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翠柏给了他一个大耳光,“堂堂侯府嫡女,也是你能骂的?”
“侯府嫡女”四个字原是秦萱苦苦追求的,然而此情此景被指出来,却无比讽刺。
刘三被打得晕头转向,伏在地上再也不敢随意开口。
秦萱红着眼圈,气极败坏地指向秦莞,“大姐姐,你故意安排这个人来做这场戏,对不对?欺负完三妹妹就要欺负我,你好大的本事!”
秦茉看着秦莞,皱眉道:“从前咱们确实不对付,你想整我出气可以,可是二姐姐没对你怎么样,你为何要把她扯进来?”
秦莞摇摇头,失笑道:“蠢丫头,你想不想知道刘三第一份口供是什么?”
秦茉哼了哼,道:“你如今拳头硬,随便写点什么就想冤枉人,反正你说什么我都不信!”
魏三郎忙道:“长姐,我想看,请您叫人拿上来。”
秦莞看着他,感慨道:“三妹妹能嫁给你,是她的福气。”
魏三郎执手,揖了揖身,“能娶到如此单纯赤诚的女子,也是三郎的福气。”
花小娘看着女儿女婿,抿了抿嘴,突然开口:“那份口供怎么说的,我也想瞧瞧,大姑娘,麻烦了。”
能得她一句客气话,也是难得。秦莞暗叹一声,转身从小丫鬟手里接过那份口供。
魏三郎双手接过,转身递给了花小娘,“小娘,您先请。”
花小娘讶异地瞅了他一眼,没客气,展开纸页略略看过。秦茉凑到她跟前伸着脖子看。
秦昌也颠颠地跑过去瞧了瞧,不等看到最后便气得涨红了脸,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贼人,好大的胆子!先是冤枉茉儿,如今又来指认萱儿,是何居心?”
刘三忙道:“主君明鉴,小的哪里还敢胡说?先前之所以冤枉三姑娘全是受了墨菊的指使——墨菊告诉小的们,若是被捉住了就说是三姑娘让我们做的,她自有法子救我们出去……”
花小娘暴怒,恨不得撕了萧氏,“毒妇!好一个栽赃嫁祸的毒计!怪不得,怪不得你三番两次叫人怂恿茉儿从一方居出嫁,你是算准了大姑娘不会借,正好借着这个由头栽到我们母女头上!”
“胡说八道,我根本不知道你这疯妇在说什么。”萧氏寒着脸,矢口否认。
秦茉似是终于明白过来,呆呆地看向秦萱,“二姐姐,为什么?咱们平日不是最好的吗?不是说好了一道对付大姐姐吗?”
“茉儿,慎言。”魏三郎扶着她微晃的身子,心疼之余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秦萱对上秦茉的视线,半丝愧疚都没有,“随意编来的口供,你也信?你若想看,我也能写出十份八份。”
她和萧氏的想法一样,那便是打死了都不承认。她料定了,只要她不承认即使是定远侯都拿她没办法。
不得不说,她还是小看了定远侯。
定远侯冷着脸,平静地说:“既然没人肯承认,那就交给衙门吧,相信宋府尹定能查出真凶。”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秦三叔低声劝道:“大兄,此事毕竟是家事,闹到衙门里恐怕不好……”
秦昌终于喘匀了气,连连点头,“对对,老三说得没错,到底是后宅妇人,若交到宋黑脸手上,半条命都得丢了!大兄,你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不,我知道我没什么面子;你、你看萱儿还小,又刚刚定了亲——”
不提还好,一提秦萱,定远侯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她还小便连杀人放火都敢做了,若再大些可还了得?稍有不顺心是不是要杀了父母兄弟?这样的女儿秦家留不得,更不能送去徐府祸害别人!来人——”
“我认!”萧氏突然站起来,急声道,“是我做的,是我让墨菊找的刘三,和萱儿无关!”
——她之所以要替秦萱认下,是因为她很清楚,定远侯说到做到。
定远侯绝不是一个为了家族体面就姑息养奸、大事化小的人,当年他能把自己的生母罚去跪祠堂,今日他就能把侄女送去汴京府衙。
那样的话,秦萱这辈子就毁了。
秦萱狠狠地吃了一惊,不明白萧氏为何要这样做,“母亲,明明不是您,您为何要认下!”
“胆大妄为的东西,还不快跪下!”萧氏一把将她压到地上,道,“向你姐姐赔罪!”
秦萱又惊又怒,“母亲,我为何——”
“听话!”萧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红着眼圈看向秦莞,软声道,“莞姐儿,你看在她一时糊涂的份上,别跟她计较好不好?”
