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概是说中了,否则狌初九不会露出无法反驳的模样,只是那么怏怏的看着她道:“你可不可以不要说得我好像是一个特别白痴特别容易被骗特别纯洁的傻子?”
于是封鸣斟酌了一下,“你想上她?”
“……”这话让狌初九犹豫了一下。
他艰难的在“麻烦也别把我说的像是一个特别无情特别凉薄特别冷血的好色薄幸人”和狡辩“这是正常的同胞爱而不是什么男女之情”间挣扎了一会儿,最后像是放弃了抵抗了似的,懒得反驳道:“她那时候,跟我说过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耳洞是……需要在恋人怀里打出来的东西。”
封鸣微微一愣,不理解道:“什么意思?”
“因为会疼啊。”
狌初九微笑着复述道,忍不住想起了那一天的场景——
在首饰店里,自己没法打耳洞的姚玉容不停的搜寻着适合他的装饰,从造型简单但风格粗犷的金环、风雅别致的琉璃坠子、黄金打造的,造型繁复华丽,适合给新娘子当嫁妆的叶形耳环……
最终她歪了歪头,还是又挑中了那对金绿□□眼石的耳钉,按在了他的耳垂上。
“还是这个最好看……低调不张扬,内秀于心!”
狌初九却道:“我喜欢那个琉璃坠子!”
姚玉容笑道:“为什么?”
“因为很风骚啊!”他理所当然道:“带出去多吸引人的视线?”
“那你倒是打耳洞呀。”
狌初九撇了撇嘴,说是那么说,暂时却还没有真的带耳钉的打算。“不要。麻烦。”
他撇开头去,躲开了姚玉容按在他耳垂上的手,却见她露出了一副怅惘的模样。
“怎么?”他问道。
姚玉容便看着他,问道:“你知不知道,最适合在什么地方打耳洞?”
“什么地方?”
“恋人的怀里。”姚玉容笑嘻嘻道:“你看,打耳洞的时候会痛的不是嘛?人一辈子,都很难有机会,遇上这么几次心甘情愿,无伤大雅的疼痛吧?真的受伤了,怕人担心,反而要默默忍着,伤的很轻,去撒娇,又难免被人觉得小题大做——打耳洞就最适合撒娇了。”
“这种疼痛,如果自己忍了,那多浪费呀。肯定要躲进恋人怀里,一点都不用忍耐的喊疼了。然后呢,他会抱着你,安慰你,心疼你——这个世界上哪还有比这更好的地方?”
那时,姚玉容看着他,玩笑道:“你不如现在就把耳洞打了嘛?难得我在这陪着你诶,你可以对我撒娇哦?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现在想想,狌初九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回忆起他一个人回到那家店铺打耳洞时的经历,不免长长的出了口气,喃喃道:“的确……还真是浪费了啊……”
自她下落不明以后,他就经常回想起那天,她站在首饰店中,窗外的阳光如金色的轻纱,笼罩在她透澈清亮的眼眸里。她凝注着他,眼睛里含着笑意,里面满满都是他漫不经心的身影。
“……难得我在这里陪着你,你可以对我撒娇哦?”
他想,早知道迟早都要去打,还不如那时就打了算了。
如果那时候,他答应了她,他也许……可以抱着她呢……
“所以你看,”封鸣开始跟他讲道理,“你那时候觉得没必要打耳洞,结果就错过抱她的机会了!你现在觉得没必要去北梁见她,万一最后又错过了什么机会怎么办?”
狌初九似有意动,但蹙起了眉头,却还是有些犹豫。
见他居然如此患得患失,封鸣深深的吸了口气,“……孽障啊。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吧……”
“是执念!”狌初九迅速更正道,“是执念!是对那个,我以为她死了跑去打了个耳洞纪念结果她闷不吭声去了北梁就再不回来害得我白痛一场的执念!”
“好吧,”封鸣懒得跟他争辩道:“那你到底去不去?会会这个执念?”
……
“阿嚏!”
北梁皇宫中,姚玉容猛地打了个喷嚏。
见状,凤惊蛰皱起了眉头,看着她道:“快到夏天了,你不是受寒了吧?”
“……你的潜台词是不是‘快到夏天还感冒的人绝对是个笨蛋’?”
凤惊蛰挑了挑眉头:“我可没这么说。”
闻言,姚玉容轻哼了一声,揉了揉鼻子道:“我没感冒,只是鼻子突然痒了一些。”
说完,她看着眼前的男人,陷入了一个困境:是等他发现了系统,再对他说明情况?还是现在就说明情况呢?
两种选择都有利有弊,毕竟,他也许永远都不会发现,她就永远也不必主动暴露秘密了,但若是他自己发现了系统,再对他说明情况,就会导致信任问题——
凤惊蛰会觉得:你并不信任我。
这种情况下,就难免会产生隔阂。
而现在就说明情况,也许可以取得他的信任,但也许是自己主动暴露了底牌,却并不能保证他与自己一条心。
要赌哪一种可能呢?
