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证明,他再一次低估了长公主的实力(食量)。眼睁睁看着色香味俱全的精美饭菜从面前一样样消失,唐余的心在滴血。从身材上根本还看不出长公主这么能吃。
当然安如昔也不是什么都吃的,比如一些奇怪口味的点心,以及蒸熟没什么滋味的菜叶,她最终还是剩下了几口。
“唐余,看你刚才服侍的还算尽心,这些吃剩的就赏你吧,快点吃,一会儿还要跟我外出。”安如昔故作大方。
唐余默默在心中吐槽:剩这些根本不够吃。不过好在一会儿有机会出门,说不定路上能再补充一些食物。
安如昔以为唐余会关心出门去哪里,结果唐余很沉得住气一直没问。如以往一样,唐余得了许可之后,将桌上所有能吃的东西全都折兑到一个碗里,也不在乎长公主用过的筷子,他拿起来接着用,三下五除二便将剩余的吃食一扫而空。
安如昔发现唐余即使是端着碗站着吃饭,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文雅气息,除了速度超级快之外,举手投足之间仿佛是经过了特意的训练,与她记忆中那些贩夫走卒的粗鲁完全不同,甚至都不会发出咀嚼的声音,当然也可能是吃的太快根本没时间咀嚼就吞入肚里了。
总之,或许是衣衫华美,唐余埋头吃饭看不到脸,都一样很养眼。
安如昔刚才并非信口胡说,昨日从廖府回来,她就派人去西郊的天音观下帖子,邀请素琴参加她即将举办的宴会,结果素琴却以身体不适不便出门这种理由委婉拒绝了。人家说病也没讲什么时候能好,她若是立刻就用强逼迫,貌似不太好。
所以既然知道人家病了,她主动去探望,顺便带着礼物,建立起最基本的人情往来,也是应该的。说不定那素琴的借口就是欲拒还迎,为了试探一下她的诚意。
安如昔一早就让管笠准备好了车马和礼物,但并不想带着管笠去。制作解药的材料还差几味没凑齐,让管笠去跑跑门路。她本打算随行只带着阿朦。一来阿朦是幼童心性,外出游玩什么的对他而言很具有吸引力,也算是变相的奖赏。另一方面阿朦伺候人的技术很周到,安如昔出门在外总不能苦了自己。
这会儿唐余也能走动了,她当然要带上。万一素琴说起琴艺曲乐的事情,以安如昔肚子里的那点存货可应付不来。如果带上唐余,起码能生出几分底气。说不得素琴一见帅哥,主动愿意受邀也是有可能的。
长公主殿下吃饱喝足,带着一脸期待的阿朦和依然饥肠辘辘的唐余上了自己那辆豪华宽大的马车。虽然她武功不错,自己走路或者骑马比坐车更快,但是大冷天出门什么的又不是特别赶时间,她还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马车上铺了厚厚的毛毯,中间设了茶炉,旁边还四散着倚靠的软垫,是躺是坐都很随心。马车下部是有夹层的,夹层内冬天放火盆,夏天放冰块,让车厢里面的温度总是保持怡人。车厢本身是坚硬的木材打造,关上门窗,基本不受外界干扰。两匹骏马步伐统一走的不慢,却在车夫的控制之下极为平稳,出行体验堪比高档家用小轿车。
躺在车里左右无事,安如昔让阿朦煮了山楂果茶,一边喝茶一边与唐余闲聊。
“你听说过虚云子和灵霄君么?”
“学琴之人,少有不知这二位的。”唐余淡淡答了一句,语气里没有多少期待仿佛只是随意应付着,“殿下莫不是有门路能请来这等大师献艺镇场?”
“那二位大师可不好请,便是虚云子的徒弟素琴小姐都不给我面子。”安如昔唏嘘道,“所以带上你们二位给我助阵,说不得能打动素琴。”
阿朦好奇道:“殿下,您说的素琴小姐是琴弹的特别好听么?”
“没听过不知道,话说回来,阿朦前天晚上是否听见了好听的琴曲?”
阿朦茫然摇头:“别人都说阿朦晚上睡觉最乖了,雷打不动。所以晚上发生什么,阿朦都不知道的。”
“那你改日可要听听唐余弹琴,我觉得比大师也差不多了。”安如昔拿别人炫耀了一下,话锋一转道,“唐余,要不给你买一把好琴?是不是好琴的弦更结实一些?”
好琴是用这个标准来衡量的么,唐余为长公主的无知感到悲哀,不过为了她手边那盘还没怎么动过的点心,他当然要尽量迎合她的话题:“殿下的眼光果然与众不同,不知何时能赏赐新琴给在下,或者让人去将那把琴修理好。”
“还是买新的吧。”安如昔假装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据管笠说那把旧琴不太妥当,本来也不是太好的材料和工艺,配不上你的琴艺。”
那琴的确不是正经乐器,或许琴身内藏暗格的事情长公主只是心照不宣。那么他那晚偷偷藏了一截琴弦的事,她也不打算追问么?也可能是她怕问了他也不会说实话。
其实,信任是相互的。唐余开始检讨自己,毒药都喝了,他起码应该相信长公主对他是有所图谋的。
安如昔喝着果茶,忽然发现唐余对自己的信任度又涨了1分,这究竟是为啥?难不成最初的假设是成立的,与男主在狭小空间近距离相处,耗够一定时长,信任度就会上涨么?如果真是这种原理,那她要考虑将唐余搬到自己卧室去住了。
反正大反派霸占男主什么的,也是符合剧情设定的吧?
