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溪玥答应得这么快,誉安帝不禁一愣,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啊?……”
“陛下!臣愿为陛下领兵出万仞山,与齐国对敌,收复交城、光城、平城和安吉州!”溪玥见誉安帝走神,细述而道,说完想了片刻问道:“陛下为何如此不确定?”
“朕没想到你答应的这么爽快!原是准备了很多话要说!结果还什么都没提,皇侄就应了,朕这些思忖已久的话,就无用武之处了!”说着微微一笑,带着一抹自嘲的味道。
“这……”溪玥迟疑了片刻:“不如微臣先收回刚才所应之话,先推脱一会儿?!”说着也兀自笑了笑,空间的气氛瞬间柔和了许多。
“你能这样说我就放心多了!”誉安帝微微舒了一口气,示意跟在一侧的周公公拿出一卷圣旨,“马东明在光城之战损失惨重,短时间内兵力难以为继,现在只是固守盐城一带,而齐国看准了这一点,稍做喘息又再度出兵犯界。朕没有办法,只能希望皇侄你重执帅印。依然如以往那般,统兵伐齐,务必给朕攻到齐国都城!至于兵力,不知皇侄希望多少?”
“谢陛下信任!微臣定不辱厚望!”溪玥垂目,接过圣旨,想了片刻,又道:“兵贵神速,我但并不清楚目前可用兵将有多少?”
“皇侄你平定的匈奴,你很清楚,虽然大胜,但恶战不少,仅降服锡安王一役,就损失骑兵精锐两万余人,而连年征战,国库早已不再丰盈,在此之前马东明又带走近二十万人,所以,目前燕云可调之兵不足十万,其中还有不少是新征入营的新兵。”说到这,誉安帝不禁抬眸看了看溪玥,毕竟,授旨出征却无法给足兵力,如此有点陷人于不义的味道。
誉安帝见溪玥只是沉思却没说话,不禁有点尴尬,于是又道:“我等远攻齐国,而且齐强我弱,朕只给皇侄这么点兵将,实则说不过去,但目前形势严峻,此战却不可不战,余下不足可调用民兵,但是需要出布告集结!……”
誉安帝话还未说完,溪玥便打断他的话缓缓而道:“征调民兵之事可不急,微臣的云京兵营里有两万的新兵,随时可拔营出征,白鹿关有近五万精锐骑兵可直接驰援伐齐前线!陛下,齐国连胜,必会轻敌,不会想到我们会有如此之快的反应,现在最好的对策就是佯装不敌,保持现状。所以,陛下您的圣旨只能密宣,而我也只能秘密前往,如此,才能打它措手不及!”溪玥虽然分析得条条是道,语气却十分淡漠,让人感觉只是迫不得已的按部就班,而所述策略,却透着毫无掩饰的聪慧。如此,让人顿感昊月王爷在殷宸宇走后看透一切的绝望,似乎一切都变得无所谓了……
虽然能真切地感觉溪玥似乎对一切都兴味萧然,誉安帝却不能说破,听她提到兵力调度,本想承诺:皇侄领兵先行,朕当全力以赴筹措兵力!但转念又想起白鹿关一役,九曲城拒不发兵之事。于是,微露尴尬之色,点了点头,只道了一句:“如此甚好!”
……
誉安帝离开不久,纪修宁便回到房中,见溪玥已经回来,虽自独坐在软塌上有点发愣,看样子已无醉态,不禁暗自松了口气,于是走到软塌的另一则坐下,道:“今天陛下来了?!”
“嗯!”溪玥应了一声,并未顺着纪修宁的意思提起陛下之事,而是道:“修宁哥哥得空,跟我去见个人!”
“什么人?”纪修宁挑眉,下意识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现在三言两语也说不清!”说完,溪玥兀自闭了嘴,不再多言。纪修宁虽有很些想说,但见溪玥若有所思的模样,犹豫了片刻,语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只是笑了笑,应了一声:“好!”
昱日,溪玥一早便换了一身茶青色的立领窄袖箭衣,通身一色,干净利落,而腰上束紧的腰封更显得身段修长纤细,加上如雪的肌肤和水润的双眸,让人顿生眼见犹怜之感。
见纪修宁一直盯着自己,溪玥有点不自在,回瞪了一眼,提高声调而道:“修宁哥哥过份了,小心我告诉嫂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完,便自顾上马,喝马缓缓朝城外而去。
被如此点醒,纪修宁瞬间尴尬,不禁解嘲一笑,正要解释却见溪玥走远了,赶忙上马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疾驰将近半个时辰,最后停在一处庄园外面,溪玥将如墨交给山庄门吏,便疾步朝里面走去。纪修宁不明就里,却明白溪玥自有分寸,便也不多问,跟着溪玥朝山庄里面走去……
山庄很大,溪玥却是轻车熟路,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一个独立小院的门口,院里清新雅致,几颗巨大的玉兰树掩映期间,此时虽是午时,烈日当头却不闷热,坐在树荫下甚至还能感觉到丝丝清凉……
此刻的玉兰树下,一个男子斜靠在卧榻之侧,双眼微闭,细长的眼缝呈现出优美的弧度,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偶尔的和风拂过,吹起男子衣袂飘飞……
溪玥没有出声,而是轻轻地走到卧塌旁边蹲下,静静地看着微眯的男子,眼眸泛起许久没有的笑意。
良久,男子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溪玥在旁边,竟然不觉惊讶,而是笑道:“姐姐您终于来了,我知道您一定会来见我的!”