秦莞默默地为她能屈能伸、见机行事的聪明做法点了个赞,不冷不热地说:“我已经给过她机会,是她不愿承认,非要摊开来说。如今哥哥妹妹们都知道了,若轻易放过她,以后再有人想烧个屋子、杀个人怎么说?”
萧氏咬咬牙,道:“莞姐儿误会了,事情是我做的,你妹妹毫不知情。你要想罚便罚我,母亲任你出气,可好?”
“任我出气?合着今日之事是我闹出来的,就是为了自己出气吗?”秦莞失笑,“那好,父亲,既然萧氏都这么说了,便麻烦您写封休书,把她赶出去吧!”
秦昌目瞪口呆,傻愣愣地看着秦莞。
萧氏显然也没料到,气得浑身发抖。
秦萱尖叫道:“秦莞!你疯了吗?你凭什么这样侮辱我母亲?!”
“你以为是因为谁?”秦莞冷冷地看着她,“若不是因为你试图放火烧毁一方居,还扣下我的嬷嬷和丫鬟打算杀人灭口,会有今日这一出吗?”
“不,我没有!”秦萱膝行着跪到秦昌跟前,哭道,“父亲,您说句话呀!您知道的,萱儿最孝敬、最柔顺,对不对?我、我根本没想过烧掉一方居,只想着毁了姐姐的牡丹园,替三妹妹出一口气——对,就是这样!”
“我呸!”花小娘朝着她的脸狠狠地啐了一口,“到现在还拿着我闺女做筏子,不要脸!”
“我要想出气自会自己出,用不着你!你是觉得我傻吗?到现在还想利用我!”秦茉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显然是伤了心。
魏三郎将小媳妇揽进怀里,温声哄:“看清了就好,看清了就好。”
秦萱不管她们的态度,只一味拉着秦昌的衣摆哭求。
秦昌被她哭得心软了,看着定远侯,讪讪道:“大兄,你听到了吧,萱儿说她没想杀人,也没想烧房子,就打算毁几棵牡丹……”
定远侯抿着嘴,没吭声。
秦耀给翠柏使了个眼色。翠柏会意,拿脚踢了踢扎着脑袋装死的刘三。
刘三是个机灵的,当即叫道:“二姑娘,您就认了吧,别像我似的受这么大罪。您给的那十几桶豆油可不止是毁个牡丹园那么简单,墨菊姑娘吩咐得一清二楚,叫我们专往木头房子上撒,让火大大地烧起来……”
“你血口喷人!刘三,我就不明白了,若我罪名坐大了,于你有什么好处?”秦萱表面怒极,实际却在拿话点他。
刘三何尝不知道,毁个牡丹园定远侯最多打他一顿,若把烧房子杀人的罪名认下来,后半辈子都搭进去了——可是他不敢不认呀,一家老小都在翠柏手里捏着。
就算他不认,屋里关着的那几个也得认。
是以,他假装听不懂秦萱的话,只把墨菊的吩咐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定远侯方才已经派人去隔壁屋子重新提审了另外几个,和秦耀问出来的一般无二。
“老二,休妻吧!”定远侯叹了口气,平静地说,“至于二丫头……就说她得了病,把徐家的亲退了,送到家庙关上两年,何时把心境磨平了何时再放出来。
秦昌一愣,眼中现出挣扎之色。
萧氏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求道:“侯爷,不可呀!休了我没关系,萱儿只有十五岁,她还有大好的日子要过呢!”
她急急地奔到秦莞跟前,恳求道:“莞姐儿,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就当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帮你妹妹求求情,可好?”
秦莞抿了抿嘴,问:“我想知道,她为什么要烧了一方居?”
提到这个,萧氏突然顿住。
秦萱似是想到什么,面上一喜,道:“母亲,说出来吧,只要您说出来,他们绝不敢休了您,更不敢毁了我!”
“闭嘴!”萧氏喝住她,“没有其他原因,不过是姐妹之间争风吃醋,是萱儿做得太过了,莞姐儿你大人大量,别跟她计较……”
她说话时一直扯着秦莞的裙摆,险些把秦莞扯倒。
秦耀把秦莞护到身后,用平淡的语气说:“不必多言,如此德行有亏的秦家女断不能嫁出去,来人,照父亲说的办。”
“是!”家院抱拳应下,作势上前拿人。
“你们敢!”秦萱抹掉眼泪,硬声道,“实话告诉你们,我是替贤妃娘娘办事的,看谁敢拿我!”
