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动作晚了点,时遥已经看出了名堂,吃吃笑了起来。
叶添开着车,余光看时遥肩膀在颤抖,没好气道:“有这么好笑吗?”
“不,不好笑……”时遥在座位上笑得缩成了一团,嘴里“嗬嗬嗬嗬”了半天,才直起身子问:“这妆谁给你画的?”
叶添上车就努力遮脸,想要掩饰今天被人工雕琢过的事实。现在被看到了,索性侧过脸大大方方供人欣赏。
“化妆师。”他淡定地说,“你就笑吧,小心等晚上睡着了我用马克笔给你画个同款。”
平心而论,这妆容还挺好看,时遥第一次见男人化完妆并不显阴柔——叶添看起来剑眉星目,帅气逼人。槽点其实在粉底,颜色偏深,打得也厚,观感上就是叶添踩一脚刹车会掉下来两斤高粱粉。
“我再看看……”时遥凑过去又端详一眼,掐着腿憋住笑,维持住一本正经的语气:“唔……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叶添:“相亲。”
时遥这下笑不出了,表情都僵住了,掐大腿的手也放了下来。
叶添扫她一眼:“逗你的,上了个普法节目。”
……
一听不是相亲,时遥又不着痕迹地“活”了过来:“哪个节目?什么时候播?”
在时遥印象中,普法节目的律师嘉宾一般都看上去特老成,年均四五十岁,无论男女要有岁月的沧桑感。反观叶添这打扮,跟面试男模似的,肯定不是什么正经法制节目。
时遥合理怀疑,叶添是去拍了那种情节狗血的法制小短剧,搞不好还演了出轨渣男。
叶添想了想,说:“就地方频道那个《法治在线》,具体播出时间我没留意。”
时遥:“你演了什么?”
叶添被时遥的问法弄得有点懵:“演什么……演我自己啊。最近电信诈骗太多了,律所跟公安合作开了专题讲座,老袁非让我去,说是宣传效果好。”叶添说着摸了一下脸,“头一次往脸上搽粉,他们说这东西需要专门的卸妆材料才能弄干净,麻烦。”
一听还真是正经上镜,时遥放下了心。
路上有家便利店,叶添中途下车买了瓶卸妆液,回到家比平时迟了十几分钟。他想早点卸妆,但时遥缠着不让去,拽着他衣角不熟练地耍赖:“先别急洗……你让我再看看。”
“你刚才都看了一路了,还没看够么?”叶添嫌脸上糊一层化工物品难受,恨不得尽早洗干净。然而他不善于拒绝时遥的请求,这会儿嘴上抱怨着,还是站到了灯光最亮的位置,“收费,看一眼5毛。”
时遥从零钱罐抽出一张十块钱人民币,“啪”地拍在了叶添手心,理直气壮地凑近了看,还要伸手作势去摸他脸上的粉。
叶添受到侵犯了似的后退一步:“这是参观稀有动物呢?怎么还上手了,是不是接下来还得拍照留念啊?”
“对啊,差点忘了拍照。”时遥恍然大悟。
……
叶添无语看着时遥找手机,先一步把她拽到了跟前,手机也给没收了。
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用我的拍。”
既然叶添同意拍照,时遥当然也应作出点让步,她没有反对,说“好”,然后站在一旁抱着手臂欣赏叶添自拍。
谁知道叶添刚调好前置摄像头,下一秒把她也拉到了跟前:“站近点,这样看不见你。”
“看不见我正好,”时遥往后退,“谁化妆拍谁……”
叶添置若罔闻,握她的手稍一用力,直接把时遥圈进了怀里,并且不失时机地按下了快门。
时遥还想躲,相机“咔嚓”一声已经捕捉了这一刻的景象。
时遥头发都没梳,顶着乱蓬蓬的发型被强行跟打扮光鲜亮丽的叶添合了个影。她正要抬头批驳此人心机太深,叶添恰好低下头来看手机屏幕,时遥的唇将将擦过了叶添的脸颊。
或许还蹭到了一点唇角。
由于在楼下吹了风,叶添脸颊很冰,时遥和他皮肤的接触只是一瞬间,像被雾气轻柔掠过。当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触碰过的位置像着火了似的烧了起来。
她确定自己的心跳停了至少一秒,随后以比原来更快的频率、加速地砰砰狂跳。
叶添愣了一下,落在屏幕上的视线在空中转了个弯,聚焦在了时遥的唇上。
空气忽然变得黏腻,如同加了胶水,流动不开。叶添的视线仿佛也被冻住了。
他盯着时遥的唇看了许久,问:“你涂唇膏了吗?”
