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挽瓷开始整理手头的工作,虽然昨天她没来上班,可是工作还是给她留着,本来今天要去舒曼那里一趟,可是她的脚还没好,于是穆则安排别人去了。
傅景朝系列专题第二期《迷蒙》,写好的文案出了一点问题,于是只好重新写。
《迷蒙》是继《惊昼》整合的第二个系列,一共有六张。
这次跨越了两个国家。
从英国伦敦到意大利的佛罗伦萨。
这个事情本来不归叶挽瓷管,可是她觉得自己可以试试看,于是主动揽了这项差事。
她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将六张照片的文案全部写了出来。拿给穆则看的时候他还扬了下眉说:“效率挺高。”
叶挽瓷笑了笑没说话。
穆则本来很随意地看着,但是慢慢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叶挽瓷看着他变化的表情,心里有些忐忑。
片刻后,穆则将手中的文件放下,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很好。”
叶挽瓷松了一口气。
“你下次去的时候带给傅景朝看一下,他虽然不是很插手这些事,但是还是要给他过目一下。”
“我知道了。”
……
周末休假,叶挽瓷在洗衣服的时候摸到口袋里季修的名片,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好不容易的周末,看样子又要下雨了。
可是她心里惦记着傅景朝的事情,于是快速将衣服洗好晾在阳台上,拿了把伞就出门了。
可是刚走下楼,才发觉今天天气居然这么冷,外面刮起了风,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浅绿色雪纺连衣裙。
想了想又懒得回去换,坐到车上就不冷了,于是她把伞撑起来挡在自己面前,抵挡一下冷风。
本来想坐公交车的,可是叶挽瓷觉得实在是冷,就打了车。
当她来到季修的私人诊所的时候,人并不是很多。
面容姣好,头发整齐盘在脑后的前台亲切地接待了她,“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叶挽瓷将季修给她的名片掏出来说:“我找你们季医生。”
“实在不好意思,季医生有事情出去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您稍等,我给您打个电话问一下。”
“谢谢。”
前台拨通了季修的电话,将情况给他说了一遍,然后前台将座机递给她说:“季医生要你接电话。”
叶挽瓷接过来,“喂?”
温和的男声从电话那端传来:“是那天崴到脚的女士吗?”
“嗯,我叫叶挽瓷,你叫我的名字就好。”
“好。”季修声音压低了一些,“今天景朝生病了,我在他的家里照顾他,一时半会儿应该回不去,我们要不改天再约?”
“什么?他生病了?生的什么病?”
“他发烧了。”
“我马上过去!需要带点什么吗?”
“他不去看病,你带点酒精和退烧药之类的吧。”
“好。”
叶挽瓷将电话还给前台之后,一路小跑着去附近的药房买了一大堆药和酒精,然后拦了辆出租车向傅景朝家里开去。
出租车行驶到一半的时候,阴沉了好久的天终于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但是逐渐有加大的趋势。
叶挽瓷跑到傅景朝家的时候衣服已经湿了大半,虽然她带着伞,可是有风还是将她的身上打湿了。
季修站在傅景朝的床边,给他的头上搭了条毛巾,看到她诧异地说道:“这么快?”
叶挽瓷点点头,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的傅景朝问道:“他怎么样了?”
“烧已经退了,但是怕会反复,所以要再观察一下。”
“那我就放心了。”
“你很担心他?”
“嗯……”
“为什么?我听说你只是杂志社新来的助理,也不过跟他见过几次面而已,实在没有必要做到这样。”
叶挽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于他的这番直白的问话也感觉不是很舒服,于是沉默了。
季修显然看出了她的不悦,但是他并没有因此停下,继续道:“你喜欢他?一见钟情?可是小姑娘,一见钟情大部分都没有什么好结果的,你了解他这个人吗?你知道他的过去吗?你……”
“这是我的事情,季医生,你这样是不是太不礼貌了。”叶挽瓷打断了他的话,眼睛瞪着他,“你这是心理医生该有的样子吗?”
