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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夫君飙演技——孟冬十五

时间:2019-12-30 11:46:41  作者:孟冬十五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仿佛在发光,“秦大娘子,你知道吗,如今利州地界家家都种桑树,户户都有织机,织出的丝绸卖到大理、吐蕃……这些,都是夫君带去的。”
  “自打夫君到了利州,利州的税收翻了三倍不止,而官家……却视而不见,从未有过一句夸奖,哪怕是勉励都没有。”穆王妃转过头看向秦莞,眼中含着未尽之意。
  秦莞低垂着眉眼,道:“王妃慎言。”
  穆王妃笑笑,说:“既然你能提醒我,我就不怕对你坦言。”
  秦莞心下暗叹,这位看似无害的大皇子妃,是真没心机呢,还是算准了人心?
  穆王妃顿了片刻,终于说出内心的诉求:“我的夫君,有抱负,也有才能,倘若……他定然会是一位心怀百姓的明君,如今,他需要一个机会。”
  秦莞淡淡一笑,道:“王妃,这话您为何要对妾身说?”
  “大娘子聪明灵秀,应该明白——”穆王妃执起手,对着她深深一揖,“这个机会对我夫君重之又重,还望大娘子念在我诚心相求的份上,请梁大将军助他一臂之力。”
  秦莞侧过身,避开她的大礼,“王妃言重了。且不说将军有没有这个能耐,就算有,您别忘了,他同宝郡王是姻亲,又怎能偏帮穆王殿下?”
  穆王妃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继而更加诚恳地说:“只是画册之事,对二弟来说有则锦上添花,没有也无伤大雅;然则于我夫君而言却是雪中送炭,若大将军肯出手相助,我夫妇二人定当竭诚以报——至于姻亲……”
  穆王妃笑笑,笃定道:“我相信大将军会有自己的决断。”
  秦莞不软不硬地回道:“您也说了,将军会有自己的决断,妾身只是后宅妇人,不敢干涉朝政。”
  ——当然,秦莞并非真的认为妇人不能干涉政事,她只是不想傻傻地被人利用。
  穆王妃眉头一蹙,“秦大娘子,你当真——”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马嘶,紧接着大门被推开,两队披甲的兵士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一个挺拔的身影走在最后,身上披着金甲,腰间挎着长刀,面上仿佛结着寒冰,大步走来,浓黑的披风在夜空中猎猎飞扬。
  院中之人皆是一惊,尤其是那些年幼的孩子,尖叫着躲到大人身后,妇人们也放下手中的活计,满脸警惕。
  秦莞连忙迎了上去,环住“梁大将军”的手臂,“将军怎么来了?我没事——别吓着孩子。”
  梁桢把她上上下下看了一圈,确认了果真安全无虞后,这才稍缓了神色。
  他抬了抬手,兵士们便像来时那样,迅速调转队形,整齐划一地出了院子。
  梁桢朝穆王妃执了执手,道:“多谢王妃相邀,拙荆身子不适,下官便接她回去了。”
  穆王妃显然被他这武夫作派镇住了,强笑道:“既如此,秦大娘子便回去罢,莫叫大将军挂念。”
  秦莞觉得有些抱歉,福身道:“善堂这边,还请王妃代为安抚。”
  穆王妃点点头,“秦大娘子且放心,你好生歇着,你我……改日再约。”
  梁桢原本已经要走了,听到这话又回过身,冷声道:“请王妃给穆王殿下带句话,人人都有忌讳,切勿弄巧成拙。”
  穆王妃面色一白,这下连笑容都维持不住了。
  梁桢说完,也不管她的反应,抓着秦莞的手便离开了。
  几位同来的妇人凑到穆王妃跟前,愤愤道:“他这话什么意思?不就是有几个兵吗,竟然嚣张成这样!”
  穆王妃捏着帕子,眉间蹙起细细的折痕,眼睛看着秦莞和梁桢离开的方向,略显茫然。
  “他这是警告我们不要把主意打到秦大娘子身上……这次,或许当真是我们弄巧成拙了。”
  ***
  梁桢带着秦莞离开后,并没有回将军府,而是把她抱到马上,直奔新宋门,径直出了城。
  数十名禁卫军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将军走了,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原地解散,回家抱媳妇去!”
  反正是将军带的头!
  于是,“失去”了将军的士兵们难得大胆地给自己放了个假。
  另一边,秦莞裹在宽大的披风里,颠得七荤八素,颤声嚷道:“慢点儿!跑这么快做什么,逃命吗?”