“你的琴艺师傅是哪位?”安如昔随口问了一句。
唐余淡然答道:“算是灵霄君吧,不过没有正式拜师。”
安如昔差点将嘴里的茶水喷出去,惊讶道:“北虚云,南灵霄,你有那么知名的师傅,当初还敢骗我说不精通琴艺。”
唐余不以为然道:“殿下,都说了没有正式拜师,灵霄君不肯收我为徒……”
阿朦好奇地直言道:“那还是你太笨吧,灵霄君怕有你这样的徒弟丢脸。”
唐余心想,当年跟随灵霄君学琴,原本还是想过正式拜师的,只是灵霄君觉得他天分太高,他教不了,不愿空占着师傅的名号。再者唐余是皇子身份,岂能随便就拜师。灵霄君一贯醉心音律,从未打算与皇家产生更多的纠葛。拜师的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唐余从未想过说出这些真相隐情,只顺着阿朦的意思点点头:“阿朦说的对,在下向来懒散,当年习琴不过是消遣。灵霄君自然是不肯收徒的。”
安如昔轻轻叹息,明知道唐余是逗小孩玩,却不忍心戳破。看着阿朦得意的小表情,有的时候她真的很羡慕,阿朦心智单纯,不会想太多,也就少了烦恼。
“唐余,你可知我为何一定要请素琴小姐?”
唐余盯着长公主的眼睛,以非常规的心思揣摩着答道:“在下以为没有对比就显不出厉害,长公主殿下难道是为了捧红在下,要重金收买素琴小姐来赴宴当托?”
第20章
安如昔暗中赞叹,果然黑化的唐余想法也不单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企图。虽然安如昔对唐余的琴艺很有信心,但是架不住万一听众之中有人挑事,所以宴会时不可能只让唐余一个人表演。
再者唐余在大雍除了贡品这个身份以外,暂时还没有其他惹人注目的地方,必须寻一个有知名度的人做托。
一般情况,当红的名角花魁轻易不会为旁人做嫁衣,哪怕长公主出的价钱高。毕竟人家是混这碗饭的,名声脸面都很重要。而素琴小姐就比那些人高了一个层次,看她连长公主的邀约都敢婉拒,就是不差钱的主。
金钱不能打动素琴,那么就展现一下实力或者谈谈她的需求。说不定人家素琴小姐很讲道理,也愿意成人之美。
本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态度,安如昔在日落的时候赶到了天音观。
这天音观依山而建,面前有一条清河东西蜿蜒,河的南岸是成片农田,河的北岸却少有耕作,保留了原始的自然风貌。三进院落隐藏在林中深处,没有城中夸张的高楼飞檐,乍一看与寻常庄园差不多。
不过封建时期的建筑物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式,最直观体现在屋顶的形态。民宅建的再高都不可能逾越到官家的那种屋顶样式,也不允许用官家的颜色装饰。而道观、寺庙若得帝王恩准,那是可以超越世俗的制式。
因此这个天音观虽然外表灰扑扑一水的灰砖灰瓦不起眼,可院中隐现几座大殿,竟是重檐的屋顶。
莫非这天音观也是有强大后台资深背景的?怪不得那素琴敢婉拒她这个长公主的邀约。
对外宣称戴发修行的长公主,出游在外路过天音观,岂能不入内参拜?她让随从敲开院门,先不提求见素琴,而是做足了信徒的样子,将几座大殿内供奉的各路神仙都拜了一遍,撒了一圈香火钱。
这时就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女道士走了出来,开口便说道:“长公主殿下大驾光临,供奉香火实在可贵。不知今晚是否在此留宿,用些斋饭?”
“干粮我们自备,天色已晚恐怕要借宿在此了。”安如昔一脸虔诚。
女道士望向长公主身后一众男仆从,面上略有些为难道:“观中皆为女修,一向不留宿男客。长公主殿下入住并无不妥,只是其余人等需在观外露宿了。”
安如昔心想武侠小说里不是经常描写男女道士师出同门在山上学艺,怎么这天音观里全是女的还不招待男客呢?她压下这个问题先不提,也不说答应,继续问道:“其实我此番前来,除了参拜供奉,还想结识素琴小姐,不知她是否在观中?听闻她身体不适,这次我特意备了一些药材送来。”
女道士叹了一口气,委婉解释道:“师妹素琴的病情比较复杂,怕是寻常药物也没有效果。”
安如昔灵光一现,一把抓住唐余的手腕,将他拽到身前,一脸诚恳道:“我府中恰好有一位精通医术之人,就是他,别看他年纪轻,祖传的专治疑难杂症,要不让他为素琴小姐诊治一二?”
