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玖面上笑着,心里恨得咬牙切齿:“那还真是,多谢凌王殿下了。”
“既如此,耳环也找到了,”他带着一抹精明凝视着余玖,朝余玖伸出手,“我便送殿下回聚贤殿吧。”
可恶!
余玖余光瞟去,碧水亭中的鲁王已摊倒在地,宫人们不知怎地都跑了进来朝着亭内而去,眼看着要将鲁王抬回去。
“有刺客!”
“传太医!”
她心中不甘地冷哼一声,无视凌王,甩袖径自离开。
江微尘默默收回手,微风吹过,他转身望着余玖的背影,怅然若失。
二人一前一后从另一门回到聚贤殿,一路沉默。
江微尘一言不发跟在余玖身后,目光离不开她片刻。她装得端庄,其实生气极了,因为每次她生气的时候,嘴巴都会紧紧抿起来。
他见她从袖子里拿出簪子一个一个插在头上,处处透着怒火。
路过的宫人识相地行礼,他方移开的眼光,待他们走远,又默默落回她身上。
她双手垂在身侧,是记忆中的那双手啊。那双为他夜里温柔扇着阵阵清风的手……
好想,再牵着你,与你走这红墙砖路,与你雪中嬉闹,听你轻声细语地讲故事,夜里问他冷不冷、热不热……
思及悲伤处,他拎着灯的手微微颤动,“啪嗒”一声,灯落在地上,燃起一团小火。
余玖疑惑地回过头,见他呆呆站在火边,下意识将他拉开:“你不怕被烧着么?”
回过神来,他朝她一笑:“无碍,方才手滑了。”
她狐疑地瞪了他一眼,唤来周边的宫人灭火,直到他们将灯的残余收拾了去。
回到聚贤殿,已是散宴之时。与春草相会,草草与凌王道了别,余玖带着一头疼痛回到琉椛阁。
一觉睡到翌日午后,午起用膳时,听李奶爹讲起鲁王府的那些事。
听闻鲁王昨日御花园遇袭,受了严重的内伤,今早尚醒。提及此,春草也奇怪:“最近几日吹雪向我打听琉椛阁有没有新来的下人,我尚且记不住也不知她何意,便说不知,让她问李奶爹。”
怀疑到琉椛阁头上了吗……看来最近只能安安静静过日子了。
余玖停箸抬起头,迎上春草一双星星眼:“怎么了?”
“鲁王女既然身体抱恙,殿下要不要去探望探望?”他满目憧憬,朝着余玖眨巴眨巴眼,对撮合自家殿下和鲁王抱有百分百的动力。
与鲁王多亲近一分,暴露的嫌疑就多一分,但获得的信任也多一分,能制造更多机会。虽然已经引起怀疑,但多献献殷勤总是好的。
余玖点点头,应了春草的提议。
天气渐暖,她穿了一身淡粉色纱裙便出门了。如今想来,在这个社会可是只有男人才能穿裙子呢。
鲁王府地处渊都繁华要地,与皇宫只隔两个街道。
余玖的马车停在鲁王府门口后,她便被鲁王府的管家盛情邀请进门。
鲁王府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豪华。看上去古朴的房子,并没有什么奢华装饰,淡雅极了。一路走来,花花草草都进过精心的修剪,九曲八弯的走廊设计别具匠心。可见主人为人内敛,不喜张扬。
来到渊都后,鲁王的形象与她记忆中渐渐判若两人。是她太会演戏,还是……
“殿下请在此稍等片刻。”
正厅中央墙上贴了一副书法:与人者,与其易疏于终,不若难亲于始;御事者,与其巧持于后,不若拙守于前。
正出神时,鲁王笑着走进了正厅。她唇色苍白,脸上带着倦意,却在看见余玖后,眼中闪过欣喜:“沈公子。”
“萧芸,我听说你昨日被袭击了,便不请自来了。这是长岭的上好药材,希望能对你有帮助。”
春草将药材递给吹雪,江萧芸不甚在意,有些抱歉道:“没做什么准备,无法款待沈公子……”
“无妨。”
忽想起什么似的,江萧芸期盼地望着她:“对了,我院中种了不少棣棠……公子可愿与萧芸一同去赏花?”
“好。”
春草笑眯眯看着二人走出正厅,再瞅瞅自家殿下腰间系着那枚鲁王相赠的玉佩,觉得好事将近,满脑子幻想着二人的婚礼。
他识相地拉住吹雪不让她紧紧跟着:“主子们说话,你紧着作甚?”
所谓棣棠,实则是一种小黄花,并不稀奇。江萧芸却将它们照顾得如富贵稀有品种一般,用心栽培着,养成了牡丹的艳丽。
院子很大,小桥流水木亭,景色宜人。
“公子近日可有闲暇?”走在一旁的江萧芸忽问道,“过些时日便是狩猎日,届时王公贵族都会参加,不知公子可感兴趣。”
余玖一点也不感兴趣,但若是狩猎日,她可以装扮成刺客,隐于树中将其杀于马上。狩猎的树林定是绵延的,也不会有人阻挠她了。
好机会!