  梁桢低头,瞧见怀里那张煞白的小脸,依言放慢了速度。
  马鞍原是单人的,秦莞侧坐着,上身紧紧地贴在梁桢胸膛上。随着骏马向前跑动,她的身子一摇一晃,额头也时不时撞到梁桢的下巴。
  偏偏梁桢还故意使坏,速度时快时慢,小娘子只得牢牢攀住他的肩膀才不会摔下去。当然,梁桢也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没见他的手臂正环在人家细软的腰肢上嘛!
  秦莞缓了口气,扶着他的肩膀稍稍坐直了身子,这才有机会开口:“咱们这是去哪儿?”
  “你前几日不是念叨着想去河岔码头看看么,正好今日有空,咱们便去瞧瞧。”梁桢边说边拿手挡住她的脸,免得她被风吹到。
  秦莞也伸出手,帮他把乱飞的帽穗扶住,“为何不坐船?”
  梁桢勾了勾唇——坐船你能挨我这么近吗?
  说出口就变成了:“骑马快,晚上还能赶回家吃饭。”
  “中午在码头吃?”
  “嗯。”
  秦莞弯起眼睛,挠了挠他的胡子,“多谢啦!”
  梁桢低头瞅着她,凤眸同样染着浓浓的笑。
  彼此都清楚,秦莞的那个谢字为的不光是他带她去码头玩,还有方才他为了替她解围不惜调动禁军,不惜得罪皇子妃。
  “下次可别这样了,免得惹祸上身。你知道的,我顶多是应付她两句,她不敢真把我怎么样。”秦莞语重心长地劝道。
  梁桢哼了声,淡淡道:“做我的大娘子,你不必应付任何人。她要真敢把你怎么样,去的就不仅仅是两队飞龙卫了。”
  如此霸气的话,任是哪个小娘子听了都会苏到心坎里。秦莞自然不例外。
  不过,她在感动之余还是努力维持着那么一丝丝清醒,“你看你,越说越上劲儿了,连堂堂亲王都不放在眼里,这怎么行?小心有人在朝堂上借此攻讦你。”
  梁桢扬起眉眼,“大娘子这是在担心我?放心,此事原就是他们做得不地道——夺嫡之争,竟牵扯无辜妇人,哼!”
  “都是你的理!”秦莞撇撇嘴,捏住他脸上的软肉,不怎么用力地往两边扯。
  梁桢任她欺负,眼中满是宠溺的笑。
  秦莞又问:“你说,穆王妃说的是真的吗?利州的百姓如今生活得真有那么好?”
  “八.九不离十。”梁桢道,“自从大皇子去了利州税银便逐年增多,即便去年遇到灾荒也没见出大的动静。此外,近几年从利州选送的太学生也比往年多了不下百人。”
  “看来,这个大皇子还真是个做实事的。”
  “怎么,你想让我支持他?”
  秦莞忙道:“这么大的事,我可不敢插嘴,将军自己做主就好。”
  梁桢笑笑,甩了甩马鞭。
  秦莞惊呼:“别,不要太快!”
  “放心,有我护着你,摔下不去!”梁桢大笑。
  “不行!”
  “别怕。”
  “……”
  就这样一路说说笑笑,不多时便到了河岔码头。
  因着码头那在汴河与小渔村支流的分岔口,当初秦莞便随意起了这个名字,没想到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叫了起来。
  如今“河岔码头”四个大字横跨汴河两岸,高高地挂在牌坊上,来来往往的船只远远地就能看到。
  这个牌子已经成了商队们入京的一个标志,看到“河岔码头”就知道离汴京城不远了。
  商贾、船工们都乐意在这边歇歇脚,吃饱喝足之后精精神神地进京。
  当地的商贩和百姓都知道,这个码头背后的主人是“梁大将军”。是以,梁桢和秦莞刚到便被认了出来。
  旁边刚好有家汤饼铺,热情的店家硬是把梁桢拉进铺子,挑了个挨着窗户的位置,桌椅足足擦了三遍才请他们坐下。
  大堂中已经坐了不少人,有些一看就是远处来的行商。
  男人们看到秦莞进来,眼中闪过明显的惊艳。
  其中有一桌,皆是人高马大的汉子,穿着皮毛衣裳,操着一口北地方言,“早就听闻汴京城的小娘子生得俊俏,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对方话里只是单纯的赞赏,并无亵渎之意,说完还朝梁桢举了举杯。
  梁桢哈哈一笑,回了一杯酒。
  秦莞心情也不错,一双黑亮的眸子好奇地看来看去。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小馆子里吃饭,而且不是坐在精心布置的雅间里,而是在大堂,和一群南来北往的客商一起。
  “可还适应?”梁桢问,“若不习惯,我们便换一家。”
  “挺好的,就在这儿。”秦莞忙道。
  “还是小娘子有眼光,知道我们家羊汤烹得好!”一位略胖的妇人笑盈盈走来,身上染着灶间的烟火气,“妾身见过大将军,见过小娘子。”
  “不是小娘子,是大娘子。”梁桢笑道。
  妇人一讶,拿眼使劲瞅着秦莞,与方才单纯的客气不同,这回是真真正正的亲热且恭敬。
  “原来是将军夫人,没想到竟这般年轻,这般好颜色,妾身还以为……哈哈,得罪得罪!”
