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执着于之前那个问题。
阿善只能再次回:“解了解了,真的解了。”
“你们不是最信誓言那一套吗?”
“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若是我今日对你所说的话有半分虚假,就让我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然后……”
“够了!”容羡冷冷打断阿善的话,因为语气太激烈,他咳嗽着厉害。
大概是终于信了阿善的话,他闭上眼睛脸色一片惨白,嗓音沙哑极缓:“什么时候。”
阿善愣了一秒才知道容羡指的是什么,她呼了口气回:“就是在你从角斗场把我救回去的时候。”
“你还记得那几日我一直吐血吗?就是因为独情蛊反噬承受不住我的重创,它挣扎中最后还是被我吐了出来。”
时间是真的巧,在阿善吐血把阳蛊吐出来时,容羡重伤中把阴蛊也吐了出来,不过那几日他日日吐血也没有察觉到问题,于是就这样让阿善骗了这么久。
她骗了他。
竟然还骗了他那么久。
容羡不知道自己此时是该哭还是该笑,甚至说他有种后知后觉的恐慌感。当所有的秘密一旦揭开,他这些日对阿善的好、对阿善受伤时的感同身受就全部变得讽刺起来。
“原来……独情蛊解得那么早。”
终究还是没忍住笑了,容羡唇边染着血俊美的面容比刚才还要白,就如同阴郁颓废的鬼魅。
发着狠用仅剩的力气撑起身体,他抓住阿善的手腕一字一句咬牙低语:“你骗了我这么多,你觉得你怎能还清。”
“还的清的。”阿善似乎并不怕容羡突然发狠。
她扭头看了眼外面的雨,“你不是很讨厌我吗?我觉得你很快就要见不到我了。”
“你什么意思?”容羡抓着阿善的手更紧,紧到连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的意思是,咱们要两清了。”
阿善和容羡的账已经算不清了,今日他们被困在这里全都因为阿善,如若是容羡因她而死,那么无论他们之间的账有多少,她都是又欠下容羡一笔。
容羡是男主,阿善不知道他死后自己能不能逃出这个世界,她只知道如果她出不去,那么被子佛抓到她一样会落入地狱。
“我觉得我在这里活得够久了。”阿善已经受够了这个世界。
她本就是随口一说,可容羡听后呼吸变得极为剧烈,他说话开始变得困难,冰冷的眸子似有什么破裂,他提高声音问阿善:“你到底要做什么!”
阿善不知道他为何这般激动,她只能解释:“虽然咱们现在躲在这里,但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发现咱们。”
若是让子佛发现,如今毫无还手之力的容羡绝对要死。
阿善终于下了决定:“所以我要做的就是——”
“子佛现在还不知道独情蛊已经解了,如果今日咱们二人必须要死一个,那么我希望死的人是我。”
阿善说着就划开了手腕,她将自己的血喂给容羡可以助他快些解毒。容羡偏了偏头不想喝,他不知是疼了还是怎样,总之抓着阿善的手抖得厉害,口中似有话要说却没了力气。
“咱们说好了啊。”总算是强硬喂了几口血给容羡,阿善撕下自己的衣衫包扎伤口。
“我去帮你引开子佛,咱们就两清了。如若我侥幸能活下来,我希望你能够放过我,无论我去了哪里你都不要去找我,能做到吗?”
容羡张开嘴喘息的厉害,闭了闭眸他似乎很想说话,但眩晕感袭来,让他渐渐抓不住阿善的衣服。
阿善早就知道他说不出话了,这是荆棘毒性发作的原因。
轻拉起他的手与他小指相勾,阿善将两人的大拇指按在一起轻轻道:“既然你说不了话了,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容羡你说话要算数的,既然咱们拉了勾你就不能反悔。不过我想你应该也不会来找我吧,毕竟你那么讨厌我。”
没有人不惧怕死亡,越是到了紧张关头阿善的话就越多,她挠了挠头,开始喃喃:“我想的似乎有点多了,子佛那么狠,他怎么可能让我活着呢。”
“那——”
“容羡,我走了啊。”
阿善感觉山洞外越来越不对劲儿了,直觉告诉她她再不走就来不及。才刚刚往前迈了一步,她的衣袖就被人拉住,容羡漆黑的眸中只有她的身影。
“不准。”
他即将陷入昏迷了,艰难吐字时喉咙里宛如刀割,身体似在被无数把刀拉扯着。
阿善应该是没听到他微弱的声音,她对着他笑着露出酒窝,轻轻抬手将自己的裙摆从他掌心扯落。
容羡第一次慌得那么厉害,他吃力的想要去拉阿善的手,自己却一动也动不了。
“顾善善,我不准你去。”
阿善,你给我回来。
石洞外的草丛被拨开时,细密的雨珠很快砸进来。容羡眼看着阿善的身影从洞口消失,她到最后也没对他说出一句讨喜话,反而还不忘提醒他:
“你一定要记得。”
“不管我能不能活下来,咱们算两清,你都要放过我。”
容羡要恨死她了,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如若他现在还能开口说话,他一定要把这个傻的单纯的小姑娘骂哭。
他不会放过她的。
他永远不会放过她,若是阿善没死,他一定要把她找回来捆到自己身边,若是她死了……
“什么人!”有隐约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容羡听到雨幕下草丛剧烈摇晃的声音,那声音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渐渐什么都听不到了。当周围彻底安静时,山洞中只剩下容羡剧烈的喘息和心跳声,他的心每跳一下就疼一下,这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疼。
独情蛊真的解了吗?