时遥还被禁锢在他的怀里,叶添的脸距离她很近,即便没有再碰到,呼吸仍是交融在一起的。说话的时候,叶添的气息像飘然的羽毛,搔得时遥心里很痒。
她说:“涂了。”
时遥之前没有用润唇膏的习惯,唇角常有翘起的干皮,她也很习惯嘴边干干的感觉。自从叶添送了她唇膏以后,反而离不开它了,早晚都要拿出来涂一涂,上学的时候也会揣在兜里随时带着。
好像这不是一管普通的滋润唇部皮肤的膏体,而是一个护身符,拿在身边就让时遥心安。
“很适合你。”叶添低声说。
他没有笑,表情也没有很严肃,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时遥,狭长的眼尾处淌着些时遥没有见过的情绪。
时遥顿时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她不想洗热水澡了,想喝点凉水润润喉。
照片已经拍完,他们没有理由继续抱在一起。叶添说完松开了手,起身去卫生间卸妆。
时遥重新恢复自由,她这时才想起来去看方才拍好的照片——图片上叶添形象良好,她自己表情僵硬,仿佛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学生群演,好不容易逮着声名在外的男明星,结果合影时太过紧张失去了表情管理。
时遥用叶添的手机把图片传给了自己,剪切掉自己的脸,把这张图设置成了聊天背景。
操作很简单,以至于时遥做完这一切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她对着那张背景图发了一会儿呆,又觉得看起来很顺眼,似乎空白的对话框原本就缺少一个叶添来点缀。
于是时遥最终还是没舍得取消设定。
.
当周周末叶添不加班,时遥在家整理卷子。上星期市里组织联合摸底考试,有统一的答案解析,老师只捡了共同错误率高以及不太深奥的题目讲解——毕竟津南好学生稀有,讲得深了学生也听不懂。挑重点讲完,剩下的一律打发学生自己回去看讲义。
时遥对照着讲义看题,有些还是不明白,看叶添似乎不是很忙,就拿着题目去让他再给缕缕思路。
这种事叶添从小做到大,早已驾轻就熟。尤其是数学英语,讲完一个题还不算完事,要旁征博引,举一反三,把类似的点也要跟时遥掰扯清楚。
要搁以前时遥早烦了,但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听叶添说话就是听不腻,想上火都没火可发。
她嫌跑来跑去麻烦,就把椅子搬到了叶添的房间,大写字台正好能容下两人。叶添用电脑忙着自己的事,被时遥召唤,就给她讲解题目。
“给我说说这个吧,”时遥整理完三门主课,开始整理理综试卷,一上来就被一道物理题目难倒了,“过程我明白,但第一步为什么要套用这个公式?”
叶添敲完一行字,保存好文件扭过头来:“我看看啊。”他拿起卷子,顺手抄了只复写笔,准备给时遥演算。
然而静默了足有一分钟,叶添也没落下一个字儿:“这怎么不是数学?”
时遥:“这是物理啊,理综里面本来就不带数学。”
叶添放下卷子,“还有不会的数学题吗?”
……
时遥终于明白过来什么,感觉叶添这学霸恐怕有点水:“你不会物理题?”
“我是文科生,不学物理。”叶添听出时遥的语气带着揶揄,在时遥脑袋上揉了一把,“术业有专攻,这道理没听说过么?”
“原来你是文科生。”时遥手里的笔也放下了,托着腮道。连表情到语调都充满了惋惜。
“文科生怎么了?”叶添听她似乎还有隐藏意思,追问时遥。
“没怎么,”时遥摇头,“文科男矫情,理科男靠谱。”
说完她见叶添有气冲斗牛之势,迅速甩锅给了张妍:“这是听我同桌说的。”
第31章
叶添含义莫测地笑了笑:“你同桌说的,你也挺认同的,是吧?”
家里暖气还没来,开着空调本来还挺暖和,时遥却被叶添的眼刀生生片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是,”时遥不小心跳进了亲自挖的大坑,赶紧转移话题,“不会做就算了,你赶快忙你的,不要耽误时间。”
“忙不下去,”叶添自艾自怜地叹气道,“本人矫情,现在心情不好,需要人安慰。”
……
时遥才不会安慰他,装作认真地看卷子,好像多看几眼,看不懂的题目就能看懂了。
叶添就靠在旁边,欣赏表演似的看她跟卷子斗智。两人坐得太近,叶添呼出气息直接喷在时遥耳廓,她怎么坐都坐不安稳。
时遥心烦意乱:“你最靠谱,特靠谱,能不看了么?”
