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二人间的纠葛还未结束,李弘鸣就因为自己,被莫名其妙地这么搅了进去,她真怕最后的结果是云李两家结亲……
寂月清寒,一夜酒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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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月之后,西北王云正写给元庆帝的书信回来了,不久,便传来西北王之女云丞善与禁军右卫军副都统领李卫疆二字李弘鸣订婚的消息。
随后,宫里一连传下三道皇旨,分别是令晋王、韩王并成王三位皇子就藩的旨意。
三皇子晋王的封地在陕西,其生母出身低微,本人又性格木讷不为皇帝所喜,储君之争从来就没他什么事儿,封藩是迟早的。
不过他的封地倒比四皇子韩王好了不少,韩王的封地在广西,不仅地处偏远税赋不丰,还常有乱象,元庆帝这个安排可算惊倒了一片人。
五皇子成王的封地在,则在京城环侧的幽州,离天子最近,但也被看的最紧,比韩王还不如。毕竟韩王若有本事,到了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说不定还能作一回土皇帝。
可到了幽州这个地方,基本就等于一辈子活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了,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
和未来新皇的关系亲近了还好说,觐见的勤快点,多少能沾点京城的好处;但要是碍了新皇的眼,那日子就难过了,万一手底下的人折腾出点什么违律乱纪的事儿,想瞒都瞒不住,正方便御史言官们月底拿来充业绩……
教这些人三五不时地参上你一本,皇帝也头大,再一看,反正你离得近,方便整治,到时还不是说收拾你就收拾你。
大魏建朝初期,曾发生过藩王之乱,自那之后,就藩的亲王郡王们都被陆续缴了兵权。
其实好的封地也没几个,无非是江浙湖广这样的富庶之乡。
至于边境,且不说京城这边出于担心当地的藩王与边将勾结,所以不往此处封藩一事,便是真的封了,也不是寻常人吃得消的。
就以前朝为例,举凡封地在辽东燕北这样沉以重兵的边境之地,那说一句要看当地大将脸色办事儿,也不为过。
毕竟王府是要收取封地一部分赋税的,但能坐到边将这个位置,岂会是善茬?想从他们守得地盘里捞油水,就得先掰扯掰扯清楚,凭什么收钱的是你、卖命的是我了?
如此,细看下来,藩王面上的光不过是表面光,实际上难做的很,怪不得人人都想争着做皇帝!
自那日夜聊过后,成王对顾小楼的看管似乎稍微松懈了一些,外面的消息也能传进来一些了,起码成王下月将要就藩一事,她是知晓了的。
另外,她还从秦妈妈那儿得知了成王妃崔氏被皇帝亲自下令禁足一事。至于是不是成王在圣前自陈真相的,秦妈妈没多说,她也就不清楚了。
说起此事,当日成王妃走后,她是等到隔日整理书案上积攒的书画时,才发现自己丢了一幅字的。
被关的日子无聊,她为打发时间,常会随意作一些字画,不过都是每三日一烧,一直也没出什么意外,没想到那日被成王妃偷去两幅,还用在了算计纳兰朝上,幸而纳兰朝反应敏锐逃过了。
不过此事一出,她被关在成王府的事就瞒不住了,到时成王难不成还要将她一起带去封地?
这段日子她没有一日不在想成王关着她的目的,多番思考之下,她得出的结论是:成王所为的,绝不是其口中自称的,怕顾小楼泄露她这些年在城阳府上有意无意得知的隐秘。
因为就她知道的那些事,还不足以影响到成王储位的争夺。
成王留着她,可能真的是为了对付纳兰朝,但要说成王将她这个棋子看得多重,倒也说不上,因为成王在她面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态度,太轻松太随意了。
甚至顾小楼都怀疑,她这步棋何时走,又能起到多大作用,成王心里也没过细的想过,只是备着以防万一而已……
第87章
转眼已到深冬腊月,晋王与韩王的封地一个位居关中,一个地处西南,此去路途遥远,为赶在年根之前赶到,早在圣旨刚下的两月前便出发了。
如今三位封了藩的皇子,只有封地离得最近的成王还留在京中。
不过三个都是儿子,元庆帝亦不好厚此薄彼,自不会独独留下成王在京中过这个年,所以成王启程的日子就定在腊月,成王府近两个月来都在忙着整理收拾细软箱笼。
不过与王府内院隔了不止一墙的顾小楼,并未被外面的这番热闹感染,她一个被圈禁的人质,命都在别人手里,这些身外之物就更没什么好收拾的了。
这段时间,她每日读书作画,就是为了让自己平心静气,她在等,等一个逃出去的机会。
只是还未等到晋王迁府的日子,就先等来了一剂药性强悍的迷药。
顾小楼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自己脑袋昏昏沉沉地再转醒之时,已是身处一间光线昏暗、阴凉潮湿的密室……