她凝望着这个坐在床上的男人——他如今虽然像是一头年老、厌倦、懒散、默然、大部分时间冷眼旁观的狮子,却也是曾经吃过人肉,喝过人血的猛兽。
人都有私心,人都有各自的利益。
会不会有一天,他们的道路将背道而驰?
这么想着,姚玉容看着他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
凤惊蛰想了想,轻叹一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想看着你。”
第一百一十章
“看着我?”
“看着你……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凤惊蛰慢吞吞道:“你很不一样……我不知道你自己意识到了没有,但你跟我所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在你之前, 若是有谁跟我说, 一个女孩子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被三门五姓的谢家看中收为义子, 女扮男装,位列高官, 名满天下……我一定会觉得, 这个人肯定是在白日做梦——就连话本都不敢这么写,但你偏偏就出现了。我才知道, 有时候现实, 简直比话本还要离奇。”
姚玉容张了张嘴, 想说很多事情也是因为时运际会, 如果再来一次, 就连她自己也没有什么可以再次复制的把握。
但想了想, 这么一说,好像又有一种过于谦逊的傲慢,她便只好颇为腼腆的笑了笑。
一见她这个虚伪的表情, 凤惊蛰就牙疼般的“嘶”了一声,显得很是嫌弃。
但他顿了顿,还是继续说道:“说实话, 我原本期待你可以做的更夸张,更过火的。”
闻言, 姚玉容有些好奇道:“比如?”
“比如杀了谢籍——这个你做到了, 我曾以为你怎么打败谢籍我都不会惊讶, 但最后你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说到这里,想起她以袖为刀的操作,凤惊蛰便忍不住一阵苦笑:“但我原以为,你杀死谢籍后,会自己成为一个女皇帝。结果,你却把我推了上来。”
“不好吗?”姚玉容问他,“你现在是谢家麒麟,一国之君,半个天下之主,权势滔天,一声令下,万人应从。”
“这听起来的确很好——好像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凤惊蛰却微微阖起了眼眸,不大感兴趣的意兴阑珊道:“但已经过了时候了——我曾疯狂的渴求过这些,渴求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渴求可以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渴求这样超越一切的权利与地位……但该失去的我都已经失去了。现在我只觉得,怎么样都好。于是这一切对我来说,也都没有了什么意义。”
……因为飞雪?
姚玉容的嘴唇下意识的张了张,却又默默的将这个疑问憋了回去——她并不想戳他痛处。
可她不去惹他,凤惊蛰却眯着眼睛瞅着她,忽然道:“有时候,我还挺嫉妒你的……你好像什么都没失去,却获得了很多。你总是能在困境里找到一条生路。别人都仿佛走在遍布荆棘的道路上,你却总能逢凶化吉。你能不能体会到呢?那种失去了半个人生,从此感觉自己活在世上,却只是麻木的行走,像是一捧将要渐渐燃烧殆尽的灰烬,再无激情的感觉?”
听他这么一说,姚玉容便看着他,认真道:“那你会杀了我吗?”
凤惊蛰却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我要是想杀你,早就杀了,还用的着等到现在?”
“而且……”他犹豫了一下,慢吞吞的苦笑了一声:“如果你死了,我大概也就跟着你去了。”
姚玉容微微瞪大了眼睛,“咦?”
“灰烬,在完全成灰之前,不是偶尔,还会闪烁出一点火光吗?”凤惊蛰轻轻道:“看着你,我才有力气,去闪烁一下。没有你,我大概就要彻底熄灭了。”
凤惊蛰说的好像姚玉容对他而言非常重要。
但她明白,他看重的并不是她这个人……怎么说呢,她的存在的确有些特殊,可是他更多的是把她当成了某种寄托,她最多只是个容器,而他在这个“容器”里,倾注了太多他私人的情绪。私人到了,就连姚玉容都不清楚,他看着她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不过,他不会伤害她,这就够了。
她顿了顿,终于开口道:“我有个事情想要告诉你。”
“说。”
“……我的力量,你想不想知道拥有的方法?”
凤惊蛰奇异的看了她一眼,“我也可以拥有?”
“嗯。”想了想,姚玉容又连忙补充道:“你有这个资质,但是最后能不能掌握,还是得看你能不能激发出来。”
“激发很难吗?”
“我也不知道……要看个人情况。”
“那你的力量……可以令死人复活吗?”
姚玉容微微一愣,她想了想自己目前所见过的所有卡牌,都没有类似的功效,而系统说不好是升级了还是改版后的卡牌,她只见过五张,并不能确定。
于是她迟疑的摇了摇头,猜测道:“应该……不行。”
“哦。”听她这么一说,凤惊蛰的兴趣一下子就失去了大半,“那等我激发出来再说吧。”
“你……你这么淡定?”
“等你遇见的事情多了,就会知道,有时候,人会厌倦知道更多事情的。”凤惊蛰笑了一笑,便又很快黯淡了下去,“知道的越多,承担的也就越多,于是要操心的也就越多……疲倦的,伤心的事情,也会越来越多……你一个人就行了,就够了——反正你现在说不定比我还厉害了。等你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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