闻言,跟在溪玥后面的纪修宁蓦然一惊,皇甫少桦没死,他能猜得到,但溪玥是皇甫少桦的姐姐,这让他无论如何都猜不透,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眉眼,纪修宁不禁感慨天道循环。
“嗯!”溪玥应着,轻轻握着皇甫少桦的手,感觉他的手指已不如之前那么冰凉,也不像之前那般柔弱无力,心中略感安慰,于是道:“你的毒解得如何了?气色仿佛比前一次好了许多?!”
皇甫少桦淡淡地笑了笑,拉溪玥坐到塌边,“殿下之前寻了苗疆的去毒之药,又寻了解毒之法,此次应是对症,鬼见愁大师说我体内之毒已去七八,在休养此时日便可痊愈了!”
“如此甚好!这么些年了,真是委曲弟弟,窝在这山庄了无生趣……”
“姐姐说的什么话,这样说我该羞愧难当了,姐姐为了我,为了昊月王府南征北战,辛苦自不必说,血雨腥风,男子都未必挺得下,姐姐一女儿之身,让我实在忏愧!”说着,微微垂目,苍白的脸上反而因为羞愧而泛起一层潮红。
“弟弟说的什么话,我也是为了自己,为了殿下……”溪玥说着,瞬间一阵锥心之痛,眼泪也随之而落……
第180章 明修栈道 暗渡陈仓
“姐姐!对不起!”揣摩到溪玥微妙的感情,皇甫少桦不禁而道,“殿下的事,我已听说了,我知姐姐为了殿下一再消沉,也是心痛难耐,本欲去寻姐姐,但是,看得出来,姐姐和殿下的感情至臻,现在殿下突然离去,姐姐的心痛无可想像……”
溪玥能够想象皇甫少桦要说什么,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弟弟不必再劝,此生我只托宸宇哥哥一人,就算他人走了,我也不可能再接受别人,因为在我的心里,他从未离开!”
“我……看得出来,以前姐姐和殿下前来,总是眉眼如月,看得出来心里的欢喜,可如今,我再也看不见姐姐的笑意,如果没有昊月王府,没有昊月军也没有被大爱胁迫的一切,姐姐是否早已随殿下而去……”说着,皇甫少桦紧紧地握住溪玥的手,声线也因为紧张而颤抖,“就算我自私,委曲姐姐……”
“放心吧!我还有没有做完的事情!我不会自杀的!”说着,兀自笑了笑,“算了,都表了态了,就不要纠结于此了,我此次前来,是有事需要弟弟你去做。本来还担心弟弟你的身子,现在看来,应该没有大碍了!”说到这,溪玥停了片刻,抬眸看了看皇甫少桦,没等他说话,又自顾而道:“我已领了陛下的旨意,为此次伐齐的统帅,但齐国和赵国或是匈奴不一样,齐强我弱,众所周知,如果是硬拼强攻,我等必然吃亏,我就想,能不能诱敌深入,强龙不压地头蛇,我想在我燕国腹地将其实主力绞杀,然后再集结大军一举进攻,如此,才有把握一举拿下齐国!”
“姐姐这个想法不错!我知道,为殿下报仇,这是支撑姐姐走下去的信念,但齐国虎狼之师,姐姐万不可掉以轻心啊!”皇甫少桦说完,又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姐姐此次前来,想必不是单单看看我现在状况如何,姐姐想要诱杀齐国主力,必然要隐匿身份,既是如此,我可以替姐姐继续在永福客栈买醉,如此,姐姐便可秘密前往伐齐前线了!”
“还是弟弟了解我!和我不谋而合!”溪玥唇畔如常,向皇甫少桦说的眉眼微弯,似是笑了,但眼里却有一闪而过的决绝,“弟弟,看见你好了,我很高兴!这么些年我也累了!此事之后待我杀了殷安泽,我便把昊月王爷还给弟弟你!……”
溪玥眼里的一闪而过却叫皇甫少桦看得清清楚楚,不禁心中一凛,“姐姐!你不会……不会随殿下去吧!姐姐……”
皇甫少桦话还没说完,便被溪玥打断,“我早已说过弟弟不必再劝!今日不早,我还有事,需要准备,就不打扰弟弟歇息!”这话说的回避的意思太过明显,皇甫少桦听得真切,兀自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握紧溪玥的手微微收紧,“我说的你都明白,我再说也是无益。”
“我明白你都是为我好!”说着,溪玥抬眼看了看跟在旁边,一直毕恭毕敬的纪修宁,又道:“弟弟可认得他?”