她抬起水汪汪的眼,露出十分的兴趣:“那可真是令人期待。”
江萧芸微微一怔,绽开了笑颜:“嗯。”
沉默片刻,她蹲下身子捡起不知什么原因零落在草丛中的一朵棣棠,真诚地凝视余玖:“其实……乐清你不必如此刻意,这几日相处,我已只你是生性冷漠之人,不必非要装得落落大方。至少在萧芸面前,无须如此。”
什么意思?
余玖细细分析这句话,断定她尚且不知自己身份后,莞尔道:“萧芸怎的就看透了我?”
她唇角上扬,将手中的棣棠花吹吹干净,放到余玖手中:“因为我……不知不觉,越来越在意乐清了,目光总不能离开乐清。”
第15章 彻底翻脸
余玖回到琉椛阁时,脑袋如一团浆糊一片混沌。她佯称早早睡了,实则躺在诺大的床上干瞪着眼,盯着纱帐出神。
这鲁王,莫不是对自己有意思?
也许可以利用起来……但岂不是很无耻……
可恶,若不是江微尘,也没那么多事!
啊!凌王怎么能那么闲啊!!!
——————
狩猎的日子如期而至。
李奶爹大清早千叮咛万嘱咐,生怕余玖磕着碰着了,千言万语在看到余玖利索而潇洒的上马动作后,统统咽回肚子里去。
春草一个劲儿地双手放在胸前崇拜地夸她:“殿下!您的英姿不输鲁王女!您若是女子,春草怕是要沦陷了。”
余玖心里小小骄傲一会子,表面冷淡:“春草,又胡说了,我怎么可能是女子呢。”
狩猎地为渊都与南城之间的舟山,舟山下有密集的树林,枝叶茂盛的树一棵棵紧挨着,尚未入林便能看到些许动物的身影。
早已搭好的帐篷如小包子一个个立在狩猎场边,皇君身着华服坐在中部华丽顶棚的台子上,悠闲地喝着茶。
余玖嫌弃一头长发不利于活动,便将头发梳起,干净飒爽的模样。一身玄色的短衫长裤,让人不禁感叹这长岭长皇子,许在狩猎方面亦有点造化。
“你就是沈乐清?”
俏皮软糯的声音。
余玖低下头,便见一个十岁上下小男孩站在她的马旁,双手插着腰十分没好气地吃力仰头望着她。
他小脸红扑扑的瓷娃娃一般,倒有几分阿辰的模样。一身粉粉的小裙子着实可爱,但就是那张脸表情臭极了。
“殿下,要叫长皇子殿下才妥。”立在他身旁为他扇风遮光的宫人提醒道。
他任性忽视,将小手举得老高:“请你下来!我这样和你说话,脖子生疼!压力很大!”
小小的人儿脾气倒不小。
余玖漫不经心下了马,身高上毫无压力碾压他,俯视他问:“你是?”
小人儿插着腰道:“哼,本殿乃是皇子!座上便是本殿生父!”
补习过海国皇室关系的余玖脑内匹配到一幅画像,海国女帝仅有三个儿女,凌王、鲁王,其后便是这个叫江萧康的小殿下:“哦,原来是小殿下。”
“‘哦’?哼!”他气得直跺脚,双手在小脑袋前挥舞着,“我不喜欢你!你离我的微尘姐姐远点!”
江微尘?但凡听见这个名字就很不爽。
只见她勾出一抹狡黠的笑,眼神忽地阴险起来:“你放心,我定会离她远远的。”
如刀一般的眼神刺穿他小小的身体,吓得江萧康一句话也说不出,小手放在下巴下瑟瑟发抖,胡乱抓着身边宫人的衣襟。
怎么办,好像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
呜呜呜,父君,康儿怕怕……
“乐清越来越真我了。”萧芸骑着一匹白马,湛蓝色的长袍衬地她肤色白皙,她骑马的样子竟也温柔极了,引得一众男眷频频侧目,“早前听闻长岭女帝亦喜狩猎,殊不知乐清也善于骑马。”
“以前经常骑着玩罢了,狩猎倒是没怎么参与过。”余玖试探道,“萧芸一会子要往哪里去呢?”
