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三年一届,总归是不会取消的,但是这身体可是一切的根本。
第25章
此次乡试策问的题目是有关于礼和法的,礼所以辨上下,法所以定民治。
对魏时来说,这两者都相当重要,但相比之下,法比礼更重要。
所以魏时的这篇策问,着重阐述了法的重要性,礼所占的篇幅不过四分之一,当然了礼和法对于这个国家来说都是必不可少的。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魏时几乎是被人架着抬上马车的,倒不是被染上了风寒,实在是太累了。
三场考试,每一场都需要在考舍里呆四天三夜,不止身体疲惫,心更累。
考试的时候神经都是紧绷着的,精神高度集中,骤然间松了那口气,可不就连路都走不动了吗。
考完之后的一天一夜里,魏时除了吃都是睡,半点不担心自个儿的成绩,现在也顾不上这个,考的都已经考完了,身体还没缓过劲儿来呢,哪有心思担忧成绩。
一直到第三天的早上,魏时这才提笔给家里头写信,也是在这一日,才把书本拿出来,甭管能不能拿到解元,还得继续往下考不是,乡试并不是终点。
魏时把这次考试能记住的题目全部都默下来,寄给远在柳州城的堂兄,这也算是真题了,如果不是他现在没什么时间的话,还真想出一本古代版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肯定赚大发了。
这年头,除了女人的钱好赚之外,剩下的就是读书人的钱了。
不管是书籍,还是笔墨纸砚,都不是便宜货,上学堂要交的束脩也不便宜,总之读书就是一件耗费银子的事情,大家都相当舍得。
出钱买一份这样的‘真题集’,相信绝大多数读书人都是乐意的,恐怕到时候还会供不应求,洛阳纸贵呢。
——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这话绝对不是书生白日做梦,也不是自我安慰之语,在这个年代想要跨越阶层,读书是最好也是最快的捷径,而那条登天的梯子便是科举。
乡试也算是小登天梯了,只要中了举,便有了做官的资格,而且可免丁役,算是一只脚踏进了官场里头。
另一方面,在‘士’这个阶层里头,也不再是最低的了,最低的是秀才。
总算缓过劲儿来的魏时出门闲逛,竟遇到了上次院试压了他一头的刘子成。
刘子成比魏时大了整整十一岁,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早就已经娶妻生子了,不像魏时出门闲逛带的是书童,人家出门闲逛除了书童之外,还带了夫人和儿子。
“小家伙儿有两周岁吗?看着好小啊。”一番寒暄之后,魏时忍不住盯着人家儿子问道。
真的是太小了,比堂兄的儿子澄哥儿要小得多,胖乎乎的,又呆又萌,比姨娘养的猫还要讨人欢喜。
“刚刚一岁半,咱们乡试之前都不会叫爹爹,这几日才学会。”说起儿子,刘子成是满满的骄傲,连带着跟魏时都觉得亲近了几分。
实际上两个人还真不怎么相熟,院试之前压根就没说过话,也就是在院试的榜单发布之后,两个人经其他的考生介绍,才算是认识。
如今异地相逢,虽是竞争者,但也算半个同乡人,还真比旁的人要亲近几分。
围绕着孩子聊了几句,两个应届的乡试考生,不免就要聊到考试了。
“最后那道算学题,魏兄可做出来了?我在考场上实在是拿这道题目没辙,这几日没事情做,别把这题目拿出来重新做过,硬是想不明白。”刘子成真的是被这道题目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算术就算术,把图形弄上干什么呀。
魏时不好说自己在考场上做出了那道题目,直截了当的开始讲题,从题意到牵扯到的知识点,再的每一个步骤和结果。
一道题目讲下来,就已经口干舌燥了。
没办法谁让刘子成是个虚心好学好问之人呢,一个问的,一个答的,倒是把后面跟着的一群人完全忽略了。
所有参加乡试的考生都在这府城聚集着呢,在大街上遇到实在不是一件小概率的事情,更何况这两个人一问一答的是困扰众人的一道大难题。
于是乎,魏时和刘子成两个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后已经跟着七八个考生了,炯炯有神的看着他们,更准确的说应该是看着魏时,毕竟他才是答题解题的那个人。
魏时拱手笑了笑,还没来得及互通姓名,就有数个问题打过来了。
得,本来是看书累了,出来逛逛街放松心情的,现如今反倒是讲起了算术题。
也罢,一个也是讲,两个也是讲,七八个也是讲,就当是开一小班教学了。