再有一日,就是成王启程赶往封地就藩的日子,这天,成王奉命前去皇宫参加元庆帝为自己办的的践行宴。
应邀而至的还有各大宗室皇亲,更少不了其余诸位皇子公主,这都是惯例了。
成王妃此时的禁足也已解了,当日跟着成王一同入了宫。
今日的践行宴是在华清宫举办,因算家宴,倒不铺张,元庆帝难得体恤崔贵妃一次,令其与成王、城阳两个坐于了一桌,毕竟此行一去不,下次母子二人再相聚就不知是何时了。
同桌的还有元庆帝、雍王及八皇子,淑妃嘉妃及新宠的兰妃亦同在侧。
“幽州城可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离京城又近,本宫在此先恭喜成王殿下了。”嘉妃在元庆帝面前一向表现得嘴快活络,此时率先打破沉默道。
“谢过嘉妃娘娘。”
成王面色和煦地应道,看着仿佛对嘉妃这番假恭维真嘲讽的样子并无不满。
但谁都知道成王母子对东宫的位子心心念念了多少年,又与废太子较劲儿了多少年,如今就藩圣旨一下,已是明确断了其这一念想。若说成王心底没有一丝怨念不平,是无人会信得,见其如此平静,只能暗道一声成王这养气修炼的不错。
不过元庆帝面上倒是好看了不少,他将成王的封地选在幽州,确实有不放心他的意思,他能表现得识相是再好不过的。
嘉妃话头一起,其他人同样纷纷跟着恭贺起来。
轮到纳兰朝时,却是多加了一句话:“明日五哥出发时,还请允七弟送上一程。”
“七弟盛情相送,五哥如何好意思言拒?七弟有心了……”
光听这对话,还颇有些兄友弟恭之意,再再往上看,就会发现二人的眼神中隐有交锋之色。
“五哥,不仅七哥要去送你,小弟亦有此意,明日一早,王府门前不见不散!”八皇子语声清脆笑容爽朗地插话道。
“好,有二位兄弟送行,五哥甚是欣然。”
“来,小弟也敬五哥一杯!”八皇子说罢,豪爽地将酒一饮而尽。
不一时,已是三杯两盏进肚,但桌上气氛也随着调动了起来。
“陛下,您看这小子,一喝酒就忘了稳重。”嘉妃娇然一笑,向着元庆帝道。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不同,可正挠中了元庆帝的痒处。
果然,元庆帝听后不仅没有不喜,反而慈爱的笑了笑道:“小八年纪还小,不必学得跟他几个哥哥似的那么稳重!”
这十二位皇子中,他欣赏的有之,看重的有之,喜欢的亦有之。但要说到最宠的,还属这个皇八子。不因旁的,就是因他这真诚磊落的性情。
其他几个年长些的皇子,几乎个个都恨不得长出十八个心眼儿来,还未及弱冠就已懂得拉帮结派、深谙官-场厚-黑之道。
面上更是熟知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不该说的话不说,但背地里头,不该做的事儿却都没少做,就连他一向认为低调不争的老四都是如此,简直没有一个是省心的……
嘉妃跋扈自私,偏教出来的儿子,本性是这十几位皇子中最纯正的,也最得他欢心! 但这样的性子,有好也有坏,特别是生在皇家……
元庆帝正走着神儿,忽觉脑袋好像有些晕,他微微晃了晃,却是更晕了,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紧接着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父皇!”
“陛下!”
两侧众人的惊呼声瞬时一声接一声地响起,左侧崔贵妃眼疾手快,第一个扶住元庆帝,转头对着一旁的宫人命令道:“快去请邹太医来!”
太医院负责元庆帝脉案的有两位太医,分别是李太医和邹太医,原本两人是分单双日交替值班的,但李太医不久前因家中出事请了几日的假,这几日正是由邹太医在宫中值守。
元庆帝身体平日还算康健,每日还有太医早晚请脉,此时突然昏阙在桌上,实在不能不教人大吃一惊。
“来人,先将陛下扶回寝殿的床榻上。”嘉妃亦反应迅敏,立时向旁吩咐道。
只是,还未等内侍上前,便见右侧离得最近的成王一个转首撩袍,直接蹲下身在崔贵妃的帮助下,三两下便将元庆帝背到了背上,开始往隔壁内殿走去。
未几时,那头邹太医也提着个药箱,带着新入太医院的徒弟满头大汗地赶了过来,围在帐前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面上写满了担忧之色。
“微臣知悉各位贵人的担心,只是过多人围在此处,不利于圣上病情与在下的看诊,所以最多只留下两个人即可。”
“那此处就暂交由本宫与淑妃姐姐二人守着罢,各位先请退到丈外。”崔贵妃率先出言道。
这话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众人闻言,只好先起身退开,静静在外等候太医的诊断结果。
“太医,怎么样?陛下究竟为何会突然晕倒?”崔贵妃见邹太医诊完了脉,忙急声问道。
“回贵妃娘娘,从目前表现出的症状来看,陛下所患的应是脑部中风之症,上气不足,脑部气血则不充盈。气虚清阳不升,头窍不得供养,轻则耳鸣眩晕,重则会陷入昏迷,多是因忧思过度,长期睡眠不足所致!”