“猎场西南方常有鹿群,今日想去碰碰运气。”
西南方……
余玖笑了:“如此我便祝萧芸满载而归。”
“哈哈哈,”她无奈摇头,“我已经四年没拿过头名了。”
“此话怎讲?”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舒朗的光下,火红的骏马上坐着一身白衣的凌王女,清透的面庞逆着光,仿佛随时会消失一般。他低头对着江萧康说着什么,清冷幽静。
一种莫名的情感浮上心头,是稍纵即逝,还是绵绵不绝,那一刻余玖不得而知。
只是每每望向他,他那张脸总翻出她心中的迢迢思念,如涟漪一般潋滟开来,但他本身,又让她出奇地排斥。
余玖望了许久,待对方投来一个复杂的眼神,她方收了:“看来,凌王女是狩猎的能手。”
今次的彩头,乃大漠明珠一对。自从大月残余入了大漠与三国隔离后,便几乎无人得以前往,这大漠明珠便是罕见的珍宝。除了白天黑夜常亮外,其周身散发出暖暖的气,极利于男儿暖体。
这玩意儿当初任霓煌疯狂追求余玖的时候“丢”了她两三个,但都挺小,一个被冷冥随身带着冬天当汤婆子用,另外俩则在她老爹家里当台灯使。如今这一对仿佛一雌一雄,碗一般又大又圆。
要了也没用,放那儿落灰,还要每日擦拭。
余玖冷哼一声,不以为意。
皇君官方说了几句话,狩猎便开始了,众人骑着马朝着猎场里奔去,扬起片片尘土。
余玖不紧不慢在后面跟着,想尽快脱离众人视线。却不料凌王鲁王一左一右,二人竟把她夹在中间闲聊了起来。
“今年亦是我第一没错了。”
“那阿尘还不快去?”
“我只是好奇萧芸怎么不快些行动起来,怕是已失了斗志?”
“只是我见乐清对那大漠明珠,无甚兴趣。”
“哦?是吗?”
话头抛给余玖,二人纷纷将目光投过来。她眉毛一挑,苹果肌被二人烦得抽了抽:“我可感兴趣了,甚是欢喜呢~”
江微尘勾起的唇角莫名甜蜜,他抓着缰绳的手紧紧一拉:“对不住了萧芸,今年我又要赢了。”
“那可不一定,场上见!”
二人如风一般策马奔腾而去,各自向一方冲开。须臾,耳边终于安静了下来。
余玖紧握着缰绳,寻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将马儿停放在那儿。
轻功跃上一棵大树,用念力移动枝丫隐藏自己的行踪,在斑驳的日影天光中,朝着江萧芸的方向而去。
狩猎,才刚刚开始。
果然如她所说,江萧芸此时正在西南侧的林中,对一只鹿果断射去一箭,完美命中。
余玖静静待在树上,眺望周围确认并无她人后,隐于蓊郁的树叶中。
她盯着萧芸片刻,伸出一只手,作出掐人的姿势。
心如烈火,滚滚力道状若疯魔般汹涌而上,诺大的林场仿佛瞬间逼仄起来。
江萧芸登时从马上摔下,前些日子内伤尚未痊愈,如今抵抗这强大的念力,完全失了挣扎的力气。
余玖犹豫了片刻。
记忆中的鲁王无论如何无法和眼前的人重合。但一想到阿辰在她眼皮子底下逝去的场景,她便无法原谅江萧芸。
无论你有何苦衷,我今日,都要将你解决!
一朝念动,冲破对方的内力防护,余玖仿佛隔空捏到了她跳动的心脏,脖子上的青筋延伸到耳后,眼睛红得吓人。
再见了,江萧芸。
“呃啊!”
从背后被人一把捞过脖子,被打断的意念疯狂回涌。她愤怒地回过头,那人一手将她扯下,轻功带着她远离因念力而瞬间荒芜的区域。
“放手!”
余玖因确实没什么深厚武功,故没有察觉到对方的靠近,彼时她生生将对方弹开,独自落在草地上,再回过头,已与鲁王相距甚远,触摸不到了。
“江,微,尘!”
气急败坏的她几乎是嘶吼出他的名字,生生用念力与之搏斗。江微尘硬吃了一招冒险突破上前,一把从后扶住余玖的后颈,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将其牢牢抵在树上。
他将她娇小的脸死死压在肩膀处,手从后摁住她的后颈固执地不愿不松开,即便内力防身,却仍是吃了她三下重击。
“啪嗒,啪嗒。”
鲜血滴在余玖玄色的衣上,洇了进去,温温热热。他猛地咳嗽一声,血珠飞窜,沾到她的耳后。
“别……杀她。”
怒火中烧的她一念将其撂倒在地,坐压住他,双手愤恨掐住他细长的颈脖,眼泪汩汩流下,滴落在他面上。
她声音颤抖,手因大脑的痛楚而疯狂颤栗:“……你想死么,你是不是想死?!我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若不杀她,我誓不罢休!你三番五次阻拦我,既如此,我便在这先杀了你,送你们一道上西天!”
“咳咳!”
余玖恨极了,她望着江微尘这张脸,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对方紧握住她的手,眼角竟被逼出一滴泪:“四年前,鲁王参与……衡王之变……仅是,仅是为了给在那唯一的亲人……夏辰……一个解脱……”
“解脱……解脱?我们本要逃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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