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靖朝都知道,这几年平江府的官学可是办得如火如荼。
上一次会试,一甲里头当然还是没有平江府的学子,二甲里头也没多少,照例是垫底的存在,但是在三甲同进士里头,平江府学子的数量还真提上来了,跟往届的平均数比起来,多了最起码得有十几个。
总共才录取多少进士,多十几个还是挺显眼的,而且一下子多出来这么多,也不太可能是巧合导致,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
再者,除了平江府的官学在大靖朝突然间就有了名气之外,魏时本人在没有做官的时候,所有科目里头最为擅长的就是算学了。
这一点魏家人都清楚,魏成就更是知道了。
所以在征求过大侄子的意见之后,便打包把孙子和小侄子都送过来了。
魏鹏是参加了一届的乡试未中,魏达则是还没来得及参加乡试,去年刚刚才考取了秀才功名,可是算学程度也不怎么样,就被一块送过来了。
魏成为这事儿还有没有其他的考量,就不得而知了,可就算是有别的考量,这位魏家的大家长,从来都是把家族的荣誉和利益放在头一位的,让魏家的儿孙敬重。
而且,大伯对于魏时来说,不光是他极为亲近的长辈,还是少时有恩于他的恩人。
府邸够大,刘枫这边是早就单独安排了两处紧挨着的院子,而且这这两个院子也都是靠着前院的,出行比较方便,也避免了跟女眷过多的接触。
府里头能正儿八经称得上是女眷的,总共也才就只有三个。
一个是魏宁,还不到四周岁的小娃娃,没到有男女大防的时候,就算是到了,跟亲叔叔和堂兄,也没有拘礼的必要。
另一个是刘枫自个儿,一个做嫂嫂和婶母的人,在府里头,两个人的日常起居也都是她来安排,碰面和接触并不尴尬。
最后一个就是姨娘了,庶母跟嫡子的关系,还是比较微妙的,平日里最好还是少接触。
再者,妾室的身份,就算是在正儿八经的亲戚面前,也都不太适合出面。
哪怕亲生儿子已经是一等伯了。
那么多年没见面,小孩子都已经长成大人了,而且还都已经娶妻生子了。
因为相隔太远,魏时也只能让人送些礼物过去,没办法亲自过去贺喜。
不过这俩人都是只带了下人,并没有把妻儿也一并带过来,可能是因为到亲戚家做客不太好意思吧,也可能是因为平江府实在是太远太冷了。
“来了就把这儿当成是自己的家,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或者是缺什么了,就让下人告诉我们,别不好意思。”
这要是走在大街上碰见,魏时猛不丁的都不敢认,无论是魏鹏,还是魏达,身高、相貌以及气质变化都太大了,算算都已经有十几年没见面了。
如果不是这次需要到平江府来学习,还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呢,对于这两个小了他十岁的弟弟和侄子,说没感情不太可能,说感情深厚那就更不可能了,比起这两个臭小子,他心里头更想见的还是大伯和大伯母,以及父亲。
时间对于老人家来说,是最无情的了,魏时正值盛年,不可能辞官回家陪老人,而家里头这三位老人,大伯和大伯母他是不敢强求、也不能强求的,人家毕竟是有自个儿嫡亲的儿子,就算是要享受天伦之乐,那也得是陪自个的亲儿子,哪有千里迢迢过来陪侄子的。
至于父亲,远香近臭,还是就这么处着吧,真要到了哪一日不得不在一个屋檐底下相处了,可能现在隐约的好感也就没了。
“家中的长辈身体可还好?我看大伯上次在信上说,他老人家开始学习剑法了,现在学的怎么样?”