见溪玥问起,皇甫少桦又看了看纪修宁,记忆太遥远已记不真切,于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是纪修宁,是纪丞相的次子,那年武举,你还夸他武功骑射具佳,得你赏识,修宁哥哥一值念念不忘!”听溪玥这么提起,皇甫少桦似乎想起了什么,眯了眯眼,看着纪修宁,“我听说过你的事,谢谢你!”
没想到皇甫少桦会突然道谢,纪修宁蓦然一愣,下意识地回了一个:“哦!”随后突然觉得不妥,又尴尬地笑了笑,笑容却不怎么好看。
“你……”溪玥被纪修宁的样子逗乐了,“修宁哥哥,你不会是以为见鬼了吧,瞧把你给紧张的!”说着,“呼哧”一声,笑了出来,惹得纪修宁更加尴尬,耳根都红透了……
“好了!不打趣了!没想到修宁哥哥常常调侃于我,自己的脸皮却这么薄!”随后又觉得这么调侃下去不是很好,于是换言道:“修宁哥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麻烦你帮我照顾弟弟!他才是真正的昊月王爷,是真正赏识你的人,是你的伯乐!”
“王爷千岁!”刚进门的那一刻纪修宁就意识到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被正式告知,不禁神色一凛,退后一步,正要行礼,手臂却被溪玥托了起来,随后,皇甫少桦缓缓而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早已不是昊月王爷!此礼也就免了吧!一直以来都是姐姐替我出生入死!而你又是姐姐的恩人!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我不说大家心里也都清楚!”说着,皇甫少桦看着溪玥,似乎意有所表,溪玥却侧过头去,装作没有看见,随即自顾而道:“少桦弟弟替我在永福客栈买醉,修宁哥哥请你不但要照顾好他的起居,还要看好他,不要让他多喝酒!弟弟一向好酒,但是他的身体不允许,还是节制点的好!”
“嗯……”
……
从凝舞山庄回来,溪玥收拾好自己的所需,已是酉时将尽,看着黑透的天空,想着明日一别,再回又不知何年何月,甚至,回不回来还犹未可知。想着,于是换了身衣袍。
纪修宁看着穿着夜行衣的溪玥,皱了皱眉,“你又要去打探什么?明日就要远行,何不趁此机会休息一下?!何况,我想以后我们俩再也没有如此独处的机会了吧?”
“修宁哥哥,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快要死了呢!放心吧,我没有那么脆弱!我是很喜欢殿下,但是,我想通了,就是因为如此的喜欢,我才要把他未完成的事情做完!别让它留有遗憾!”
“嗯!”纪修宁慢慢的应了一声,声调里带着一些失落,没有了秦暮羽,自己一样是没有机会!也许此生真的就只能做她的哥哥了……
……
得了君令,无法再耽搁。翌日清晨,溪玥一早便秘密前往伐齐前线,同时,以帅令命令王平喜、王昱、郑梓龙,赵如风等亲近副将摔驻守在白鹿关内的昊月军精锐骑兵疾驰云州,与马东明所部秘密形成合围之势。
齐军之前大胜,士气正旺,见相交的燕国前线香城兵力部署薄弱,估计之前几战燕国损失惨重,短时间内无法再集结兵力,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加大兵力沿香城大举进攻,渡静水一路西进,甚至轻而易举地攻下燕国与齐国交趾的董城,活捉董城太守。至此,燕国已丢失五城,誉安帝收到战报,于是手书密信,暗点之前相约开战,鸠杀殷宸宇太子祭旗之事,无奈密信如泥牛入海,齐君一面佯装不知,置之不理,又一面暗示统帅定南王领兵大举进攻燕国……
燕齐交境地势奇特,一面云山山脉,连绵不绝,一面黄河天险,旗岭峡两岸山岭和江面落差千米,谷坡陡峭,水势汹涌。而两面山水绝境之间,既有一片平原丘陵,但齐国如果继续举兵进击,只能一条道进出,是兵家大忌!如此地势,齐国领将岂能看不出来?但手有密旨立功心切,又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士气正旺,便暗自侥幸,领兵突进,一路虽是官道,道路笔直,但两侧却是密林山丘,很适合埋伏,只是跋涉数日,却未遇什么险阻,这不禁让齐军疑胡,难不成燕军这么不济?就这几个败仗,就把他们给打怕了……
就在摇摆不定之时,齐军军中突传粮道被劫,顿时军心大乱,而二十多万人被限制在狭长的云山平原,安营扎寨沿绵数里,以致政令下达也异常缓慢,但流言传得倒是飞快,一时间,自各揣测此起彼伏,齐军不攻自乱!
与此同时,溪玥又命王平喜和云青晟带了辎重营和工兵,将黄河掘开一口,将河水引入一条早已干枯的黄河故道,于是,地型瞬间巨变,齐军来时的官道被故道河水生生截断,粮道也随之而断,之前的流言霎时间变为现实,如此,齐军更是恐慌,有的兵士甚至不听军令,争相渡河,不料河水湍急,渡河兵士被溺而亡者十之七八,余下为数不多的齐军也早已筋疲力尽,守候在黄河故道另外一侧的燕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些齐军或掳或杀,自己却未损耗一兵一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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