季修突然笑了,“你总会知道的,我这样是对你好。”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叶挽瓷觉得自己语气也不太好,深吸一口气,把声音放柔和,“或许您可以告诉我一些事情,让我自己来做判断。”
他耸了耸肩膀,正要说什么,可是电话响了。
挂断电话以后,他说:“抱歉,我有个病人出了问题,我要先离开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我们车上说。”
叶挽瓷当然是想的,可是她看着床上闭着眼睛憔悴的男人说道:“改天吧,我会登门拜访。”
“那好,那景朝就拜托你了。”
季修离开后,叶挽瓷坐在傅景朝的床边,将他头上的湿毛巾取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
感觉还有一点热,她拿出买来的酒精棉给他擦了擦胳膊和额头。
沉睡中的傅景朝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蹙紧的眉头渐渐平缓了下来。
叶挽瓷起身去了厨房,准备去熬点粥,生病的人要喝点流食好消化。
她打开冰箱,看到自己上一次给他放在冰箱里的饭他居然碰都没有碰,于是只好拿出来丢掉了。
放了这么多天,也不能吃了。
将大米洗干净放进电饭煲,加入适量的水,启动煲粥的程序后她开始洗菜。
想着生病的人要吃点清淡的,所以她只炒了一个青菜和一个番茄炒蛋。
粥煮好以后,为了给他补充点能量,她往里面加了勺白糖,小心地端到了三楼,傅景朝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靠在床头一脸疲惫之色。
由于生病,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沉默而精致的雕像。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来,那双黝黑深邃的眸子盯着她,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你怎么来了?”
叶挽瓷搬了个板凳坐到他的床边说:“我听季医生说你病了,所以来看看你。”
傅景朝轻嗤一声,“你还真是执着。”
“起来喝点粥吧,喝点热的病会好的快一点。”叶挽瓷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
傅景朝接过她手里的白粥,用勺子搅了搅,热气升腾,模糊了他脸上生硬的线条,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看他没有抗拒,叶挽瓷心里有点欣慰,觉得自己的努力好像终于开始被他接纳。
可是就在他把第一口粥送到嘴里的那一刻,他的脸色就变了。
叶挽瓷一怔,“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坐在对面的男人忽然重重地胡乱将勺放回碗里想放到床头柜边,然而力道不稳没有放好,整个碗连同勺一起“咣啷”一声被掉在地上。
滚烫的白粥流出来,沾到了床上、衣服上,她站起身想帮他擦,傅景朝却侧过身,一手扣住自己的脖子,极为痛苦似的弯下了腰。
“你怎么了?”叶挽瓷匆忙绕过去凑到他身边。
傅景朝像听不见她说话,扣着脖子那只手松了又紧,埋下的脸抬了起来,脸涨得发红,像有人掐住了他的咽喉。
他死死睁着眼,另一只手紧绷着想伸入口中,却在接近唇齿时骤然僵住。几次下来手都没有真的伸进去。
叶挽瓷急得红了眼眶,“是卡住了吗?要不要我帮你?要不要叫救护车?”
傅景朝没回答,他手指颤抖着碰了碰自己的嘴唇,最后一俯身半跪着扑在地上,一手撑着地干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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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阴影
叶挽瓷想扶他起来,手指刚刚碰到他的胳膊,猝不及防地,就被他狠狠地掼到了地上。
他手指紧紧收缩,力气之大,指尖仿佛要陷入冰冷的地面。
叶晚瓷愣了愣,瞧见他挣扎着爬起,一路跌跌撞撞朝卫生间走去。
因为毫无防备,叶晚瓷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地上是一些残余的碎片。
她一时没留意,手掌按在犹然蒸腾着热气的残羹,一阵刺痛袭来,她低头一看,锋利的碎片直接划破了她的手掌,鲜红的血混着白色粘稠的粥,看起来狰狞可怖。
掌心疼得要命,鲜血瞧上去也触目惊心,可这会儿,她没工夫顾忌这些,忙不迭地追了过去。
……
傅景朝将水龙头开到最大,一边干呕一边漱口,折腾了许久后,他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顺着光滑的墙面,身上一点一点滑落,瘫倒在墙边。
水流很急,打湿了他向来梳拢得一丝不苟的黑发。
傅景朝将手指插进发丝,前额零落的几缕湿发随着他的动作被尽数拢在头顶。
晕眩感引起的不适,令他的意识有些溃散。
明明很短暂的片刻,对于他来说,却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以至于有人进了卫生间,他也没能察觉。
“擦一下吧。”
女人小心翼翼又温柔的声音拉回了他短暂的失神。
傅景朝喘着粗气抬起头看向她,视线从她递过来的纸巾向上游移,最后停驻在她素净的小脸上。
那张脸很干净,眸子也像她整个人一样,干净又柔和。
却又可恶。
傅景朝一瞬不瞬地死盯着她。
叶挽瓷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
他本来黑沉沉的眸子此时因为充血变红,看着她就像是在看什么极为令人厌恶的东西,充满了仇恨。
叶挽瓷瞬间愣在了原地。
傅景朝并没有去接她手中的纸巾,死死盯着她,半晌,他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像是毫无波澜,却压抑着深沉的怒意。
“什么?”
