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玖……你……还在生我的气么……”定是生气的,谁能不生气呢?
夜很黑,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自顾自强忍着、含着哭腔絮絮道:“你若是,生我的气,那也好。你不愿理我,那也好。我以为永远见不到你了……我见了你,便是好……”
一字字一句句,如一个大锤,毫不留情地猛烈敲碎余玖的心墙。
只觉得陡然一阵风刮来,江微尘忽被人拽住一般,再回过神来,已感受到她真切的体温与触摸。
她将他生生揿压在木墙,双唇贴近他的耳,沉沉的声音裹挟着温热的呼吸:“认错么?”
认错……么?
认错,认错!
他几近呜咽出来,崩溃般泪如泉涌,哭得瑟瑟,声音断断续续,却不敢拥她:“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骗你,从一开始就不该……更是不该继续瞒你……阿玖……我知道错了……别不要我……”
“我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七年前是这样,现在亦是……”她愤恨得双手紧握,随即张开,颤抖着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浓烈刺鼻的药气下是熟悉的淡淡檀香,带着他儿时就独有的清新。
是记忆中的味道啊……
“呜呜呜……”江微尘终是没绷住,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哭得狂风暴雨一般,像个孩子,手胡乱扒拉着她背后的衣衫,无论怎么的也要将她全全搂住似的,“阿玖……阿玖……阿玖……”
他一声声唤着她,生怕这是一场梦,这场梦太美太过虚幻,若是苏醒后变成一场空,他怕是不能再苟活。
“答应我,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要骗我。”
“我答应你……”
“无论发生什么,别一个人死撑,我们要共同面对。”
“我答应你……”
“说你爱我。”
“我爱你,阿玖……我真心爱你……”
“恩。”她幸福得笑了,紧拥着他摇啊摇,极力哄着他,不愿放手,“好了,不哭。今朝拥君入怀,今生今世,亦不放手。生相随,死相伴,可好?”
“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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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萧芸,你还好吗?
本来二人气氛凝重, 却不知为何过了一晚她们便要好起来。
冷冥诧异地坐在院子里帮沈乐清拉线团,望着门口笑颜晏晏的二人,低头小声问他:“那真的是个女人吗?”
沈乐清抬头瞅了一眼, 莞尔道:“九辰说是江微尘, 海国太女呢。”
“那岂不是你名义上嫁的那个?”她惊诧地再度看去, 余玖牵着的人, 笑得像个孩子,哪里有太女的样子?
她盯着看了许久, 长叹一口气:九辰竟然也能这样笑,真是稀世奇观。
经过余玖的悉心照料,江微尘很快便恢复至可以离开。他心系战况,已到了不得不离开之时。
飞蝴要留在这里帮沈乐清接生,便不能与其同行, 临别时,他丢给余玖一瓶药, 告诉她若是碰上了平夏军队可能会用到,余玖便道谢收下。
在西微城的驿站买了匹马,考虑到江微尘的伤势,余玖便与他同乘一骑。
如此光明正大与她在一起, 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一路上, 他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包括血誓。余玖自知他们古人很讲究这个,更不忍再责怪他。她为安他心,发誓将血誓破誓的所有报应揽于自身, 江微尘听后反而更焦虑了。
“如此, 我亦要与你一同分担。”他如是说,坚定不容反驳。
傻瓜……
余玖长叹一口气:“我们那儿有一句漂亮话, 想送给你。”
“何话?”
“我命由我,不由天。阿尘,血誓这东西,是人们用来束缚不自律不守信之人的。若一个人为国家为人民付出一生,只因将一个秘密告诉了重要之人,便要接受惩罚并连坐身边亲信,那苍天,岂不有眼无珠。我们的未来,捏在我们自己手里。”
许久的沉默,她感受到怀中之人的颤栗。
“阿玖,”他忽深沉道,“你说得对。”
孺子可教,她满意地笑了。
“我不能就此过去。”路过一小摊,她一跃下马,在摊贩桌上拿起一半遮面的白色面具,转身笑问马上正思索得出神的江微尘,“戴上面具如何?”
“嗯,好。”
“黑色的好不好?”
“好。”
“青色的呢?”
“好。”
“赭色的这个呢?”
“好。”
“就地成婚好不好?”
“好。”
江微尘微微一愣,望着余玖窃笑的脸,面上滚烫地不甘坐直了身子,反调戏道:“你我不是早就成婚了?王君~”
忆起洞房那晚的盛景,余玖的耳朵根都殷红了。
她匆匆丢下一两银子潇洒上马,双手环在他腰际揽过缰绳,凑在他耳边道:“阿尘若是惹我恼羞成怒了,我可是会打你手心的。”
“阿玖忍心?”