“陛下偶尔是会念叨几句头晕,但吃上一副药便无事了,平日你们来诊脉时不也说并不大碍吗?怎的今日忽然如此严重?”一旁淑妃质疑道。
“回禀娘娘,此症确实存在加重突发的情况,多是身体或精神受到了重大刺激后才会引起。”
此言落下,在场众人皆是面露殊异,只因今日在宴桌上并未发生什么特别之事,从始至终气氛都相当的和乐,若说身体上的,宴前也未见元庆帝有何异常啊??????
就在这时,成王突然上前跪地,对着崔贵妃道:“母妃,如今父皇病重,儿臣身为人子,实在不能妄背孝道,就这么抛下父皇说走就走。请母妃代父皇准允儿臣暂且将赴藩一事搁置,留在宫中侍奉父皇左右,直到父皇清醒康健为止!”
淑妃闻言,轻抬了下眉梢,面色开始渐沉,旁边嘉妃更是眼皮一撩,一脸的质疑之色。
崔贵妃那头端得倒自然,她先是用帕子沾了沾眼角,才肃声庄严道:“百善孝为先,陛下以仁善治国,此时他若醒着,见你如此应当高兴才是,你就暂且先下罢。如今几位兄长都去了封地,留在京城的兄弟中,你居于长,还得给几个弟弟作出了榜样来。”
“是,儿臣明白。”
嘉妃见这母子俩三言两句就自问自答地把事儿敲定了,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随后道:“小八,今夜你也留在宫里侍奉你父皇,不能让你五哥一人辛苦。”
“儿臣正要自请,此乃作儿子的孝道。”
纳兰朝低着头不知想了些什么,再抬起头时,附声应道:“本王今日也同五哥和八弟留在宫里,只是,本王觉得,还是找个人出宫,将李太医一同请来诊诊脉的好。毕竟李太医平日应负责父皇的脉案,和邹太医二人合力诊治的效果应当更佳。”
“是啊,人多还能商量着点儿,这邹太医一个人也忙不过来罢?”嘉妃此时也想到这层了,忙顺着话头插嘴道。
“术儿,那你就派个手下去一趟李太医府上,顺便把太医院明日值班的两位太医也一同请来为陛下看诊。”
不得不说,崔贵妃这一身世家大族养出的气场还是非同凡响的,关键时刻,淑妃这样资历更深的妃嫔也隐隐被她压了一头,更遑论嘉妃周漪澜这样的后辈了。
“儿臣领命。”
此时此刻,殿中主场看起来已经完全转到了崔贵妃母子这一边。
“慢着。”纳兰朝的猛然开口,似令众人有些意外,却听其继续道:“五哥,不如叫本王的人去罢,他们的马都是我新配的赤血马,脚程快。”
成王眼波一转,将目光转向了纳兰朝,审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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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病症部分引用了《黄帝内经?灵枢篇》
第88章
“七弟多虑了,本王座下亦有快马,这些事交给作哥哥的来办就好。”成王的声音淡淡响起,带着独有的凛冽。
纳兰朝凝目看向成王,良久,才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声:“好,那便先听五哥的。”
这个点,宫门正常早该下钥了,不过今日因有小型家宴,皇城的文华门特留了东西两道侧门,只等宫宴结束后方便众人驾车出宫。
今日值守东西文华门的,分别是禁军三十六卫下辖的三十二卫军与三十三卫军,负责值守大殿的则是三衙二司中的殿前司,另有侍卫亲军司负责皇城内的巡防。
此时守在门外的正是殿前司的统领富宁,年方三十五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他乃勋贵出身,是开国元勋镇远侯的后代,如今的镇远侯府世子。自元庆帝出事后,他一直表现得十分镇定,丝毫不见焦躁。
富家在朝中是出了名的滑不溜手,谁也不靠但又谁也不得罪,遇着哪边儿的都能留两分情面给你,正因如此,才得以在历代血腥的王权斗争中保存实力、安安稳稳地享着荣华富贵。因故,元庆帝才敢将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富宁。
此时,成王发话了,富宁自是派了手下随成王一同前去文华门,这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即便你是皇子王孙,也不能让自己侍卫下人在皇城中随意行走。要想出宫,都必须先由殿前司的人亲自带至宫门方可。
床榻上的元庆帝双眼始终紧闭,汤药针灸都上了,却不见一丝成效。嘉妃在旁急得团团转,逮着一个宫女撒了好一通气,将人吓得颤颤巍巍才罢休;崔贵妃则是端庄中显出几丝恰到好处的忧虑焦心;周漪澜面上也是难得一见得露出凝重的神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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