容羡感觉自己心疼的似要裂开了,一种巨大的空虚和恐慌排山倒海似的扑在他身上,他低低在心里喊着阿善的名字。
你不能死的。
你绝对不可以死。
容羡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刚才阿善软软同他说话的样子,她笑起来的样子她道歉说自己笨的表情,还有她被他凶后无措又可怜看着他伤口的神情……
容羡开始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同她好好说话,明明他只是想让她先处理自己的伤。
明明,他很关心她。
“善善……”容羡听着山洞外的风雨声,他虚弱的声音掩盖在雨声下。
他千方百计想要除去独情蛊,如今独情蛊真的解了,在撕裂性清醒的心疼下,他却再也不会感知到阿善有没有危险。
真是太可笑了。
容羡在彻底陷入昏睡中时,他在心里一遍遍默念着:就算阿善死了,他也不会放过她。
他要让她一直陪着自己,哪怕她只剩下一具尸体,一只手指,他也要把她捆在身边,如同南安王般用自己的血困住亡魂。
他不会放过她,
他容羡这辈子都不会放过阿善。
绝不。
第112章 疼爱娇妻二
……
阿善在雨中奔跑的时候, 才发现自己怀中还塞着容羡给她的百年血炼莲,不过可惜的是她已经没机会还给他了。
雨越下越大, 阿善跑的双腿发软逐渐失去力气,在后面暗器击中她的腿部时, 阿善噗通一声扑倒的地上, 她看到在她正前方几步远外, 是一处山崖。
她已经无路可走了。
嗒嗒嗒——
雨滴落在剑身发出的清脆的敲击声, 阿善手撑着坐起身,扭头看到子佛拎着剑慢悠悠踱步到她面前。
“来看看。”
略带玩味的声音传来:“我这是抓到了哪里跑出来的小猫。”
他飘飘的白衣并没有让雨水浸湿,剑尖在地上划出蜿蜒的痕迹,子佛在阿善面前站定,倾身蹲在她身边缓声问:“你把容羡藏起来了?”
阿善浑身都被雨浇透了, 她冷的有些发抖,低着头没看子佛的眼睛,“我和他跑散了。”
“跑、散、了。”三个字重复的没有起伏。
子佛漆黑的瞳眸盯着阿善看, 俊美的脸颊上还留有一道伤痕, “是不是在外面玩的时间太久,你都忘了谁才是最了解你的人。”
十余年的时间不足以让阿善了解子佛, 但足以让子佛彻底摸清这个他从小养在身边的小女孩儿。
“你觉得你能骗过我么?”
他叹了口气, 缓慢解开自己身上的斗篷披在阿善身上,摸了摸她的脸颊道:“怪我把你养的太天真,当初在山上你想学什么我都尽量教给你, 却从未想过有日你能从山上逃下来。”
阿善突兀笑了下, 她仰头看着子佛, 轻轻道:“我早就说过,你关不住我的。”
“嗯,我关不住你。”子佛将长剑插到了身侧。
他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般,竟还有心情帮阿善系白袍上的带子,阿善侧身避开他的触碰,子佛唇角一弯没有在意。他像是在哄孩子般,坚持把斗篷上的帽子扣在阿善头上。
“告诉我,容羡在哪里。”
阿善恶狠狠拍开他的手,力道大的发出十分响亮的啪声,“我、不、知、道!”