她噗嗤笑了,方一拉缰绳,不禁低头轻吻他的耳廓,温热的气息如羽毛撩拨他的心:“我神魂依恋着你,怎会忍心。”
手里拿着一两银子,一直没能插话的单身摊主哑然站着目送远去的二人,独自喃喃:“那个……只需十个铜板……”
江中城人喧马沸,却并非热闹繁华的气氛,昔日巍峨的城池如今多了颓败的意味。离乱萧条的街道弥漫着死亡的气息,令人唏嘘。
沉凉的午日,二人终骑马来到边塞的军营,踏入一片荒凉。
穿越枯草,余玖抬头望见不远处小山坡上正蹲着的女子,她身披铠甲,挠着头发很是烦躁苦恼的模样,闷头望着沙土不知所云。
是林海音林大将军啊。
余玖只一个勾手,林海音便兀自飞了起来,直直落在她二人面前。
她惊慌错乱间抬起头,近在咫尺的马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不正是传闻已经罹难的太女嘛!
堂堂七尺女儿,当下便跪坐下来,涕泪纵横:“太女,太女殿下您没事?!”
“林将军,如今战况如何?”顾不得介绍如今的余玖,江微尘急忙下马扶起她问道。
“战况不妙,平夏的人都疯了……”言及此,林海音双拳紧握,双眸泛红,“鲁王殿下她……您还是自己去看吧。”
三人匆匆来到副帅帐前,林海音一手拦下了余玖。
江微尘示意无碍,方与她一同进帐。
扑面而来的不是黄土气息,竟是浓重的药味与腐味。江微尘怔然愣在原地不敢向前,余玖走过,望着面前的人睁大双眸,瞳孔皱缩。
这不是她认识的温文尔雅的江萧芸。
床上之人面色苍白,原先令春风失色、百花换颜的温润面庞瘦削不堪,清癯的身子如风吹便倒的细草儿。她只睁着眼,盯着帐篷顶动弹不得,眼神如死灰。
待走近了,余玖才知道那股腐味从何而来。
“萧芸……你……你还好吗……”江微尘一时不知要问什么,他命大遇到了余玖与飞蝴,方起死回生,然萧芸呢?
余玖试着用念力疏通江萧芸的经脉,但每每过了膝盖,却都莫名的消散了,她便知道,面前的人,已然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太过分了,究竟是谁,如此残忍。
许久,江萧芸才漫漫挤出一句话,终有了一丝人的气息:“你无碍便好。”
待她望向余玖,目光穿过面具,一眼认出了来人:“你回来了。”
“都是我拖累了你。”江微尘“噗通”一声,双膝跪在床边,紧紧抓住床单,抽泣不能。
江萧芸自然是不会怪他的,这事也根本不怪他,是她技不如人,被人生生挑断了经脉,才落得如今下场。
“是谁?”余玖冷问。
她扯出一抹无奈的笑,轻回道:“花悦。”
平夏士气正胜,前日派出副将方与林海音一战胜利,如今盘算着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
江微尘匆匆换上铠甲与众将军于主帐汇合,众人虽兴兴于他的归来,却依然满脸惆怅,士气低落,就连林海音也一筹莫展。
“平夏士兵都疯了,她们原不是如此骁勇善战,如今个个都如疯牛一般,力大无穷,那花悦更是没了将领风范,滥杀无辜,草菅人命。属下听闻,其甚至在军中,食起人肉来……”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气氛越发凝重。
余玖抱臂立于江微尘身侧,沉思间,她忽然意识到飞蝴让她带上药瓶的用意。
看来平夏士兵们均食用了虚妄草。此草能让人武力与内力大增,就算她出面……
“花悦内力如何?”她沉声问江微尘。
他摇摇头:“内力不高,却有一身蛮力。”
妥。她勾起唇角,蛮力于她无所谓,既如此,她花悦吃了再多虚妄草,也都是虚的。
“报!”一小兵踉跄跑进来,飞扑在地,“平夏……花悦又攻过来了!”
“啊?此次竟是她亲自出马?”
“哎!这可如何是好,我们仅剩五万军士了……”
“大不了拼死一战,不能临阵退缩啊!”