当初看那封信的时候,他就很怕大伯因为学习剑法闪着腰,毕竟是年纪大了,以前又没有接触过这些,而且他曾经见到过的剑法,那招式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对于腰上的力量要求一般都是比较大的。
“还好,祖父练剑都是放慢了来,人家师傅半炷香能耍完的招式,到了祖父这儿得花上大半个时辰才行,您就别担心了,祖父祖母的身子骨好着呢,来之前我们也去看了叔祖父和叔祖母,身子骨也都很是壮硕。”魏鹏在堂叔面前还是很能够放得开的。
每次父亲和堂叔通信,两个人的信上都会提到他和远哥儿,哪怕相隔万里,这份亲情总还是在的嘛。
当然了,也是分人的,叔祖父和叔祖母在江佑府老家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可他和小堂叔回去的时候,两个人正在田间地头吵得厉害,还好是四下无人,不然的话,肯定会被人围观了去。
不过,事后魏鹏再想想,可能叔祖父和叔祖母吵架这事儿已经不是一回两回的了,难免会有哪一回被族人围观了去。
有那么一点丢人,但更多的还是没办法理解。
魏鹏是自在的,魏达就又有那么一点不自然了,他还记得小时候去给祖母上坟的路上,跟在兄长的后面,故意去踩他的脚后跟,以至于被大伯好好的教训了一顿。
那是他过往二十几年的一个分界线,打那时候起,在大伯的教导下,他的人生就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而在那之后,长兄也慢慢变成了一个活在传奇里的人,无论是大伯和大伯母口中的长兄,还是邸报上封爵的长兄,都像是传奇里的人物,活在离他很远的地方。
而现在,长兄就在他面前。
陌生的,尴尬的气氛,就在他和长兄两个人之间。
魏达一瞬间都有些后悔跟着过来了,不就是算学不好吗,多学几年也就是了,何苦千里迢迢跑到这地界来,找这样的不自在。
不管怎么样,两个人还是在平江府住下了,平时要到府学读书,就每天从府学回来之后,还是他们‘开小灶’的时间。
讲道理,平江府的书确实是在外边没有见过的,尤其是算学,每一个类型的题目,先是有知识点的讲解,然后就是一套该类型的经典题目,详细的解题过程就印在上头,之后才是相关的练习题。
这跟之前见到过的算学书不同,但是对学生而言,效率更高,效果也更好。
魏时的‘小灶’,基本上都属于拔高的,把好几个知识点连到一块儿的综合题。
从来都不拿书本过来,题目好像就印在脑子里,随手就能拿出来,几笔下去,这道题便解了。
这幅游刃有余的模样,也让魏鹏和魏达羡慕不已,都是被算学鞭打过的人,怎么旁人就那般轻松,到了自己这儿就成刀山火海了。
——
比起教导小弟和堂侄算学,如今的魏时,私下里的时间更多的还在小女儿身上。
要想养好一个孩子不容易,身体上的、心理上的、学业上的……方方面面的问题都懈怠不得。
为此,魏时特意也跟着一块儿学起了鞭子。
知道要如何用巧劲儿,知道哪个地方容易伤着,才能更好的教女儿,小家伙的力气虽然不大,可皮肤却相当之娇嫩,跟大人不一样,同样的力道在魏时自己身上,连痕迹都不会有,如果是打在小女儿身上,那可是要破皮出血的。
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魏时,要学鞭子并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他一直有坚持锻炼身体,时常会在院子里打拳,同样是武学,有些基础还是相通的。
再加上他要学的又不是特别复杂深奥的鞭法,而是四岁的小女儿在学的鞭法,对于大人来说,还算是比较容易的。
只要……不跟夫人比。
在读书上他可以做夫人的先生,但是到了跟武艺相关的东西上,那他就被秒成渣渣了。
一般的男子,武艺根本就没法跟夫人相比,魏时在这方面也属于一般人。
但是在官场上,魏时从初出茅庐的时候起,到如今的封疆大吏,都在不断的给人惊喜。
尤其是做平江府知府的这五年,平江府的发展是有目共睹的,无论是亲临这里来瞧一瞧,还是直接从户部统计的账册上来看,五年的时间,平江府的确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与此同时,平江府还带动着周围的地方一块儿发展,比如说他们的商品,已经卖到了邻地,甚至是外族人那里,这中间光是转运,就需要经过不少的地方,同时也带动着这些地方的发展。
平江府换了那么多任知府,其中也不乏能臣干吏,可谁也没做到这般地步。
朝廷这边早就好奇过有关于平江府的治理了,大靖朝有十三个府,最是偏僻贫困的平江府都已经跃居到中等水平了,如果能把这经验借鉴过去,能在整个大靖朝推行,想想都让人觉得激动。
魏时把自己先前做的计划书,连带着自个儿的笔记都一同上交给朝廷了。
读书的时候,他有做笔记的习惯,到了做官的时候,慢慢的也就把这习惯给改了,也就是后来到了平江府,各个方面都牵扯重大,由不得他不小心、不仔细,便又捡起了做笔记的习惯。
把自己计划实施的每一条,已经在实施的每一条,以及带来的影响和反馈,全都如实的记在了自己的笔记上,好的经验要吸取,不好的经验就要避免了。
所谓摸着石头过河,所有的经验都是只能是自己攒下来的,他要是不把这些东西记住,在同一个地方摔跤的次数就会增多。