子佛的手背瞬间红起大片,他收敛笑容眯眸看向阿善,语调平缓喊着阿善的名字:“我并不想让你死。”
阿善都快要听笑了,她以前觉得容羡就足够冷血阴晴不定了,但子佛比他还要狠还要反复无常,或者说这个人在佛岐山上的数年就已经疯魔了。
他根本就没有心。
“这是你做的吧。”阿善将自己腿上的暗器拔下,举到子佛面前看。
梅花形状的锋利暗器力道强劲,阿善从腿上拔下来时带出来不少血。她像是感觉不到疼般,将带血的暗器丢到子佛身上又问:“刚才那枚银针是不是也是你投的,若是我没有弯身捡匕首,现在我的尸体都凉透了吧。”
子佛目光冷了冷,他像是失了耐心般一把抽出身侧的剑,“我再问你一遍,容羡在哪里。”
“我不知道!”阿善坚持这个答案。
“好啊。”子佛听后缓慢抬起剑点到了阿善的心口。
他拿剑拿的极稳,将剑尖往前探了一分后,缓慢又道:“你不说我就杀了你,总归容羡今日必须要死。”
“那你就杀了我吧。”阿善身后就是悬崖,她也没什么逃跑的余地了。
其实死了也好。
阿善闭上眼睛想,她死了她就没必要每日演戏担惊受怕,这段时间她已经变得不像她,她实在太累了。
滴答滴答——
混合着雨,血很快顺着阿善的衣襟渗出。血珠顺着冰冷的剑身滴落在地面上,子佛的剑往前探的很慢,密密麻麻的痛开始变得越来越尖锐,阿善忽然睁开眼睛看他。
“你能不能快点?”阿善被剑刺的十分疼,偏偏子佛下手的动作极慢,这完全不像是他往日的风格。
想当初,他想让她死时说下狠手就下狠手毫不留情,在临逃跑时还不忘对她投掷暗器。
阿善清澈的眼睛中疼的蒙上一层水雾,她咬了咬唇发出一声呵,用一种极为陌生的眼神看着子佛,“你是想故意折磨我吗?”
死都不让她死个痛快,折磨人的确是子佛的一大乐趣,然而这次他并没想折磨阿善。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手握紧剑身忽然使力抽回,子佛身上的杀意缓慢散去。
如今容羡受了重伤,今日只要他不出山林城主府的人赶不过来,那么容羡就必死无疑。
“容羡有什么值得让你用命去换,难道你真的想死在我手里?”
子佛想他还是需要阿善的,这个他养在身边十多年的小女孩儿处处符合他的心意,他当初宠她疼她那些都不是假的。
“你是气我不让你出佛岐山吗?”
一旦方向有了选择,子佛做出最大的让步,“只要容羡一死,我可以让你跟在我身边,就像当初我们在佛岐山上那样,你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教你。”
他身上的笛子换了一支又一支,却始终没有一支能顺利送给阿善。
从怀中拿出一支崭新的笛子放到阿善手中,子佛温柔道:“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日我下山时你缠着我的模样,那时的你多好,满心满眼只有我的存在,从不会为了别人伤我惹恼我。”
阿善的胳膊疼的厉害,在子佛将笛子放到她手上时,她五指松散着任由笛子掉落在地上。
伴随着掉落在地的声音,笛子碎裂成两截,子佛听到阿善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我讨好你纠缠着你,只是因为我想好好活着。”
“就算你再给我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依旧不会回到你身边。”
轰——
远处忽然有闷雷传来,子佛后面的话顿在口中。
他漆黑的眸一瞬间变得晦暗又难言,本就坠入渊底的心更是结上了一层冰,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剑,再未多说一句话。
“子佛!”
就在他的剑即将刺入阿善心口的时候,阿善忽然大声喊了子佛的名字。
长剑发出一声嗡鸣停顿在原地,子佛面无表情抬眸看向阿善,看到她突然甜甜笑出了酒窝:“我改主意了。”
“是么?”
子佛凉凉一笑,他笑得特别无情散漫,手腕在雨中挽了个剑花,悠悠道:“可我不准备留你了。”
留她做什么?反正她早晚都要死,早死晚死都是死,与其留着她在日后扰乱心神,倒不如今日就将人解决。
“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阿善脸上的笑容不变,她摇了摇头轻轻往后退了一步,在子佛眼皮子底下退了一步又一步。
“我想啊,与其都是死,可我凭什么要让你杀了我呢?”
越是逼近死亡,心中的无畏与惶恐就越会让人放空。自从穿书以来阿善的命运一直在被这几个人左右控制着,她还从未真正为自己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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