
摆脱了噩梦才不到一天,噩梦又缠上来了,苏莞儿不胜其烦,脑子里想过万千对策,甚至想趁齐恪睡着后直接开溜——死这深山老林里,也比落皇甫桀手里强!
可挨千刀的,齐恪竟一宿没睡!
翌日清晨,苏莞儿和齐恪都顶着一双黑眼圈,这模样若是被皇甫桀看去了,不怀疑他们间发生了点儿什么才怪!
暴君的阴云笼在头顶,苏莞儿跟吊孝似的,整个人都蔫儿了,齐恪本来就话少,两人相对都无言,匆匆吃了点儿食物,便启程了。
沿着那树干上的脚印往前找,又在前面找到了不少相似的脚印,同样的官靴,同样深厚的内力,对方似乎在有意指引齐恪他们往前走。
就像猎人捕食,会在陷阱前方每隔一段距离便撒一点食物,慢慢引诱猎物自己上钩……
一宿没睡,第二日趴在齐恪的后背上,苏莞儿迷迷糊糊开始犯困,半睡半醒的不知道眯了多久,齐恪突然停下来。
“怎……怎么了?”苏莞儿从迷糊中惊醒,“到了吗?”
齐恪凝视着正前方的光景半天没有答话,英气的眉缩成一团,似是无法理解眼前的场景。
苏莞儿揉了揉眼,视线变得清明,然后……也惊呆了!
只见正前方,有一处山谷,那山谷内长满了各种奇珍移草,画风和身后的深山老林截然不同。
突然从深山老林穿越到了这山谷间,恍惚中给人一种误入世外桃源的感觉。
齐恪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进谷,便向苏莞儿请示:“娘娘,要进去吗?”
苏莞儿对这山谷似乎很抵触,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进去!这山谷看着好诡异,皇上肯定不会在里面的!”
神秘山谷中长满了奇异的花草树木,这些花草树木总给苏莞儿一种“住在这里的人肯定是医学界的大佬”的感觉,万一这医学界的大佬是女主怎么办?万一女主刚好把皇甫桀救回了山谷医治怎么办?
她和齐恪现在误闯进去,那他妈不是送死吗?
所以——绝!对!不!能!进!去!
第33章
一般小说里,男女主进世外桃源肯定是遇机缘去了,要么遇到世外高人,要么寻到绝世法宝,总之最后肯定不会白进,而炮灰进世外桃源——多半是进去送人头的。
作为一名资深读者,苏莞儿深蕴这个道理,且很有炮灰的自觉,所以下定决心不进山谷。
可齐恪却没有这个觉悟,他坚持要进山谷,因为他在进山谷的石桥上又发现了那个神秘的脚印。
“皇上肯定在里面。”齐恪沉声分析道,“这山谷内长满了各种奇异的花草,倒是很像医者居住的地方……说不定这正是医圣隐居的地方!皇上英明果断提前寻到了这里,并留下脚印指引我们!”
苏莞儿:兄弟,过度脑补是病,得治!
苏莞儿读过原著,所以她很清楚:医圣隐居的地方是百花山庄,那地方离淮城远得很,首先地理位置上就不符合,其次山庄是指依山建造的庄园,而能被称作庄园,占地面积绝不会小,原著里也写过,百花山庄依山而建,气派辉煌,庄内有上百药童,负责照顾庄内的奇珍移草……
而这山谷,一眼看去别说依山而建的庄园了,连个小木屋都看不到,谷内的花草也都随心所欲的长,狂野的模样一看就不像有人打理。
所以这里绝不是医圣隐居的地方。
心里虽然门儿清,可苏莞儿又不能把这些解释给齐恪,只能委婉的表示:“可是那些花草,都长得好奇怪,不像救人的草药……”
这也是实话,苏莞儿虽然没有学过医术,但常识还是有的:一般来讲,颜色鲜艳的植物多半是有毒的,而朴实无华的草才是药草。
山谷里的奇珍移草大多颜色艳丽,外形也奔放,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花草。
齐恪却不以为意,笑着安慰苏莞儿:“医圣嘛,养些奇异花草也正常。”
苏莞儿柳眉皱成一团:她总觉得事情有些古怪。
脚印真的是皇甫桀留下的吗?皇甫桀落下的方向明明不是这边,即便他清醒后真往这边走了,那路上也应该会遇到自己和齐恪,以皇甫桀的脾气他会对自己和齐恪视而不见吗?
若视而不见,为何还要留脚印?
苏莞儿侧头,沉冷着眸子看向石桥上的脚印,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
“齐大人。”她轻声问,“这脚印万一不是皇上的呢?”
齐恪先是一愣,随即笑着摇头:“不可能,这脚印上的花纹,是宫内官靴专有的,附近应该只有我们一行人会穿印有这种花纹的靴子,而我们的人都崖上,只有皇上坠下了悬崖。”
苏莞儿压低柳眉,声音也变得阴沉了许多:“那万一有人穿了我们的靴子,故意留下脚印引我们上钩呢?”
昨日遇刺的时候,可是死了不少侍卫,从侍卫脚上拔双靴子下来,不是难事。
齐恪却挺笑了:“此人内力深厚,功力并不在我之下,若有心害我们,直接出手便是,何必大费周折把我们引到这里来?”
苏莞儿答不上来了,这也是她困惑的地方。
留脚印的人到底想干什么?总归不是引他们过来当花肥的吧?
她正深思着,齐恪却爽朗的笑道:“皇上在不在里面,进去探一探不就知道了?”
苏莞儿仍不愿进去,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发表意见,又听齐恪道:“娘娘若心有疑虑,可在此等候,卑职先进去,确认谷内没有危险后再来接娘娘。”
这木头显然已经拿定了主意,铁了心要进去了。
齐恪拿定主意的事儿,女主苏映雪都别想让他改,更不要提她区区苏莞儿了。
苏莞儿在心里长叹一声,晓得自己肯定拗不过齐恪,只好无奈道:“算了,我还是跟你一起进去吧,你武功高强,我足智多谋,我们一起进去说不定还有活路,分开了,铁定完蛋。”
齐恪武功高强,可江湖经验并不丰富,苏莞儿熟知各种小说套路,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瘸子,两人合在一起倒是互补,分开了,被人逐一击破就太简单了。
齐恪勾唇,眼角和眉梢全都带着浓浓的笑意:“娘娘确实足智多谋。”
这话有几分调侃的意味,在齐恪眼里,苏莞儿确实聪明,但却都是小聪明——可爱的小聪明。
苏莞儿冲齐恪翻了个白眼儿,没有回话,心里在却不服气的嚷嚷:一会儿进去后,你就知道姑奶奶我有多足智多谋了!
齐恪弯腰重新背上苏莞儿,然后带着苏莞儿一同进了山谷。
谷内雾蒙蒙,可视度很低,在薄雾的衬托下,那些颜色艳丽的奇珍移草更显诡异,好似下一刻便会突然变成可怕的食人花,把苏莞儿和齐恪一同吞下。
但这并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他们好像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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