“萱儿,不许胡说!”萧氏冲过去,试图阻止她。
秦萱先一步躲开了,“母亲,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她看向秦莞,骄傲地扬起下巴,“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要烧了一方居吗?不怕告诉你,烧一方居只是附带的,其实我是想找一样东西,贤妃娘娘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秦莞问。
“一份手札,你母亲的手札。”秦萱道。
萧氏颓然地坐到地上——她后悔了,后悔当初不够小心,叫秦萱听了去。
她该知道的,秦萱向来自诩聪明,却又虚荣至极,她为了压过秦莞巴不得攀上贤妃这个高枝儿。然而她又眼皮子浅,贤妃不过许给她一个稍微好点的婆家,她便心甘情愿地被人利用。
只是秦萱到底年轻,只能看见眼前的利益,并不懂得古往今来为虎作伥哪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自己已经踏入局中,骑虎难下,没想到如今女儿也搭了进来。
这一刻,萧氏满心的计谋都使不出来了,心下一片茫然。
秦莞皱眉,“贤妃为何要我母亲的手札?”
秦萱理了理鬓角,讥笑道:“那你就得亲自去问贤妃娘娘了——啊,对了,去的时候记得带上那个什么手札——既然已经把话说明了,就没必要再偷偷摸摸地找了。”
看着她小人得志的样子,秦莞一阵无语。
秦耀厌恶地皱了皱眉,就像对待脏东西似的拉着秦莞避开,挥手道:“将萧氏和二姑娘带下去,关起来。”
“是!”家院们再次上前,将萧氏、秦萱、墨菊,连同其他几个丫鬟一起拿下。
秦萱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你们疯了吗?没听到我之前说的话吗?我是贤妃娘娘的人!”
然而,没人理她。
就连秦昌都别开了头。
萧氏什么都没说,一脸平静地被带了下去。
***
秦莞回到一方居,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原以为这件事不过是萧氏母女一意孤行,没想到居然牵扯到贤妃。
——贤妃为什么要找母亲的手札,还用这么不光彩的手段?难道说,那份手札上记着什么秘密?
——上一世萧氏找到手札了吗?
喜嬷嬷刚好进屋,秦莞问道:“嬷嬷,您知道母亲有一份手札吗?”
喜嬷嬷点点头,“琼姑娘从小就爱写写画画,有趣的、重要的就会写在手札上。”
秦莞一喜,“您知道在哪儿吗?”
喜嬷嬷想了想,道:“先前整理琼姑娘的遗物,并没看见。想来应该和牡丹匣放在一起——就是先前姑娘您找的那个刻着牡丹花纹,有暗锁的木匣子。”
秦莞暗暗思忖,嬷嬷的猜测应该没错,想来那份手札就放在匣子里,必定十分重要,所以母亲才放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母亲连她都要瞒着?那份手札里又藏着什么秘密?会放在哪里呢?
“折腾了一天,姑娘且好好歇歇,别再劳神了。”喜嬷嬷劝道。
秦莞回过神,关切道:“嬷嬷可还好?没伤着吧?”
“没,姑娘都问了多少遍了,大郎君安排的人去得及时,老奴连个油皮儿都没磕破。”喜嬷嬷拉着她的手,把她按到榻上,“快,睡一会儿。”
秦莞乖巧地点点头,笑道:“嬷嬷也去歇着吧,叫彩练来守着就成。”
喜嬷嬷猜到她是有话同彩练说,没好气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亲自去叫人了。
彩练笑嘻嘻地跑进来,“姑娘找我?”
秦莞问:“你家里是不是有个表兄,等了你许多年,就等着你到了年纪把你赎出去成亲?”
彩练当时的表情就像吃了苍蝇似的,“姑娘哪里听来的这等没边儿的事?我是有个表兄没错,却是极坏的,从小就欺负我,那天杀的后娘想把我送给他家做童养媳,我死活不干,她就撺掇我爹把我卖了。”
所以彩练才会瞧不上萧氏,觉得天底下的后娘没一个好东西——秦莞除外。
听了这话,秦莞终于确定,上一世喜嬷嬷根本不是死于意外,彩练也不是出府嫁人去了。
当时她听说喜嬷嬷被火烧死了,顿时受不住昏死过去,之后便迷迷糊糊地发起了烧,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傍晚了。
飞云告诉她彩练伤了嗓子,家里来人想把她接走,说是有人一直在等着她。
秦莞想要见见彩练,却被飞云劝住了,说是彩练伤得有些重,不好来回折腾。于是,秦莞只得把彩练的身契给了萧氏,叫她帮忙去办。
当时秦莞病得昏昏沉沉,脑子不大灵光,如今细细一想,才发现自始至终除了飞云和萧氏之外,其余人根本没见过彩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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