“肃静!”江微尘冷眼猛拍一下桌子,众将遂安静下来。他抬眼望向余玖,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她只一个肯定的眼神,便让紧张的他忽风听水静般安心下来。余玖微微抬起下颚,声音清亮:“迎战。”
众人打量起这个带着面具看起来弱弱的翩瘦女人,均不解其意。
“这位是余大人,”江微尘嘴角勾起,骄傲地昂起头,“将是我国,未来的天师。”
平夏有天师误国之先鉴,众人闻言,便觉得江山收复无望了。太女殿下彼时已将希望寄托于能人异士、玄学幻术,可还得了。
海国要完。
如此一来,士气更加低落。
余玖不喜穿什么铠甲,因为要戳穿总归是会戳穿,不如不穿还重得累人。如今没了沈乐清身份的束缚以及场地的限制,她倒是不怕那花悦。
自从得知真相后,她对鲁王的印象大为改观,若是杀了花悦,也算用来补偿她先前多次冒犯,为她报仇。
战鼓擂擂,平夏军队兵临城下,浩浩荡荡密密麻麻如出窝的蜂群。
海国将士们均带着一颗赴死的心守在城门口,即便是冬日,这烈日当头,光也晃得刺眼。
江微尘因重伤未愈,站在城门之上指挥,林海音惆怅地立于他身侧,紧张地嘴唇紧抿:“殿下……”
他俯视城下,亦不敢眨眼:“你要相信她。”
相信谁?林海音一手拍向额头抹脸,举起身旁弓箭,不打算与他再行交涉。
余玖一身轻衫出城门,沉静地骑马而上,毫无惧意,她一路策马至两方之间,念力送声道:“花将军,可愿独自一战?”
如此公然的挑衅着实吓坏了众人,对面之人听罢仰天长笑,却无人在意如此之远为何能听到余玖略显柔和的声音。
一人忽骑马冲出人群,立于茫茫荒野。她满头长发竖起,长。枪在握,肌肉强壮而有力。来人一声狂吼,气势恢宏,吓得余玖身后的士兵均抖三抖,她们可算是领教过她的厉害的。
“看我将你一枪毙命!”
狂气跃然战场,她一骑当先冲过来,带动周围的空气起风般席卷而来。余玖只一踏而上,彼时念力肆起,如箭一般迎了上去。
“余大人会飞!”身后的一将士惊异叫道。
“砰!”
两方相会,撞出的风如火炮一般冲击整个边塞。前排的士兵们亦因风力过大没站稳,一排排倒去。
江微尘紧张地立于城门上,命令身边的弓箭手架好弩。箭,手心冒汗死死扣着城墙,目不转睛。
率先从风沙中出现的自然是余玖,她余玖难道连你一个凡人还治不了?
“现在求饶还来得及!”她只奋力挥手,风沙便如化了形一般如一大掌掴向马上的花悦,沙尘暴一般淹没,她连人带马被打得老远,一枪插入地中方站稳缓过神来。
“啊啊!!”狂啸般怒吼一声,她一跃而上朝余玖刺去,快准狠,若是常人吃一招便首身分离。
余玖紧咬牙关,奋力冲破她单一的内力,激起的风浪席卷了整个江中,如台风过境般倾轧下来。花悦跃起的一瞬间,余玖定睛而视,念力直取她的心脏。
仿佛时间静止,众人只见那花悦忽喷出一口浓血,余玖低吼一声,一手举过头顶。平夏大将的心脏,就这么破胸而出,仿佛有自主意识一般,悬停在她的手心。
花悦惊愕地看着面前白衣胜雪的女子,她乌黑的长发飘摇,衣衫上不沾一颗尘土。面具下凉如冰山的双眸冷冷望着她,脖间青筋赫然突出,只讥讽道:“如今求饶,可再也来不及了。”
众人哑然,海国的将士们更是满目惊愕,不知所措。
是崇敬么?不是,喜悦之上是如山倒一般的恐惧。
失了大将,平夏军队吹响号角紧急撤军,海国的士兵们,则是遑遑望着那个女子冷眼归来,纷纷让出一条道。
林海音身为护国大将军,反而吓得汗毛竖起。
这个人,若江微尘降不住她,定是个极危险的人物。
她转头正要提醒江微尘,却见他脸上挂着笑,不顾众人眼光急急奔下城去。
余玖半跪在身披铠甲的太女面前,将花悦的心脏献上。
彼时,众人纷纷跪下,朝着那余大人行礼,更是朝着能任用余大人此等神人的太女殿下,行重礼。
此役,在《海国正史》中的《余天师传》里被称为江中之战,奠定了余天师在世人心中如魔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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