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这是何必。”修白跟在容羡身后看着一路的血迹,他心疼的小声喃喃。
如今他们几人都知道独情蛊已解的事情,既然蛊.毒都解了,那么阿善是死是活还有什么好在意的。虽然修白口中这么说着,但他只要一想到阿善葬身崖底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只不过他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半日之后,有人在天缝中寻到一件破旧的白袍,容羡看到长袍时往易安的方向扫了一眼,易安晃了晃手中的折扇,忧虑道:“这难道是世子妃的衣物?”
容羡将那件白色斗篷抓紧,这当然不是阿善的东西,他记得分清,这是子佛身上的衣物。
天缝很大,找人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找到的。众人四散而寻后,易安摇着折扇走的缓慢,走着走着,他忽然抬头看了眼悬崖的顶方,接着他蹲下身子看着这四周的野草地,在不远处的缝隙中看到一点白色的东西。
那是一张字条。
纸条浸染了水已经损坏脏污,隐约还能看清上面写着简短的两个字——
【勿念。】
勿念。
易安在捡到这张纸条时久久不语,大概是风来了,所以这张纸条在空中微微抖动着。有轻微的脚步声靠近,易安手中的纸条被人很快抽走,容羡在看到那张字条后也是一默,接着他对易安说:“这是阿善的东西。”
易安手臂自然垂落,他的目光还在那张字条上,勾起嘴角笑了笑,“是么?那易安算不算立功了。”
“自然。”
容羡淡淡回,“少城主可能不知道,这张字条阿善总爱贴着心口存放,无论走到哪里都爱带着,本世子早就想毁了它了。”
“你说这世间怎么会有她这么傻的姑娘。”
容羡低低笑着,他指腹一下下摩擦着字条道:“对她不好总想杀了的人,她却觉得心有愧疚用命去还。其实哪有什么有所亏欠,从头到尾她根本谁也不欠。”
傻,他的阿善实在太傻了。
目光重新落在这张字条上,容羡似乎又看到在锦州城阿善将字条贴心而放的模样。
“多么可笑,就连她贴心存放在心上的人,都想方设法想要她的命。你说她这样善良的姑娘凭什么不死,少城主是不是也觉得她活该如此结局?”
易安手中的折扇已经摇不动了,大概是注意到容羡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所以他垂着眸子轻轻颤了几下,避重就轻道:“世子妃的确太善良。”
“嗯,太善良了。”他的阿善怎么让人这么心疼。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容羡将纸条撕碎。
‘勿念’二字被撕得粉碎,白色的碎纸迎风四散很快消失不见。容羡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只余易安站在原地,阴影笼罩下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
当众人还在天缝中寻找阿善的踪迹时,雪狮已经将阿善顺利带离那里。
清澈的小溪边,雪狮趴伏在地上翅膀自然垂落,在它的翅膀之下阿善正枕在它的腿弯休息,她睡得很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
梦回那日的悬崖之上,阿善之所以奋不顾身的跳崖,就是因为她忽然想到雪狮神兽就住在悬崖之间,它守护的是千年血炼莲,而阿善血中溢满千年血炼莲的香气,她一身是血坠入时,赌的就是自己的无所畏惧。
横竖要么一死,要么她命不该绝,总归无论如何她都要自己来做决定。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第114章 疼爱娇妻四
悬崖上的风如同刀子,阿善下坠时面朝天空。
当她被雪狮稳稳的接到背上时, 她的衣领被风吹开, 贴身而放的字条随着风被吹起, 阿善抬手抓住, 盯着字条上那两个字看了半响忽然就松了手。
勿念勿念, 那她就不念了吧。
阿善趴伏在雪狮身上,眼睁睁看着那张字条在风中打了个滚,悠悠朝下飘去。
除了那张字条, 阿善怀中的血炼莲也险些坠落,她把它抓在手中,等到雪狮飞到悬崖下的地面,从上面翻身下来。
“谢谢你。”阿善体力不支的跪倒在地上,她摸了摸白狮身上软软的毛发, 有些不好意思道:“把你的毛毛弄脏了。”
雪狮是纯白色,阿善身上的血尽数都蹭到雪狮的毛发上。
雪狮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去拱阿善,这大雨天,它驮着个人在雨中飞行还是挺不容易的, 阿善想带它找一处地方避雨, 最后却是人家雪狮叼着她自己找到了避雨的地方。
很显然, 雪狮比阿善更熟悉这片土地。
阿善太累了, 在雪狮把她叼入山洞后, 她就不受控制的陷入昏迷。明明外面风大雨也大, 但阿善靠在雪狮身上没感到任何冷意, 等到阿善再次醒来, 雪狮拱了拱她的手,阿善发现自己手中还握着那支百年血炼莲。
“你要吗?”阿善知道雪狮喜欢血炼莲的香气,寿命越长的血炼莲花香就越浓。
阿善觉得自己将这百年血炼莲送给雪狮也没什么,毕竟是它救了自己的命,但雪狮又将血炼莲推回了阿善身边,这次阿善惊讶了,“你的意思是,要我用了它?”