叶添轻轻笑了一声:“嗯,听你的。”
时遥被那声充满调戏腔调的“听你的”弄得虎躯一震,心说臭不要脸。
但题目还是不会做,叶添也确实辅导不了。中午吃完饭,叶添给袁琮打了个电话,让对方给推荐了当地靠谱辅导班,下午直接带时遥去报了名,以后每周六周日上午请高级讲师一对一辅导。
时遥捏着那张印有学号的课时卡,出门的时候心疼得不行:这培训中心一上午的课时费比她一个月的学习津贴还多,装修奢华,大堂放了好些进口点心零食。羊毛出在羊身上,时遥作为羊,自然为付出的真金白银感到唏嘘。
“一分价钱一分货,”叶添见她眉头紧锁,安慰道,“老袁说这个培训中心的口碑很好,很多客户都在这给孩子买了课,你安心学吧。”
时遥点点头,买课的时候她没拦着,确实是想好好学的。
好好学,如果成绩好就能到A市上学。她可以仍旧赖在叶添身边,找机会和他合租同一个房子。
那么一切就可以维持原样。天冷她可以把手揣在叶添的口袋,周末同去超市采购,吃叶添亲手做的饭,她负责洗碗。
当有更多的空闲,甚至可以期待在他不太忙的时候一起看场电影,出门旅行。
幸福是非常抽象的东西。时遥竭尽所能,将其具象到最细化,也就是这样子了。
.
时遥问了几次叶添参加的节目,他都推说“不清楚”,“不记得”,她一直不知道具体的播出时间,想看也没办法检索是哪一期。
时遥想大概是没机会看叶添上电视的情形了,没想到机缘巧合,在学校看到了该节目。
叶添那期节目涵盖面很广,案例里有学生被骗奖学金的,也有小白领被骗贷款的,戳中了社会痛点,一播出就引起了热议。好些高中组织学生专门看这期节目,津南没有专门组织,但把这期讲座专门投放在了学校食堂的电视机上,循环播放,以让学生提高警惕。
时遥当时正在食堂排队,等着买红烧大排,忽然听见了叶添的声音。
她听见叶添说:“大家好。”
声音比平时冷清,但毫无疑问是叶添。
时遥蓦地回头,下意识地去看身后的人群。打饭的学生很多,不少人看她回头,也跟着往后张望。然而望遍了整个食堂,她并没有找到叶添的影子。
“我是来自鼎众律所的律师嘉宾,叶添。”一阵哗啦啦的掌声之后,时遥终于辨认出声音来自食堂的壁挂电视。她侧过身子,专注地看向屏幕。
镜头给了叶添一个特写,很快又移回到了主讲的公安干警身上。负责讲座的是一个中年警察,人胖胖的,他列举着当下特别常见的几种骗局,用语诙谐幽默,很容易理解。
但时遥没有心思听这些。她绷着唇,盯着屏幕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导播大概也喜欢叶添,王姓警官讲话期间,镜头偶尔也会切给叶添,记录叶律师听取警官讲座的表情。
这些镜头很短,一晃而过,或许连一秒钟都不到,但时遥不愿错过。
“同学,前面没人了。”时遥还在专注地看电视,后面排队的人提醒她。
第一锅红烧大排已经卖完了,剩下的都是些口味奇葩的菜式。但时遥不想再排队等待下一锅,随意点了两个菜,刷校园卡付好款,选择正对屏幕的两个空位坐了下来。
张妍打好饭,找到时遥落座的位置,见她看节目看得出神,在她肩上拍了一把:“什么节目这么好看?”
时遥头也不回,眼睛盯在屏幕上,舀了一勺饭说:“防诈骗讲座。”
“哦,”张妍对“讲座”性质的任何电视节目都欠缺兴趣,先夹了一筷子糖醋里脊,抬头看了一眼电视机,“现在骗子确实猖狂,昨天我还收到一个短信,说中奖了让我提供银行卡……哎,这个律师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帅啊!”
时遥平常见她花痴,往往不屑一顾,今天却说:“还行。”
屏幕上王警官说到骗子常用伎俩,叶添正在微笑颔首以示倾听。
张妍看到美男微笑,也觉得这节目好看了,边吃边说:“不骗你,我真的看这帅哥特眼熟,指不定在哪见过。”她咽下嘴里的肉块,不等时遥给出反应,又摇头推翻自己的猜测,“不过好看的人都是相似的,撞脸也正常。”
时遥欲言又止,只说“嗯”。
电视上王警官介绍完了常见骗术,镜头给到了叶添,他就受骗后的维权途径和相关法律条文进行解释,看起来专业又可信。
张妍忍不住再次感慨:“这律师也太帅了吧,感觉可以出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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