傅景朝扶着墙站起来,高大瘦削的身躯瞬间就笼罩了她,带着满满的威压与厌恶又重复了一遍,“我让你滚出去,听不懂吗?”
“可是你的身体……”
傅景朝耐心告罄,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往楼下拽去。
叶挽瓷个子不高,腿也没他长,几乎是被他从三楼拖着下去的。
手上的伤口来不及包扎,血流成注,滴滴答答落在每一处地板。
“你到底怎么了,我很担心你,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叶晚瓷被他铁青的面孔吓到了,可比起这个,他冷漠地态度以及毫不留情的驱赶,让她越发慌乱。
傅景朝置若罔闻,将她甩出门外,叶晚瓷来不及反应,只听“咔擦”一声,门关合的同时落了锁。
别墅外风大雨大,她站在别墅外仅存的一处遮蔽之地,然而冷风一吹,雨水倾泻灌入,依旧将她淋了个透。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连衣裙,在这深山老林中,冷的要命。
手上的伤口很痛,心里更是难受的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了,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站在门口用力拍打了两下,声音充满了委屈,甚至隐约带些哽咽,“你究竟是怎么了啊……”
无人回应。
手上的血此时被雨水一浇,也越发的疼痛起来。
“沉昼……”
……
傅景朝双手死死攥着垂落的黑发,顺着门板滑落在地。
外面的女人小声的呜咽声顺着门缝传来,听不真切。
口中的甜味早已散去,可是那种犹如撕裂般的疼痛感却好像依然在口腔、喉咙中存在。
傅景朝像是回到了十岁那年的夜晚。
一样的夜晚,一样的风大雨大。
女人掐着他的脖子狠狠地问道:“你怎么不去死,是你毁了我的人生!”
那张美艳却憔悴的脸,瞧上去却是如此的阴冷,伴着些许无以名状的凄凉。
他冷冷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她看着他那双黝黑漂亮的眸子,撕裂着嗓音刺耳异常:“不要用你那双眼睛看我!跟傅仲那个混蛋一模一样的眼睛!可恨可恶啊啊啊啊啊——”
她歇斯底里地狂叫着,而他,永远都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自导自演的小丑,可恨又可悲。
“为什么不说话?说话!!”
他没回应。
“不说话是吗?”
她像是发了疯,抓起他的头发将他按在衣柜里。
他听到了落锁的声音。
年幼的他并不在乎衣柜的狭小和黑暗,相反,听着外面叮叮当当砸东西的声音,他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中反而充满了安全感。
他仰头靠着衣柜门板,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却渐渐地扯了抹弧度。
真好。
他想。
……
他不知道自己在衣柜里待了多久,也许是两天?或许是更久。
起初,他还能感觉到饿意,渐渐的,反而麻木了。
或许,只是因为身体的疲惫让他有种轻飘飘的感觉。
濒临死亡的感觉?
他不懂。
但他不想死在这里。
他试图寻找出路。
衣柜是陈年旧物,木板裂开一条一条的木皮,背板很薄,经不起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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