在诸多大臣的研究下,包括太子也都参与在内了,有关于航海伯对平江府的治理,确实是有可以借鉴的地方,但是并不多。
有赖于平江府的风土人情和历史缘由,这几份计划才特别的合适,可以说这就是为平江府专门制定的计划,不是其他地方改改就可以用的。
令人惋惜的同时,又让人觉得敬佩。
平江府的局面已经打开了,谁都想知道这么一个偏僻、寒冷、底蕴不足的地方能够发展到什么程度,所以无论是皇上,还是太子,都不打算近几年把航海伯调回京城。
这其实是有悖于两个人最初的计划。
当今年事已高,纵然是帝王,也不可能真的活到万万岁,相反跟普通人比起来,他都不能够去刻意的回避自己老去和将会死去的事情。
跟太子同龄的航海伯,各方面都很突出,太子也用得很顺手。
这是皇上要留给太子的人手,在东宫做属官得到的历练毕竟有限,反倒不如放到朝堂上,甚至是到地方上也历练一番。
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魏时被调到平江府就没指望着他能够做出这么一番功绩来,主要还是存了历练的心思,官员没有外任的经验,是很难再能够继续往上升的,另一方面这对于以后的路,也尤为重要。
之所以选择平江府这个地方,也是基于这一点原因,大靖朝之前还从来都没有任命过三十岁之下的知府,如果要按重要程度给十三府排个顺序的话,地广人稀、偏僻又寒冷的平江府一定是排在尾巴上。
所以皇上本来只是想让魏时在平江府待上两任的,多积攒一些经验,镀一镀金,再把人名正言顺的给调回来,日后作为太子的左膀右臂。
可是看着如今平江府的大好局面,已经是不舍得往回调了。
最起码现在不行,得多等几年,让平江府发展的更好,把这个有利的局面彻底稳下来之后,再考虑把航海伯调回京城的事情。
事实上,对于整个大靖朝而言,不光是平江府在发展,其余的地方也在蓬勃的发展当中,真就如同民间的谚语那般,芝麻开花——节节高。
大靖朝的各个地方,各行各业,也正在迎来开花的时节。
只不过平江府在其中尤为突出罢了。
——
第一个不够团圆的年,哪怕总人数增加了,也总是让人伤怀的。
魏时一家想念在江佑府的魏远,魏鹏和魏达又何尝不想念自己的家里人。
这两位不光是有自个儿的父母、长辈,也是有妻儿的人。
平江府除了冷一些之外,条件并没有当初想象的那么恶劣,更何况这还是住在航海伯府上。
两个人也算是被娇养大的小公子,跟魏时当年比起来,小时候可以说是真的没吃过多少苦头,甚至在当地的同龄人里,无论是地位,还是待遇,都属于佼佼者。
但是他们曾经的生活条件,跟在这边的比起来,还是不一样的,能够特别明显的感觉到这其中的差距。
之前两个人都曾经听长辈说过,堂兄/堂叔是给魏家改换了门庭的人,没有人不知道一个爵位有多重要,但是在没有亲自见证过之前,从来都没有去过京城,也没有接触过勋贵的两个人,是很难能够完全理解的。
吃的东西、用的东西,已经不能够用‘贵’来形容了,简直就是独一无二,厨房里有做菜的厨子,有单独熬汤的厨子,就连腌制蜜饯,厨房里都有专人负责,压根就不用去外头买。
衣服、家具、瓷器这些就更不用说了,基本上是不从外头买的,府里边就养着绣娘,养着匠人。
甚至连首饰都不用买,金饰银饰翡翠玉石,各种样式,府里头头的工匠就能做得出来,而且据说还在平江府开了十几处的铺子,用的都还是自己人。
这得是养了多少的工匠和下人呐,从来都是佼佼者的两个人,在这样的富贵面前,有时候也觉得自个儿就跟乡下老太太进城似的,瞧什么都新鲜。
一方面是惊叹,另一方面也向往,试问天下人,谁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有这位靠着读书上去的兄长/堂叔在,明明白白的例子就搁在眼前了,也让两个人卯足了劲儿啃书本,去做绕来绕去各种麻烦的算学题。
已经成功跻身上流圈子的魏时,倒是已经习惯了现在这样的生活,老话说,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
但是在他自个身上,他倒觉得什么样的苦都能吃,什么样的福也都能享。
而且还想让这样的‘福’长长久久下去,让他的一双儿女,出生在这样的福窝里,一辈子都不离开。
“小妹这字写得可真好,我五岁的时候都写不成这样。”魏鹏有些惊讶的道。
可见堂叔教导小妹是用了心的,才不过四岁的小姑娘,字写的当然称不上俊美了,可也有模有样,没缺胳膊少腿的,能完完整整的把‘福’字写下来,而且上下左右的结构上还都安排的比较合理。
这对于四岁的小孩来说,已经很厉害了,他五岁的时候还做不到这程度呢,一样都是三岁开蒙,这差距可真是不小,人家还是女孩呢。
“你们也都来写几个,待会儿让人贴在院子里。”魏时摸着小女儿的小辫子道。
养儿子跟养女儿还真是大不一样,同样都是他手把手教着学的写字,可这写出来的字体那感觉就是不同的,远哥儿小时候的字要更洒脱肆意,下笔之前不会想太多,也不怎么注意字的结构,通常都是一气呵成。
但是在小鱼这儿,每次下笔之前很明显是想过的,不急不躁,字体的结构也都是事先已经想好的,所以显得特别的工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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