古时贵族小姐出门,随行除了护卫仆从,偶尔带上医师郎中也不奇怪。
女道士虽然不信唐余这等年轻男子真有什么高绝医术,不过也不想一再薄了长公主的面子,再者素琴的病症来的蹊跷,若是寻常医者怕未必能治疗。
安如昔成功带着唐余跟着女道士进到了后院。那里是观中女修起居之所。
唐余虽然白天赶路的时候忍着委屈费尽口舌在车中混了几口点心干粮,到底还是没吃饱,这会儿看到观内郁郁葱葱的植物,听着鸟雀之声,满脑子想的都是夜里找机会搞些野味改善生活。最好是长公主一个人留宿观中,他们这些随从男子在外边露宿,他才能更自由活动,甚至他都计划好了该如何哄骗阿朦。
结果人家长公主硬说他祖传的医术高明,拉他去给素琴看病。他心中其实很不情愿。明明医(毒)术高明的是长公主啊,为何拿他当枪用。不过想想这月的解药,唐余还是从了。长公主说他是干啥的就是干啥的,一会儿装模作样诊脉,看看长公主到底想干什么吧。
素琴身为观主虚云子的入室弟子,是有独立居所的,平素有两个做道士打扮的少女贴身服侍,一应用度起居饮食都有人照顾,与有钱人家的小姐待遇差不多。
见女道士带了生人过来还有一名年轻男子,守在门口的少女自是要问清楚的。
女道士简单介绍了二人情况,等着房内正主允诺,这才带人进入。
长公主心说这位素琴小姐架子还挺大的,莫非是真的卧病在床,竟连皇亲国戚亲自上门了,她也不迎出来做做恭敬样子么?
实情还真不是素琴摆谱,而是她连日来无端体虚力乏,总是困顿提不起精神,眼睛看东西也越来越模糊。这种怪病极为罕见,观中也先后请了几位郎中,均是看不出什么缘故。便有人疑神疑鬼,说她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可她一直都在观内潜心修行深居简出,只在中秋前后去过一次薛府的寿宴。按道理天音观也是香火鼎盛之所,寻常妖魔鬼怪岂敢靠近作祟?
唐余倒是入戏快,将郎中看诊的那套一丝不苟地施展出来,望闻问切一番,还煞有介事闭目沉思,最后表现出似乎寻到了病因的样子。他借口写药方,先拉着长公主出了素琴的寝室,这才低声耳语道:“殿下,如果在下没看错,素琴小姐怕是中毒了。”
“中毒?”安如昔不由自主搜索起脑海中那本《解毒秘籍》的内容,“你判断她中毒多久了?”
“至少两三个月了,这毒发作很慢,初时并不明显,但渐渐消耗人的精气神,如果药不对症或进补不当,反而会催动毒性加速发作。”唐余分析道,“如果素琴小姐交待的情况不假,那按照日期推算她很可能是在薛府的时候就中毒了。”
安如昔比照唐余的分析以及素琴说的病症,还真就找出了一种毒药,叫“百日断魂”,在她那本书里性状和解法都记录详细。
她只是奇怪,看起来与世无争的素琴小姐究竟招惹了什么人,竟会被下毒。这毒如果没有解药,中毒之人就会因着毒性作用,浑身无力不思饮食气结于心无法安寝,越来越虚弱,直到活生生耗死。从中毒到死亡往往百日左右,因此得名。
唐余近距离看着凝思的长公主,不知是饿的还是伤病又发作,脑子有点走神。于是发现她的睫毛居然这么长这么密,她的皮肤细腻几乎看不到毛孔,在夕阳余晖映衬之下,泛着珍珠一样的光泽。还有她的手,柔软而温暖。她的手指纤长,她的指甲天生的又长又细形状饱满。于是他又禁不住回忆起在密室中的情景,她的手握着他最脆弱的敏感,一圈一圈地转着,带他飞入极乐。
“这是百日断魂,我恰好知道解药。”安如昔踮起脚尖咬着唐余的耳朵,状似亲昵,“我告诉你解药的方子你先记下来,至于怎么用才能换来最大的好处,你有何建议?”
长公主殿下的身上似乎带着一种特有的女儿香,不是寻常的熏香,而是一种冷若寒梅却需细细品来久久不散的迷人味道。唐余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将自己的理智找回来,回到现实。他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他眼中并未掩饰流露几分疑虑。
安如昔却摇头道:“不是我下的毒,若是我,还用亲自来求她赴宴么?”
“那长公主殿下可知京中薛府的情况?”
安如昔当然不知道,只得咬牙花费50积分,从系统兑换了一下薛府的情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薛府不是别家,就是当年不肯娶她的那位薛元帅的本家。
薛家当年是降臣,并非与安重意一起并肩开国的那几位元老,而是南唐早年派到北疆的兵马都统。南唐当年曾以薛家直系亲眷为人质,要挟其从北部夹击安重意,但被薛家拒绝。那时北疆蠢蠢欲动,薛家若是从前线抽调兵力未必能遏制安重意的扩张,却必然导致北疆失守。两难之地,薛家选择了牺牲小家保护北疆百姓。
13/118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