雪狮动了动翅膀,乖乖趴在洞口帮阿善挡风。
阿善愣了愣,不知怎的眼眶就开始发热。
其实就算雪狮救了她,她也从未有过劫后余生的喜悦,这世界太冷了,冷到阿善就算活着也浑身发寒。如今雪狮这关心的举动让她直接泪崩,她抱住雪狮抽着鼻子道:“你可能不会理解,虽然我伤的很重,但我并不能用它。”
血炼莲有毒,并不能直接服用。
子佛当初就是让她生食了千年血炼莲的花瓣,那时她体内已经存了多种毒,子佛再喂她血炼莲的花瓣也纯属是想让她自生自灭。
阿善生食千年血炼莲都活下来了,这一株百年血炼莲她用了其实也无事,但问题是这株血炼莲是容羡摘来的,她现在重伤无依,用了,就是又欠下容羡一次情。
“我现在很轻松了,我谁也不欠,所以我不能用它。”
阿善并不想靠这株血炼莲活下去,她脱下外衫拿出自己仅剩的几瓶药,撕开衣裙帮自己包扎伤口。雪狮的灵性超乎阿善的想象,它竟然听明白了阿善的话,所以它离开这里帮阿善找来了其它药草。
其实它大可以在帮阿善采一株血炼莲的,但白狮本性如此从做不出伤害血炼莲的事,所以谁都可以去伤害、采摘血炼莲,白狮神兽却永远不会。
坠入山崖的前两天,阿善都是靠白狮帮自己采药找山果过活下去的。
两天后,白狮驮着阿善离开这里,离开时,阿善将容羡的那株百年血炼莲放入山洞外的枯骨中,她搂着白狮的脑袋笑得特别开心,她趴在它背上道:“大狮子,咱们自由啦。”
曾经的阿善已经死在了山崖之下,活下来的这个是真正的阿善。
从今天起,她谁也不欠了,她要为自己活着。
“……”
一觉好眠,阿善醒来时嘴角还带着笑意。
她们已经快出丛林了,阿善隐约听到马车轮子的靠近,她推了推雪狮示意它躲起来,而她装作遭劫的可怜人顺利搭上了马车。
缘分还真是奇妙,任她怎么想也没有想到,从沧海城的悬崖上一跃而下后,雪狮带着她穿过丛林竟然来到了锦州城的地界。
远离了容羡和子佛,阿善遇到的各个都是好人,同意让她搭乘马车的车主是一位中年妇人,她不仅顺利将阿善带入锦州城,还好心给了阿善一件新衣。
为了表示感谢,阿善帮她治好了肿胀多日的手腕,妇人惊讶于她的医术,又将她介绍入妹子家的医铺。
当阿善见过医馆的老板娘后,她出了医馆抬头看了看天,循着记忆回到那间小别院,阿善开门的瞬间,雪狮就从高处一跃入阿善的院子。
“咱们以后就住在这里了。”阿善关好院门,摸了摸雪狮的大脑袋。
没有了容羡,有雪狮在这里阿善觉得更安全。当初那朵开在树下的黄泉尸.花已经凋落,阿善将那处又仔细填满好铺上砖块,经历过生死后,她发现自己连鬼魂都不怕了。
就在阿善轻松的生活在锦州城时,容羡苦寻多日,终于发现了那朵百年血炼莲。
它落在了一堆枯骨中,经过多日的风吹雨打漂亮的花型不再,变得干枯而暗红。
这是……他送给阿善的那朵血炼莲吗?
容羡脚步僵住,多日来他受伤的脚腕已经疼到麻木,他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可如今,当他看到那朵孤零零的血炼莲时,心中密密麻麻的疼痛几乎将他覆灭。
“主子!”又往前走了一步,容羡脚腕一软险些跌倒。
修白赶紧上前搀扶,见自家主子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枯骨中的血炼莲看,他想要将人拦下,被容羡毫不留情地推开。
“别碰我。”容羡声音中夹着中颤抖的暴戾。
除了脸色苍白些,其实容羡在看到这朵血炼莲时,并没太大的情绪转变。他一步步走得稳健,缓慢蹲下身去捡枯骨中的血炼莲,他问南宫复:“这里可会有阿善的尸体。”
南宫复上前查看这满地的人骨,过了会儿才摇头道:“不可能有。”
容羡轻颤了下眼睫,过分平静的面容看不出情绪。
她不在这里,又会在哪儿呢?