小班慢慢变成了大班,一中午的时间全都耗在了这道数学题目里,讲到最后,他的不少‘学生们’都可以讲这道题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得以从这场教学里逃脱出来,跟众人一块儿去酒楼用膳。
大家虽然是竞争者,但也没到互成仇敌的地步,同一年参加乡试的考生,某种程度上也算是zhengzhi资源了,多来往总是没有坏处的。
年仅十四岁的魏时,因着最后一道数学题颇受重视,尽管他并不是院试的案首。
说来也巧了,除了刘子成之外,在座的还有两个院案首,甚至其中一个还是小三元。
十八岁的小三元郑家逸,可谓是春风得意,虽说也败在了最后这一道数学题里,但是对乡试解元仍旧抱有信心。
毕竟据他所知,做出这道题目来的就只有魏时一个人,再说魏时其人,今年方才十四岁。
而且据他所知,魏时也并不是院案首,就算算学学的好,可乡试又不止算学这一门科目,仅算学一科考得好,还不至于对解元的位置构成威胁。
作为同一年参加乡试的考生,大家或多或少都会打听一下竞争者的实力。
不过在这个信息并不发达的年代里,不可能把所有的考生都打听个遍。
除了姓名和籍贯之外,也没办法把所有的考生拢到一个表里排名次,毕竟院试都不是在一个地方考的,不一样的考题,不一样的考官,根本无从做比较。
所以大家一般能打听到的,除了跟自己沾亲带故的考生之外,就是院案首了,每一个院案首都是一整个州里的获胜者,同时也是乡试解元最有力的竞争者。
除了院案首之外,除非是什么来头大的考生,否则的话,在乡试的大多数考生眼里,也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
像魏时,除了出自阳州城的考生,来自其他地方的,压根就不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人家也没把他当成回事儿。
倘若不是这最后一道算学题目,他可能都捞不着坐在最前面这一桌。
这也就不难奇怪郑家逸为什么不把魏时看在眼里了,算学这个科目同其他科目不同,甚至牵扯都不太大,天下闻名的博学之士,有的都不是精通算学。
相反,一些连功名都未考取的子弟,对算学倒是精通的很。
如果魏时是策问或者杂文特别出彩,那郑家逸或许还会担忧一二,算学就算了。
作为还在苦苦等待成绩的考生,聚在一块儿除了讨论考题,大概也没什么旁的事情可以做了。
魏时不喜出头,再加上他年纪小,很少会有人主动向他请教,所以酒席之上,大都是三个院案首在说话,没法子,谁让请教他们的人一波又一波呢。
魏时也就顶多被问上一两个算学题目,这又不像策问和杂文,引经据典能说一大堆,就算是把算学题目的步骤都说出来,那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不过,魏时还真因为算学,在同年的考生当中迅速积攒了一波名气。
最后这一道,让众人难到一点思绪都没有的大题就不说了,旁的题目,魏时讲起来也头头是道,用两个字来概括的话,那就是简洁。
原本一道复杂晦涩的算术题目,经过魏时这么一讲解,说是拨开云雾见天日也不为过了。
把复杂的东西简单化,好像这乡试的算学题目也没那么难。
这种迅速抓住重点,并将其简单化的本领,着实是让一众的考生大开眼界,先生讲算术题都没这么简单明了。
考生们忽然发现还有这么一种解题方式,就像是剑客得到了一套招招都是杀招的剑术,简直不能再实用了。
一个人有了名气,旁的事情也就慢慢被挖掘出来了,什么县案首、府案首、院试的第二名,差这么一丁点儿,那也是和郑家逸一样的小三元了。
说起来也倒霉,像刘子成这样被守孝一下子耽误四五年的考生可不多,偏偏被魏时给遇到了,差不多板上钉钉的小三元,就这么没了。
都是读书人,对于小三元的渴望,大家都是一样的,所以这事儿也都觉得魏时倒霉。
倒霉就倒霉了,左右这家伙已经足够得天独厚了,十四岁在参加乡试的考生里头虽然不是最小的,但年纪比他小的考生不超过三个。
而且冲现在这情况,甭管是小三元郑家逸,还是旁的考生,谁都不会觉得魏时对解元这个名头没有一争之力。
差点儿就成了小三元的人,水平跟几个院案首比起来,应该也不差多少,更何况较之院试,乡试又多了算学和律学这两个新的科目。
能答出算学最后一道大题的人,本届考生里头就只有魏时,先不说别的,这一科就把分数给拉上去了,只要律学不拉后腿,十四岁的解元,未必不会有。
这样的情况下,魏时好像一下子就成了考生里头炙手可热的人。
出门闲逛总会遇到几个打招呼聊天的同年,文会的帖子收了一封又一封,就算是闷在家里头读书,也会有上门探望的友人。
姑且称之为‘友人’吧,魏时还真没经历过这阵仗,一起吃过饭、聊过天儿,讨论过文章和考题,关键是人家特意给他赠过诗,还不止一首。