  秦莞眨眨眼,好奇地问:“以为什么?”
  妇人尴尬地笑笑,没应声,只问她想吃什么口味。
  梁桢笑着凑到秦莞耳边,道:“我家大娘子生得这般标志,叫人以为你是本将军带在身边的小情儿……”
  “闭嘴,不许说了!”秦莞面上一红,没好气地踩了他一脚。
  梁桢朗声一笑,对厨娘道:“来两碗羊汤,四只胡饼,一碗多放葱花,只要青叶,别放葱白。”
  “将军往日可没这般细致,想来是大娘子的口味了?”厨娘掩着嘴笑笑,视线暧昧地瞅向秦莞。
  秦莞扎着脑袋,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红透的脸。
  梁桢揽住她的腰,冲厨娘道:“快去罢,可不能再气着我家大娘子了。”
  “是!”厨娘笑着福了福身,扭着胖胖的身子下去了。
  秦莞捉住腰上那只手,愤愤地掐,“我长得这么周正,哪里不像正头大娘子了?”
  “是,我家大娘子一看就长了张正室脸。”梁桢顺毛哄。
  秦莞还是气不过,顺着他的手背一直往上,使劲掐。
  梁桢主动解下臂上的护甲,方便她出气。
  秦莞反倒不好意思了,掐完之后又给揉了揉。
  俩人旁若无人地秀恩爱,不知闪瞎多少双狗眼。堂内的食客们不知不觉加快了吃饭速度,想着早点归家,早点抱抱婆娘娃娃。
  快过年了,早想家了!
  羊汤上桌,热腾腾的两碗。
  梁桢那碗明显比秦莞的大了一圈,秦莞这边的小葱花倒比他多了一小堆。
  秦莞惊喜地发现,这葱竟是新鲜的,青青翠翠的颜色,配着浓香的羊汤,馋得人口水都要流下来。
  秦莞忍不住问:“阿嫂,这个时节您从哪里得来的鲜葱?怕是不便宜吧,配在羊汤里岂不赔本?”
  “赔不了,这是自家种的,顺便的事!”厨娘哈哈一笑,“没想到大娘子还懂这个!”
  “我家大娘子懂得多着呢,你且好好说说是怎么种出来的,不然她是不肯放你走的。”离了京城的名利场,梁桢不由露出本性,话也多起来。
  厨娘笑笑,解释道:“妾身女婿家里盖着个熏牡丹的棚子,他知我要用鲜葱,便在暖棚里辟了一小畦地,种了一垄葱,刚好够铺子里用。”
  “你自个儿有营生,儿女又孝敬,这日子是真不错!”秦莞赞道。
  “托将军和大娘子的福,盖起这河岔码头,让这附近的百姓们添了糊口的营生,咱们这日子才能好起来。”厨娘深深地福上一礼。
  “也多亏了这太平盛世。”秦莞笑道。
  “大娘子说得对!”厨娘应了声,刚好有人结账,便笑容满面地去了。
  透过槛窗,秦莞看向码头,河水滔滔,船舶来往,店家笑脸迎客,一切都很美好。
  这安宁的日子,还能过上多久?
  想到愈加激烈的夺嫡之争,想到不久之后的血染宫廷,想到长兄和伯父遭受的苦难,想到熟悉的人将会死去,秦莞心底泛上隐隐的忧郁。
  如果大皇子能够更厉害些,那场宫变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如果他能当上皇帝,这大昭的天下是不是会像利州一样家家种桑树,户户有布织?
  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她微颤的指尖,梁桢沉声道:“如果你想让我帮大皇子,便尽管开口。”
  秦莞一怔,惊讶道:“将军愿意听我的?”
  “只要你说,我便去做,无论是踩二皇子一脚,还是推大皇子一把,都不是难事。”梁桢笑道,“只要能让我家大娘子高兴,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秦莞翻了个白眼,“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跟开玩笑似的!”
  “我只想让大娘子多笑笑,别皱着眉头,你个小老太婆。”梁桢抬手,抚平她眉间的浅痕。
  秦莞白了他一眼,低声道:“幸好你不会当皇帝,不然一定是个昏君。”
  梁桢轻笑,“色令智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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