想到那张被他撕毁的字条,容羡抬手轻捻着血炼莲。风吹过他霜白的华袍,衣摆飘动间竟让人看着有些单薄。
明明容羡还是那个容羡,但南宫复总觉得自从解蛊后,这位尊贵的南安王世子变得哪里不太一样了。
见容羡对着那株血炼莲久久不语,南宫复大胆说出一种可能:“前些日世子妃总想来这北山林采一株血炼莲,若是她还活着的话,依照她对药草的喜好,怎会弃这株百年血炼莲不顾。”
毕竟,她还受了伤。
容羡听出南宫复的话外之意,轻轻勾起薄唇,他抬眸看向他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她死了。”
一字一缓极平静的语调,情绪越加莫测。
南宫复皱了皱眉,对上容羡那双黝黑的双眸,他觉得诡异感更重。易安轻轻打开折扇一摇,他打破沉默道:“南宫先生,话不能说的这么绝对。”
“都知世子妃医术好,说不定她坠入这里时身上还有药,就用那些药应急了也说不定。”
南宫复自认了解阿善,“你可知这百年血炼莲是何物,那些药怎样和它相提并论?”
易安用扇掩面,眼眸轻扫容羡,他声音存了分笑,似开玩笑般:“安以为,或许是世子妃不想用它罢。”
“为何?”南宫复疑惑询问,就连容羡也扭头看向他。
易安眨了眨眼睛,“这谁知道呢。”
“或许世子妃只是单纯的不想用,又或许,她觉得这百年血炼莲太贵重了,不愿意用或是不舍得用?”
“少城主请慎言!”玉清隐约听出易安的话外之意,只觉得这易安胆子太过大了些。
随着玉清出声,随他而来的侍卫都纷纷拔出了剑,沧海城的侍卫见状也拔剑护了主,场面看着有些僵持。
两位主子不发话,众人谁也不敢乱动。容羡眯眸看向这位笑吟吟的沧海城少城主,二人视线在空中对接的瞬间,易安就先一步错开视线道歉,他轻躬身体淡淡补充:“安只是一片好意,毕竟,世子妃的尸体还没找到不是么?”
只要尸体还没找到,谁也不能斩钉截铁的说阿善就是死了。
“……”
“听说这天缝里什么野兽爬虫都有,你说他们一群人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就为了寻一个坠崖的死人是不是有病。”
他们这边的僵持才散,那边说话声由远及近,修白扭头看向发声处,看到石壁后那两名猎户嬉笑着在吃东西。
喝酒的那个话声不停,“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别说骨头碎不碎,就那身上的肉都要稀巴烂了,这天缝中的爬虫不出一会儿就能把肉全啃光!”
“我给你说哦,我爷爷小时候迷糊走到过这里,他亲眼,是亲眼看到这里有一只巨大的野兽,它浑身雪白满嘴獠牙,我爷爷看到它时他正在吃地上的人骨呢!”
“要我说,那姑娘就是被这里的野兽给吃掉了,骨头渣子都没吐出来。”
喝醉酒的猎户声音越说越大,易安和在周围寻人的侍卫都听到了。
修白越听眉头皱的越厉害,他就站在容羡身侧,偷偷往自家主子那儿扫了眼,见他好似没什么反应,他也只能在这儿干听着。
另一名猎户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他只是背对着容羡等人推了推喝醉的猎户,笑骂劝道:“快别说了,你还要不要命。”
“我凭什么不能说!”醉酒猎户不满哼唧一声,“你说说咱们都来这多少天啦,到现在连个鬼影子都没找到。”
“要老子看那姑娘就是被爬虫和野兽分吃了,说不定这会儿魂魄都到地府投胎转世了!”
一瞬间,这天缝底下安静的吓人。
充满**污秽之气的地方忽然被一阵花香覆盖,修白察觉不对,低头就看到自家主子生生将那朵血炼莲碾碎了,红色的汁液如同血一般滴落在地面,南宫复看得心痛,差点背过气。
造孽呦。
他眼睁睁看着那株百年血炼莲被碾碎成红泥,如同垃圾般被丢弃在地上。
若是阿善不再了,纵使这是朵千年血炼莲又有何用。
一直安安静静的容羡突然抬了头,他极为迅速的抽出修白手中的剑,对准还在说个不停的猎户扔去。
“啊——”
“救命,杀、杀人了!”
剑身横插男人的脖子,钉在后面的墙上,另一名猎户看到吓得连滚带爬,受到了极大惊吓。
“把他的肉给我剁碎了喂爬虫,骨头扔给野兽啃食!”猎户刚才的一字一句如同针扎,生生刺入容羡心底,就算如此,他仍旧感觉杀戾未消。
在他将目光又看向另一名猎户时,修白赶紧抱住容羡的手臂,“爷!这人杀不得,咱们还要靠他出去。”
容羡冷幽幽的目光看向修白,他大力掐着修白的脖子轻声问:“那你来告诉我,善善她死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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