就算是相识的时间不长,也差不多算是友人了吧。
朋友里头也有点头之交嘛,能不能更进一步,还要看将来的相处。
第26章
柳州城,知州府内,魏定还没收到堂弟的来信,身体已经差不多痊愈了,连作息安排都已经恢复到了生病之前的样子。
那叫一个满满当当,错过了这一次的乡试,虽然不觉得遗憾,但却增加了魏定的紧迫感。
三年又三年,乡试是不会终止的,可他能有多少个三年,真要是耗到七老八十,那便是中了举又能有什么用,那家的朝廷会任命一个七老八十的举人去做官。
所以科举还是要趁早考,他也不是能耗得起的人。
魏定的夫人赵氏这段时间心情就没好过,服务局要真是火候没到,去了考场没考上也就算了,可真是生病给耽搁的呀,压根就没去成考场。
之所以生这场病,还不是因为暗地里跟魏时较劲,不然的话,夫君也不会日日熬夜,不断的给自己加砝码,硬生生的熬出了病,耽搁了这次乡试。
赵氏心里头的这一股子火气全冲着魏时去了,哪怕他知道这事儿也不应该全怨怪魏时,可除了魏时之外他还能怨谁,总不能怨自个儿夫君身体不好吧,更不能怨公公把侄儿接过来住。
至于远在千里之外的魏二叔夫妇,她见都没有见过,又怎么去怨怪。
所以这股子怨气可不就冲着魏时去了吗。
魏定这段时间也劝了好几次,但他要治病,要读书,上要孝敬祖母和父母,下要教导年仅五岁的儿子,哪有那么多时间挤给妻子,还是为了这狗屁倒灶的事儿。
所以劝了几次之后,魏定就不提这事儿了,反正现在管家的是母亲,夫人就算是心里头对堂弟有怨气,也做不了什么。
等到日后,看着吧,金Ⅰ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到时候,夫人的怨气会自个儿消的。
有感于白主考官这事儿,魏大伯也给儿子多加了一项任务,文章多尝试其他的风格,不管是什么样的都要试一试,真到能用得着的时候,也能直接拉出来,省得干瞪眼。
其实只要能够把一种风格练到极致,那在科举考试上也是稳妥的,只是儿子不比侄子,无论是基本功,还是算学,都不算是出彩。
唯独律学这一项是厉害的,可也不能光指望着律学呀,整体水平不怎么高的情况下,方方面面都得注意,包括主考官的喜好,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下一次能够中举。
往远了想,乡试之后还有会试,会试之后还有殿试,多注意一些,不只是为了乡试。
不过,因着儿子的身子骨,他也不敢布置太多的功课,只能是慢慢来。
读书是件辛苦事儿,做官又何尝不是这样,除非是个清闲的衙门,否则的话,做官可不比读书轻松,甚至要更加辛苦和劳累。
儿子这身体,他是实在不敢指望太多,只能是把希望寄托于侄子,魏家的下一代需要有一个顶门立户的领头羊。
——
金秋九月,正是桂花飘香的时候,乡试每次也是在这个时节放榜,因此这榜单又被称之为是桂榜。
和以前一样,这一次也是元宝早早的去榜单下面等着。
魏时起的没比元宝晚多少,事实上,放榜前的这一晚上他压根儿就没睡踏实,睡了醒,醒了睡,迷迷糊糊还做了好几个梦,每个梦都跟榜单有关。
一个梦是挤在人群里去看榜单,明明也没多少人,可是怎么都挤不进去,明明离那张纸也没有多远,可就是看不清楚上面写的什么字,差不多是从梦里给急醒的。
还有一个梦是瞧见榜单了,也瞧见自个儿的名字了,跟院试的时候一样——第二名,离目标又只差这么一丁点,说不上来是难受,还是憋屈。
最后一个梦就更古怪稀奇了,直接梦到自己坐在乡试的考场上,做的还是算学题目,可都快要到收卷的时间了,硬是一个字儿都写不出来。
一整个晚上就没做一个好梦。
魏时起床的时候,眼下都带着轻微的黑眼圈,脑袋还昏昏沉沉的,早饭也没吃几口,便直接出门了。
贡院旁边有好几处酒楼,位置都是早早的就已经定下的。
魏时到的时候,天亮了还没多久呢,可这几处酒楼差不多都已经坐满了,看来紧张的不止他一个人。
除了实在性子急的,秀才很少会屈尊降贵挤在榜单前面,毕竟也是有功名的人,而且几乎不会有人单独过来赶考的,不是带着亲属,就是带着书童。
挤在人群里看榜单这种事情,自然也轮不上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公。
定位子的时候,一般都是相熟的人一块儿定,魏时和刘子成的位子就是相邻的。
两个人也没要包间,就在楼下的大厅里坐,榜单还没出来呢,就已经足够嘈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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